《闲散宗室八卦日常》 第1章 [穿越重生]《闲散宗室八卦日常》作者:明照万里【完结】 文案:此文男主视角 俗话说,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 作为当朝老皇帝出了五服的,茂王一系的旁旁旁支,沈知澜就穿越成了这样的穷亲戚。 本来以为给投胎系统氪了金,没想到只有面上光。 锦衣玉食?莫有。 作威作福?甭想。 混口好饭吃,就是全家人最大的希望。 沈知澜只好握紧自己的八卦系统,竖起小耳朵到处转悠,以图完成任务。 唔,得到的奖励,是该换成巧克力还是快乐水呢? 老皇帝出巡祖地回来,一口气带回来二十多户宗室子。 沈知澜夹在中间一点都不起眼。 起初众人对他的印象:凑数的,气氛组。 等到沈知澜拿出高产良种和健壮牲畜时, 众人:嘶,这小子有点东西! 等沈知澜的货物贯通南北,商路畅达,政令通畅时, 众人:走眼了走眼了,竟然是明珠蒙尘! 知晓未来的老皇帝满意的捋胡须,那当然!这小子可是在五王之乱时,救了一城人性命,厚积薄发,最后让王朝重回巅峰的天降之星呐! ps:男主言情文,有唯一女主,中间出场。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穿越时空升级流成长 主角视角沈澜一众八卦主人翁 其它:一众配角 一句话简介:沈知澜的八卦之旅 立意:利益多大,责任多大。 作品荣誉 沈知澜穿越了,穿成跟皇室八竿子才能打着的宗亲,富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富,穷,也没有完全穷,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幸好他手握八卦系统,东游西晃,听听八卦,过过小日子,人生也能如此悠哉......直到王朝突变,风云变幻,才有人发现不经意间,他身边汇聚了这么多话本主角,和巨大能量。人生可以悠闲度过,也可以改变世界,本文风格轻松恬淡日常,也有风云际会力挽狂澜之时,是个不屈灵魂怎么潜移默化改造世界的故事。 第1章 盛平二十五年,夏,茂州。 夏日炎炎,金乌吐火,整个茂州都沉浸在一片闷热里,即使到傍晚,热量依旧在空气中肆虐。 金昌酒坊的伙计趁着客人不多,使劲扇着蒲扇,虽然还是热,聊胜于无。 路边有人匆匆而过,看到酒坊的招牌又停下脚步,高声喊:“来半壶酒!” “来咯!”伙计放下蒲扇,手脚麻利的盛了半壶酒,用麻绳捆好,递到客人的手里。 那位客人摆摆手,丢下一句明天还壶,就脚步匆匆而去。 酒坊有个新来的伙计,见状对老伙计说:“这人打酒,你怎么不收钱呐?” 酒坊小本生意,可禁不起赊账,对老主顾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老伙计斜他一眼,“你也不看看,别人进的是哪条街,哪一户,那是我们得罪起的人吗?” 新伙计眯眼注视客人,只见穿戴不俗的客人拎着酒壶,拐弯进了一条巷子里,巷子口有一块汉白玉做的牌坊,青石板铺路,红墙高耸,眼瞧着不见了踪影。 瞧着像是有钱人家。 新伙计对这附近居住的人家不了解,低下头替老伙计扇扇子:“哥,这到底是谁家的啊?你告诉我一声,省的我得罪人还不知道。” 老伙计享受着他的殷勤,这才缓和脸色指点他:“那条街啊,大名鼎鼎的王府后街!住的全都是皇亲国戚,是咱们茂州最大的官——茂王爷的后代子孙,跟皇上一个姓的!” “你说说,赊点账算什么?” 新伙计倒吸冷气,登时表示自己明白了,怪不得老伙计陪着笑脸呢,这样的人,是他们得罪起的吗? 被他们议论的客人提着半壶酒,拐弯进了自家门,一进去,水汽扑面,登时觉得凉快不少。 正在给青石板泼水的妇人看见他回来了,连忙直起腰来,“老爷回来了?先坐着吃杯茶,晚饭一会儿就好。” 沈齐把酒壶放下,又小心翼翼把身上穿的绸缎外衣脱下,这才长呼一口气:“可热坏人了,这一路上出了好多汗,别把衣裳弄旧了。” 他的媳妇杜珍娘接过衣裳看了一眼,“问题不大,我明日用皂角粉洗干净,还跟新的一样。” 哪儿能真跟新衣服一样呢?沈齐心知肚明,再好的衣裳,过了几遍水,也就不鲜亮了。他可就这么几件好衣裳,要省着点用。 他没接这茬,反而问:“汝儿跟澜儿呢?” “他们呀,两姐弟正在后头的小园子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干什么呢。”刘珍娘笑着回答。 “要不然我把他们两叫回来,也该洗手吃饭了。” 沈齐四下张望,“算了,正好有点事情,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沈齐跟刘珍娘夫妻碰头,嘀嘀咕咕说起家里的事情来。 被他们两提到的汝儿跟澜儿,大名叫做沈知汝和沈知澜。沈知汝是姐姐,今年八岁,沈知澜是弟弟,今年五岁。 五岁的沈知澜盯着家里种的杏子树,叶片掩映,青绿色的果子表皮微微带了一点红,散发着诱人气味,馋的他直吞口水。 望梅止渴,望杏效果也差不多。 姐姐沈知汝也馋,但她能控制住,她对着弟弟画饼:“等杏子熟了,咱们两一人一兜,先放进井水里冰一冰,再蘸着白糖吃,那滋味美的来~” 第2章 又甜又酸,酸甜交杂还带着爽口,该多好吃啊。 沈知澜想象了一下,登时觉得可以慢慢等,要吃就吃个爽的,同时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个盛着成年人灵魂的身躯,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要个小孩子哄他。 沈知澜本来生活在现代,重点大学刚毕业,记得自己跟同学一起参加毕业旅行,结果路上遇到了车祸,当场翻车,再睁眼就是这个未知的时空,他重新投胎,成了一个只会嗷嗷吃奶的婴儿。 婴儿的大脑发育不完全,很多事情都记不住,沈知澜重新跟着长大,这才慢慢捡回从前的记忆。只是这记忆也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 比如现在,一个沈知澜在痛斥自己馋的流口水很丢人,另一个反驳说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这样,本能天性难以克制。 两种想法在脑袋里交织,终于还是理性站了上风,沈知澜正要过去数一数杏子的数量,耳朵听到亲娘的呼唤,就被姐姐牵着去洗手净面,等着吃完饭。 看着含笑而立的母亲,沈知澜顿时把刚才的纠结丢到九霄云外,兴高采烈的吃起饭来。 五岁大的孩子基本实现生活自理,筷子虽然不是很熟练,但基本没问题。沈知澜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企图听爹娘聊天。 沈家并不讲究食不言,沈齐偶尔也会把外面碰到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但今天,沈齐并没提外出遇到什么事情,只说起外头的物价和菜价,还说今天买了个甜瓜,正泡在井水里,等晚饭后就可以吃。 沈知澜跟姐姐欢呼一声,都等着吃甜瓜。 但等到分甜瓜吃,杜珍娘以他们人小肚小为由,只分了巴掌大的一牙瓜。 沈知汝气鼓鼓的啃着,三两下就进了肚,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盯着沈知澜手里的甜瓜。见状,沈知澜开足马力,咔咔开咬,一股脑的把瓜都塞进嘴里,含糊说:“我的……我的……” 沈知汝大失所望,杜珍娘被姐弟两的模样逗的直乐。 饭后消食,杜珍娘捡了一根木柴扔进灶膛里,等着洗澡水慢慢烘热。夏天出汗多,如果不洗澡的话,浑身黏糊糊的,根本睡不着。 但老式灶膛烧水特别麻烦,还要一瓢一瓢的舀起来,沈知澜拖着长音,故作懵懂:“娘,白天太阳好大好大,对不对?” 杜珍娘没回头,嘴上回答:“是啊,好热的,澜儿记得那时候不要出门,会热的生病喔。” “喔,但是木盆里的水也被晒热了,可以拿来当洗澡水吗?” 他年纪虽小,却偶有惊人之语,家里人都习惯了。 沈齐起了兴趣,跑去看放在庭院里的木盆,一摸还真是热的,温度刚好。 “这水,能用吗?” 沈齐转过来看儿子,沈知澜含含糊糊的说:“外公的村里,有人这么干。” 杜珍娘的娘家住在郊外,他们每年夏天都会带着孩子回去消磨暑热,所以沈齐没怀疑沈知澜的说辞。 “哈!既然这样,今天我就试试。”沈齐起了兴趣,当场就说要试试晒热的水。 其实利用太阳能,自古有之,就算到了现代,也经常有人这么干,省时省力。 沈家少烧了一盆水,今日的洗漱结束的特别早。 人洗干净了就犯困,沈知澜洗白白后,小脑瓜就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犯困。 杜珍娘看他困的不行,小声哄了几句,等人彻底睡着了,就放进小床里。 沈知汝不用哄,也乖乖进屋睡觉了。 等到两姐弟都睡了,才是夫妻夜话的时间。 二人一番亲热后,这才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今日沈齐外出的事情。 提到这个,沈齐就是一阵烦闷,他忍住抱怨的心情,只说自己走了好几家店铺,都没寻到价位合适,又拿得出手的礼物。 要硬蹭的话,沈齐还是能蹭到宗室这个名号的,毕竟族谱上一路写下来,他的姓名也是写在宗族名册上的,还是初代茂王的五世孙呢! 但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宗室多了也一样。 同样住在这王府后街,跟茂王府有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的,足足有一百多号人!沈齐夹在其中,一点都不显眼。 所以沈齐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在这次的茂王寿辰上,送出合人心意的礼物,不说求人办事,至少留个好印象。 杜珍娘听到沈齐的抱怨,不由得反问:“今年的禄米要是发下来,够不够数?” 凡是宗族名册上有姓名的后嗣,年满十五岁后,就可以领到对应等级的禄米,以供一家人开销。 “禄米每年都要等到秋收之后才会发下来,有时迟有时晚,未必赶得上寿辰,况且真拿到手里,还要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计,结清今年的赊账,能余下几个钱?”沈齐一算账,就知道根本不够数。 想要买一份茂王能看上眼的礼物,至少也需要五十两,上不封顶。 杜珍娘听完也跟着犯愁,这家里的银钱总是攒钱如同针挑土,花钱如同水推沙,花起来快的很。 她有心想劝夫君买不贵重的礼物,又觉得说不出口还失礼。茂王对他们这些子弟来说。就等于家族尊长,宁愿送贵的也别送的便宜,平白得罪人。 思来想去,银子没办法凭空变出来,杜珍娘只好说:“我手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能卖个二三十两,应应急,如果你有看中的礼物,就拿出去变卖了吧!” 第3章 “那不行!这些首饰都是你撑门面的东西,卖了你戴什么?一众女眷筵席上凑到一块儿,哪有不比较衣裳穿戴的?我不能让你落了这个下风。”沈齐坚决不同意,“再说了,卖媳妇的首饰,我成什么人呢?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杜珍娘心头升起几丝甜蜜,又转成忧愁,“这两条路都行不通,那该怎么办呐?” “没关系,王爷的寿辰总归还是要几个月的,我多出去珍宝阁古画斋看看,没准能捡漏呢?”沈齐安慰自家媳妇,“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早些休息,明天说不定就冒出法子来了。” 声音归于寂静,渐渐的,屋里的人都睡去了。 第2章 第二日,依旧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沈齐收拾齐整,照旧出门了。 杜珍娘收拾好家务,从压箱里找出自己的首饰,摆在匣子里一一验看。 这些都是她的嫁妆,当初出嫁,杜家人生怕她被看轻,又被妯娌们比下来,费心费力的筹备了一份嫁妆,样样都是拿的出手。 比如杜珍娘现在手里这只玉兰花银簪,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珍珠,下坠银流苏,走动间一摇一晃,精巧美丽。 杜珍娘摇了摇簪子,还是觉得该先把东西收拾出来,如果真要变卖首饰,她得挑几样不起眼的,剩下的的确要留着撑门面。 同住在王府后街的这些妯娌们,大概是人闲嘴碎,刻薄起来能羞的人钻地缝,杜珍娘可没兴趣成为她们嘴里的谈资。 “娘!看什么呢!” 沈知汝的声音突然从窗户上冒出来。 杜珍娘被女儿的声音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说:“别咋咋呼呼的,我在整理东西,有些首饰旧了,不时兴了,该送进金银铺子里炸一炸,改改式样。” 沈知汝喔了一声。 “等你长大了,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好不好?”杜珍娘把绕进屋里的女儿揽到身前,试图从匣子里找到一个适合小姑娘戴的式样。 沈知汝偏头,左扭右动,偏不肯如杜珍娘的意,嘴上说着:“我不要这个。” “为什么不要啊,这些首饰多好看。” “戴在头上麻烦,不能跑不能跳,还不如拿丝带一系,方便。” 杜珍娘哑然失笑,她都快忘了,小时候她也不耐烦打扮,一听到娘要给她梳头,跑的飞快。 她也不继续为难女儿,把钗环收拾好:“去吧,去找你弟弟玩去。” 沈知汝嗯了一声,下榻跑的没影了。 她在堂前屋后转了几圈,没找到弟弟的影子,一拍脑门,这个时辰,弟弟八成是在后巷子里,跟同辈一起说话呢。 果然,沈知汝在后巷找到了乌泱泱一群人,大孩小孩男孩女孩,都凑在沈知澜的身前,沈知澜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故事。 沈知汝听了半截,也入了迷,蹲在角落里继续听着。 沈知澜一早起来讲到现在,早就口干舌燥,此刻终于把一个《睡美人》的故事说完,正要起身时,旁边的沈潭堂兄已经递了个竹筒过来,里面装着已经晾凉的茶水。 沈知澜接过竹筒咕咚几口,唔,总算是活过来了。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们的故事呢?” 人群里有个沈知澜记不清名字的堂兄说:“我们也要讲故事啊?可是我不会唉……” 沈知澜耐心解释:“也不一定非要故事,你从别人那边听到的新鲜事,说书人讲的故事,都可以。大家都凑在一起,就是玩嘛。”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对方,对方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个他从外公家听到的,野猪下山的事。 沈知澜听得耳边叮咚一声,机械音提示,八卦值+1. 他露出愉悦的笑容。 沈知澜刚刚有自我认识时,发现自己穿的还是皇亲国戚之家,乐的多喝了半碗奶。然后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皇亲国戚不假,问题是含金量忒低。 茂州是茂王的封地,整个区域的赋税随茂王取用。问题是他是旁旁旁旁支,跟嫡系茂王的血缘都出五服了,见面后,人家认不认识他,都还是个问号。 况且,初代茂王是个繁殖狂魔,一口气生了十五子十女,父生子,子生孙,几代下来,宗亲的数目多不胜数,亲戚关系乱着呢。 就比如现在,后巷口待着二十几个年龄跟沈知澜差不多的孩子,保不准里面还有他的叔叔,叔爷爷,大侄子,大侄孙呢。 幸好,沈知澜五岁生日那天,开启了一个“八卦系统”,只要他听到各种传闻轶事流言蜚语,就会根据八卦程度,获取八卦值,可以用来兑换各种东西。 他的美好生活呀,就全靠这个八卦系统了。 一个堂兄说完,沈知澜继续鼓励下一个说。虽然只有1八卦值,但他不嫌弃蚊子肉小。 这些孩子们平时没什么好玩的,最中意跟沈知澜瞎聊,因为他可能拿不出什么好玩具,但一定知道最有趣的玩法。 眼看着太阳升起,温度转热,沈知澜大手一挥,让各位亲戚先回家去,等傍晚凉快了再出来玩。 虽然依依不舍,但他们还是一哄而散。 沈知澜转过来看旁边的沈潭,“潭堂哥,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甜瓜?” 沈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手,“下午来吧,我先回去帮我娘干活,她一个人提不动重东西。” 第4章 沈知澜没继续邀请,摇摇手回家了。 在他的严正抗议下,终于获得了自己的小房间,就在姐姐的隔壁。 沈知汝刚才听故事入了迷,忘了自己的正事,这时候回了屋里终于想了起来,她神神秘秘的说:“弟,我知道一个惊天大新闻!特别厉害那种!你要听吗?” 沈知澜摆出鲁豫脸:“真的吗?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说给你听!”沈知汝巴拉巴拉,就把昨晚听到爹娘说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沈知澜一阵窒息,顿时觉得爹娘不靠谱,说这种消息也不背着人!不对,他们背着人了,是姐姐半夜醒了,夜深人静,这才听到的。 也怪不着谁。 沈知澜一边听着八卦系统提示+10的动静,一边应答姐姐,“啊,是这样吗?” 沈知汝说完顿时变成苦瓜脸:“不是都说我们家很有钱吗?怎么娘还会为了银子发愁?我要不要少吃一碗饭?或者以后不要新衣服了?” “一碗饭一件衣裳哪儿就变穷了?这些事情该爹娘操心的。” “可是娘都把首饰翻出来了……”沈知汝小声反驳着。 她小大人似的叹气,一张稚气的脸上写满忧郁:“我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之后就能出门赚银子了……” 沈知澜沉默了,转过来安慰姐姐:“我们家不是有禄米可以领吗?秋收之后就会发,到时候就有钱了,按照爹的辈分,能够领到一百五十石的粮食,怎么样都够吃了。” “一百五十石?那究竟是多少?” “一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一石米可比姐姐你还要重。” 沈知汝顿时喜笑颜开,“那么多啊!那可要吃好久好久,根本吃不完喔!” 她的担忧来的快去的也快,算明白一百五十石到底有多少后,立刻快活起来,重新恢复了活力,叽叽喳喳说起自己的事情。 但沈知澜作为灵魂上的成年人,却不容易像她那样开心起来,而且开始思考,家里是不是真的入不敷出? 禄米听着的确很多,都快赶上外面一个七品官的俸禄。但实际用起来,却不能这么算的。好衣裳要不要银子?请客吃饭要不 要银子?出门要不要排场?迎来送往,亲朋好友寿辰,要不要送上贴心的礼物? 什么,都不送?一顶丢了朝廷宗室脸面的帽子扣下来,谁担当的起? 而且因为有禄米发放,所有宗室都是不能经商,不能科举的,被牢牢固定在位置上。 沈知澜愿称之为,死要面子活受罪。 所以姐姐说家里银子不凑手,他是真觉得,有八成可能。 但是爹娘都不提,他也不能巴巴捅出去出主意,又该怎么办呢? 沈知澜皱眉苦思起来。 沈知汝看着弟弟圆乎乎的脸蛋,摆出思考者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沈知澜立刻严肃起来,“戳脸以后会流口水的!” “哈,我偏戳我偏戳!”沈知汝乐不可支,撵在弟弟身后,非要戳到不可。 两姐弟又闹腾起来。 沈知澜围着家里跑了几圈,气喘吁吁的抬手:“休战休战,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仗着人高,沈知汝慢悠悠走过来,还是戳了一把小脸蛋,这才慢慢说:“什么好主意?” 沈知澜嘟着脸,暗暗把这事记在小本本上,这才指着后院的两棵杏子树说:“看!” 圆滚滚的杏子藏在树叶里,散发着清香。 第3章 “你的主意就是,卖杏子吗?”沈知汝绕树三圈,纳闷的说:“这些杏子,能卖多少钱啊?” 后院的这两颗杏树,还是当初他们两合伙种的,沈知汝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两根杏树枝条, 鼓捣着种在后院,杜珍娘以为她闹着玩就随她去,没想到还真的成活结果了,去年还结了好几筐的杏子。 今年结的果子更多。 “可是,这是一锤子买卖,钱货两清,在家就能干。”沈知澜淡定的说。 长期买卖难免会需要进进出出,引的邻居注意,一旦被揪住尾巴,又是一桩事情。 沈知汝恍然:“对啊,可以在家里干!”她来回踱步,越说越激动,“我们找个铺子卖掉,就能换到银钱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银钱到手。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去街上悄悄问一问,哪家收杏子。”心动不如行动,沈知汝已经打算付诸实践。 沈知澜竖起食指,“山人自有妙计,不急在这一时。” 他刚要装神秘,立刻又被沈知汝的挠咯吱窝弄的破功,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出来,“卖,卖杏子能赚几个钱?而且杏子摘下来还不能久放,需要尽快处理。” “我要卖的,是经过炮制的杏脯,酸甜可口,老少咸宜。” 单纯的生鲜农产品肯定是卖不上价格的,而进行过深加工的产品,却能卖出好几倍的价格。 “可是我不会做杏脯啊,咱两谁会?”沈知汝挠头。 “我会!姐你去拿点纸笔。” 沈知澜三言两语先把姐姐忽悠过去,然后悄悄趴在桌子上,找来纸笔记下了杏脯的秘方。 沈知澜做回忆状,一点一点吐露出杏脯秘方,其实悄悄打开了八卦系统的商城,用八卦值兑换了秘方。 他自称这个秘方是从别家的杂书看到的,非常可靠。 第5章 沈知汝更没多想,她弟年纪虽小,却比她耐得住性子,能够抱着书看一天,秘方没问题。 这个秘方除了做杏脯,梅干和桃干都能做,用材简单易寻,但是成品却是酸甜可口,令人口舌生津,符合大众口味。 看着纸上的配料,沈知汝抖了抖白纸:“要这些配料啊……”还不知道从哪儿找呢。 “其实也不算多,最贵的就是白糖。我们一次也不买太多材料,估摸着先买个三五斤的量吧,先练练手。” “对,先试试。”沈知汝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先做,要是做成功了,再告诉爹和娘。” 说干就干,沈知汝回房间数自己的压岁钱,沈知澜也贡献了一些,凑够了二百文,打算去杂物铺买糖盐和调料。 没想到绵白糖还不便宜,竟然要八十文一斤,沈知汝在杂货铺里挑来选去,跟人讨价还价,最后买的是便宜的杂糖。 她还反过来安慰沈知澜:“绵白糖是用来做白糖方糕的,不上色卖相才好,咱们做杏脯,只要味道够好也不明显。” 沈知澜嗯嗯应着,路过菜场却想起什么:“姐,还要一块姜。” “姜?” “一小块就行了,调味用的,茱萸也可。” 其实用辣椒效果最佳,一丝丝的辣就能把整个杏脯的味道提升一个层次,奈何现在还没有辣椒,只能用别的代替。 沈知汝听话而去,又买了旁的,总算是凑齐了材料。看着不太多的配料,加起来还花了一百文。 沈知汝有些惴惴不安,“要是让爹娘知道,又该说我乱花钱了。” “这些都是能吃能喝的东西,糖盐生姜,就算失败了,也能用在厨房,哪儿能算是浪费呢?” 比如沈知汝的忐忑,沈知澜可就有信心多了,凭着他遍尝美食的一张嘴,轻易就能分辨出,系统给的配方简单又好用,做出来的杏脯能秒杀一大片。 让他给这些古代人,一点小小的美食震撼。 两姐弟展望着未来的蓝图,提着东西回到王府后街。 短短的一条巷子,每走一步都能碰见熟人。 “哟,澜哥儿回家啦,买的什么呀?” “买了点油盐酱醋。” “什么时候来我家吃甜瓜啊,我家那小子可盼着你来了,你要是来,我去街上买只烧鸡去!” 隔壁立刻有人呛声:“哥,光顾着招呼小孩,怎么不招呼招呼我啊?我带半只烧鸭过来,咱们一起混着吃呗!” 沈知澜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不搭理对方的嘴仗,毕竟拿他说话,也就是起个由头,最终目的还是炫耀自家的晚饭。 终于走到自家门前,沈知汝长出一口气,抱怨着:“真麻烦。” “是啊,真麻烦。” 同姓亲戚住在一块儿,能互帮互助,也会攀比依附,连隔壁今天吃什么菜都一清二楚。 “要是能搬出去就好了……”沈知汝小声嘀咕着,两人蹑手蹑脚的把糖盐藏好,又转去后院看了杏子树,这个天气估计再有三五天,第一批的杏子就该成熟了。到时候,他们的发财大计就走出第一步了! 沈知汝幻想了一下天上下银子雨的快乐,乐的露出两颗小米牙。 两姐弟乐完又转到政务,刚走到回廊,先听到一阵笑声,笑过之后,一个嗓音说道:“就约在五天之后,到时候你们记得准时来啊!” 门帘一动,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动作轻巧扶着鬓边亮晃晃的簪子,一见他们先露出一个笑来,“哟,汝姐儿跟澜哥儿回来啦?” “是啊,妙婶婶,我们回来了。”沈知汝露出标准的闺秀笑容然后行礼,沈知澜也跟着行礼。 “长的像个大姑娘了,时间过的真快。行了,汝姐儿先进屋去吧,我回了。”这位妙婶婶又一次扶了扶鬓边,让沈知澜留心到她戴了一只硕大的金簪,比毛笔还粗,亮的晃眼。 注意到沈知澜的目光,妙婶婶得意一笑,快步离开。 她走后,两姐弟才进屋转到侧屋,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一张洒金红的帖子。 沈知汝瞄了两眼,念出声:“六月十七,邀请宾客聚于家中,小儿六岁生辰……” “你们堂弟过生日,正该去热闹热闹。”杜珍娘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说道,“汝儿,去翻一翻你的箱笼,看看春上做的衣裳合身吗?” 沈知汝不情不愿的说:“不年不整的,过什么生日?上半年是叔父过生日,上个月是婶婶过生日,这又轮到堂弟过生日?下 半年是不是还要轮到几位堂兄啦?怎么不把一年十二个月凑满呢?” 她这话说的刻薄,杜珍娘正要训斥,先听到澜哥儿扑哧一笑,一看到她的视线,连忙捂住嘴巴。 杜珍娘转为无奈:“姑娘家家的,嘴那么快干什么?舌头这么长,小心被人说道。” “娘,姐姐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纹堂叔家里本来就是这样,又不是整寿,一家子巴巴的轮着过生日,醉翁之意不在酒。”沈知澜撇嘴。 “调皮,不许胡说!”杜珍娘过来拧了他一下,嘴上却说:“就该早点把你送到宗学里,好好上上课!知不知道什么叫血脉之亲?互帮互助?大家都是一家人,枝繁叶茂,有个由头正该亲近亲近。” “可是最近宗学放假!弟弟进去也找不到先生。”沈知汝插嘴。 “贫嘴,让你们找衣裳呢,还不快去?” 第6章 杜珍娘不肯说旁人的是非,沈知汝只好回屋里找出春上给两人做的衣裳。 当初做衣裳都留了余量,好让孩子穿着更合身。沈知汝的裙子穿着都还好,倒是沈知澜的上衣短了点,一活动就露出手腕。 “孩子长的真快,这还是春天做的衣裳,现在穿着就不合适了。”杜珍娘喃喃自语。 “不合适就不合适呗,一点点,不明显的。”沈知澜一屁股坐到塌上,“我每年都长个,每年都做衣裳,这不是浪费东西吗?有的穿就行了。” “不许瞎说,出门见客,必须要穿的体体面面的。就是衣裳真穿不了,送给你表弟也行。”杜珍娘摸着衣服袖口,“让我想想法子……” 当初还有剩下的布料,杜珍娘专门留着,现在裁一圈下来接在袖口上,再添上一排绣花,也就不明显了。 沈知澜无声的叹息,唉! 这该死的体面呐!让人活着真累。 两姐弟一边等着堂弟生日,一边准备做杏脯的工具。 五天时间过的飞快,已经到了沈纹堂叔给他的幼子办生辰宴的日子。 天还没亮,就有城内酒楼的伙计带着桌椅碗碟来到沈纹家中,房前屋后的布置起来,又起了几个大灶,干的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整条后街都热闹的厉害,毕竟沈家根深叶茂,还能少的了人?来的稍微晚的亲戚,甚至被堵在门后。 那位妙婶婶站在大门口,红光满面精神健硕,声如洪钟:“哟,叔父您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婶婶,哎呀还带什么礼物,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花厅坐,里面摆好了瓜子点心,都是顺德斋的嘞!” 一整个长袖善舞,大宴亲朋的景象。 沈知澜家隔得近些,就没急着出发,等到大门口人不多了才上前,由杜珍娘奉上礼物,说了几句讨巧话。 “弟妹来的刚好,我在门口脱不得身,麻烦你帮我去花厅接待一下女客。” 杜珍娘应了声,而沈齐被叫去迎接男宾。 沈知澜跟着娘进了花厅,看到这热闹场面不免咂舌,堂叔这是下了血本啊,这么多人,光席面都要多少钱! 第4章 杜珍娘既然答应了要招待客人,就在花厅转悠了一圈,找找有没有她能做的事情。 结果内里挤的水泄不通,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沈知汝插嘴道:“娘,妙婶婶估计给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你就先坐下,等她们喊人再忙活呗!” 看婶婶们高谈阔论的样子,也不像是缺了人伺候。 更像是缺人捧哏逗趣。 比如某个她记不清名字的婶婶,正使劲摇着扇子,把脂粉味道扇的到处都是,一边笑着说自己用的脂粉,是采蝶轩新到的货。 沈知澜被这味道一呛,打了个喷嚏。 杜珍*娘心疼极了,想要带着他出去转转,沈知澜连忙阻止,开玩笑,这么多人的场合,他当然要留下收集八卦了,白来的八卦值不拿白不拿。 杜珍娘只得留下,跟几个相熟的妯娌说话。 本来正说着家长里短,其中一位婶婶举起了胳膊,上面的银镯子露了出来。 她反复举了几次手见没人搭理,就故意找杜珍娘说话,“哎呀,我这胳膊真酸,坠的手疼。” 沈知汝:“……” 杜珍娘嘴角微动,接话说:“我认识一家铺子,卖的药膏特别管用,一贴药膏下去,保管疼痛全消,而且啊,手上不带这些坠手的东西,少干活,慢慢就养回来了。” 对方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沈知汝甚至把脸撇开了,生怕自己笑出声。 不礼貌不是? 对方没达到炫耀的目的,讪讪闭嘴,但等花厅里人来来去去,她又重新找到目标,去炫耀她沉的坠手的大镯子去了。 杜珍娘在花厅待的气闷,最终还是打算出去透透气。她一动,两姐弟正好跟着去出门。 外面虽然也热闹,但至少空气流通许多,还能瞧见不少熟人。 比如沈知澜,就看到他的堂兄沈潭。 他招呼着,沈潭顺势回头一看,见是他们,主动走了过来,见面施礼。 杜珍娘见是他就说:“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耐烦跟大家玩,自个玩去吧!” 得了这话,沈知澜再不迟疑,哧溜一下就跟着堂兄跑了。 晚跑一步的沈知汝:“……” 她也不想跟婶婶们一块儿玩啊!谁来救她出苦海? 沈知澜溜到僻静处后,这才问沈潭:“堂兄,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 “不是光我一个,人还在后头。”沈潭回答。 沈知澜左瞧右看,终于从人堆里找到沈潭的父亲,正跟人吹牛聊天,左右逢源,说的正高兴。 沈潭一声暗叹,强行打起精神来,“别说我了,最近你们两姐弟忙活什么呢?连讲故事都不来了。没了你,少了好多热闹。” 沈知澜神神秘秘的说:“这是秘密~不能说。” 他还没挣到钱呢,当然要一切保密。 沈潭也没追问,只是笑了笑,转头跟沈知澜聊起他们的“故事小会”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 说着说着,两人就找了回廊下的石凳,碰头说悄悄话。 正说得高兴时,有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响了起来,“炫耀个什么劲儿啊?不就是个大镯子吗?当谁没有似的,我就瞧不上她那样子。” 第7章 “瞧瞧我这镯子,又差在哪儿了?” 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一个劲的恭维着对方的镯子好看。 沈知澜看着沈潭,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继续听吧,不礼貌,突然冒出去吧,又担心被这两位亲戚误会他们在偷听,更麻烦了。 正想着保持不动,先等别人离开,嗓门尖利些的那位继续说道:“打量谁不知道似的?她那镯子,不就是从儿媳妇手里哄来的吗?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她争辩,这才出钱打了镯子,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没想到蹲这里都还能吃到瓜,沈知澜着实无语了。 那两个声音念念叨叨,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了半天,终于脚步声远去,人走了。 他两这才敢冒出头来,沈知澜长吁:“躲过一劫,嘿嘿!” 沈潭却没那么精神,他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堂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蹲的腿麻了?” “没有,我就是在想,要是我们能够出去看看,该多好?” 这个话头沈知澜可没法接,他只能长叹道:“以后肯定有机会!不说别的地方,光是茂州我都还没走遍呢!” “这倒是,以后有了机会,先把茂州城走遍!”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宗室无诏不得外出的事情,转而聊起别的。 沈潭年纪大些,已经十五,平日都在宗学里上课,学习四书五经。但听他的意思,宗学里的老师平时照本宣科,学的东西也就那样。 沈知澜发愁,等他进了宗学读书,不会也是这样吧?那能学到什么东西? 他正想着,院子的大门口突然传来高昂的呼声:“梁长史到!” 话音刚落,登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众人都在惊呼着:“梁长史到了?” “他怎么有空来?” 拥挤的人群里硬是开辟出一条小路,让梁长史能够通过。 梁长史走到今日宴席的主人沈纹面前,行了个半礼,还没等他动作,沈纹已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梁长史肯来这一趟,真是蓬荜生辉啊。” 梁长史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您真是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届属官,哪算什么?只能替王爷跑跑腿,传传口信而已。” 他回身从仆人手里拿过盖了红布的托盘,亲热说:“王爷事务繁忙,无瑕顾忌宗族兄弟间的宴席,只能派我过来,略赠薄礼,还望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王爷为了咱们茂州的平安夙兴夜寐,怎么好为了小二的生辰而耽误王爷的时间呢?”沈纹嘴上说着客气话,实际一扶托盘,就猜到这是什么。 银子,沉甸甸的银子! 沈纹笑的嘴咧到后脑,一连声请梁长史上座,梁长史再三谦让,坐在主位的下首,跟其他人谈笑风生。 沈知澜看到这里,不免有些佩服,这位梁长史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啊。 在藩王的府邸里,为了维护地位和处理各种宗藩事务的需要,设了长史一职,领正五品的俸禄,等同于王府的大管家,可比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尊贵体面的多。 即使是知府大人,也不敢轻易怠慢这位。 但梁长史平时依旧是不亢不卑,笑面迎人,所以人缘颇好。 主位上热闹非常,而看完这场戏的沈知澜咂舌:“乖乖,我总算是懂了为什么纹堂叔爱请客了。” 亲戚不能丢了面子,送的礼物自然要多,如果再碰上茂王心情好,那肯定少不了一份薄礼。 对茂王说是薄礼,对他们来说就是厚礼啊!刚才那么一瞄,沈知澜能够断定,至少也有二十两纹银! 真是思路超脱,生财有道。 参加了一场宴会,还顺带看了一场戏。沈知澜想要赚钱的心思,更急切了。 只有银钱握在手里,才会有体面可言。 大概是知道他的急切,后院的杏子终于熟了,沈知澜跟姐姐狗狗祟祟的摘了两筐杏子,一称正好十斤。 先用清水洗净,洗掉杏蒂,剖开杏核,果肉放在一边备用。 沈知汝正准备把杏核扔掉,沈知澜连忙拦住:“别扔,这东西可以做杏仁茶,还是一位药呢。” “那就留着,炒着吃也行。”沈知汝就把杏仁留下,另外晒干。 做杏脯其实也不难,先用白糖腌渍三个小时,等出水,再中火煮十分钟,加入其余的调味料。十分钟后,带汤汁浸泡过夜。等到第二天,再把入味的杏肉捞出,晾晒,就是美味的杏脯了。 现在天气又热,顶多三天,这些杏脯就能晒干。 他们两把炮制好的杏肉捞出,再悄咪咪的放到房顶上,准备三天后见分晓。 沈知汝捞了一块湿漉漉的杏肉,一尝,眼睛登时一亮。 味道超好! 杏子的果酸跟糖的甜蜜融合的刚刚好,带了一点咸香,又带了一点辣。这三种味道糅合的恰如其分,层次分明。 沈知汝就着汤汁塞了一块到弟弟嘴里,沈知澜尝了尝,“唔,糖稍微多了一点点。” 中国人对甜品的最高赞誉就是甜而不腻,清甜! “会甜吗?我尝着刚刚好。” “下次少放点糖。” 等把全部的果肉都放到屋顶,沈知汝叉腰,“好了!完工,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他们已经很努力啦! 第8章 沈齐这些日子在外头奔波,想要找到合适的礼物,却每每空手而归,稍微有点泄气,加上天气炎热,也就在家歇了几日。 杜珍娘靠在塌上,正在算最近家里开销。 沈齐饮了一杯凉茶后,没看到孩子们的身影,纳闷道:“人呢?跑到哪儿野去了?” 杜珍娘嗔道:“什么野不野的,两孩子在厨房和后院呢,不知道捣鼓什么,我问了几次都不说,汝儿神神秘秘的,只说要给 我买新的首饰。这孩子,我的首饰还不够多吗?” 沈齐嘀咕着:“怎么不说给我买啊?我也缺呢。” “你还跟孩子置气啊?”杜珍娘笑他,“他们顶多能坚持几天,最后还不是要说?” “就先等等呗。” 第5章 自从装杏脯的竹篮子上了屋顶,沈知汝堪比抱窝的母鸡,一天至少看十遍。 沈知澜劝她,“再怎么看,晒干也需要时间嘛,耐心一点姐。” “我担心被鸟雀偷吃嘛,或者被猫狗打翻了。” “我们在篮子上罩了一层纱,没问题的。”沈知澜知道这些东西讲究干净卫生,所以额外留心这些方面,很多问题都提前想到了。 “唉!算了,我还是别看了,再等几天就行。”沈知汝放弃了继续盯着杏脯的想法,使劲摇着扇子,“这天真热,到底什么时候能凉快起来?” “还没到七月,至少还要热上两个月。”沈知澜也热的要命,这种时刻总是让人忍不住怀念空调,冰棍还有各种制冷设备。 不说别的,有个风扇也行啊,还能解放双手。 而现在还要穿戴整齐,不能换成背心和大裤衩,简直是人间惨剧。 沈知澜苦中作乐幻想着空调,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连忙走到前院,却发现是堂兄沈潭。 沈潭看见他连忙招呼,“去校场吗?世孙一个人玩的不起劲,想要找几个玩伴,我就回来找你了。” “去啊,我叫上我姐。”沈知澜眼睛一亮,就要把姐姐喊上一起去。 有冰块蹭了,还不赶紧? 但是沈知汝拒绝了,说要守着杏脯,无奈下,沈知澜只好跟堂兄单独去了。 两人步行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王府所属的校场,也是平日茂王一系练习骑射之处。四周都种了大树,还挖了一个荷塘,夏日里别有一番风味。 而沈潭说的世孙,也就是茂王的嫡长孙,今年刚好七岁。 按照藩王的继承体系,世子世孙都需要年满十岁才能册封。可如果从辈分上论,世孙还要比他们两矮了一辈,所以,沈潭他们只能含含糊糊的喊一声世孙。 就是想要叫人家大侄子,也要看人应不应,对吧? 一踏进校场,他们先听到一阵破空声,有什么东西嗖一下穿过校场,径直弹射到草垛靶子上。 “好!中了!”有人欢呼鼓掌。 有位族兄放下弹弓,得意一笑。 他准头不错,已经射中了靶子的红心,其余的人都在替他鼓掌欢呼。 而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个巨大的冰盆,丝丝缕缕的凉气从中间冒出来,还另外摆了一盆冰镇的瓜果。 一个金雕玉刻,锦绣簇拥的男孩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听到旁人的欢呼声后发出嗤笑,立刻拿了自己的弹弓来。 “看我的!” 他身侧挂了一个绣花荷包,伸手从里头一探,一抹莹光闪过,弹丸就被弹弓的皮兜包裹住,皮筋被扯到极限,世孙一松手,弹丸激射而出,端端嵌到草把子的中间。 看位置,比族兄的更准更精确。 “好!” 剩下的人集体喝彩欢呼,为了庆祝世孙的好成绩。 世孙动了这么一下,又恢复懒洋洋的模样,余光看到沈潭跟沈知澜,说了一句:“小叔来了,坐下休息。” 沈潭不好意思,屁股只沾了半边凳子,沈知澜大大咧咧的挑了一个离冰盆近的位置,挑了半块西瓜,一边啃一边含糊说:“今天就玩弹弓吗?” “天气太热,骑马浑身是汗,还不如玩弹弓,至少清静点。” 沈知澜点点头,天气的确热,如果不是能够吃大户,他是绝对不肯动弹的。 这个天气啊,其实最适合游泳了,就是不游泳,泡在水里,岸边戏水也很凉快。 但他可没想往这个话头上引,万一世孙真的起了兴趣,他还不够挨骂的。 所以沈知澜说:“单玩弹弓多没意思,不如换个别的玩法?” “又有什么玩法是我不知道的?” 沈知澜想,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随便拿出一个都够琢磨很久的。 他眼睛一转,“旁边不是有个池塘吗?还是活水,在木板摆上蜡烛,就比一比谁在一炷香时间里,熄灭的蜡烛多?” 增加难度,增加趣味!还要限制时间,这样才能体现出水平? 世孙瞄了一眼池塘,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王府的仆人训练有序,很快就找来一些小型木块,放好高高矮矮的蜡烛,从池塘的源头把木头顺水放下。 世孙看着木板堆积到池塘里,终于起了一点兴趣,打算试试。 沈知澜估算了一下距离,在池塘旁边用鞋底划了一条长线。 “在这条线后面射击,射程才够远。” 世孙站在长线时候,一抹莹光再次划了抛物线,击中木板。可惜,歪了一点,没有击中蜡烛火苗。 第9章 世孙嘴里发出轻声,不甘心的又摸出一枚弹丸,这次准头够,成功击中目标。 站在他旁边的沈知澜听到绣花荷包里传来的撞击声,偏头一看,终于看见世孙用的是什么弹丸。 这打弹丸不论是民间还是富户家的小孩都爱玩,只在弹弓的材质上有所区别。没钱的自己折来树枝,配上皮筋,富户就在弹弓上图饰颜色,用上好的皮子跟牛筋,弹丸都是统一的泥丸。 可世孙荷包里装的弹丸,是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有小指头大,被他随意把玩。 沈知澜看清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族兄弟,见无人异议,也垂下视线。 几次试射后,世孙找到几分手感,就宣布比赛开始。 沈知澜自告奋勇担任裁判一职,又让沈潭守在池塘边计数,避免误差。 “开始!” 沈知澜一击掌,宣布比赛开始,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弹丸急速弹出,朝着池塘的木板进发。 这种比赛不仅考验射击技术,更考验眼力和判断力,木板会随着水流晃动,不亚于活物,射中难度大大增加,况且还有时间限制? 果然,第一局,世孙堪堪只拿到第三的名次。 世孙有些不爽,即刻命人再把蜡烛点上,重开一局,第二次他果然拿到了第一。 然后是第三局,这次人人都拼尽全力,奋勇争先,最终世孙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多射中一丸。 一场比赛下来,人人都累的汗流浃背,直喘粗气。 世孙用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掉脸上的汗水,终于带了一点笑意:“小叔真有法子,竟然想出这样的比赛办法来。” “那可不是?我还有更多的法子可以玩,只是最近天气热,等凉快些,世孙多叫些人,到时候再玩吧!”沈知澜笑了起来,露出右脸的酒窝。 世孙嗯了一声,真觉得这位小叔挺有意思。 等他们呼吸平缓下来,仆人就端上一碗又一碗的冰山。把库存的冰块凿的粉碎,再淋上牛奶和水果,又冰凉又解暑,还非常好吃。 沈知澜动用勺子啊呜一大口,心想不枉费自己晒了半天太阳,还混到一份古代冰淇淋,不错! 吃过冰山后,世孙的活动时间到了,他挥挥手,就先回了王府内宅。他们这些族兄弟收拾齐整,就要各回各家。 沈知澜跟沈潭一起走着,沈潭的家稍微远点,在路口就跟他分开,沈知澜刚要绕小路回家,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澜哥儿,等等!” 沈知澜停下脚步,看见朝他奔来的,正好是刚才一起玩的族兄弟。 好像叫沈河? 等沈河奔到沈知澜面前,已经换了一副笑脸,他哥两好的拦住沈知澜的肩膀,“澜哥儿走的真快,我差点没追上!今天是第一次来陪世孙玩吧?” “以前也去过两三次,去年还是前年?”沈知澜做出思索的样子? “哈,这样,世孙就是这样的脾性,玩得好的,就喜欢跟人一直玩。”沈河揽着沈知澜往前走,又聊起宗学,听说沈知澜还没来得及进学,又告诉他宗学有什么好玩的。 沈知澜一直听着,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弄懂这位来找他是干嘛。 他进了自家门,姐姐正在帮忙洗菜,看他回来,连忙让他过去帮忙。 沈知澜应了,打算先进屋把衣裳换下来,换一身轻便的,一解腰带,从衣襟里叮叮当当掉出一些东西来。 沈知澜低头,什么东西? 一颗圆滚滚的珍珠,正好滚到他的脚边。 沈知澜满屋子的找,从角落和腰带里翻到五颗珍珠。 他捻着珍珠,表情莫名。 “小事一件,他们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吧。”沈潭面对他的疑问,语气平静的说。 沈知澜看着堂兄涨红的耳朵,“他们每次陪世孙玩,都会有点意外收获?” “对。”大概是豁出去了,沈潭点头,“有时候是世孙不要的玩具,有时候是衣裳书籍,世孙手面大,没把这些看在眼里,顺手就赏了。他们找你,就是分你一杯羹吧。” 沈知澜长叹一口气,“知道了,那我就收下了。这可是好东西,改天给珍珠打了孔,给我姐姐当耳坠,分堂兄你一对。” 沈潭摆摆手,“算了,我家的姐妹好几个,一对我拿给谁?到时候再来找我麻烦,我也消受不起。” “行叭,下次再分别的给你。”沈知澜把珍珠收进腰带里,挥手走了。 第6章 拿到珍珠的沈知汝异常欢喜,拿着爱不释手的看,等看够了才收到匣子里。 她突然警觉起来,“等等,这么好的东西,你从哪儿来的?”不会不干净吧? “怎么可能啊?你弟是这种人吗?前儿我不是去陪世孙他们玩吗?这是世孙赏的。”沈知澜慢吞吞的说。 “哇,世孙就是手面阔,有钱。”这下沈知汝放心了,安心把东西收了起来。 两姐弟都有一个匣子,装着压岁钱和自己觉得要紧的东西。 沈知汝把东西放好,又重新把铜板数了一遍,她都已经攒下了三百多个铜板,现在买糖盐花了一小半,匣子的内容看着就少了许多。 她升起一种紧迫感,觉得自己要快点赚钱,填满匣子。 所以沈知汝又过来跟弟弟咬耳朵,商量什么时候去卖杏脯? 沈知澜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我这不是正在忙吗?先把盒子折好。” 第10章 万事俱备,只欠包装。 沈齐本来在家歇着,起身去后院摘果子时,刚好在窗户下听到儿女的谈话声。 听到那句世孙赏的,他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 然后室内的声音变小,不知道又在说什么。 沈齐站在窗户下,等到动静全无后,悄悄放轻脚步声,回了正屋。 经过称量,十斤的杏子,变成了两斤有余的杏脯。 本来还有个小半斤的,但沈知汝嘴馋,尝着就停不下来口,毕竟酸甜口算是大众口味,谁都爱。 还是沈知澜拼命拦下,告诉她这多余的小半斤是品尝装。不让人尝尝味道,谁会慷慨解囊? 钓鱼也是需要鱼饵的。 沈知汝只好放下手,学着他的样子把杏脯包成两个纸包,一包一斤,剩下的一点单独装起来,作为品尝。 然后,沈知澜又编了一套说辞,让沈知汝记熟背下,到时候就这么跟甜点铺子的掌柜说话。 她有些迟疑:“这样能行吗?我总觉得不靠谱呢!” “这是适当的美化,美化!”沈知澜强调着,“我们找一家远些的铺子,不就没问题了?” 沈知汝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就决定照办。 她们两商量好之后,搭了个便车,到了一家甜点铺子。 沈知汝看来看去,打算找一家装修最豪华,客流量最大的铺子,沈知澜却拦住她,最后挑了一家招牌最新,装修也最新的铺子。 “那些老铺子,基本都有稳定的供货源,也有熟悉的客户,都习惯了这个口味,我们拿着新口味过去,他们未必肯看。还不如找一家新铺子,说不定能够认真对待我们。” 沈知汝不明觉厉:“好像,有点道理啊。” 所以他们最后选了一家看着像是新开业的铺子,沈知汝整理好全身上下,昂首挺胸准备进去。 “不慌,我们在家练习过很多遍的,姐你一定没问题的!”沈知澜给姐姐鼓劲。 沈知汝想到已经提前预演过的各种问题,总算是多了几分信心。 她拿着品尝装,沈知澜坠在后面提着篮子,充当小弟。 甜点铺子的伙计还以为他们是过来买东西的,正要扬起一个迎客笑,先听到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问:“掌柜的在吗?我们有笔生意要跟他谈一谈。” 蜜食斋的掌柜正在后面清理账目,听到伙计的再三强调,气恼的放下账本,要过来试一试伙计口中“非常好吃”的蜜饯,到底是个味道。 他干这一行二十年,难道还没尝过天下蜜饯?就是送到宫里的贡品,他也尝过,怎么可能会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这种心情在看到两个孩子后,升到顶峰,瞧瞧,看模样顶多十来岁,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沈知汝被掌柜的眼神打量,却没刚才那么慌了。她已经跟伙计说过一遍,好多问题伙计都问过,她对答如流,完全不惧。 这会儿掌柜来了,她也只是笑了笑,把杏脯铺开,“是骡子是马,这就牵出来遛一遛。掌柜的,你先尝尝味道再说。” 掌柜看她这么信心满满,疑惑的捻起一块杏脯,先观其色,微微金黄,是熟透的好果子。再看其形,果肉完整,都是半瓣,没有断裂损坏的。嗅其味,果香跟蜜糖的味道,隐隐传来。 掌柜的这才小心的放进嘴里,用舌苔一品,这下才真的惊讶起来。 味道,非常出色!跟市面上的果脯,完全不一样。 掌柜合作过许多供货商,都有一个毛病,往死里放糖!生怕糖不够,凸显不出自己舍得用料一样。 其实果脯也讲究君臣辅佐,突出主味,副味为辅。 既然是果脯,当然要以果子的味道为主,不然跟空口吃糖又什么区别?直接喝糖水还更省钱呢! 掌柜的跟第一次合作的供应商,总要再三强调放糖适量,调整好几次才能找到最合适的配比。 而这家的果脯,不仅果香跟糖味刚刚好,还多了几丝说不出的味道。掌柜又品了品,才品出来。 是姜? 好像还有点别的?但是一时之间掌柜没尝出来。 但目前的口味就足够他满意了,掌柜放缓了语气,“坐下聊聊,伙计,上茶。” 这里头已经释放出接待的信号,沈知汝大感振奋,觉得这回有门! 她刚才用瞎话糊弄了过去,说杏脯是他们的家传秘方,这次是拿出来试试水,如果掌柜的愿意,他们可以提供稳定的货源。 如果这一款口味卖的好,还能尝一尝别的水果。 掌柜被她画的饼香晕了头,没忍住点头,等点完头又有些懊恼,这次泄了心绪,不方便砍价啊。 但是不砍价是不可能的,掌柜假咳一声,“这些问题可以以后再谈,现在的问题是,价格。姑娘你觉得什么价位合适呢?”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商量过,杏子没有成本,而花在调味料上用了一百文,剩了三分之一。 约等于六十文,如果算上杏子,大概是八十,九十文? 她是打算报八十文一斤的,留下掌柜砍价的空间,几个回合应该会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 她正要报出价格,跟在她身后一直没开口的沈知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就闭上嘴巴。 沈知澜跨到前面,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容:“第一次合作,我们也不清楚市价,掌柜的看行情给就行了。” 第11章 掌柜低头看了沈知澜一眼,沉吟。 沈知澜额头绽开井字,要不是刚才担心姐说错价格,他也不会出头。 果然,年纪小就是不爽。这人是在担心他说话不算数吧? 哼! 沈知澜又扯了扯姐的袖子,用很小声,但又能让掌柜听见的音量说:“该早点回去了,爹还在别的地方等我们呢。” 沈知汝点头,她当然知道要早点回去,他们两可是借着出来玩的名义偷溜的。 但这话落到掌柜耳边,就有了其他含义。 两个姐弟单独出来卖果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家里大人忙不过来。忙什么呢?当然是看其他的店铺实力咯! 掌柜的想通这一节,觉得自己务必要抓住这个机会,如果果脯卖给了别人,那可就算不上独家货品了。 所以他露出商谈的笑容,“咱们都是头一次交易,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样,你们先把这两斤果脯留下,看看客人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价格嘛,就一百文一斤好了。” 沈知汝差点露出崩坏的表情,一百文?一斤?! 这可比她预想的多了一倍!她张了张嘴,正要脱口而出,又被弟弟拉住了袖子。 沈知澜露出不甚满意的样子,淡淡的说:“行,先这样吧。” 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只是把包装好的果脯交给了伙计。 一炷香后,两姐弟拿着荷包,站在店铺的门口。 沈知汝掂着荷包的重量,露出梦幻般的表情。 沈知澜怕姐姐露怯,拉着她一直走到角落里,沈知汝这才回过神来,扯开荷包的抽带,捏了捏铜板。 乖乖,真的有二百个铜板! 来的真够快的。 沈知汝高兴地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一个劲的摇晃着弟弟。 沈知澜被她摇的七歪八倒,赶紧让自己站好,“姐,姐,回家再高兴!” “对,对,我们先回去再说。”沈知汝收起自己的兴奋,准备找个马车搭着回去。 走在大街上,她总觉得人人都在盯着她的荷包,似乎知道里面装满了铜板。 为了安全,还是搭马车更放心。 很快他们就到了家门口。 沈知汝跳下马车,又掂了掂荷包,正打算迈步回家,突然想起了什么:“弟弟,咱们家的杏子树,还能结多少果子?” “不清楚,应该还有个几十斤上百斤?”沈知澜随意猜着。 一百斤听着多,如果换成果脯,顶多也就只有二十来斤。 那可不行,沈知汝还打算靠这个大赚一笔呢!她连忙说:“等等,我先去市场上打听打听,杏子多少斤。” 沈知澜点头,差点忘了这茬,如果他们想一直卖果脯,打听原材料价格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让姐姐先去家附近的菜市场打探行情,自己先带着钱回家。 第7章 沈知汝穿过几条小巷,很快就到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这里是居民区,住的都是殷实人家,所以过来卖菜的小贩都会精挑细选过的,瓜果品质不错。 她连着对比了好几家卖的杏子,从果香,颜色和大小来判断,质量都还算是不错的。小果三文一斤,大果五文一斤,那种只有指头大的杏子,一文钱两斤。 肯定得选品质最好的,沈知汝想,而且就算买品质最好的大果,对他们来说,赚头也非常大。 利润至少有一半。 哈,一想到这个价格,沈知汝美的能上天。 她哼着小调正要转身回家,突然有人遥遥喊了自己的名字,“汝姐儿,这儿!” 她回头一瞧,发现是个熟人,不,熟亲戚。 堂兄沈潭的父亲,斌叔叔。 既然被堂叔喊了,自然该去问好。她顺着走到店铺里面,一股熏人的酒气先扑面而来。 是座酒楼,一楼卖酒,二楼兼卖各种小菜卤味,常常有人打了酒,就在酒楼里吃上喝上。 沈知汝不易察觉的皱着眉头,面上恭敬,“斌叔叔安好,是有事要吩咐侄女吗?” 沈斌睁开迷蒙的眼睛,卷着舌头说:“帮,帮叔叔一个忙,去跟潭哥儿说一声,让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的荷包带过来。” 他刚说完,跟沈斌坐同一桌的男客就赶忙说:“不用不用,沈斌兄既然忘了带荷包,就由我来付这顿的酒钱,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斌却反手拉着对方:“那,那不行,你是客人我是主人,怎么能让你来付钱?该让我来尽地主之谊。” “还是算了……” “不让我付钱,就是不给我面子!也是不给王爷面子,这点钱,我沈斌难道付不起吗?”沈斌继续大着舌头说话,“等着,等着,我这就叫我侄女回去拿钱袋去……” 男客只好顺着沈斌的话头说,“行,继续喝着!再来两个小菜!” 沈知汝退了两步,“好的斌叔叔,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叫堂兄。” 不等沈斌反应,她走的飞快,生怕沈斌又把她喊住。 她小跑一阵,就到了沈潭家门口,她过去时,沈潭正帮着自家母亲打水,听到她传的话后一怔,第一反应就是上下摸索找自己的荷包。 等掂到荷包里的重量后,沈潭勉强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谢谢汝妹妹跑这一趟,你先回家吧。” 沈知汝咬着下唇,“没问题吗?斌叔叔好像喝醉了。” 第12章 “没事,我力气大,扛的起人,实在不行我会叫人的,一会儿的功夫。”沈潭两手在帕子上擦干净,淡淡的说。 沈知汝点头,看着沈潭回屋换了衣裳,朝着酒楼去了。 她一步三回头,总觉得潭堂兄的表情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这种苦涩,到底是什么呢? 一直走到家门口,她也没想通。 “我回……”她推开大门,无精打采的喊了一声。 一阵劲风扑到她面上,还带起一阵滚滚烟尘,一个比猴还灵活的影子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噔噔噔跑开了。 她眨眨眼,又发现爹爹沈齐怒气冲冲的从屋内钻出来,大声喝道: “兔崽子,有种你别跑!” 沈知澜宛如一阵风刮过,窜的比兔子快,*还有空回嘴:“我是兔崽子,爹你是什么?” 这直接把仇恨值拉满,沈齐怒气值upup,把手里的藤条挥的啪啪响,狞笑着:“好啊,今天不打你,你还要上房揭瓦了,是吧?” 回应他的,是沈知澜借着梯子,蹭一下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 “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两父子站在院里对着喊。 喊了一阵沈知澜一屁股坐下来,声音委屈极了:“爹,你就不能听我说完话吗?” “好啊,你说啊你说啊!”沈齐叉腰,朝着上面喊。 这会儿临近傍晚,家家户户都回了家燃起炊烟,人最齐。 自从他们闹出动静来,就有亲戚隐隐探出头,或推开窗户,津津有味听着这头的热闹。 就差来一把瓜子,啃两口甜瓜了。 他要是喊出来,以屋顶的位置,基本等于这附近的人全听见了,他哪儿敢开口呢? 悄悄出去卖果脯,就是为了闷声发大财还行。大声嚷嚷,是嫌弃自己日子过的太平了?! 杜珍娘站在院子里,急的像热锅的蚂蚁,“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两父子闹什么呢?” 她一边看着气的不行的丈夫,一边看着爬上屋顶的儿子,两边都担心,又怕他气坏身体,又怕孩子不小心摔下来。 正着急时,看到女儿回来了,如蒙大赦的叫她:“快,把你弟弟劝下来!这屋顶这么高!” 沈知澜看到姐姐回来,如同看到就行:“姐,姐,你快跟爹说,我们今天干了什么!” “爹,你不信我,总要信姐吧!” 沈齐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两能编出什么瞎话!把这事糊弄的过去!” 他一抬手,一个眼熟的荷包被甩到地上。 沈知汝讶然,捡起荷包,这不是他们今天刚从蜜食斋掌柜手里拿到的荷包吗? 她就晚回家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跟爹进内屋说话,沈知澜慢吞吞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就算下来了,还是气鼓鼓的。 什么破爹!连听他解释都不肯! 杜珍娘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本来想拍他一巴掌,害自己担心受怕,又觉得孩子受了惊吓,只好化作一声长叹。 “有事不能好好跟你爹说吗?” 沈知澜都快气炸了,里头还带着三分伤心,“我都跟爹说了,这是有原因的,等姐姐回来,慢慢说给他听,他扭头就找了藤条过来……” 要不是他跑的快,今天这藤条可就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了。 都怪那个倒霉荷包,他刚一进门,绳子就断了掉在地上,让沈齐捡个正着,一解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杜珍娘沉默,刚才她在后院没听全,只见到丈夫拿着荷包,质问孩子钱从哪儿来。 平时给孩子的铜板都是有数的,平白多了二百文,的确可疑,只是她打算慢慢问,引导孩子说出来而已。 “好了,先进屋吧,有事咱们慢慢说,没什么是解不开的。”杜珍娘抚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先进屋。 屋内,沈知汝快速把二百文的来源说了出来,另外,还有蜜食斋掌柜写的纸条,包括他们自己鼓捣果脯的篮子筐子,怯生生等着沈齐的宣判。 沈齐拿着这些东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该什么说好。 孩子努力挣钱养家,反而被他误会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怪不得澜哥儿气的那样。 “哼!”沈知澜跨进门槛,又冷哼一声。 知道错了,还不过来道歉? 沈齐虽然知道错怪了儿子,却拉不下那个脸道歉,再说了,哪儿有当爹的给儿子道歉的?天下就没这个道理!以后他再想管教孩子,就没了父亲的威严和威慑。 他板着脸:“就算这样,你们也该提前告知爹娘,才为孝道。” 沈知汝窥着亲爹的脸色,小心补充:“是啊是啊,但是我们干着玩的,也没想过能赚到钱,所以……本来也是打算,一回家就告诉爹娘的。” 她就在路上多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杜珍娘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费心费力的挣银子,就为了这个家好,别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只会傻吃傻玩呢!有这么懂事还厉害的孩子,我打心眼里高兴。” 她转过来对着沈知汝说:“上次你跟我说,给我买首饰,就是说的这桩事吧?” “是啊!”沈知汝看着亲娘含笑望着自己,立刻补充:“给娘买最好最好的首饰!娘不需要卖自个的首饰!”她话音刚落,突然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嘴。 第13章 在娘鼓励的目光下,沈知汝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听到娘要卖首饰换钱的事情说了,还欲盖弥彰的说:“我没有偷听,就是刚巧碰到了……” 杜珍娘看着女儿怯怯的样子,眼眶子一泛酸,热流涌了上来。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沉默。 最后还是沈齐开了口,涩声道:“家里的银钱是否够用,该大人操心的。如果要你们两个小不点担心,我还当什么爹呢?趁早拉倒算了!” 沈知汝点点头,沈知澜把脑袋一偏。 沈齐捏着那个荷包,终于问出口,“你们这一趟,赚了多少?” “杏子没花钱,材料花了六十文,最后拿到二百文。”这些数据沈知汝都记在心里,马上乖乖报了出来。 沈齐一换算,登时倒吸冷气,乖乖!这个利润率够高的!就算加上杏子的本钱,一斤也有五六十文的利润,一百斤就是五六两啊! 就算他们这些闲散宗室能够领到禄米,折算到每个月,也就五六两。 “哼!”沈知澜又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齐装做没听见的样子,摸着女儿的头发:“这次辛苦你们了,以后可能不能再瞒着爹娘,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们,知道吗?” 沈知汝想解释自己没想瞒着,但想到弟弟,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来。 气氛缓和下来,杜珍娘连忙说,“说开了就好,一家子有什么事情,还有什么隔夜仇?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 席间,沈齐有意缓和气氛,特意把鸡腿夹到沈知澜碗里,沈知澜扭头就夹到娘碗里,“娘,你做饭辛苦,吃个鸡腿补补。” “以后儿子长大挣钱请厨娘,让娘歇着!” 沈齐瞪了儿子一眼,嘿这臭小子,还怪记仇的!他都低头了,还想怎么样? 他又把自己的鸡腿,同样放进杜珍娘碗里。 这是我夫人!我才该让她过好日子!还能等到你长大! 杜珍娘看着互相斗气的两父子,笑的格外意味深长,要么说子肖父呢,生气都一模一样! 她把其中一个鸡腿放进女儿碗里,“汝儿辛苦了,才该吃鸡腿补补。” 沈知汝:??? 不管了,有鸡腿吃就安心啃,她胃口好,不怕多吃一个鸡腿。 第8章 入夜。 一家人洗漱结束后,就上床睡觉了。 沈知澜还在生闷气,没睡爹娘房里的小床,而是收拾铺盖,去了姐姐旁边的屋子。 天气闷热,窗户不能关严实,这样还能有点微风吹进来。 杜珍娘把熏蚊虫的草药点上,这才躺回床上,刚有点困意,就听到丈夫喃喃自语。 “一斤五十文,一百斤五两,一千斤五十两……” 杜珍娘噗嗤一声,沈齐立刻停了算数,假咳一声,“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好,早点睡。” 杜珍娘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刚要睡,又听到丈夫小声的盘算着。 “一万斤五百两,桃,李,杏……” 杜珍娘睁眼,索性不睡了,今天要是不商量出个结果,沈齐能够翻来覆去烙一晚上的烧饼。 她终于出声了:“怎么,还是放不下?” “这谁能够放的下啊!能够解燃眉之急的法子,而且简单易学,还能细水长流。”沈齐吐出一口浊气,“我又不是圣人,当然会对银钱动心。” 不如说,不动心的才少见。 “既然心动,那就做嘛!我盘算过了,这买杏做果脯也不费事,在家就能干。”杜珍娘劝解道,“我带着汝儿做,澜儿打下手,不用几天就能做个上百斤。” “说的容易,”沈齐苦笑,“十几斤还不显眼,做了上百斤,进进出出的邻居怎么可能不发现?” 到时候一个宗室经商,与民夺利的帽子扣下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能怎么办?”杜珍娘喃喃,“银子都扔到我脚下了,不捡我是真的难受。” 沈齐翻身一股脑坐起来,“珍娘,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也只能依靠你。” “既然在自家不方便,你回去跟岳父岳母他们商量,让他们做吧!” 杜珍娘被吓了一跳,“这这么行?一个秘方管三代,怎么能够随便说出去?就算现在用不了,过个几年就能用了。” “几年之后?难道还要再熬上几年吗?”沈齐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禄米发的越来越晚,一拖好几个月,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按照他的品级可以领一百五十石,但是,谁真的发大米啊?都是三成的米粮,七成现银。 而从焱朝初立,再到如今,银子的购买力也在逐渐下降,能买到的东西,至少少了一半。 比如以前二两银子能够买到一卷上好的绸缎,现在却要四两银子,为了省钱,还要杜珍娘学着裁剪。 杜珍娘沉默不语。 “试试吧珍娘,没准是我们的一次机会!”沈齐盖住妻子的肩膀,“而且我不方便出面去跟商户们谈生意,最终还是要落到舅兄们的头上。” 杜珍娘终于松口,“好吧,我姑且试一试。” “过几日我回一趟娘家,问问家里的意见。” 沈齐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顿好一桩事。 第二日清晨起来,沈知澜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朝厨房里走,就先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 第14章 他一睁眼,发现杜珍娘起的比平时还要早,正打水洗杏子,一颗颗黄澄澄的杏子泡在水里,看起来分外可口。 “娘,怎么起这么早?” 杜珍娘一边擦汗一边道,“早上凉快,早点干完。” 她凑过来问,“你说的那张秘方纸,在什么地方?这杏脯该怎么做?” “在姐姐那儿,等下我去拿。”沈知澜一边擦脸一边道,“等我们一起干。” 杜珍娘嗯了一声,转身回屋内把锅碗瓢盆都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晾干备用。 他去把姐姐叫起床,拿好配料,一起蹲着研究该怎么做杏脯。上次的口味他觉得甜了,这次应该试试少放半两糖。 等沈齐起床时,就看到人家娘仨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笑,快活极了! 沈齐:“……” 这是否算一种排挤。 看着果脯下了锅,妻子正盯着火候,他假咳一声:“澜儿,到后院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知澜恍若未闻,姐姐捅了他一胳膊肘,他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绕到后院。 等到了空旷的后院,沈知澜脚下碾着石子,慢吞吞的说:“有事就说吧。” 四下无人,有什么要教训的,就快点。 一张温热的手掌盖到沈知澜的头上,还有放低的声音:“澜哥儿,昨天的事,对不起。” 沈知澜心头涌起一阵酸涩,胡乱摇头,“什么呀,就说这个?” “不说这个还说什么?我昨天想了一夜,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误会你。”沈齐放缓了声音,“要是我小时候被你爷爷这么说,还不一跳八丈高?你猜猜为什么梯子刚才放在墙角?那都是我小时候爬过的地方。” 沈知澜噗嗤笑了,又连忙板住脸。 “现在愿意听我慢慢说吗?”沈齐伸手。 沈知澜顿了顿,慢吞吞的靠近爹怀里。 “咱们家啊,情况特殊。说穷,起码能比城里九成人日子过得好,说富,跟正宗的王府嫡系比起来,又差的太远。王爷随便一顿宴客,就顶的上我们半年的伙食。” 最更要的是,他们离穷人太远,离富贵太近。日日看着别人吞金咽玉,挥金如土,心态上很难保持平静,会油然而生一种 “凭什么”的心态。 沈齐想起女儿爱如珍宝的那对珍珠耳坠,心里比针扎还难受,又是酸又是胀。 “我就是怕啊,怕你走上了歪路,最后回不了头啊……” 这话如果说给一个真正的孩子听,他不能懂的其中的含义,但是沈知澜能理解。 人容易受到环境影响,逐渐改变自己的观念,最后彻底转变。能抵抗住这种束缚的,十不存一。 沈知澜挣脱沈齐的怀抱,转过身来认真说:“我明白爹的意思,就算那些叔叔伯伯如何坏,我也不会去学的。” 他早就已经塑造好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共沉沦。 “只是爹,我昨天最伤心的,不是你误会,而是你不听我解释。就算我编瞎话扯谎,至少你先听完哪!听都不听,是不是机会都不给我?” 直接就宣判了他的刑罚。 真是的,现在沈知澜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 沈齐讪笑起来,“我不是紧张你嘛……” 看儿子还是那么气,沈齐连忙举起手来:“我发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至少听你说完话,好不好?” “要是不听呢?” “不听就罚我,事后又证明是我错了,我就罚自己一天不吃饭,行不行?” 这下沈齐才勉强满意了,“还行吧,暂且记下,以观后效。” “哟,还学会用成语了,不错啊!谁教你的?”沈齐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挂在背上,“快说快说!” “唉哟,是我从堂兄的课本里看到的!”沈知澜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说起来。 后院里传来两父子追逐打闹的动静,杜珍娘终于放下心来,可算是说开了。 免得家里静悄悄的。 杜珍娘花了三天时间,又做了十来斤的杏脯,用牛皮纸包装好,就雇了马车回城郊的马家村,问问他们的想法。 杜姥爷是军户,本来驻扎到边关,等上了年纪干不动了,又刚好碰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干脆调到茂州,安稳过日子。 但杜家毕竟还是外来户,容易受到村里人排挤,最终思来想去,就把最出色的女儿嫁了本地人,又陪送了厚厚的嫁妆,总算是融入到马家村里。 往年天气炎热时,杜珍娘还会带着孩子回来待几天,村里可凉快多了,还能戏水钓鱼。 沈齐估算着时间,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一天,如果时辰不早还会留宿一宿,却没想到,杜姥爷下午时分就已经赶到家里来。 一见面,杜姥爷就把沈知澜举了起来,用胡须扎他的脸蛋,沈知澜拼命挣扎,抵抗不了他比蒲扇还宽的巴掌,最终任命垂头。 扎吧扎吧,过瘾了就行。 杜姥爷玩够了,又从衣袖里拿出花生糖,“汝儿,拿着去跟弟弟分吧。” 沈知汝谢过姥爷,就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 杜姥爷示意沈齐把小孩带走,他们好聊正事, “行吧,既然这样,老夫也就长话短说了。”杜姥爷盯着沈齐:“要是真让杜家人来插手,这个秘方可就,不算秘方咯,女婿,你真想好了吗?” 第15章 “当然。”沈齐不闪不避,目光恳切,“这东西放在我手里,只能是明珠蒙尘,不见天日。倒是放到您手里,咱们一起合作,都能喝一口肉汤。共赢,不是吗?” 他努力用眼神传达自己合作的诚意,当然,沈齐也是的的确确这么想的。 他们又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捏在手里也不能变成银子,何不大方一点跟姻亲同享呢?大家都是亲戚,本来就是共甘同苦,休戚与共。 “爽快!”杜姥爷笑了,“女婿你爽快,我也不是个拖拖拉拉的,有银子一起赚,你出方子,我出人手,五五分账如何?” “不不不,三七就成了,我不能……”沈齐连忙摆手。 “你痛快,我总不能让你吃亏。再说了,你辛辛苦苦寻到的方子,就是找人售卖,也能赚一笔。”杜姥爷不由分说的定下了分成的比例,“过些日子,让我闺女回家一趟,带着家里人学一学怎么做果脯。” “第一笔就先做五十斤,看看效果!” “对了,这个果脯叫什么名字,想好吗?” 沈齐想起儿子摇头晃脑的模样,吐出四个字:“蜜汁果脯!” 第9章 其实这个果脯的正确名称是盐津果脯,曾经是沈知澜最喜欢的小零嘴。他提出这个名字后,被沈齐一票否决。 “果脯里加了盐和姜,这算是秘密!怎么能够挂在名称上,让人猜到呢?”沈齐有理有据的反驳,让沈知澜同意了给果脯改名的事。 蜜汁就蜜汁吧,听着也很朗朗上口。 杜姥爷回家琢磨这事去了,杜珍娘也没闲着。她把后院成熟的杏子都摘了下来,轮番制作成果脯,甚至还是考虑,要不要买点青梅回来,做成梅干。 梅干又是另外一种做法,干脆做成酸口,只放一点点糖盖住涩味,留下的全是青梅本身的酸涩。一放进嘴里,酸的全是口水,还提升醒脑。 沈知澜以前吃过同学从彩云之南带回来的酸梅,那滋味!一想起来就满口生津。怪不得会有望梅止渴的成语了。 杜家人召集了一家老少,很快就做出了五十斤的果脯,还带上了这次刚做好的酸梅,再次踏上了蜜食斋。 蜜食斋的老板一瞧见沈知汝和沈知澜的脸,如蒙大赦,“总算是来了!” 掌柜把果脯拆开,打算放进货架给顾客尝鲜,结果东西才刚拆开,就遇到三位客人,同时看中了这新品种的果脯,差点在铺子里为了买东西打起来,逼的掌柜没法子,硬是把两包杏脯拆成了三包卖,这才把人安抚住。 等把客人送走,掌柜才一拍脑袋,坏了,忘了问这两姐弟住在什么地方,以后又怎么取货。 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人盼来了。 今儿陪着姐弟两来谈生意的是杜家二舅舅,跟沉默的大舅舅不同,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一看见掌柜的着急,心里就对今天这门生意该怎么谈,有数了。 充当吉祥物的两姐弟光荣退场,做在旁边吃点心。伙计把他们店里的果脯摆成拼盘,摆在两人面前。 沈知澜兴致勃勃的咬了一口,登时被甜腻的味道冲到天灵盖,猛灌茶水。 呸呸呸,卖糖的卖了这笔不干吗?全是糖味! 沈知澜悟了,怪不得掌柜会那么爽快留下他们做的果脯呢,跟店里的口味完全不同。 伙计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这些都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一天能够卖出好几十斤呢……” 销量最好的,未必就是最贵的。 沈知澜梭下凳子,看着店里摆放果脯的食盒,“店里最高级的食盒,就是这种吗?” “当然,只有贵客才能送这样的盒子。” 其实就是个漆木盒子,又分成各种小格,一格一种口味,上面装饰各种富贵花纹,看着端庄大气,却缺乏创意。 沈知澜若有所思,心里又有一个主意冒出来。 等杜二舅跟人谈了生意出来,掌柜的垂头丧气,杜二舅却是满面春风,浑身放松。 看来生意谈的不错啊! 他还把那两三斤的酸梅卖了出去,掌柜一尝差点酸倒牙,但是酸味过后又有回甘,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掌柜心里没底,就只要了这点酸梅,预备先看客人的反馈。 这次掌柜坚决留下了杜二舅的地址,等到店里的现货卖到一半,就提前通知,让他们准备好货物。 杜二舅自然满口称是,带着怀里的银子,一手一个牵着外甥女和外甥走了。 等到沈家,杜二舅把房门一罐,直接就把荷包跟契约都拿了出来,大大咧咧的说道:“姐夫,幸不辱命!” 沈齐笑骂道:“还搞上这套了,快说说,今儿到底怎么样?” “当然是,成啦!”杜二舅掂着哗啦啦作响的荷包,“一共六两半,数数!” “怎么,怎么会是六两半呢?” 杜二舅认真的说,“前儿是外甥女跟外甥去的,掌柜欺负他们是小孩,压根没报实价!一百文就把人打发了,我今儿跟他抬价,抬到了一百三十文,还答应了他们,同样的货,我只卖三家甜点铺子!别家出的价格再高,我也不松口。这笔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杜二舅说的简单,但里面少不得他的心思和努力。 沈齐感动起来,“辛苦你了二弟!” “这也不算什么,赚钱嘛不辛苦。”杜二舅一屁股坐下,“既然这是个来钱买卖,咱们好生商量商量,以后该怎么干!” 第16章 杜家可比沈家缺钱多了,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巴巴放过? 沈知澜听着他们嘀嘀咕咕商量,拉了拉二舅的袖子,“二舅,等你们说完,我有悄悄话要告诉你。” “好啊,你先等等我。” “嗯,我回房去了。”沈知澜郑重点头,然后登登回屋,拿起纸笔在上面作画。 姐姐过来看他,发现他画的是一个盒子,又不感兴趣的离开了。 沈知澜在上面写写画画,终于把自己的想法写清楚了,就耐心等着二舅过来。 杜二舅在正屋商量好日后怎么安排做东西,终于抽空过来跟沈知澜聊天,他倒不觉得认真对待一个孩子的话有什么不妥,还俯下身,看沈知澜画的图。 “二舅,我今天看了甜点铺子的食盒,都没什么特别。有钱人家买东西,不光要里面的东西好,包装也好更上。你说说,如果都换成我画的这种食盒,能卖出去吗?” “等等,你让我再看看,好像,有点意思啊。”杜二舅托着下巴,开始仔细观察沈知澜画的图。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就是旋转彩妆盒,常年位列“女朋友收到都哭了”礼物排行榜的第一名,所向披靡,再无对手。 旋转彩妆盒的口红不行,但是这盒子还是怪有趣的,一拧开中间的开关,装着各式各样玩意儿的小格子就会花瓣一样绽开,又好看又趣味。 杜二舅弄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东西后,一拍大腿:“我懂了,这是好东西啊!” “达官贵人用的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儿!只要别人都没有,就他们有,再多钱也舍得给!” “上次茂王爷请客,有人献了一条五十斤的鱼,鱼鳞带着金色,不就得了五十两赏银吗!” 杜二舅说完,又讪讪摸头,嘴快,嘴快。 沈知澜却没责问,二舅说的是大实话。 “二舅,你说有木匠能够做出这种盒子,我们再卖给蜜食斋的掌柜,怎么样?” “我看行,他们肯定愿意高价收。”杜二舅把图纸收进怀里,“你等着,我先去找木匠问清楚。” 这事交给二舅他放心,光凭今天他砍价的本事,就知道他绝对吃不了亏。 杜二舅留下吃了午饭,赶忙回了马家村,打听木匠去了。 沈知澜伸了个懒腰,忙活这么久,总算是能够告一段落。 只要家里好,比什么都好。 二舅又陆陆续续找到另外两家的买主,价格都差不多,买主要求他们一个月提供五十斤,三家铺子就是一百五十斤。 刚巧杜家人出动之后,能够满足买家需求。 分了两回钱后,沈齐手里就差不多攒了十两。 这下沈齐高兴了,原来的寿礼预算还可以往上提一提,价值五十两的寿礼,着实有点被人比下去。 沈齐自己在珍宝斋和旧书摊上挑花了眼,古玩这一行又水深,他担心被人糊弄了,所以专门去寻了自己的好友。 沈齐登上州府衙门的后院时,何文昌正被埋在账簿堆里,只露出半个头顶。 沈齐一看这摇摇欲坠的书册,立刻生起气来,“整个衙门就你一个人领俸禄吗?怎么,活让你一个人全干了?” 何文昌从纸堆里抬起来头,“我算的快,当然干的多,能者多劳嘛。” “那还有下一句,多劳多得呢?让你干这么多活,也没见多给你发俸禄。”沈齐一把拉起桌上的账册,“这是哪个房的?” 何文昌只能说:“是武器库的库存!别送错了!” 等沈齐把这些账簿还回去时,何文昌桌上的活儿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沈齐叹着气说:“你脾气越软,他们越蹬鼻子上脸,怎么我把账簿放回去,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何文昌微笑道:“我喜欢算这些账簿,能够发现别人没注意到的事情。” “我还想让你陪着我去古玩铺子走一趟,看来还是改天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休沐我再找你。” “最近应该没时间休沐……”何文昌迟疑着,“有个事情,可能再有十天半月你也该晓得了,不如我先告诉你。” “最近京城的那位,可能会有出巡的打算。” 第10章 沈齐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来捂何文昌的嘴,“真的假的?你别吓我。” “这种消息我敢拿出来吓唬人么?最多半月,应该就有文书下来了。”何文昌说的很认真,“账册,库存,盘点,都在调动,统统被流转到苹州去了,我这些日子在算的账册,就是这些内容。” 苹州,是当年老沈家发家人的祖籍,太,祖的埋骨之地,所以也被叫做龙兴之所。茂州隔着苹州大概有四百多里,不近也不远,如果需要调取什么物资和资源, 自然还是茂州更快捷方便。 虽然没人告诉何文昌,但他能够敏锐的从蛛丝马迹里发现这个事实。 沈齐听了,只觉得一阵头大,“这这这,我知道了这个消息,能干点什么?” “什么都不做。”何文昌定定的说。 “什么都不做……你说的对,一动不如一静,什么都不做。”沈齐默念着,“也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皇上真的出巡,还真的到了茂州,负责接待的也是茂王府,跟他们这些没落宗室,能有一铜板关系?顶多只是隔着老远,吃上一顿席面,连皇上是圆是方,他都瞧不见。 第17章 想明白后,沈齐反而放平了心态,没那么惊讶。 “我知道了,这等大事你可别随便往外传。” 何文昌温和一笑,“你知道我平时嘴很紧的,况且这也是大事。”如果不是看在当初沈齐对自己有恩,他也不会提上这么一嘴,免得沈齐撞枪口上。 当初何文昌还是个进衙门抄书赚铜板的儒生,不小心把砚台打翻弄污了纸张,被来衙门办事的沈齐看见了,沈齐随口求了情,当初管事的小吏就轻轻放下。 虽是小事,但何文昌一直记在心里,慢慢的二人就熟络起来。 沈齐得了这么一个消息,什么寿礼什么账册全忘了,摆摆手先回家去了。 半个月前,京城。 皇极宫内,一众大臣刚刚散去,回头望着宫廷巍峨,红墙连绵不断,大臣们个人心头却是愁绪翻涌。 当今皇帝,御极已经有二十五年。清平吏治,减轻税赋,休养生息,努力维持着偌大王朝的安稳。虽说比不上历史里赫赫有名的名君,但一个“宽仁”的名义还是当得起。 只可惜,随着岁月流逝,一个隐患慢慢浮上水面,那就是后继无人。 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现行的政令,风气,大臣和命令都无从继续,朝令夕改是在座诸位最担忧的事情。 起初,老皇帝广纳妃嫔,企图早点让继承人的风波平定下来,可惜,越努力越不幸,皇宫后并没有婴孩的哭声降临,老皇帝始终膝下空虚。这中间也有过几次惊喜,后宫有孩子诞生,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孩子没活过三岁就生病去了。 折折腾腾,反反复复,岁月匆匆,老皇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这事总归是要解决的,总要有个章程,是继续努力造小人还是过继,过继大的还是小的,又或者该选谁,总要商量好。 大臣们估摸着最近老皇帝心情还不错,就一齐邀约好,到皇极宫内劝皇帝早点拿个主意,怎么样都好。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皇帝当场变了脸色,气的摔了杯子,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一个人留在宫殿。 韩相作为大臣中的领头人,回头望着皇极宫的屋脊兽,眼神里说不出的惆怅。 他也不想走这么一趟,但是,不能不走。如果皇帝年纪尚轻,没继承人就没吧,没准什么时候就有了。可现在这个年纪,搁旁人家都当爷爷了,膝下无嗣,终究不能算个事。 韩相说这事全无私心,只为了权力能够平稳过度。不论是抱养一个年纪小的,还是从宗室里找一个德才兼备的,都行,赶紧让继承人进行必要的教育吧!不然人心混乱,老皇帝的几个兄弟都蠢蠢欲动。 唉,可惜老皇帝的倔劲犯了,就是不听,他们能直言上谏,老皇帝听不听是另外一回事。 韩相说的引经据典,口水都干了,只带来一句,哼! 无奈下,他们只好先退出宫殿,择日再说。 却不知道他们这些大臣退出皇极宫后,老皇帝还在生气,把侍从们通通都赶了出来,只留自己在室内。 所以老皇帝喝水时被呛到,也完全没人及时救援,他就这么挣扎后,摔倒在冰凉的金砖上。 一刻钟后,听到里头没有动静,首领太监徐海伸长脖子张望,便寻室内,终于发现倒地的皇帝,一声惊呼,传遍了整个皇极宫。 太医几乎是飘着进皇极宫的,拿金针的手颤了又颤,这才稳定下来施针,先喂了现成的丸药,又催人去熬药。 徐海封锁整个皇极宫的消息,连苍蝇进出都要看清楚花纹,不敢让任何消息传出去。 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肯定脱不了干系,各个都要陪葬! 入夜了,皇极宫点起*几百根牛油蜡烛,照的亮如白昼,又是一顿汤药灌进去,老皇帝的手指头终于动了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缓缓的睁开了。 徐海力竭,腿一下子软了,半跪着到了床边,偏又不敢哭,只能颤着声说:“皇上您终于醒了!” 躺在软枕上的老皇帝缓缓转过头来,生疏叫出贴身首领太监的名字,“徐,海?” 徐海连忙应声。 老皇帝眯着眼睛,声音轻轻的,“朕现在头疼的很,听不得一点动静,让多余的人先在外头伺候着,你贴身照顾。” 徐海急忙站起来,先安排好伺候的人,再留下太医随时诊脉。 空旷的大殿里登时一静,也让老皇帝皱起的眉头轻轻松开,缓缓的躺在靠枕上。 得知自己性命无碍,徐海也恢复了首领太监的风范,轻巧自在的把殿里的事情安排妥当。 等忙完了,就站在柱子旁边歇息,但刚才老皇帝的那一眼,还是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帝王威严,不外如是。 皇极宫突然关闭,隔了一天后又突然打开,一切如常,不知道多少人庆幸,多少人扼腕。 尤其是老皇帝的三位兄弟,估计会在佛堂里烧香拜佛,祈求保佑吧。 老皇帝这次生病,躺了七八天才算是好全了。等精神好了些,就召集了重臣跟宗室内的长辈,以有气无力的姿态说: “前些日子,朕突然受了祖宗感召,去了地府一游,路上的种种见闻不一而足,还见到了历代的先祖,聆听他们的谆谆教诲。” 正侧着耳朵听的几位重臣:???? 第18章 咱皇上什么时候迷上这套了?莫不是接下来要寻仙长,炼丹药,求长生? 韩相更是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老皇帝一张嘴,就要全国供应灵物和灵兽,大炼丹药,增加赋税,修个摘星楼什么的。 所幸老皇帝的声音虽然慢悠悠,却没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走,他说道:“朕听着太,祖说起当年创业的种种逸闻和艰辛,心有所感,所以想去苹州的皇陵祭拜一番,再顺便巡视各州,体验民生。” 韩相心从嗓子眼落下来,巡逻各地加祭拜虽然也费银钱,但肯定比炼丹寻仙强,他思索着该怎么把祭拜这事安排下来,又听 到皇帝慢悠悠扔出重磅炸弹。 “顺便卜问先祖,对于过继这事的意见。” 姑且不论这该怎么卜问,韩相光是听到过继两个字,都喜出望外。 松口就好,松口就行,一切好商量。 老皇帝说完,又轻轻咳了两声,等着重臣们的反应。 韩相第一个站了出来,躬身道:“但凭皇上做主,只是皇上还需保重身体,一切以康健为要。” “知道了,朕自然会保重身体的,还有事情没做。”老皇帝挥挥手,彻底定下此事。 他一反常态,把最近的政务分到几个宰相头上,让他们各自负责一部分,遇事不决就投票表决,人多为胜。 韩相见老皇帝分配的很好,自然没有异议,出了皇极宫,让老皇帝安心养身。 韩相退出宫殿时还在想,几日不见,皇上的威严更甚,即使是他这种老臣,被皇上的视线一扫,也是头皮发麻。他擦擦汗,走了。 老皇帝养了半个月的身子,总算养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商量巡逻的事,政令分发下去,衙门就高速运转起来,为了巡逻做准备。 调动这些物资,能瞒过十天半月,但始终瞒不了太久,所以在准备到八成后,苹州的布政使司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动,其余的布政使司基本都接到了消息,哪怕跟自己没关系,也要提前粉饰,让自己的治下变的安宁。 茂州的治安也跟着一清。 但是跟目前的沈知澜家没什么关系,他们还是按照步骤,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沈齐还记着寿礼的事情,日日在市面上打听有没有合适的礼物。何文昌看他如此上心,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送礼物在预算有限的情况,要送精致的小件,而不是实用的大件。 比如花瓶,一百两能够买到的,肯定入不了茂王的眼,但如果花一百两买一只毛笔,必定是精品中的精品。 沈齐深以为然,觉得何文昌言之有理,他转头去寻找精致的小物件。 第11章 沈齐在市面上淘换了许久,终于辗转托人找到一份合适的礼物。 一套梅兰竹菊的成套扇子,是本朝一位知名画家的画作,景物画的极有风骨,扇架也是用的好木料,清新雅致,小巧又别致,非常适合当做礼物,很是拿的出手。 只可惜卖家住在隔壁城市,沈齐无诏是不能随意出茂州的,只能拜托何文昌出面替他买。 何文昌看他选定了这份礼物还有些犹豫,“对方自恃身价,要价颇高未必肯松口,要不然你换一个?”他还是知道沈齐家的财务情况的。 沈齐答的爽快,“这次是茂王的整寿,不比平常,我自然是要送一份出众的礼物,才免得落了下风。” 他怕何文昌担忧,主动拿出银子,手掌一伸一翻,“只要不超过这个数,我都能拿的出来。” 现在有了进钱的营生,沈齐自然是胆大多了。 “好吧,我尽力杀价,”何文昌把银子收好,“省一点算一点。” 他辞别了沈齐,登上了去别地的马车。 沈齐搓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然后看到自家孩子提醒,“是不是缺个包装?再去买个好看的木盒子来装?” “对啊,买个盒子!”沈齐终于想了起来,“走,跟我上集市去,爹带你认识一下古物,免得以后走了眼。” “嗯!”古不古物的他不在乎,沈知澜主要是想出门去逛街,有爹带他更安全,说不定还能蹭到点零食。 爷俩就这么出门,一路逛到最繁华的金茂街上,这里不论是针头线脑还是金银珠宝都有,种类特别齐全。 沈齐直奔古物摊,在里头寻找合自己心意的匣子,挑了半天实在难以抉择,“你说是这个海浪涛涛好看,还是这个四季齐芳好看?” 沈知澜努力踮脚去看爹手上的盒子,“我看不见唉,放低一点嘛!” 沈齐反而又把盒子举高高,正逗着孩子,冷不防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齐兄弟,出来买东西?” 沈齐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关系一般的族兄弟过来跟他打招呼,还邀请他去旁边的摊位看一看。 沈齐看他说的有趣,就把盒子买下,让摊主再翻新一遍上清漆,就跟着这位族兄弟去了前头。 等到了地方,沈齐才知道这里有多热闹,里三层外三层,挤的全是人。 沈齐皱眉,然后就听到这位族兄弟悄声说:“这是在斗鸡呐!你不知道,已经进行到第五轮了!” “真的?”沈齐松开眉头,饶有兴趣越过人群,企图挤到最里头,族兄弟嘘了一声,带着两父子左突右闪,几个闪现后,成功的混进了内圈。 第19章 如今时代的娱乐少,斗鸡也是新鲜事,沈齐自然感兴趣,沈知澜却兴趣寥寥的打哈欠。 斗鸡有什么好看的?赢了输了都那样。 他们仨进了内圈后,终于能够看到舞台中间的两只威风凛凛的斗鸡,左边那只个头高大,鸡脚健壮,尾羽闪着五彩的光芒。 右边那只虽然也长的威武,比五彩的那只总归还是差了一截,有点灰扑扑的。 沈齐就听着族兄弟替他介绍,“左边这只,一连胜了三场,右边这只才是刚刚登场,胜负未知,你要不要押注,逗个乐?” 沈齐从怀里掏出二十文,“彩头怎么说?” “左边这只,一赔一成半,右边这只,一赔三。”堂叔指了指旁边押注的白布,已经有很多人下了注。 沈齐心想,为了稳妥,还是压左边吧,输了也就是二十文的事,他刚要放下铜板,却听到儿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押注反买,别业靠海,买右边!” “你个小东西,还懂这些呐?”沈齐伸手摸了一把儿子肉嘟嘟的脸蛋,获得怒目而视一枚。 但他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一松手就把铜钱押了右边。 他们押注完毕,又有人过来拍了一把沈齐的肩膀,“齐兄弟,你也来这里玩?” 沈齐一回头,发现又一个熟人,是沈斌。 沈知澜也看到了跟在后头的沈潭,连忙扯了扯爹的袖子,示意自己想出去找潭堂兄。 看这里人多还挤来挤去的,沈齐点头同意了。 沈知澜终于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连忙深吸气,人多又天热,那气味真是太销魂了,熏的他鼻子都快没感觉。 沈潭一把揽住他,两孩子站在大人视线能找到的地方,沈潭低声问:“你们出来干嘛?” “本来是买东西的,现在我爹要去玩,堂兄你呢?” “我也是跟着我爹出来的。”沈潭说的是有气无力,“负责盯着他,不要乱花钱。” 沈知澜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堂兄你要吃个糖心饼吗?热乎的,咬一口,糖心直流。” 沈潭被他说的口水泛滥,犹豫之后还是同意了。 沈知澜掏钱买饼,开开心心的啃了起来。等饼啃完了,手指头也擦干净了,斗鸡那边终于结束,那三个神情各异的回来了。 沈齐是志得意满,沈斌跟另外那位垂头丧气。 果然,沈齐一碰面就满面红光,硬要把沈知澜抱起来,转了两圈后蹭蹭,“儿砸,你运气真好!” 沈知澜伸爪爪抗拒:“撒手撒手,是赢了吗?” “当然,二十文一下子就变成六十文!哈!”沈齐能不高兴吗? “兄弟今天运气好,要请客才行。”族叔跟沈斌异口同声的说。 沈齐被喜悦冲晕头,刚要张嘴答应,就看到了瞪眼的儿子,转了口风:“下次吧,今天是真不行,出来买东西,家里人还等着我呢!” “下次一定记住啊!” 沈齐点头,又把沈知澜抱了起来,挥手道别。 “邪了门了!今天输了两场!”沈斌唾了一口,哀叹自己今天手气不好,囊中空空,午饭还没处着落。 沈潭正想招呼他回家做饭,沈斌瞧见路过的某人,热情的迎了上去,“哟兄弟,许久没见,在哪儿高就呢?” “哈哈哈,我过的还是老样子,吃朝廷的饭,总是饿不着呗!” “哟,最近发财啦~走走走,咱们上饭馆说去,点上酒菜,慢慢说个够。” “潭儿走,跟你叔叔一块儿去饭馆!你叔叔请客~” 沈潭别过脸,十来岁的少年已经知道要脸面,白吃白喝是坚决不肯的,他只得摇摇头,低声道:“爹你自个去吧,我正好回去告诉娘和弟妹他们。” “也行,那你就先回吧。”沈斌搭上友人的肩膀,一摇二晃的走了。 沈潭注视着这边,直到父亲的身影进了饭馆,这才转身回家。 了却一桩心事,又找到来钱的门路,沈齐心情好的很,也常常跟族兄弟出去闲逛,聊天。 手面阔了,自然是瞒不住明眼人的,沈齐心中有数,跟妻子娘家做生意这事提都不能提,凡是有人问起总是打哈哈,三言两语就把人糊弄过去,还反过来问旁人的来钱门路,闹的他们不敢开口。 沈氏族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灰色收入,谁也别打听谁的。 沈知澜解决一桩心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行程,常常聚在后巷子里,带着同族一起聊故事。 今天的故事会暂且散了,他跟往常一样邀请潭堂兄去家里吃瓜,请三回只愿意来一回的堂兄这次犹豫一阵,点头同意了。 沈知澜兴高采烈的去厨房拿甜瓜,还把自己珍藏的半包果脯拿出来招待。沈潭看着摆在桌面的零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沈知澜就看着他一连吃了三颗酸话梅,一点异样都没有,难免咂舌:“不酸吗?” “不酸啊,味道还行。”沈潭心不在焉回答。 有事,肯定有事,而且还是大事!沈知澜非常肯定,连酸梅都尝不出区别了! 屋里没有外人,沈知澜就单刀直入了:“堂兄,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你跟我说,我想法子,就算我不能解决,你心里也舒服点。实在不行还能去找我爹,去找茂王爷呢!” 第20章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情啊?”沈潭没有马上回答。 他又塞了两颗酸梅,问起今年的禄米什么时候发放,沈知澜想了想:“不知道,因为要等到十月吧。”说是秋收后,但基本 每年都会往后拖,拖多久就不知道了。 沈潭终于下定了决心,“澜哥儿,你知道有什么来钱的门路吗?” “啊,来钱?”想起他刚才问禄米的事情,沈知澜悟了,“是禄米不够吗?” 其实话一出口,沈潭就生出三分后悔来,他找个孩子商量银钱的事,荒不荒谬!但他跟沈知澜关系最好,才能说的出口。 半大少年的自尊心最强,也只能靠着自尊心撑做他们的盔甲。 话头已经启了,要说剩下的就没那么难,沈潭深吸气:“我爹最近迷上了斗鸡,手气又不好, 常常输钱,已经把家里的积蓄用的七七八八,就算今年禄米下来,也未必能用到明年。” “我得想想法子,至少不能让一家老小都饿着吧?而且我担心他在外头借别人的银子,闹出什么事来。” 沈知澜想着今天看到沈斌叔叔沉迷斗鸡的模样,沉重点头,别说堂兄,他也担心,斗鸡不论输赢,都容易上瘾。 “我爹要怎么办,我管不着也管不住,但是家里几口人我总是要管的,至少要管他们的吃喝。”沈潭沉重的很,“所以我得想想法子,赚钱。” 沈知澜了解潭堂兄的为难之处,他家人口多,兄弟姐妹加婶婶,衣食都是一大笔钱,负担的确要重些。 他绞尽脑汁的想适合他的赚钱法子,“抄书?画画?” “抄书太慢,而画画我又没那个天赋,谁买啊?”沈潭苦笑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堂兄你先别急,船到桥头自然有路,总会想出来法子的。”沈知澜咀嚼着天赋这个词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再翻翻家里的书,没准书上会有记载,你放心,这事我在三天内一定给你想个法子出来。” 沈潭看着堂弟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知不觉就信了,松了心头那口气,又捡了果脯放进嘴里,这次一伸舌头只觉得一股酸涩的味道直冲味蕾,从舌尖一直酸到喉咙里,他连忙呸呸两声吐出话梅核,“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酸!” 哈哈哈,沈知澜看着他笑的前俯后仰,可算是回过味来了。 事情商量完了,沈知澜送堂兄回家,步行到了沈潭家,刚进门,婶娘热情的招呼他留下吃晚饭。 “不了不了,我娘今天回家,要带好吃的回来。” “那下次来啊,婶娘给你做你爱吃的!”婶娘笑吟吟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又让他带梨子回去吃。 婶娘是个贤惠持家的人,家里虽然子女多,但总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前院种着花草,后院养着几只鸡鸭和兔子,可以供家人改善伙食。要不是碰上沈斌叔叔这么个不靠谱的人,日子肯定过的蒸蒸日上。 沈知澜去摸了一把后院的小兔子,兔子刚生了一窝小兔子,毛茸茸粉嘟嘟的,叫人看着就想rua一把,实在是可爱的要命。他 摸着小兔子的软乎乎的绒毛,实在爱个没完。 等摸够了站起身来,沈知澜看着角落里懒洋洋晒太阳,沈潭养的白猫,终于想起来那灵感是什么呢! 第12章 沈潭在养小动物上,的确有几分天赋,鸡鸭这些家禽又不像人生病了会说话,它们只能病歪歪的躺着呻,吟,得不到救治就当场噶掉,给主人家带来惨重的损失。 但沈潭会通过一看二摸三猜,再加上自己翻看一些书籍自学,治好家禽的病,挽回损失,还越养越好。比如那窝小兔子,本来就是沈潭捡的,精心照看之下一口气繁衍成一个大家族,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处送人,或者找贩子卖掉。 卖兔子只是小钱,也就不会被人盯着没完。 但沈知澜想到的是另外一个可能性。 “堂兄堂兄,你来后院看一下!”沈知澜盯着那只晒太阳,慵懒舔毛的白猫,连忙喊了起来。 沈潭绕到后院来,“怎么了?被鸡啄了吗?” “这猫猫,是不是揣小崽子了?”沈知澜指着窜上屋顶的白猫问。 沈潭喊了一声咪咪,刚才还爱答不理的白猫伸了一个懒腰,轻巧的从屋顶跳下来,过来蹭沈潭的裤脚。 靠的近了,沈知澜更能欣赏到这只猫猫的美色,纯白不带一点杂色的皮毛,两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耳朵上带一点尖尖立起的毛,脸庞到下颚周围也同样带着长毛,长成围脖的样子,威风凛凛,是只非常美貌的猫猫。 沈知澜猜,“这猫是临清狮子猫吗?”他瞧着有点像。 “不知道,咪咪是捡的,非常乖巧。”沈潭抱着猫一掂量,“好像的确重了一些,咪咪是不是真的揣崽崽了?嗯?” 他伸手一抱,猫就乖巧的卧在他怀里,模样真是可爱的要命。 沈知澜慢慢靠近,试探着摸了猫猫的下颚,猫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显然很享受。 沈知澜看着这只可爱的猫猫,终于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堂兄,你听说过“聘猫”吗?” 从远古开始,人类就一直非常喜欢猫猫,在法老墓里,都能找到猫猫的木雕,可见这种喜欢的历史非常悠久。 因为喜欢,所以重视。如果要养一只猫,还会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先看黄历,再请王母娘娘和东华帝君做见证,签下纳猫契,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才会把猫猫接回来,成为家中的一员。 第21章 这个过程就被称为聘猫,同样会支付一定的酬劳。 沈潭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摸咪咪的手都停了下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想想一些小姐夫人,是不是都喜欢温顺又美貌的猫猫?如果好好养着,再把猫猫聘出去,不就是一笔银子吗?” 现代的猫舍,多火啊,还有不少的萌宠博主带货呢!以他看,沈潭本来就有这个本事,干嘛不合理利用呢? 沈潭又摸了一把咪咪,“我想想,我再想想。” “可以,慢慢想吧,反正也亏不到哪儿去的。不过堂兄,咪咪正揣着崽,要经常给她吃鱼,她才能长得好,毛色鲜亮,崽崽也能跟着长得好。”沈知澜绞尽脑汁的,把自己那点养猫知识都倒腾出来,供沈潭参考。 也不管有用没用吧,沈潭统统都记了下来。他本来就喜欢咪咪,就算没这桩事情,也会好好照料她的。 沈知澜提出一个解决法子后,就经常跟堂兄一起去照看咪咪,去集市上给她买小鱼小虾蒸着吃。伙食吃的好,咪咪的模样更加出众了,谁见了她都要惊呼一声大美猫。 养着养着,沈知澜自己都想要这么一只猫了,回去找娘一顿哀求,杜珍娘被他求的心软,但还是没答应。 “你年纪还小,没轻没重的,万一猫儿抓伤你呢?等你再大点,娘肯定替你聘一只猫来!”杜珍娘答的是掷地有声。 可惜这种说辞已经糊弄不住沈知澜了,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哼,怎么可能信。 自家养不了猫,看看别家的猫更快乐,还不用铲屎! 这几天,沈知澜又冒出了新主意,跟沈潭一起带着咪咪,就坐在后巷子口晒太阳,偶尔给咪咪喂点小鱼干。 咪咪也非常给面子,表演了几个扑鼠的动作,逗起一片喝彩声。 后巷子口有几颗大树,树荫撑起一片阴凉,就有人搭起了几张桌椅凳子,附近的居民都在这里,有人扇扇子,有人架笼逗鸟,甚至有人逗蛐蛐。 现在人群的目光,都被白猫咪咪吸引住了,纷纷凑过来看她打滚。 沈知澜充当了合格的猫猫经纪人,介绍猫猫的品种年龄和特长,说的他们一愣一愣的,都觉得这猫格外的灵性。 这样以后如果有人想起要聘猫,自然是第一时间会想起这只可爱的白猫。不管能不能成吧,先留个铺垫再说。 沈潭知道堂弟忙活着是为了什么,自然只有感激的份。 “呀,好可爱的猫儿!” 沈知澜听到熟悉的嗓音,回头一瞧,发现居然是杜二舅,乐的过去一把抱住,“二舅!” 杜二舅当场举高高,然后又把大外甥放下来,“又变沉了,长的忒快。” “长的不快,肉不是白吃了吗?”沈知澜习惯性的回嘴。 杜二舅哈哈大笑,“说的也对!走,先回家去,有点事跟你……跟姐夫说。” 沈知澜犹豫的看着沈潭一眼,担心堂兄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么多人,沈潭推了他一把,“回家,你平时怎么说的,我都记住了,出不了茬子的。” 沈知澜一想离家这么近,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姓沈的,没人敢欺负沈潭,就先跟着二舅回家了。 杜二舅进门后,直接钻进沈齐的书房,沈齐正在研墨,看到他后点头,“二弟有事?” “是为了上回的事,外甥不是画了一个蜜饯盒子吗?我找了许多木匠,总算是做成了。” 杜二舅板着一张脸,把手里一直提的包袱拿了出来。 沈知澜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做旋转蜜饯盒技术含量应该没那么高吧?他觉得古代的木匠应该能琢磨出来? 但是二舅一副失败的样子…… 旋即,杜二舅把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嘴上还自带音效,“噔噔蹬蹬!看这个超凡脱俗的蜜饯盒!隆重登场!” 他揭开包袱皮,露出里面一尺来高的盒子,看起来是个中规中矩的圆柱体,没什么特别,但只要旋转中间的机关,盒子就会次第开放,一层又一层的徐徐展开,跟花朵盛开一样精致美丽。 如果在中间放上蜜饯点心,那场面……甭提多震撼了! 连沈齐都被震了一下,奔过来按了两下开关,“真做出来了?我还以为不行呢!” “刚开始有点麻烦,木匠看不懂图纸,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后来总算是搞清楚了机关,自然就做了出来,速度也能快上不少。”杜二舅就把蜜饯盒子这么放着,“东西做好了,姐夫你看,这东西怎么卖啊?” 沈齐沉吟,“以你看,能买多少钱?” “我觉得吧,低于三两不卖。木料不算贵重,但手工费时费力,木匠辛苦,再低就赚不着钱了,低于三两,反正不行。”杜二舅算盘打的飞快。 “那你就看着办吧,能谈成也是你的本事。”沈齐这么说着,依旧把事情托付给了杜二舅全权处理。 得了准话,杜二舅心里就有数了,他琢磨着,不能让蜜食斋一家独大啊,既然杏脯卖给了蜜食斋,匣子就得另外换一家铺子卖了,这样他们赚到的利润才能最大化。 杜二舅留下吃了一顿便饭,正等着摩拳擦掌的回去大展拳脚呢,又被外甥拦住了。 经过这两回,杜二舅逐渐发现这个外甥脑瓜子着实灵光,时常能够想出常人没有想到的主意,所以,对他的意见也很重视,特意蹲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第22章 沈知澜能说什么?当然是来提醒保密的重要性,这图纸现在也被木匠知道了,自然要让木匠保密。 “当然会保密,木匠们知道行规,泄密那是砸自己招牌呢,他们不敢的。”杜二舅回答。 “二舅,这种旋转匣子用处多着,除了装蜜饯,还能装胭脂水粉,装金银首饰,装各种小玩意,保密时间越长,咱们赚的钱越多,千万别不上心啊!”沈知澜再三强调。 杜二舅悚然,立刻,明白外甥的意思,这可是个金饭碗,少说也能吃上好几年的饭,外人可别想砸他的饭碗。 他表情郑重许多,“我知道了,这事我肯定放在心上,不会出纰漏的。” 他答的这么认真,沈知澜就当他真的记住了,这才放下心来。 第13章 杜二舅在谈生意上,真有两把刷子,带着的东西又的确独一无二,跟市面上的完全迥异,所以竟然被他抬到了高价。 五两银子一个!独家售卖。商家财大气粗,当场找他定了十个旋转盒子。 沈齐都没想到他能拿下这么一笔订单,但摆在面前的定金做不了假,实打实的。 “二弟实在厉害!”沈齐夸着,然后说:“这笔生意还是老样子,五五分账。” 杜二舅连忙拒绝,他就是帮忙跑腿,图纸是沈知澜画的,他能有什么功劳? 沈知澜接收到爹的眼色,插话说:“二舅你就收着吧,这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给姥爷跟姥姥他们的。说好的分账,怎么能突然变卦?” 杜二舅不好意思的收下了一半的定金,快快活活的回家去了。 杜珍娘在他临走前,托他带了两双鞋子,分别是给二老的,杜姥爷脚掌大,穿市面上的鞋子老是打脚,只能专门做。她还细细嘱咐让杜二舅盯着杜姥爷吃药,杜姥爷身上有旧伤,正好趁着天气热时治更好。 看着妻子的眼神,沈齐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 娘跟姐姐在后院忙活着,沈齐专门把沈知澜叫到了书房,跟他聊天。 “今天爹的做法,你有异议吗?” 啊?沈知澜露出迷茫模样。 “就是五五分成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图纸是我们家出的,该拿大头,澜哥儿,你说呢?” “都是一家子亲戚,计较这些干什么啊?”沈知澜看沈齐没有制止的意思,只好继续说:“我看的出来啊,但是亲戚之间本来就该这样相处的。” “做果脯的事,其实是我们占便宜,虽然配方很要紧啦,但是挑果子切果子制果子,哪样不辛苦啊?都是些琐碎的力气活, 舅妈跟表哥表姐他们干着,也是挺累的。拿五成,是姥爷心疼闺女,让的。” “这次制盒子,图纸更重要,我们该多拿分成。但是这时正该投桃报李,也让姥爷他们多拿钱。一来一回,谁也不吃亏,情分还变的更深了。”沈知澜一口气说完,“这么简单的问题,就别拿出来考我了,好么?” 沈齐哈哈大笑,举起沈知澜高呼,吾家麒麟儿!被沈知澜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的更乐了。 沈知澜是真这么想的,别看能跟他拉上亲戚关系的人很多很多,但真正说起靠得住,还得是杜家人。一家出方子,一家出人,遇到有人找麻烦,杜家还能扯一扯沈家的虎皮,本来就是互惠互利,两不可缺的事情,少了任何一家都不行。 “但是!亲父子明算账啊爹!这五成分红是家里的,爹你总要给我拿点发明创造的银子吧?我有了本钱,这才好继续搞发明啊爹!” “爹!不许捂着耳朵,装听不见!” “哈哈哈!略略略!” 夜里万家灯火俱灭,沈齐卧室里的灯火还亮着,被杜珍娘催了好几次,他也舍不得熄灯。 “快了快了,马上就算完了。”他嘴上这么说,脚步都不带挪一下。 杜珍娘无奈,直接走到书桌前面,“就这么几笔账,我记得清清楚楚,卖过六次果脯,卖了一次匣子,五五分账,我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有什么必要算个好几遍呐?” “我这是高兴呐!”沈齐抱着装银钱的匣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赚钱,而不是领钱!” 兴奋地他半夜都能坐起来,来一句,这是银子! 杜珍娘有些好笑,故意臭他,“那也是澜哥儿想法子赚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就是澜哥儿的,澜哥儿的就是我的嘛!”沈齐丝毫不以为耻,“想当初刚怀上澜哥儿时,我就做梦梦到一颗流星,刷一下飞过,然后落到我们家屋顶来了,你说,澜哥儿是不是天上的星辰转世?” “越扯越瞎说了,明明是寿桃!”杜珍娘道,“当时我在逛一片桃林,口渴的很,想去摘桃子解渴,结果所有的桃子都扳不动,就只能一个一个的试,终于找到一个松动的,然后就一口吞下,最后生了澜哥儿。” 两夫妻非常来劲,愿意把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投射到孩子身上。 “不过也是,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别的孩子八九个月才会喊人,他六个月就会喊人了,一岁都能说囫囵话了,那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聪明孩子。”沈齐那是瘌痢头儿子还是自家的好,越看越欢喜。 “越说越玄乎了,还扯上这些了,还是早点睡吧,你啊,要是担心银子飞了,不如拿它当枕头睡,保准跑不了。”杜珍娘扯了一把被子,“我先睡了。” 第23章 沈齐讪笑,终于把银匣子装好,熄灯睡觉了。 沈知澜的日子,就在撸猫猫,晒猫猫,给猫猫做猫饭里,飞快的过去了。而这个炎热的夏天也过了,到了初秋。 初秋虽然也热,但是不会闷的难受,更不会突然下瓢泼大雨。 在这种温度刚好,天公作美的情况下,茂王的生辰到了,不仅是寿辰,还是五十岁的整寿,自然要办的隆重且宏大,不能跌了朝廷的面子。 茂州城的士绅,都以拿到筵席的帖子为荣,绞尽脑汁的想混到一份帖子,不论是走关系还是找门路,只要拿到就行。 如果没拿到,岂不是说明自家跌落了阶层? 在这点上,沈知澜家就占了优势,不论怎么样都少不了他家的帖子,只是筵席隆重,他们是少不了要盛装打扮,务必把场面撑起来。 早半个月沈齐就把衣衫准备好浆洗好,人人都有,还有媳妇打了新首饰,给女儿儿子准备了挂坠玉佩,全套披挂上,沈知澜都觉得*自己身上重了五斤。 虽然东西沉,架子还是要端足的,因为整个茂王旁支,但凡是还能喘气的,都会来。 沈齐不打算掐尖要强,但也不能丢了排面。 他们一家四口步行一刻钟,差不多就走到了茂王府。 整个茂王府占地四百亩,内里有分了好几个院落,又有梧桐林,秋菊林,夏荷塘等等景致,是修建的最富丽堂皇的王府之一。 初代茂王当初非常受宠,又考虑到王府是他要住一辈子的地方,请了名师,花了重金,这才打造出现在的规模,令人瞠目。 每次看到辉煌的王府,沈知澜都要感叹一下古代工匠的伟大,在没有机械的情况下,靠着手工打造出如此雄伟的建筑物。 迈过大门,沈齐把帖子跟寿礼一并交了出去,门房打开后登记在礼单上,唱了一声,“妙真居士梅兰竹菊扇子一套!” 刷,前后进门的族人都转过来盯着沈齐。 妙真居士的画作,哪怕是小件,也要不少银子吧?沈齐这小子,抖起来了啊! 面对众人羡慕和惊讶的眼神,沈齐抬头挺胸,故作淡定,“我们的席位在哪儿?” 门房找了个小厮,替他们指引位置。 沈齐一家坐定后,发现四周的人,他们都不认识,偶尔才能找到一个熟面孔。 这时,刚才引路的小厮淡定介绍,“这桌是初代茂王爷八子的后人,沈晨一系的。” “这桌是二代王爷的十三子后人,沈昇一系的。” “这边是三代王爷的七子后人,沈理一系的。” 沈知澜听得是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实在是亲戚太多,分不清。 不光在王府后街住着沈氏族人,还有一些分家时拿到了财产的,搬到了其他地区住,或者在乡下置办了田产的,不胜枚举。 只有碰上这种场合,他才能看到人。 沈齐带着赞许的目光看向替他们介绍的小厮,“挺厉害啊,背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些族谱,他们自家人都未必记得住呢。 小厮不亢不卑的说,“都是梁长史教的好。” 是梁长史啊,的确是个思路周全,长袖善舞,处处与人为善的主儿。沈齐想到,怪不得能够在长史这个位置,安安稳稳待了十年呢。 之后但凡有新客人落座,小厮都会用不紧不慢的声音介绍,他们各自的亲属关系。 席面上渐渐人多了起来,虽然关系复杂,但总是能从中间找到几个熟人的,各自聚团聊天,也算是把场面应付过去了。 沈知澜伸长了脖子,转来转去,就是没找到想找的人,只能扯了扯爹的袖子,“爹,你看到珧姑姑了吗?怎么没见她?” “我也没看到,或许是来的晚吧,不急,席面至少要开三天,等会儿人到齐了,我带你去找。” 第14章 随着时间推移,客院的人越来越多,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聚在一起,闲聊家常,或者说起最近的情况。 沈齐这回送的寿礼,出了一次风头。毕竟这套梅兰竹菊的扇子精致出众,品相优越,不仅实用还美观,用脚指头猜都能想到,需要人脉和心思才能买到。 沈齐满面春风的被围在中间说话,有人试探着问起他的情况,他口风紧的要命,愣是一个字都没漏出来,还反过来打听出不少别家的情况,比如谁家日子过得光鲜亮丽,似乎有了来钱的歪门路。谁家又只剩一个架子没倒,偏还要拿捏住了宗室的架子,还不肯撒手。 沈齐原先心痛花掉的一百两银子,此刻也渐渐平缓起来。虽然银子花的多,但效果也同样出众,达到了他预期的要求。 不能被人比下去啊!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话题,小孩们有小孩的玩法。沈知澜才刚刚冒出半个脑袋呢,就被闻风而来的族兄弟们围住了。 “澜哥儿,上次的故事说到哪儿了?我要听那个会飞的故事!” “我要听那个,渡海的故事!” 沈知澜被全面包围,一个头两个大,他好声好气的说:“今儿人多,到处都不清静,回头继续讲故事,先来玩游戏好不好?” “玩什么?” 玩什么呢?能够安顿好这么一大群孩子? 沈知澜在脑海里转了两圈,立刻找到一个最适合目前情况的游戏,跳房子。 第24章 不挑场地,不挑人数,简单易得,不需要特别复杂的材料,只需要光滑鹅卵石一枚。 他在地上画出了跳房子的图案,告诉熊孩子们游戏规则,自己做裁判,让他们自己玩自己的。 孩子们又了新鲜玩意儿来打发精力,自然而然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而大人们看到孩子有了玩乐的东西,确认没危险也不会乱跑后,更是安心聊自己的天。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布政使大人到了!” 啊,董大人来了? 董布政使,便是茂州的最高官员,一地之长。虽然名义上茂州是藩王的封地,可执掌民政财武权力的,还是董大人。 茂王寿宴,董大人自然是要给面过来参加的。 这喊声刚落下,客院的人哪儿还呆得住,纷纷挤到大门口,试图看清董大人的模样。 在这种场合能跟董大人混个眼熟,以后也是酒席间吹嘘的谈资。 沈知澜也想伸长脖子看个热闹,要知道布政使的官职,换算一下跟省长差不多,那可是只能在新闻里看见的人物,当然想去瞧瞧。 奈何亲戚们组成的人墙,实在突破不了,他正要放弃时,沈潭悄悄招呼他,沈知澜仗着自己身形小,硬是挤到沈潭旁边。 “来,我抱着你看。”沈潭伸出两手。 沈知澜感受到堂兄结实的胳膊和壮实的身板,麻溜的攀着他爬高高。沈潭再一举,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 沈知澜这下能够清晰看到不远处穿着朱红官服的董大人,从轿子上下来,后面带着一座盖着红布的架子。 王府的门房殷勤的等候着,梁长史跟董大人正在寒暄客套说话。 门房跟董大人的仆从的交接了寿礼,门房揭开红布,顿时手都抖了起来,念声也带着不平静。 “南海白玉观音一座!” 呀,玉观音! 围观的人群骚动了一瞬。 玉观音通常用整块的玉石雕成,既然这样,对于玉石的品质要求就不能太高,天然的玉石总是带着各式的瑕疵,才会有无瑕不成玉的说法。能工巧匠多是把瑕疵改造成各色图案,来掩饰其中不足。 可董大人送来的这块玉雕,打眼一瞧就会让人觉得,完美无瑕,美玉生晕。通体都是淡淡的白玉色,没带一丝的杂色。寻常的玉观音因为材料难得,只能雕到一尺来高,这座玉观音却有二尺多。 而雕工也同样配得上预料,观音慈眉善目,低眉敛目望着世人,净瓶,柳枝无一不是栩栩如生,连衣袂都飘然而动,时刻能够凌空而去。 这样的一件礼物,倒把紫檀木做的莲花座比了下去。 众人哪儿见过这样完美的礼物?怪不得会惊呼出声了。 连梁长史都说了一句,董大人费心了。 董大人的仆从谦虚道:“王爷的寿辰,自然该将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奉上,自有尽心尽力,唯用心而已。” 这如果只算“用心”,旁人的礼物就是“不走心”了。 梁长史把人迎了进去,送到主院。有幸目睹这一幕的客人还在议论着董大人送的寿礼。 刚才还是话题人物的沈齐突然就没人理会了,众人都开始说起董大人或者其他衙门大人送的寿礼。 沈齐难免有几分失落,悄悄回来的沈知澜却从身后扑了过来,“爹!我画的格子线条不清楚了,再重新帮我画一遍嘛~” “你刚才不是自己画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要缠着我画?” “就是刚才自己画的不够清晰,这才让你画啊,你是大人,力气又大,当然找你!” 沈齐拗不过孩子撒娇卖痴,主动过去捡起石头,用尖角重新把刚才画的线条临了一遍。 那些小孩看到又能玩游戏,拍着掌喊着齐叔叔好棒好厉害。 沈齐把石头一扔,暗叹自己还是心境修行不够,他是什么排面上的人物,董大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其中简直天差地别,非要拿自己跟董大人比,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明明之前还教孩子,论到自己身上就看不清楚了,枉费活到这个年纪呢。 沈齐自我开解了一把,重新把微笑挂到脸上。 不多时,就有小厮过来通知,待会儿该上菜了,请诸位宾客回归座位,安坐静候。 沈知澜看客院来回走动的小厮丫头逐渐增加,就让还在玩的孩子们停下,等下午再玩。 正在兴头上的孩子不肯,只说他们排队轮圈,只差两个人就玩完最后一圈,肯定是要让那两个人也轮上的。见状,沈知澜只好一边盯着他们玩,一边护着不要被小厮们冲撞了。 好容易让最后两人也过了把瘾,他们终于肯停下,沈知澜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让他们回到爹娘身边。 沈知澜倒退两步,却不小心撞到什么,吓的他连忙回头,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梁,梁先生!” 梁长史不仅是茂王府的长史,还兼职了宗学的教书先生一职,偶尔会去讲两堂课。 沈知澜虽然还没到上宗学的年纪,但这么称呼一声,总比叫长史显的亲近。 梁长史应了一声,转过身对着孩子们微笑,“这是谁画的?” 这些孩子见到他比见到老虎还瑟缩,十几根手指都指向沈知澜。 沈知澜只好挺身而出,“是我画的,画给他们玩的,今天客人多,如果离远了不安全,刚好能在院子里玩。” 第25章 梁长史很感兴趣,“怎么玩?” 沈知澜就简单介绍了玩法,梁长史听懂后道:“看似简单,这中间却包含了几分行军作战的道理,小小图案,含着大大的学问。” 沈知澜嘴巴已经张成o型,啊?这不就是个跳房子吗?从小都玩到大的,他怎么就没看出什么行军,什么作战? 梁长史看他迷茫懵懂的样子,又笑了笑。 “先回座吧。” 沈知澜就迷茫找到沈齐的位置,靠着坐下了。 梁长史走到主位上,说今日王爷分身乏术,故而由他来招待各种宗亲,还请大家不要介意,吃好喝好。 这么大的筵席,茂王自然要到处招待贵客,周全场面,能让梁长史出面一趟,已经是给面了。 诸位族亲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有位宗亲还说:“大伙儿都是自家人,熟人熟事,自在的很,完全没问题。” 梁长史含笑点头,又挨桌敬酒,一时之间客院里人声鼎沸,气氛热烈的很。 沈知澜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只能一个劲儿的吃菜。能被选中做茂王寿宴的酒席,菜色的味道肯定是不错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放的太久,凉了。 沈知澜咬了一口酱鸭子,咸鲜入味,口有余香。 酒过三巡,梁长史敬完酒走了,宴席上彻底热闹起来,有人拼酒,有人逗乐。 沈知澜溜下桌子,跑到女眷那桌,悄声问娘,看见珧姑姑没有。 杜珍娘摇摇头,低声道,“听说珧姑姑生病了,这才筵席只是托人送上礼物,本人没来。” 沈知澜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连着问:“什么病?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杜珍娘摸了摸他的脑袋,“珧姑姑没想让外人知道,等这边忙完了,我们去看看她。” “好。”沈知澜心想,也只能先这样了。 他闷闷不乐起来。 吃完这顿饭后,王府还安排了休闲娱乐的地方,供诸位宾客玩乐,这种时候,最适合攀交情套关系,互相拉拉家常了。 沈知澜懒懒的跟堂兄凑到一堆,议论着他的白猫猫。 沈潭说:“看咪咪的样子,最近可能就要生小崽了。” “真哒?到时候我能去看看吗?” 沈潭犹豫:“猫刚生崽的时候比较认生,不熟悉的人容易让她害怕,还是过段时间再看吧。” “好吧。”为了小猫的安全,他只能忍住撸毛茸茸的冲动。 第15章 这三天的筵席,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过的非常快。 毕竟难得能有这么多宗亲聚到一起,平时他们都住在各处,还有人住在乡下当老财主,组个局总是凑不够人头。 筵席将散,有一位族叔突然站了出来,面上带着不好意思又压抑不了激动的笑容。 他清清嗓门,转了一圈拱手,说道。 “各位各位,本来今天我是不该开这个口的,但机会难得,能够聚齐这么多的兄弟叔伯,着实不易,我也只能厚颜开口了。” “过些日子小女出嫁,还请各位宗亲能够过来饮一杯薄酒,添一点喜气。” “呀,你家女儿要成亲了?嫁的是哪一户人家?” 那位族叔含着矜持的笑意,“是江南的一户林姓商家,他家的孩子长相俊朗,性子温和,家中长辈也和蔼可亲,体贴小辈。 他们家诚意十足,三次上门求娶,咱们当爹娘的,不就是求孩子以后过的舒心顺意么?旁的都是次要。他们如此有心,我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哗,全场羡慕的眼神都投射到这位族叔身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询问起来,林姓商家到底是哪家。 有人试着问,“莫不是住在小桂花巷,那户从江南来的,林家绸缎庄的林?” 族叔抬起的下颚,缓缓的点了点。 哇!这下众人是真正的惊讶起来,都在羡慕他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寻上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虽没明说,但这些没落宗亲的婚嫁,一直都是一桩难事,小户他们看不上,嫌弃人家的儿女污了自己的门楣。大户看不上他们,知道他们穷的只剩下一个姓氏, 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十足的难办。当然也有人,自有自己的缘法,能够觅得良缘。普遍来说,这是个难题。 这位族叔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奇遇,能够找到这么一门好亲事。 已经有人开始科普,这家林氏绸缎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家的祖籍江南,在茂州开了五家绸缎庄,生意非常不错,还陆陆续续的置办了不少的田产铺子。在座的又不少人都去这家绸缎庄。 听说他们老家还购置了千亩田产,种桑养蚕,养了好多农人织布,名副其实的产销一体,利润大的来,说不完。 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被他碰上了呢?!有不少人都在心里这么想。 当然也有人凑到族叔面前恭贺起来,询问婚宴的日期,定在半月之后。 这样倒也不怪族叔会在这时提醒,想要通知亲戚,再等上几天,有些亲戚可能会返回家中,在路上错过。 众人的心思如何,沈知澜不太清楚,他只是觑着他爹沈齐的脸上,只写了五个大字,又要送礼啦! 怪不得有人会把婚礼请柬,称为红色炸,弹呢,的确挺费钱。 这时,沈知澜听到一声机械音。 “滴,支线开启。” 第26章 咦,这个八卦系统还会有支线?他怎么从来没留心过? 沈知澜悄悄的点开系统,发现以往简单的设置上,的确多了一个页面,上面只有“支线更新中,敬请期待”的字样,旁的什么都没有。 喔,那就慢慢更新吧,他反正不急。 回家之后,沈齐跟杜珍娘商量,该送点什么礼物。 杜珍娘犹豫:“要不然还是送首饰吧?既能戴又好看精致,手头不宽裕了还能换钱。” “可是我那大侄女嫁了一户豪商,家大业大的,缺什么都缺不了首饰吧?还不如送点本地的特产,既能自己享用,以后还能赠送给亲友,也算是特色。”沈齐觉得送首饰不合适。 他们两说来说去,都没能让对方心服。 只有沈知汝格外惊讶:“清姐姐要嫁人了?怎么会这么快?上个月我跟她一起玩,她还说想要去学绣花自己赚钱,根本没打算嫁人呢!” “兴许是一时口快,又或者是那时两家还没商量好婚事,她不好意思提,这才没说的。”杜珍娘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清姐姐要嫁人了,不替她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可是我以后就看不着清姐姐了呀。”沈知汝依偎在娘怀里,有些闷闷不乐。 “等你清姐姐出嫁了,就多了好多好多的亲戚疼她爱她啊,还会有好多没见过的风景可以看啊,多好玩。” 沈知汝被劝了几句,慢慢的又被哄了回来。 就剩半月时间,他们也来不及想更多,还是置办了些特产当做礼物,并且奉上十两做礼金。 沈清家里,提前三日就热闹起来,有许多亲戚上门给她添妆。 族叔沈吝笑呵呵的迎接着来往的客人,笑的都能看到喉咙眼儿了,嗓门也格外响亮。 沈知汝跟沈清关系不错,沈清经常带着她玩,所以沈知汝对她格外不舍。 沈知澜作为小跟班,跟在她们后头。 沈知汝一进沈清的闺房,先被这扑面而来的金钱气息镇住了。 他们所以宗亲住的屋子,都是王府统一修的,经过快一百年的使用,再精美的装饰和建筑物也会失去颜色,掉漆的掉漆,磕碰的磕碰,瞧着总是灰扑扑的。 而现在,沈清的屋子焕然一新,木料能换的都换成新的,不能换的就重新上了漆,挂上了薄纱装饰,还摆了多宝架,上面放了不少的瓷器摆件,美观又大方,还有一件绣牡丹的花屏风,摆在中间吸引客人的眼球。 沈清的梳妆台也换成了新的,上面摆了几个新的漆木匣子,半敞开的匣子里放着不少首饰。 “天呐,怎么突然换了这么多东西?!”沈知汝实在目瞪口呆,惊讶的不行。 沈清正在跟几个堂姐妹说话,看到她过来,百无聊赖的表情总算是有精神了一点。 “汝汝,快过来坐。”沈清让出半个床沿,让沈知汝过来坐。 沈知汝看着明显是新做的木架子和绣花盖布,小心翼翼的坐了半边。 “清姐姐,你还没说姐夫的事儿呢!跟我们聊聊嘛!”有个堂姐妹催促道。 “也就那样儿啊,昨天有人过来送彩礼,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沈清懒懒的说。 “就是昨天那个穿蓝色锦衣的公子?”有人倒吸气。 “是啊,就是他。”沈清无所谓的说。 有堂姐妹已经开始倒吸气了。 其实有不少人对这门婚事感到疑惑,觉得有猫腻。沈清虽然也算清秀佳人,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家境呢,有目共睹,怎么就能找到一个家境豪富的公子哥去嫁呢? 那肯定是公子哥那边有什么缺陷呗!要么丑的人神共愤,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绝对是有什么问题,才能轮到沈清不是? 结果,林家公子英俊潇洒,谈吐不俗,还温柔体贴,无一处不完美。 还真叫沈清给撞大运了?!一时之间,沈知澜觉得房间里的气氛,酸的能蘸饺子。 堂姐妹们犯了红眼病,迫不及待的说,“清姐姐,林公子家里,还有什么兄弟么?堂亲也算。”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沈清靠在床上,摸着自己刚涂好蔻丹的手指甲,“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我还没嫁过去,怎么可能知道林家有什么亲戚?到时候再说吧,看心情。” 她越是这样,堂姐妹们越是又羡又妒,奉承起她来,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花样繁多,一点不重样。 听了一刻多种,沈清心情舒畅,终于挥手,“好了好了,先出去吧,我跟汝汝说会儿话。”那些姐妹不敢多言,束着手乖乖出门。看着沈清布置一新的闺房,样样精致的首饰,又不知道回家会冒出多少酸水,跟爹娘缠着闹多久了。 等屋里走人了,沈清又说,“梅香荷香,你们先出去门口守着,我跟汝汝单独说会儿话。” 沈知汝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站了两个十来岁的姑娘,瞧模样竟然是新来的丫鬟。 沈知澜点了点自己,“清姐姐,那我要出去吗?” “你就不用了,你还是个小屁孩呢!”沈清扑哧一笑。 等梅香荷香也出门了,沈清才如释重负的耸下肩膀,揉了揉脸,“笑了一天,总算是能够清静一会儿。” “那我是不是该快点说完,彻底让你清静呐?”沈知汝打趣着。 “算了,跟你说会儿话,我心情能松快点。”面对最熟悉的妹妹,沈清也不算撑住面上光鲜,坦然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第27章 沈知汝登时急了,“怎么回事?清姐姐你得告诉我啊。”她握住沈清的手,试图安慰她。 沈清靠在床柱边上,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我爹把我卖了,卖了五千两银子。” “什么?”沈知汝失声道,“怎么能卖你呢?不行,我得去报官,就算官府不管,王爷肯定会管的!” “爹要嫁女儿,收了银子,名正言顺,不论是官府还是王爷,都不会管的。”大概是在心里憋的久了,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她慢慢的说着。 “清姐姐,你先别慌,从头开始慢慢来,说不定我们能想到什么办法呢?”沈知澜也靠近了一点,试图安慰沈清。 沈清理清思绪,从头开始说起。 第16章 大概在一个多月前,沈吝过来说,给沈清定下了一门亲事,不日即将出嫁。 婚事的日期定的非常急,一个多月后就要举行婚礼。 沈清倒也没想太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她也只有听从的份儿,只是问嫁的是谁,父亲就回答江南富商林家,听说了她贤良且善持家的名声,故而上门求娶。 沈清背地里,悄悄去打听过林家的情况,江南富商家底丰厚,林家公子也是丰神俊朗,颇有风度,左看右看都是上上之选。 紧接着,林家就开始上门送礼物,两家开始走动,她也远远的,见过林公子两次。 沈清半信半疑的,一方面疑惑,一方面又觉得,莫非自己真的撞上了大运? 她一边忐忑,一边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听说了她的名声,所以上门求娶呢? 商户人家,或许是真觉得娶了宗亲女,能够抬高门楣呢。 直到她偷偷听见,父亲收了林家,五千两的彩礼。 五千两?!就算是娶个小官家知书达理,贤惠持家的嫡女也够了,怎么会想到跑来娶她?并不是沈清妄自菲薄,实在是奇怪,要说沈父愿意陪嫁五千两,换来这门亲事,那还差不多。 眼前的蜜糖越是诱人,沈清越是觉得觉得背后肯定有陷阱。 她找到父亲,说起自己的房间多年没有修整过,破破烂烂的,万一到时候被林家人迎亲看见,岂不是丢自家人的脸? 她本来是试探,没想到一贯吝啬,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爹,一反常态,居然舍得大肆整修,把她的房间修缮的精致又好看,甚至给她添了两个丫鬟。 爹说,林家人排场大,手面阔,自小就有丫鬟服侍,他们最好也补上两个,把排场补足。 沈清收下了丫鬟,但心里却一沉。 反常,太反常了。 如果不是林家有重大的问题,她爹会这样哄着劝着,让她心甘情愿的嫁过去吗? 听到这里,沈知澜试着分析,“可是,装修屋子也不能算什么问题吧?场面确实要撑住,免得丢了份儿。而且清姐姐你出嫁,又不能把屋子带着走,肯定是别的姐姐妹妹继续住啊,装修也不亏。” 沈清听了一愣,“还是我想的浅了,竟然忘了不能带着屋子走。” “但是清姐姐分析的有道理,这事确实透着古怪,哪有人会愿意干这种亏本的买卖?”而且沈叔父百依百顺的态度,也怪的很,沈知汝分析着。 沈知汝赞同的态度,让沈清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疑惑都憋在心里,让她无助又彷徨,能够跟汝汝倾诉,也能缓解她的焦虑和烦躁。 “那清姐姐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清垂头,“能怎么办呢?婚礼就在三天后,所有的亲戚都通知到了,不想嫁也只能嫁了。这也是我的命数,谁让我摊上这样的爹呢?” 屋内气氛一默。 沈知汝闷闷的,想要张嘴安慰,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倒是沈清,把这些闷在心里的话倒出来后,又重新打起精神来,“说起来,我也不怕!” 她数着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林家是大张旗鼓上门来提前的,田产铺子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做不了假。再说我爹,把这事宣扬的满城皆知,整个茂州官面上的人物都晓得这事,也知道彼此结亲的都是谁,什么模样。但凡林家敢跟我们玩什么虚的,我也不是吃素的!” “实在不行我就豁出去了,去找王爷告状去!我这条鱼未必会死,他们的网肯定会破!” 沈知澜赞道:“就是,要的就是这个气势!谁敢欺负你,跟他们拼了!” 沈知汝却白了弟弟一眼,“你啊你,就知道看热闹不是?凡事也该往好处想吧?我清姐姐本身也不差好么?知书识礼,聪慧持家,本来就是一等一的闺秀。没准是林家公子偶然的机会碰见了姐姐,一眼万年,从此就非卿不娶呢?” “或许吧。”沈清淡淡的,勾起一个微笑来。 两姐弟又留下说了一会子话,外头的丫鬟敲门说让沈清再去试试嫁衣,两姐弟就起身告辞了。 因为婚期定的急,嫁衣是市面上买的,再按照沈清的尺寸改造,填补一些花纹,这才像点样子。 沈清折腾了一通,额头冒汗,于是坐在妆台前照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哪里花了。 视线扫到几个匣子里摆放的精致首饰,又不由得心一软。 看样式看做工,这些东西少说也花了上百两银子,爹说,到时候她都可以带走,留着赏玩。 也未必会有那么坏吧?没准她攒了半辈子的运气,都花在遇上林公子身上了。 第28章 想到林公子的模样,沈清微微脸红,手里的镯子掉到了地上,磕磕碰碰的滚到床底下。 沈清趴到床下捡起镯子,心疼的吹掉灰尘,结果在银白色的镯子上,看到了一点黄光。 咦? 沈清又擦了擦,越擦黄光越明显,最后,镯子露出半截黄色。 这是,铜镀银?! 沈清扑到桌子上,打开所有的妆盒,挨个挨个的查看首饰,结果,几个匣子里的首饰,都是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沈清握着这些东西,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屋外的梅香荷香担心的问:“小姐,需要奴婢进来吗?” 问了三遍,屋内才传来回应,“没事,我摔了下,吓了一跳,现在没事了。” 丫鬟又问了一遍,沈清坚持不要人进来,丫头只好守在屋外,万一有需要,可以立刻进去。 屋内,沈清已经收好所有的东西,把那个黄铜镯子塞到最底下,做好了决定。 沈知汝回家后,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一会儿担忧清姐姐的未来,一会儿又觉得,未必会有那么差,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但不管她怎么想,三天一晃就到了,婚礼的正日子也到了。 林家包了一座酒楼,供所有的宾客来宴饮。茂州虽然不是他们的老家,但做生意也认识了不少老主顾,统统被他们请了来。 看着宾客的规模,送上门的礼金,沈吝差点笑的直不起腰来。 他站在门厅前,热热闹闹的招呼着客人,一早有腿快的守在巷子口给他报喜,“三伯,我能看见林家的吹打队伍了!” “好,好!我进去看一看!”沈吝连忙招呼着要把大门关上,好把新郎官团团围住,如果红包给的不够,催妆诗不够出彩,可不放人呐! 沈吝美滋滋的往女儿的房间里走,本来以为能看到盛装打扮的闺女,结果新娘房里一团乱,所有人都把新娘子围着,凤冠和霞帔都搁在桌子上。 “哎哟我的闺女,这是怎么了?”沈吝急的直拍大腿,团团的转,又把这些围观的人群都拨开,亲自去看女儿。 沈清眼睛半闭,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靠在躺枕上。 “还是我来说吧!吝伯伯,早上喜娘过来时,清姐姐还好好的,等喜娘画完妆,清姐姐直嚷嚷着头晕,站都站不稳,还是我扶着才没摔倒,接着又吐了一滩水,这才靠着休息一会儿。” 沈知汝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说的一清二楚。 沈清睁开半边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累着,又受了凉吧,这会头晕的很,起不来。” “那怎么办?这花轿和迎亲的队伍,都到巷子口了!就算催妆能拦住一会儿,也挡不了太久啊!”沈吝急的直跺脚,这样的日子,上哪儿去寻大夫呢?新娘子这时候生病,传出去还不是天大的笑话?! 沈清扶着自己的脑袋,微弱无力的说:“爹,我的妆奁盒子,最底下那层,放着一瓶人参养荣丸,我平时头疼,就吃上一丸止一止,这会子赶不及了,先吃上一丸吧。” 沈吝心想,他家哪儿是吃的起人参的人家?莫非是什么便宜药丸,借了人参的名儿? 不及多想,他已经上手去翻找女儿的妆奁,手掌一探,却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断镯子,断钗,还有碎了的玉镯子,露出染色的内里……沈吝一见这些东西,就觉得要遭。 这闺女,发现了?! 咳咳,沈清又咳嗽了两声,刚刚斜斜坐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惊的沈知汝连忙说,“我去倒杯热茶,清姐姐正好配药丸吃。” “不能配茶,茶水解药性,我已经倒好热水了姐。”沈知澜接话,把热水来回的倒腾,企图让热水凉的更快点,同时嘴上还催促着:“伯伯你快点啊,吃了药还要等药性发作,时间耽误不得。” 沈吝被他一催更是慌乱,恰巧外面还传来一声响亮的唢呐,滴滴,清脆*的动静穿越云霄,直接传到后院来了。 “哎呀,迎亲队伍都来了吧?动作真快!”沈知澜踮着脚,试图看清外面的动静。 沈吝难以忍耐,擦了擦额头的汗,换了一个表情,靠到沈清的床前,“女儿,我没在妆奁盒子里找到人参养荣丸,莫非是你记错了地方?” 沈清微微仰头,“没在妆奁盒子里?那盒子里放的两千两银票呢?也没在?” 第17章 “什么,什,什么两千两银子?”沈吝说话都结巴了。 沈清低低咳嗽,“当然是爹你给我的,压箱银呐!林家给的彩礼如此丰厚,爹你也说不能堕了我们沈家的门楣,让人觉得我们是破落户,特意给我准备的陪嫁,不是么?” “我自从拿到之后,就一直放在妆盒里啊!” 哇……旁边打下手的堂姐妹发出羡慕的惊呼,两千两哎!她们如果出嫁,能拿到二百两的陪嫁,就是家中极为受宠的孩子了,谁舍得给女儿陪嫁这么多银子啊! “但是,林家值得哎……”不知道是谁低低说了一句。 的确,林家富商,如果女儿底气十足,嫁过去站稳脚跟,两家关系密切,女婿孝敬的银子,何止两千两呢?算一下还是合算的。 沈吝骑虎难下,面对一屋子的女眷,想要解释,竟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清姐姐,我听动静,姐夫快要进门了,我能去讨要红封么?”沈知澜抬起头,故作天真的说。 第29章 沈清又咳嗽两下,“去吧去吧,凑个热闹。” 沈知澜又过去拉了拉沈吝的衣角,“伯伯我出去门口看热闹,等姐夫快来了,我给你们通风报信啊!”嘴上这么说,脚下扎根一样的不动弹。 沈吝汗湿后背,不得不再次靠近女儿的床铺,“可是我真没找到药丸,莫不是记错了地方?” 现在就是要钱,他也拿不出来啊! “那,可能是真的记错了吧。”沈清轻飘飘扔出一句,“但是娘那里肯定有,爹去找找。” 别想糊弄我,那么多银子,你肯定是藏的好好的。 沈吝心知这回糊弄不过去,心痛难忍,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机灵!不知道从哪儿晓得彩礼的事,卡在这个时间点上,找他要银子。 看沈清坚决不肯退让的样子,沈吝只好回了主屋,从压箱底里找到银票,抽了两张出来。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哎!打成一个沈清那么大的小银人也够了!沈吝心痛难忍,却也知道闺女拿捏住了他的命脉,他如果不退,这死孩子真能装病不出嫁!到时候鸡飞蛋打,林家退婚,谁也落不下好。 沈吝狠狠心拿了,吃了“定心丸”的沈清,把银票揣进自己的怀里,又装模作样找了几颗丸子吃,躺着休息。 沈知汝一直仔细看着她的面色,看她眉头松开了,这才小心替她擦了擦汗。 约莫一刻钟,沈清做出缓过来的样子,拍着胸膛,让人扶着去戴凤冠,重新扑粉上妆。 凤冠刚刚戴好,林家的喜娘已经到门口,欢天喜地的要过来扶人。 沈清深吸一口气,迈步离开这间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吹打队伍又重新响了起来,新娘上了花轿,开始绕城一圈,然后再去林家的院子。 林家经常来往做生意,老家在江南,所以在茂州的住处并不算特别豪华。 宴请的地方在旁边的酒楼,一整栋的三层都被包了下来。 沈知汝找到自家的位置,唉声叹气的,“清姐姐出嫁了,以后就要去江南了,也不知道林家的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欺负她啊……” “清姐姐自己立的住,性子拎得清,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什么人,日子都能过的好的。”沈知澜说道。 他已经从刚才两父女的交锋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只觉得沈清着实厉害,敢想,还敢干。 这种性格,不论放到哪儿也吃不了亏。一时遇到困境,也会积蓄力量,等到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希望如此吧。”沈知汝叹着气。 吃过喜宴后,亲戚们各自议论着沈清的好福气,说着林家的豪富,各自心头到底翻滚着什么情绪,又是另外一桩事了。 天气逐渐没那么热了,宗学就要重新开学了。 宗学就是王府提供给他们读书习字的地方,分成男女班,到了七岁后,就可以送自家孩子去上学。但是,宗学不像外面的学堂,会对学生的成绩有要求,学到什么程度,上到什么年纪,全凭自己。 沈知汝也去上学,但只是在里面识字而已。 “这么说,上学也不好玩啊……”听了姐姐的描述,沈知澜大失所望,他还以为宗学就能有什么好玩的呢,结果只是念书而已。 “超超超级无趣的好么,先生都是让我们自己念书十遍,背书十遍,再抄写十遍,完全不知道释义。”沈知汝说,“如果你自己认真,课后能去找先生多问问,没准还能学到什么,要是全都跟着先生走,那只能认字。” 沈知汝上了好几年学,最大的感慨就是,无趣。所以等混到十来岁,能够帮衬家里,差不多就会从宗学里退出来了。 免费教育,质量真不能多要求。 沈知澜想,如果可以,他还是该自学,等学会读写繁体字后,就自学吧。 差点忘了,他还有系统啊!如果遇到实在不懂的问题,可以在系统里找答案啊,而且还有网课呐! 他当即打开系统,一搜网课的价格,9999八卦值?靠怎么不去抢啊! 多年积累,他才攒下500的八卦值,上次买盐津杏脯的秘方就花掉了100,只剩下400。 攒八卦值,比存钱还难喔。 沈知澜正要把系统关掉,正巧看到之前的支线页面,已经更新到了19%,而且还在以每秒0.001的进度,慢慢的更新。 哈,终于要更新完毕了吗? 沈知澜对于支线开启,非常有兴趣,企图从里面整到什么新东西。正当他要静候页面彻底更新完毕时,门口又传来热热闹闹的喊声,“清姐姐回来咯!” “清姐姐回来咯!” 沈知汝立刻蹦了起来,“我要去看看清姐姐!” “成亲三天,清姐姐是回门吧。”沈知澜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担心沈清的心态站了上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巷子口前的空地上,驶来了两辆大马车,沈清换了装扮,正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带了几个仆从,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沈清精神饱满,面色红润,正拿着礼物朝着自家走,遇到小孩子,还给他们发花生糖。 看她这副样子,沈知汝总算能放心了,欢快的过来挽住沈清的手,“清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她压低声音,“这三天你过的好么?” “过的还不错,林家人对我挺好的。”沈清挽了一把碎发,“走,进屋去说。” 第30章 沈清揽着沈知汝想要进屋,她的房间还是跟之前一样。 沈知澜再是化身小跟班,他跟在两位姐姐身后,意外发现,咦,支线更新的速度变快了? 从0.001变成0.002了?! 三人进屋,沈清招待家里人跟亲戚,一边说起自己嫁过去的情况。 林家人口简单,只有林夫人和林小妹两个女眷,还有林公子,而他们三个都是性格温和,并不挑刺的人,对于刚嫁过来的沈清,十分的友好,还专门给她拨了丫头,单独布置了院子,要让沈清过的舒舒服服。 “那可太好了!”沈知汝拍着掌,总算是高兴了。 沈吝阴阳怪气的,“是啊,嫁的好咯,以后就是别家的人咯。”他对于沈清弄走两千两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沈清一笑,“好了,先去正屋里分礼物吧,我跟爹爹单独说会儿话。” 沈知澜就拉着姐姐准备让她先离开,刚刚迈步出屋,听到久违的系统播放。 “叮,支线开启,话本《二嫁娇娘》收集中……” 什么鬼?沈知澜这回真的惊到了。 然后他目前弹出一个窗口。 《二嫁娇娘》 主要角色:沈清,林茂。 沈清是一家没落宗室的长女,教养弟妹,友爱亲人,过着悠闲的小日子。 本来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吝啬的爹却给她找了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 沈清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踏入陌生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温柔却软弱的婆婆,掐尖要强的小姑子,还有一会儿冷漠,一会儿热情的丈夫,都让她摸不着头脑。 虎视眈眈盯着林家财产的亲戚,经商的风风雨雨……一切都闯过来之后,沈清才发现这门婚事的真相…… 沈知澜瞪着眼睛,后面呢,后面还有什么?这就没啦? 怎么没有结局呢? 文案的下面,还有已经更新完毕的两个章节,讲述了故事背景和他已经知道的这些定亲,婚礼的事情。 噗,原来清姐姐想法子撬走了两千两,怪不得沈吝伯伯脸色看着比锅底还黑。 但是沈知澜知道了一件事,沈清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二嫁娇娘,说明沈清还会出嫁第二次,作为女主角,她肯定是最安全的。 原来清姐姐,竟然也是话本的女主角啊?知道了这个情况,沈知澜这下安心了。 而且看这个页面,似乎只要他开启了支线,后续的经过他都会慢慢知道,不限时间,不限地点。 似乎会很有用处啊,沈知澜想。 第18章 沈清回门待了一天,带着重重疑惑,又回到林宅。 她把自己爹逼问了一通,询问当初林家到底为什么选中她,沈吝吞吞吐吐,逼急了才道,是林家找人算过她的时辰八字,旺夫旺家旺产业,这才娶了她回去。 要不是八字好,这么多的宗亲,适龄的女孩也不是没有,怎么会选中她?沈吝还振振有词,现在她嫁的好,站稳了脚跟,以后别忘了拉拔家里的弟弟妹妹一把,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沈清对此,只能翻个白眼,当她傻呢?她只有这点筹码握在手里,为什么要松开? 但不管怎样,林家的家境是实打实的,这三日也让她见识到了不少,沈清打定主意,要先学着管账理账,给自己赚来一技之长。 学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跑。脱离了原先的环境,也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喜事过后,生活还要继续。 秋天已经到了,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 而沈潭家的小猫,也到了快满月的时候。大猫总算没那么紧张,能够允许旁人悄悄靠近看一看。 沈知澜当即摩拳擦掌,要去看小奶猫。 “这次大猫生了四只小崽子,一只黑的,三只白的,也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毛茸茸粉嘟嘟,可爱极了,那小爪子,还是粉色的。”沈潭忍不住炫耀自家小猫。 等沈知澜看到“实猫”后,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四个粉团子凑到一起,水汪汪的蓝眼睛盯着人看,走路摇摇晃晃,十足的毛线团子。 大猫正蹲在一盘鱼汤前面,埋头苦吃。这些日子也是苦了她,要带着四个闹腾的小家伙。不过小猫是真养的好,眼神透亮不说,还毛光水滑,一看就比别人家的猫长的可爱。 沈知澜挨个挨个的摸过,发现其中一只白猫还是鸳鸯眼,一只眼睛黄一只眼睛蓝,格外稀罕。 “呀,这只最可爱。” 沈知澜晃动手掌,小猫的视线就跟着转动,摇头晃脑的。 沈潭看他喜欢的紧,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看你这么喜欢,要不是找到下家了,我就送给你养了。” 沈知澜哼唧哼唧,“我娘才不让我养猫呢,我只能云养。” “什么叫云养?” “就是光看看的意思。”沈知澜打个哈哈敷衍过去,“你刚才说找到下家了,找到谁家啊?” 沈潭这才低声说,“这事还得要谢谢你,澜哥儿你家舅舅经常从这边来往,知道我养的猫下了崽子,好奇问了一句,我就说了。结果他说,他上司家的夫人想要养一只白猫,他刚好帮忙打听,赶巧了不是?上司的夫人瞧过这几只,一下子就看中了这只鸳鸯眼。” “这不是好事吗!打瞌睡来了枕头,刚好。”沈知澜伸手比划,“然后呢?” 第31章 沈潭想到这里,简直能笑出声,“那位夫人格外喜欢这只小猫,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 “是聘,聘猫。”沈知澜强调了一遍,也替他开心,“不过,也是你养的猫猫着实出色,干净又美貌。” 十五两,已经很多了,节约点用,至少能用上三个月,更何况,还有另外三只猫没有着落,至少还有一笔收入。 “恭喜恭喜,这下你也能放心了?” “算是放了一半吧,只要能开源,慢慢的总会有起色的。”沈潭眉目舒展,眼中也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好事成双,这边刚又了新的来钱渠道,那边的禄米终于发了下来。 拖了一个多月,总算见到他们的生活来源。一时间,王府的前院格外热闹,来回的都是过来领禄米的宗亲们。 这一百五十石的禄米听着多,但还要分到一年十二个月,再分到人头上,其实也就没那么多了。如果家里有七八口人,还要过的更拮据些。 每当这时,沈齐就会格外庆幸自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的嘴要养活,一文钱也能难死英雄汉呐。 领到禄米后,沈齐先去把账清了,又置办了一些家用,这才满载而归。 其实自从开始跟媳妇娘家合伙做生意后,家里渐渐有了余粮,还攒了几个钱。可沈齐深谙财不可露白的道理,并没有马上就去清还赊账,硬是等到发禄米这才还清。 省的有人来找他借钱呐! 不过现在,亲戚们都有钱了,也就显不出他们来了,沈齐打算置办两件好看的冬衣,留着过年穿。 正要让孩子过来量尺寸,沈知澜先一步跨进院里来,嘴上还嚷嚷着,好热好热。 “又去哪儿跑了一头的汗!”杜珍娘伸手替他擦了,嘴上念叨着:“汝姐儿去学堂了,你就撒开的玩,早晚把你也送到学堂里!” 沈知澜吐舌头,这可吓不到他,相反他听了之后只会觉得,赶紧趁现在使劲玩,玩够本! 免得等上学了,就没了玩的机会。 宗学那是上学学东西的地方吗?纯粹就是拘着他们,免得他们到处瞎混的借口而已。 不过这样能够挡住他玩的脚步么?当然不行! 一些常见的小游戏已经被玩腻了,他的小伙伴们纷纷表示,想要来一点跟之前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就是真人扮演。 沈知澜解释了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我们在附近两条街设置了五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能拿到一张特殊的卡片纸,然后谁先拿到五张纸,就能得到第一名的奖品。” 沈潭作为托儿格外捧场,“是什么奖品啊?” 沈知澜做出神神秘秘的模样,展开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一种海外来的甜点,名字叫金球,非常非常的珍贵,我也只有三颗,多了没有,这次全都贡献出来了,可别说我小气啊!” 他把盒子挨个朝人展示,众小孩只能看到这种甜点金灿灿的外表,像一颗小圆球,隐约有一股香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然后呢,接下来的三名,也有奖励拿,就是齐顺斋的糕点五块。”沈知澜点了一点人头,“一二三四,咱们一共是十一个人,刚好五个人布置,六个人参赛。” “那谁来参赛,谁来布置啊?” “抽签抽签,我手里这把草棍,谁要是抽到短的,就是布置的。”沈知澜主动说,“第一回,大家都不清楚怎么玩,所以我主动请缨布置人员,到时候我在终点站啊,找我领奖品。” 哇,大伙儿顿时欢呼起来。 “澜哥儿威武!” “你太棒了!” 沈知澜心想,要不是为了把你们心甘情愿的收为小弟,以后替我收集各种八卦素材和消息,他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呢! 剩余的人开始了抽签,决定好各自占据什么位置,沈知澜就把他们分成两拨,先让玩家一拨自己分散开,等到一刻钟后出发,围绕着这两条街,寻找他们布置好的五个“据点”。 而剩下的四个人呢,沈知澜让他们分别待在四个难找的地方,如果有人找来,就把手里的卡片纸给他们。 沈知澜还安慰他们:“咱们一起玩都是轮换着来的,这次他们当玩家,我们当npc,下次就换他们来当了。” 众小孩虽不解npc怎么念,却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苦思冥想该怎么躲起来又没有离开规定范围,让他们体验到捉迷藏的快乐。 而沈知澜把终点设置在王府后街那片巷子口,特别醒目。 沈潭抽签抽到玩家,犹自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你们快去玩吧,我一定会藏好的。”沈知澜已经想好了要藏的位置,大隐隐于市,他打算猫进那堆下棋的大爷里头,帽子一戴谁也不爱。 作为终点站,其实很无聊的,要等到最后才会有人凑齐了卡片,跑到他这里来。沈知澜蹲的腿麻,总算是有人收齐了四张卡片,疑惑的转来转去。 沈知澜不动如山,一直跟老大爷堆里,津津有味的看他们下棋。 直到第二个,第三个人也到了终点,始终没能寻到他的身影,一直想法子转悠。 最后还是沈潭对他的了解比较深,隐约察觉到这个人的身形有点矮,靠近过来后,一下子从熟悉的耳朵认出他来,一揭帽子,戳穿了他的真面目。 剩下的几个人纷纷扼腕,大叫沈知澜实在太狡猾!竟然敢大大咧咧的蹲在街口,如此醒目,反而让他们被蒙蔽过去。 第32章 沈知澜得意一笑:“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们还有的学呐!”他叉腰笑起来,“这次只有潭堂兄一个人找到了我,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你们是托了他的福,只有安慰奖可以拿喔!” 安慰奖就是齐顺斋的糕点,从五块减到了三块,聊胜于无。 那几个孩子拿着糕点,小口小口品尝自己的胜利果实,一边分析自己之前犯了什么错误。 比如有个npc孩子藏到树上,玩家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三遍,这才想起抬头往上看,这才找到人。又比如沈知澜,大胆玩起了大隐隐于市的把戏,差点把他们糊弄过去。 要不是沈潭跟他太熟,沈知澜未必会输呢。 第19章 沈知澜拿出重量级的奖品,递给唯一的优胜者。 沈潭拿到金球球,却没急着拆开,揣进了兜里。 沈知澜一看就知道他为什么没急着吃,独一无二,沈潭担心被人记住。 他大大方方的拿起另外一个金球球,拆开表面的金纸,露出淡棕色的内里,小咬一口,又露出中间的巧克力酱和一颗完整的榛子。 真香! 旁边的小孩吞着口水,眼巴巴盯着沈知澜的手心。 沈知澜把手心展开,露出半颗咬过的金球球,“看,超级好吃的!而且我就三颗,全拿出来做奖励了,要是你们厉害,这会儿就是你们的。” 小孩们眼里看着,鼻子闻着,终于知道这颗金球球到底有多好吃,纷纷表示下次一定全力以赴,不用现在馋的流口水。 沈知澜这才把剩下的半颗费列罗吃了。 在系统里,这些零食定价不高,只要1八卦值就能买到,但是沈知澜抠门啊!每个八卦值都攒着,要不是这次要收买小孩心,他也舍不得拿出来。 沈潭这才开始拆费力罗的包装,小心咬了一口抿着唇品尝,被甜的眯起眼睛,其余人也拆开齐顺斋的糕点,开始慢慢吃着。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沈潭一僵,连忙回头看,发现居然是梁长史,正站在马车旁边,笑吟吟看着他们。 梁长史兼任了宗学的先生,孩子们一见到他,比老鼠见了猫还害怕,连忙一骨碌的站好立正,嘴上铿锵有力叫着梁先生。 梁长史视线顺着他们手臂一扫,看到五颜六色的卡片纸,饶有兴趣的问:“拿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不是问功课啊!孩子们如释重负,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他们这是在跟沈知澜玩收藏卡片的游戏,刚才正在回忆之前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叫复盘。 梁长史咀嚼着复盘两个字,又问:“这些都是澜哥儿想出来的?”话是这么问,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知澜。 沈知澜捂脸,显的他特别不务正业好不好?空闲时净琢磨着怎么玩了,他放下手掌,“是我想的,都是瞎胡闹,让梁先生见笑了。” “可不是胡闹,我瞧着还挺有意思的。”梁长史刚要继续说什么,王府的世孙已经走过来,盯着沈潭咬了一半的费列罗,很感兴趣:“这是什么甜点?” 沈潭见状连忙要把费列罗递出去,一想到自己咬过又缩回手,“叫金球球,听说是什么巧克力做的,是澜哥儿弄来的点心。” 世孙身在富贵窝里,吃过的糕饼点心何止千万?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他是真的有兴趣。 幸好怀里还剩了一颗,沈知澜大方的拿了出来:“世孙尝尝,我手里就剩这么一颗。” “下次想吃,可就要跟我们一起玩游戏,赢了才能拿到战利品。” 世孙犹豫着伸手,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让他接过了陌生的吃食。 梁长史见世孙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还有一套卡片,又勉励了几句孩子们的学业,这才慢慢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一个叫沈蒲的孩子羡慕说:“澜哥儿真是厉害,居然不怕梁先生!我每次见到梁先生,腿肚子都转筋!” 沈知澜叉腰,“想知道我的秘诀吗?” “想想想!”几个孩子点头如啄米。 “秘诀就是,我还没上宗学,根本不怕先生考!哈哈哈!” 得意忘形的沈知澜被众人围攻,撵的团团转,掀起一片笑声。 梁长史听到小孩畅快的笑声,不禁又一次想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孩子。 机灵,有趣,就是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在机灵之外还有些别的天赋,更是令人称奇。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以他的目光自然能发现,这表面上是一个游戏,其实考验的是个人的行动,收集情报,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果从小习惯了这样的玩法,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稳妥处理。 人才啊。 只是可惜了,只是一个没落宗室,出头无路,但凡能够生在普通家庭,哪怕穷困潦倒也有顶翻顽石的一日。 不过,他以后要是愿意隐在世孙背后,出谋划策的话,倒也能算个路子。梁长史盯着世孙,不经意的想。 世孙正在把玩那颗金球球,揉了一会儿,感觉手心似乎有点黏糊糊的,再看,里面的糖浆是不是漏了出来? 见梁长史盯着他,世孙微微摇头,“我只是好奇,先生,我不会吃外面一食一水的。” “谨慎是好事。”梁长史这么说。 世子夫人格外担心孩子的饮食,派人盯的死死的,世孙长这么大,从来没用碰过外头的东西,水都没沾过一口,也是世子夫人最为骄傲的一点。 第33章 二人从侧门进了王府,看到世孙的手心黏了糖分,梁长史和颜悦色的让世孙先去更衣。世孙点头后慢慢进了自己的院子,等屏退众人后,他望着手心里黏糊变形的金球球,还是试着揭开上面的金纸,拿舌尖舔了一口。 一股比蜜还甜的味道,萦绕了他的味蕾,好香!还含着一股丝滑之感,入口即化,在舌头上跳舞。 怪不到他们那么喜欢,原来真的好吃。 沈知澜跟小伙伴们告别后回家,本来也没把今日的偶遇当回事,毕竟进进出出的,都是熟人。 结果过了几天,发现梁长史笑眯眯的坐在他家的堂屋里。 惊的他脱口而出:“梁先生是来家访吗?” “喔,何谓家访?” “家访就是先生,先生想了解学生平时的学习情况,所以特意上门看看,也告诉长辈学生在学堂里的成绩和习惯。”沈知澜说着说着腰板越来越直,他又没有上学,没有师长恐惧buff,怕什么? 明明该姐姐怕的! 沈齐连忙打圆场:“这孩子,一贯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梁大人莫怪罪。” “无妨,我就喜欢直言的孩子,或许有什么意外收获呢?而且这家访的说法也有点意思,作为先生,的确应该了解学生的家中情况。” 沈齐这才安心,看样子,梁长史登门,也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误。 长史这个职位,除了管理整个王府的大事小事,还包涵劝诫王爷,管理宗亲。如果宗亲犯错,梁长史还要施以训诫。沈齐今日突然发现梁长史登门,吓的差点腿软,还以为自己做生意的事儿暴露了。 还好还好,万幸。 梁长史则是在沉思,家访,好像真的可以试试? 沈知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发痒背后发凉,莫非是有人在念叨他? 他揉了揉鼻子,又听到梁长史继续说,“既然这样,今天就当做我第一次家访好了,澜哥儿正好帮我打个样,告诉我家访先生应该做点什么?” 啊?沈知澜也懵逼,他苦思冥想就是没想到家访该做什么,主要是,他也没考过教资啊! 他只能试着说,“告诉家长学生在学堂里的表现,再考察一下学生平时学习的环境?” “好啊,正好可以试试,我先考察一下学生的环境?” 沈齐接话,“澜哥儿,你就带梁大人在我们家里逛上两圈。” “好吧。”沈知澜接过这个任务。 其实他们家没什么好逛的,当初修建时,所有宗亲的房子都一模一样,四四方方,前三间后三间的大房子,前后各带了一小片的院子,能种点花草葱姜什么的。走了不过一刻钟,全都看完了。 沈知澜把人往他的房间带,暗暗祈祷他出门前记得收拾干净了,不算太乱。 梁长史进门后环视一圈,却没留意到旁的,只看到他摆在亮窗前的纸笔和砚台,饶有兴趣的:“澜哥儿已经开始学四书了?” 沈知澜警惕抬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我姐姐学过功课,我跟着她,先认了两个字而已。” 他可没什么兴趣上学前班啊! 梁长史看了他随手丢的草稿纸,的确写的惨不忍睹,一看就是新手。 字,要练!文人一贯都有字如其人的说法,一笔好字,在没有碰面的情况下,就能给人留下好的印象,非常实用。 梁长史见到字帖后,又换了话题聊到旁的,以他的阅历,想要拿捏一个小孩简直手到擒来,没一会儿,沈知澜就觉得梁长史 是个格外开明又思维宽阔,见识不凡的长辈。 梁长史见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随口聊道:“以后要是上宗学,你想学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学吗?”沈知澜思考后反问。 “不考虑旁的,只问想学什么。” “我想学的东西啊,非常非常多!”沈知澜心想,人文历史,历代名人,样样他都想学。这是一个架空的年代,也就意味着多了多少名人字画,诗词歌赋啊!简直太有趣了,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但如果从他的经历和实用角度出发,应该是…… “第一个,肯定是算学!出门买东西,总不能账都算不清吧!”现在宗学里,居然连九九乘法表都不教,全靠自学,真是令沈知澜扼腕。 算学,没错,挺有用的,梁长史点头。 “第二个,就是契约!”沈知澜提到这个简直痛心疾首,不懂契约,瞎签契约,生生让人骗了!之前有位族叔,在熟人的哄骗下,签下了借款的担保书,最后借款的人跑了,苦主拿着契约来找那位族叔,族叔傻眼了,原来担保人在对方还不上钱的情况下,是要替人还钱的! 这事闹到衙门,也是族叔没理,最后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省吃俭用的替人还钱。 “第三个,就是《大焱律》,学了之后知道有哪些事情能干,哪些不能干。”这个才是最最要紧的,如果可以,沈知澜还想把当初太,祖写的关于宗室的《宗室律例》也看个明白,免得自己无缘无故丢了饭碗。 还有《九章算术》《山河游记》《农学全书》等等等,沈知澜想学的东西多了去。 第20章 “梁先生,先生?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沈知澜看梁长史盯着他瞧,不好意思的盯着脚尖。 他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没管能不能实施,好不好操作,大概是太天马行空,让梁长史无语了。 第34章 “没有,我想的是别的事情。”梁长史转过头来,瞄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书册,又换了旁的话题。 沈知澜没多想,就顺着话题往下说。 梁长史待了一刻钟,又去堂屋找沈齐告辞,沈齐再三挽留,梁长史只是不受,就此告别。 等人走了,沈齐长出一个大气,随后找起了儿子的麻烦:“你又在外面干了什么?竟然把梁大人招到家里来了。” 沈知澜叫起撞天屈来,他就这么大点个人,能闯什么祸呢? 他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宝宝啊! 沈齐将信将疑的,“真的?” “那当然!” “不管是不是,你出门玩的时候,也要记得家里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沈齐又叮嘱着,说着自己都拍脑袋,“不过是我担心过多了,你可是个鬼机灵,悄悄把旧书里的秘方都记住了。” 沈知澜对外的说辞就是,他翻看过摊位上的旧书,一下子记住,沈齐也就信了。 以前儿子的确挺喜欢翻看旧书的,哪怕看不懂也会翻着玩,并不出奇。 沈知澜已*经一溜烟溜到厨房去,看看今晚吃什么了。 过了三五日,跟着沈知澜一起玩集卡游戏的孩子,越来越多,终于把世孙也引过来了。 “啊?世孙也来?”沈知澜愣了。 过来传话的是世孙的贴身小厮,笑眯眯的说:“是啊,世孙看了几日觉得有趣,禀告过世子之后,世子应允,所以才来问一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奴才们做好的。” “世孙如果要来,顶多是多画几张卡片,不是什么大问题。”沈知澜听到世孙要来后,先是紧张一瞬,又想起世孙并不算挑刺,要来就来呗。 他本以为这事就算完毕,没想到小厮继续问了需要画什么卡片,一口应下由他们去筹备卡片。 而等拿到他们准备的卡片后,沈知澜吃了一惊。 他们自娱自乐,画技也稀烂,说是画画更多还是描线条,全靠卡片上写了备注来辨认,反正能用就行。 而王府,只用了短短一日,就雕刻出八枚印章,分别是茂州八景。茂塔落日,泛波秋安湖上,秋菊盛放……枚枚印章都精工细作,十分出众。 昨日来的那个小厮把印章奉上,对沈知澜说:“澜公子把这些东西收着,用来游戏,比画卡片更佳。” “那我就先拿着了。”沈知澜把印章笑纳。 其实他本来的设计就是盖印章,玩家跟npc斗智斗勇,胜利后获得npc盖章,然后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收集。不过考虑到成本问题嘛,就只能用卡片代替。 现在有人把印章送上来,他也可以再添点设定了。 沈知澜提前把设定好的八个npc都做了一个简单培训,要让这场游戏更加趣味横生。 次日。 世孙提前完成功课,又额外完成了西席先生布置的功课,这才获得了出来玩耍的许可。 他径直朝着后街的巷子口走去,那儿就是他们聚集的地方。 可是望来望去的,怎么就是没找到其余的玩伴呢?世孙站了一会儿,听到一串刻意的咳嗽。 “咳咳咳,年轻人,能扶老头子一把吗?” 世孙循声望去,发现是个比他小的孩子,杵着拐杖,佝偻着腰,下巴上还挂着一串白须须,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 噗! 世孙连忙转身,遮掩自己的笑脸。 沈知澜:|||—— 沈知澜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世孙这才过来,装做搀扶的样子,把沈知澜送到旁边的石凳子上。 沈知澜咳咳两声:“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啊!我手里有一张纸,在此地两条街内,还散落着八个宝藏,等你收集齐宝藏后,再来找我吧!” 说完这番话后,沈知澜一甩斗篷,做出隐匿的样子。 世孙手里多了一张厚纸,可以折叠,绘有金边,看着非常精巧的样子。 他是知道大致的规则的,在这附近寻找剩下的八个印章,就算是成功呢。 但是,这些印章都藏在什么地方呢? 世孙身边带了几个伴读,立刻就要自告奋勇分头去找,世孙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按住了。 要是伴读帮忙找到了,算谁的?还不如自己慢慢摸索,来的更有趣。 世孙记得游戏范围,顺着街道走过去,大概走出三百步,立刻敏锐抬头一看,发现稀疏的树叶根本挡不住人影。 “找到你了!快下来!” 沈蒲暗道倒霉,他手脚慢只好找到以前藏过的位置,没想到这些日子秋尽,树叶子根本挡不住他。 他正要呲溜滑下来,蓦地想起沈知澜的培训,立刻提高嗓门:“且慢!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能得到宝藏!” “你说!” 沈蒲背过好几次,对问题记的牢牢的:“秋安湖的中间是什么?” 秋安湖是茂州城郊一处颇为有名的湖泊,经常有人过去游玩。 那它的中间是什么?是亭子?还是船?仰或是鱼? 几个伴读纷纷提出自己的回答,都被沈蒲否决了。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呐?”伴读们急了。 沈蒲还是摇头。 世孙盯着沈蒲瞧,脑中一丝灵光闪过,“我知道了,是“安”这个字!” “答对了!”沈蒲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他麻溜的爬了下来,拿起印章,给世孙手里的金边纸盖了一个戳。 第35章 “勇敢的少年哟,可以去寻找下一个宝藏了!”沈蒲喊完台词后,又麻溜的溜走了。 世孙盯着手里的印章,心头火热。 他靠着自己也可以的! 世孙捏着手里的卡片纸,又踏上了新的旅程。 路上简直是捉迷藏大赛,宝藏们躲的地方各具巧思,让人想都想不到,更有趣的是,遇到宝藏们还不算,还需要回答他们的问题。 “太阳跟月亮,在那一天会在一起?” “两个人掉进陷阱里,死掉的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最不听话的人是谁?” …… 问题不难,就是常常会让人想不到,角度特刁钻。 就算是世孙,也想了好久才想到答案,偶尔还会有一两个说不上的,这时候被他逮住的“宝藏”通常就会逃脱,等待下一次被捉住。 玩了一场下来,好容易才收集到八个印章,世孙已经忘了当初想要勇夺第一的愿望。 他们再次回到之前的空地上,那里,沈知澜已经蹲守了好久。 沈知澜暗地里觉得自己选的这个差事,最棒!只要把必要的台词念完,就可以安心休息,等过了一个时辰再冒头。 这时他面前已经有两个收集齐的玩家,世孙堪堪赶上第三个。 沈知澜咳咳两声,“你们三位就是最终的勇者,恭喜你们,闯过了我的考验!辛勤后的果实总是格外甜美,自己双手争取到的胜利也是如此。” “现在,你们可以享用自己的胜利了!” 沈知澜先是伸出手掌,然后一转一翻,费列罗就出现在他手心上。 “呀!”没看过这个魔术的伴读们惊呼。 沈知澜又变了两次,这才把奖品拿光,分给了三位勇者。 这时候费列罗的金色包装,就格外应景,金光闪耀,照进心里。 世孙握住这三颗甜点,小心的用帕子裹了,放进怀里。 接下来就是颁发银奖,铜奖,也就是用纸包过的点心。 等所有人都把奖品领到,沈知澜再次挥手,“再见了各位勇者,慢慢参悟我带给你们的宝藏吧~”咻的一下,沈知澜就溜了。 剩下的勇者们纷纷鼓掌。 世孙也跟着鼓掌,这场游戏才算是完毕了。 怀里的点心彰显着存在感,世孙没有理会叽叽喳喳的伴读们,而且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伴读们同样见多识广,也没玩过这样的游戏,难免要多聊一下今日的见闻。 世孙听着他们聊天,突然插了一句,“下次我们也像个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游戏吧,请他们一起玩!” “好啊!”伴读们立刻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出起主意来。 世孙听着他们的议论,脚步重新轻快起来。 第21章 沈知澜之后又陆陆续续组织过好几次真人游戏,跟世孙的关系也慢慢熟络起来。 这日,世孙特意邀请他去王府内聚会。 沈知澜听完之后就问,世孙有没有下帖子? “都是自家人,下什么帖子?”世孙迟疑后回答。 “就是自家人,这才可以安心闹着玩嘛。”沈知澜说,“世孙听说过“全明纸”吗?前朝有一位全明法师,就自娱自乐做出了全明纸,又专门刻了私印,用来给亲友发帖子。春日的全明纸带了一朵桃花,夏日就改成荷叶,秋日是菊花……一年四季,总有不同,这还不好玩吗?” 世孙一下子心动了,他同样听过全明纸的故事,但没有起过模仿的心思,现在想想,何不试试玩呢? 世孙想要干什么,只要动嘴吩咐给下人就行,一天之后,沈知澜就接到一份烫了金边,带着花纹的帖子,邀请他在下午去找世孙吃点心。 沈知澜问,帖子能带人吗?小厮想了想,答可以。沈知澜就琢磨着把堂兄一块儿带上,大家一起混脸熟。 沈潭自然是欣然赴约。 当日下午,他们准时出现在王府的侧门,由小厮一路引到世孙居住的内院。 沈知澜还是头一回进到王府的内院,不由得咂舌,雕梁画栋,红墙琉璃瓦,三步一景五步一境,十足的王府气派,富贵荣华。 据说王府的构造,是模仿京城的皇宫而建。以前他还不信,现在至少信了八成。 穿过回廊后,就是世孙独居的“世明院”,世孙七岁后就搬到此院居住,这时他的伴读正候在门口,迎接过来赴宴的客人。 沈知澜学着大人们交际的样子拱手,“江兄,劳你久候。” 江伴读也拱手,“小事一桩,知澜兄和潭兄先进去。” 扮大人对于年幼的孩子颇有吸引力,江伴读同样新奇的很,挺直了腰板,做的似模似样。 沈知澜二人进院后,就发现世孙正在花厅指点小厮们摆放座椅,腾挪摆件,把浅色丝绸铺在桌上,衬着上面的白瓷碗碟自带一层莹光。 看到他来,世孙就把自己的精心设计露出来,“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缺了什么?”沈知澜看着桌上的碗碟,成套的碗碟,绘制了松柏草木,颇有闲适之感,但又跟房间里的富贵摆设画风不符。 “不如摆在院子里的凉亭里?感觉更衬一点。” 世孙一听有道理,忙让人把东西往凉亭里面挪,这下子立刻觉得视野开阔,光线明亮,加上周围的花草,比在室内凭空多了野趣。 第36章 世孙赞叹,当即决定把这场下午茶放在凉亭内。 世孙只邀请了伴读和几个亲近人,不一会儿就到齐了。 江伴读主动请缨担任主持人,代替世孙活跃气氛,只见他一拍章,小厮们就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托盘,把点心端了上来。 细看这些点心,花样精巧色彩丰富,做成手指头大小,刚好能一口一个,碗碟旁摆着雕花银叉子,不用弄脏手指。 美食美景,可堪入画。 小厮们摆好碗碟后,又有人捧了一个盒子上来,放在石桌的中间。 沈知澜看着熟悉的盒子,有点坐立不安。 盒子占据了c位,自然要让世孙亲自动手,他挽起袖子按了一下盒子中间的开关,一声脆响, 漆木的盒子徐徐展开,像花瓣一样层层叠叠,每一瓣花瓣,都是一个小盒子,内里盛放着一种点心。 这样的新奇东西他们哪儿见过,纷纷惊呼起来。 世孙率先做了示范,用银叉夹起一块儿点心,“是个新鲜玩意儿,底下人特意献上来的,正好跟大伙儿一块儿看看。” “真是有趣,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江伴读忍不住问道。 世孙按住开关,盒子又徐徐的收回来,“不清楚,但确实挺好玩的也好看。” 沈知澜伸手叉点心,无语凝噎中,这个茂州城也太小了吧?!杜二舅卖的旋转蜜饯盒,兜来兜去,居然卖到了王府里。 “回头我也让人做一个,下次请你们吃。”江伴读马上说。 “也不贵,在丰荣斋就有卖的,三十两一个。”小厮在世孙的示意下,报上了价格。 沈知澜一口点心噎住,当场破防。丰荣斋也太黑了吧?!杜二舅才卖五两银子一个,他扭头翻了六倍,卖给王府。 什么叫黑心呐,沈知澜战术后仰。 但其余几人显然不觉得这个价格很黑,纷纷称赞物超所值,特别有趣。 沈知澜为了避免心绞痛,转移了话题,“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提到这个,伴读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说是最近西席先生新给他们加了功课,让他们学的无比头痛。 “什么新功课?”沈知澜好奇。 “《算学》跟《大焱律》,那么厚一本!居然要我们背下来!年末了还要考试,考不及格的,明年继续。” 听到熟悉的名词,沈知澜缩了缩脑袋,乖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头? “就是!我们也要学这些,还多加了一个功课,学什么《契约》,闹的我一个脑袋两个大。”提起这个,沈潭也是抱怨连天,“真的好难背啊,我记不下来。” “学这些有什么用处啊?又用不上。” 沈知澜再次缩了脑袋,他可不敢说话。 “我差点忘了,知澜你还没上学,不像我们要发愁功课。”江伴读调侃着。 沈知澜弱弱说:“这些东西学了,早晚会有用上的时候啊,也免得日后上当受骗。”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学起来太累了啊!”伴读们都嚎叫起来,“好难!什么鸡兔同笼,什么双人竞走,什么提壶打酒,遇友饮酒,遇店买酒,好难!” “其实不难啊,就算是一步步硬算,也能算出来,我也看过九章算术。”沈知澜听他们提起一个问题,当场就告诉他们应该怎么算,用公式来算就会省下步骤。 被他一点拨,众伴读马上明白该怎么算这道题,纷纷拿出其余的题目,让他来算。 沈知澜解了两道题,就推说自己不会剩下的,伴读们大失所望,倒也没有追问。 沈知澜想,他可要闭紧嘴巴,千万别让人晓得,这主意是他提示的。 会被扎小人哒。 秋尽冬来,慢慢就到了冬歇。 冬来天气变冷,人人都不爱动弹,就连农人也会停下耕种,留在家中休息。 沈齐趁此时机走亲访友,经常会待上一天才会到家,这日傍晚回家,他面色沉重,唉声叹气。 杜珍娘接过他的斗篷,问道:“今天不是去看珧娘姐姐了吗?怎么,她没见好?” “珧姐姐估计要不好了,今日我去看别的兄弟,听人说,已经在给她上参汤了。” 杜珍娘听到这里,手里斗篷直接跌落,急促的问:“哪儿就用上人参汤了?上次见不是说有好转么?” 大夫会用人参汤,几乎就是赌一把了,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就是溘然长逝。 沈齐沉重点头,“珧娘姐姐日子过得不痛快,心里也不痛快,这病就拖延着不肯好,又碰上天气转寒,急转直下,自然就不好了,大夫说挺得过冬天还好,挺不过就……”他没明说,但杜珍娘听得出他的意思。 “一定能行的,不然就换个大夫!明日我们一起去探病。”杜珍娘下了决心,定要亲眼去看看。 当初她才刚嫁过来,沈珧娘寡居在家,提点了她不少为人处世的要决,两人关系颇好,杜珍娘是万万不相信大夫诊断的。 可是等杜珍娘亲眼看到沈珧娘时,不得不信。 曾经肌骨丰润,姿容上佳的沈珧娘,瘦的脸蛋都凹了进去,面色灰暗,搭在锦被上的手掌枯瘦如柴,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子药气。 杜珍娘眼泪在眶里打转,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过了冬天就好了,大夫说很有希望。” 沈珧娘勾唇勉强笑着,“别安慰我了,我自己什么身体,自己清楚,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第37章 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肺里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动作,都精疲力尽,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全靠着药力支撑,一旦药力失效,就是她命归黄泉之日。 沈珧娘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喉头一痒,哇一声又吐了几口污血,慌的杜珍娘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珧娘制止了她的动作,“到了这等地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左右不过是早去晚去的区别, 早些去了,还能少受几天罪。” “唯一让我放不下心的,就是朗儿。朗儿才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孩子,又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他天性纯真,容易轻信他人, 我就怕他被人哄着骗着,走上歧路。珍娘,我也不求别的,逢年过节你们能过来瞧一瞧朗儿,他遇到诱惑时能规劝他,引导他走上正路,也就行了。” “不需要很久,只要五六年,不不不,三四年,他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她又是一阵咳嗽,慌的杜珍娘连忙说,“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放心吧。”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沈齐也说:“安心吧珧姐姐,朗儿是你的养子,也就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照顾好他的,引他上进的。” 得到肯定的承诺,沈珧娘终于能安心靠着床边,缓缓的阖上眼睛。沈珧娘也有自己的亲兄弟,但那些人的人品……不提也罢,反倒是沈齐,能让她放心。 杜珍娘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去探鼻息,得到微弱回应后,垂泪说:“我们先出去吧,让珧姐姐安心休息。” 两夫妻出了院子,彼此长吁短叹,愁绪万千。 沈珧娘是二嫁到了周家,因为夫妻不睦,并没有留下亲生骨肉,反倒是收养了周家村里,一个被人弃养的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扔到了土地庙里,被人叫着狗儿,吃着百家饭长大。三岁时遇到沈珧娘,她看着他孤苦无依可怜,就收养了他,给他改名叫周朗,悉心教导着他。 周朗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了。 养恩深如海,沈珧娘几乎把全部感情都寄托在周朗身上,所以临走时,最担心的就是周朗,想要操最后一次心。 第22章 而院子里,沈知澜正跟姐姐待着,还有珧姑姑的养子。 周朗就是沈珧娘的养子,他担心母亲的病情,眉宇间带了几分焦急,时不时回头望着屋内,又因为母亲的嘱托,只能先尽到主人的本分,陪着客人。 沈知澜猜到爹娘他们有悄悄话要说才把他们屏退,便努力跟不熟悉的表哥套近乎,打着圆场,说着闲话。 周朗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有一声没一声的。 努力了半个时辰,屋门终于吱呀一声,沈齐跟杜珍娘倒退着关好门,进了小院子里。 “表舅,我娘怎么样?”周朗焦急问道。 “她跟我们说了会子话,又睡下了,正好让她多休息休息。”沈齐答道,“朗儿,我这边带了一些补药,不知道用什么好,你记得拿给大夫,让大夫斟酌着给珧姐姐用。” 周朗谢过了补药,留客人坐了一刻钟,这才忧心忡忡把客人送到大门口,转头又回去照顾他娘。 沈齐难免唏嘘,“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不枉费珧姐姐疼他,替他谋划一场。” “也是个苦命的,才这么点大,就要操心自己的未来。”杜珍娘接着说。 沈珧娘的夫婿周秀才已经去世,而且周秀才就算活着也不会伸手管事,不捣乱就算不错。 周朗刚出生时坎坷,刚刚过上平稳的生活,又即将失去。 沈齐记挂着沈珧娘的病情,三五不时的上门探望,或者托人去看望,几番努力也没能挽留沈珧娘的性命,在一个大雪漫天的冬日,沈珧娘溘然长逝,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一场简单的葬礼后,沈珧娘留下的钱财该怎么分配,就被抬上了日程。 沈珧娘成亲时,只是从娘家拿到一点微薄的财产,连十抬嫁妆也没有凑够。但是她拿到手后,极尽节俭精打细算,又努力经营,慢慢的就攒出了些许余财。办完葬礼之后,还剩下三百多两。 富人看不上,但周氏宗族非常能看得上。 明明这银钱,沈珧娘已经说明了要全部留给周朗,偏偏这时,周氏宗族跳了出来,说这些银子是当初逝去周秀才的财产,应该留给他们周家。 沈珧娘跟周秀才夫妻一场,哪儿掰扯的清楚,什么东西是她的,什么东西是他的?又没有账本一笔一笔的列清楚。故而周家的抗议,一时还真把人难住了。 沈齐帮着沈珧娘做完最后一件事,就面临这样的困境。 周氏宗族一口咬定,这些银子全都是他们家的,周朗只是养子,并不能分到这些遗产。 沈齐正思忖着该怎么反驳回去,只见周朗面色涨红,捏紧了拳头,“你们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不过是个流浪儿,撞了大运才被照顾几年,现在凭什么来分我们周氏媳妇的财产?你都没在族谱上!” 嘭!周朗一拳揍在门板上。 周氏族人被吓的一退,还要张嘴继续说时,只见门板呲呲裂成了五块,门框也吱呀一声,嘭一声倒下,溅起无数灰尘。 沈齐惊讶的嘴长成了o型。 周氏族人齐齐倒退,刚才的说辞全都忘到脑后。 沈齐干笑两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躁呢?有话好好说嘛!我们长辈都在这儿,怎么可能不顾全没长大的幼子呢?” 第38章 周朗哼了一声,拳头握紧,却没有再次出手。 看他并没有冲动行事,沈齐松了口气,免得场面闹的更加难堪。 沈齐对准了周氏的族长,淡淡而言:“有些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真要查起来,我想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但如果真要闹到那个地步,亲戚之间的情分也彻底没有了,只怕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沈齐的意思是,珧娘自己的嫁妆,肯定是有单子账本的,哪怕一时半会找不到,也不可能变成周家的钱。当然,周家也可以耍无赖耍流氓,坚称那些银子是他们的,也没人能跳出来拆穿他们的。 只是真到那个地步,就是撕破脸了,沈齐肯定少不了添油加醋的,到处给周家的人扬扬名。除非周家人真能做到再也不跟沈氏交流,不然肯定声名扫地。 到底要选哪头,周氏族人可以掂量着办。 周氏族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退一步。 看他们有松口的意思,沈齐提出更合理的分配方式,“朗儿的确是养子,那也同样是周氏的后嗣,姓了周的,以后还会给周秀才和珧娘姐姐上香祭拜,后继香灯,该是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只是他尚且还是个孩子,有些地方总是照顾不到的,还是需要各位作为长辈,帮扶一把的。我想,从财产中分出两成来作为酬劳,辛苦各位长辈了。” “剩下的,就留着可怜的孩子吧,他还要靠着爹娘的余恩,才能平安长大。” 周氏族人听完他的分配方案,有些意动,不管多少还能露两个在兜里,也算不错,至少没有风险。 两方人拉锯一般来回议价,最终,沈齐让步,让周氏族人拿走了三成,但是目前沈珧娘住的屋子,依旧留给周朗住着。 周朗并不关心银钱,倒是能继续住现在的屋子,他很开心。 沈齐把周氏的人送走,把整理好的银钱想要交给周朗保管,但想到今天周朗冲动的表现,还有珧娘姐殷殷的嘱托,不得不干点讨嫌的事情。 他把银钱匣子放好,“你打算怎么用这些银子?” “留着。”周朗不假思索的说。 “银子留着,只会坐吃山空,并不会变出银子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些银子的大半买成田地,每年都能有收入,再留些银子当做零花,就差不多了。”沈齐打算的非常好,也很是稳妥。 周朗想了想,也就点了头,他自己也没什么主意,有人替他布置好,他也就听了。 既如此,沈齐就准备去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准备出售的田地,如果有现成的佃户就更好了。 周朗愣愣的,突然发话:“表舅,我想去娘守坟。” “你想结庐守孝?”沈齐一怔,表情放缓,这孩子!也不枉费珧娘一番疼爱。 “你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去吧。只是现在天寒,野外大雪封门,你想尽孝心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珧娘天上见了,也只会担忧。”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周朗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把外甥以后的生活安顿好了,沈齐这才放心的回了家。他想,也怪不得珧娘始终担心这孩子,心眼实在,还有一身的蛮力气,如果被人蛊惑,走上歪路,造成的破坏力也更强。 这孩子喊他一身表舅,他就该多留心留心。 天气越来越冷,进了腊月二十五,就快过年了。 宗学早早的就放了假,各家的孩子拿着宗学的成绩,回家请家长过目,获得一顿鬼哭狼嚎的毒打。 沈知澜缩的比冬眠的青蛙还深。 这个新年,因为家里经济宽松,过得比往年喜悦多了,能够买好多平时吃不着的东西。 正月初二,杜珍娘要带着孩子回门。 最近因为家里有事,沈知澜许久没去姥爷家,他异常欢喜,乐的蹦三尺高。 杜家人口也简单,杜大舅,杜珍娘,二舅,还有远嫁的小姨。 杜大舅继承了父亲的军职,就算是年节里也需要值班,这次就刚好轮到了他。 大舅的妻女,还有二舅都在家。 沈知澜才刚踏上杜家的门,就被耳朵灵敏的二舅听到,冲了出来,呀一声把他举了起来。 “小财神来了!” 第23章 “小财神过来给二舅送礼啊!”沈知澜被举的咯咯直笑,扭着身子指了指后头带的礼物。 沈齐和杜珍娘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瓜果补品糕点绸缎,装了好大三个包袱,重的沉手。 杜二舅把外甥放下,亲自接过礼物,把姐姐跟姐夫往里面迎。 杜家的屋子是个凹字型,两侧分别住着两位舅舅。杜姥爷住在正屋,听到动静想要下榻,一挪动脚就发酸发麻,使不上力。只得让杜姥姥去迎接女儿。 杜姥姥喜滋滋的把女儿迎到屋内,又把提前准备好的瓜果点心都拿了出来,让沈知汝跟沈知澜慢慢吃。 “这雪梨是从外地运过来的,保存的特别好,清甜如蜜,快来尝尝。”杜姥姥把专门放着雪梨的盘子往这边推。 沈知澜见梨子已经洗干净,拿过来就是嗷呜一口,梨子的确清甜,味道非常好。 杜珍娘也尝了尝,她不爱吃这口,吃了半个就放下了。她问起了杜姥爷的腿脚:“爹这是旧伤复发了?” 杜姥爷上过战场,被人砍到了腿,拖了好几天才得到救治,就留下旧伤,如果保暖做的不好,就会酸痛难忍,不能下地。 第39章 杜姥姥叹气:“你爹啊,是个不听劝的性子,前些日子落雪,屋顶积了雪,我说等老大老二回家再弄,他非要逞强去扫雪,结果就被冻着了,回来腿就不舒服,现在贴了膏药,正养着。” 杜姥爷听到议论他,大声说:“谁说我伤到了?我还能去外头耍两圈大刀呢!”一动弹,腿疼的哼哼唧唧。 杜珍娘努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 既然来了,杜珍娘就提前把自己做的绑腿拿了出来,“这个是我用兔毛做的绑腿,既保暖又轻便,不会影响活动,让爹穿戴上吧。” 沈知澜吃完梨子,又满屋子找水洗手,铜盆里的水冻的透心凉。 屋里点了两个炭盆,但还是不算太暖,而且还要推开窗户透气,免得过了炭气。 见状,沈知澜就说:“既然姥爷怕……受不得凉,不如把炭盆放到榻下,姥爷卧在塌上,这样既不会浪费炭也不会过了炭气,还足够暖和。” “你个傻孩子,炭盆放到榻上,床榻不就点燃了吗?”杜姥姥笑道。 “那就把榻换成砖石做的呗!” 沈知澜装做随口聊天的样子。 杜姥姥笑的不行,觉得孩子童言无忌,异想天开。 杜珍娘也跟着笑,但想着想着又觉得可行,“等等!我听人说过火墙,就是用砖石修建一座夹层的墙壁,在中间点燃炭火,能让整个屋子都温暖如春,舒适自在,要不然我们,就试试?构造都是差不多的。” “那就试试!过几天我就找人去做。”杜二舅听到声响,立刻接嘴,“反正现在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银子,爹舒服才最要紧。” “哼!银子多烧的。”杜姥爷明面上冷哼着,其实面上得意的很。 “还是澜哥儿有孝心,才见了姥爷就想出这样的点子来。”杜姥姥夸奖着。 沈知澜刚要说话,他的大表兄杜子远翻着白眼,进了内室,“表弟真是孝顺,倒显得我们这些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气氛一冷。 沈知澜立刻指着大表兄说:“大表兄泛酸咯!是不是吃我的醋啊?” “我哪儿就吃醋了?”杜子远涨红了脸,立刻反驳:“你胡说!” “我哪儿胡说啦?”沈知澜溜到榻下,插着腰,“来来来,我们好好掰扯。”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把大表兄往他自己的屋里带,留下大人们说话。 “这两兄弟感情真好,一见面就热闹的很。” “当然了,毕竟也是兄弟么。” 沈知澜把人带到屋里,就松开手,自己找了个舒服位置歪着,摸放在榻上的小木马。 这小木马当初还是他从货郎手里挑的,木马雕刻的栩栩如生,他特别喜欢。结果大表兄也看中了,他忍痛割爱,送给了大表兄。 现在看,大表兄也异常真爱,小木马把玩的光滑,普通的木料被盘的跟黑檀木差不多。 也算没有明珠暗投了,沈知澜很欣慰。 他进屋就不说话,大表兄也不开口,两人就闷着。最终还是杜子远沉不住气,先说了话:“你怎么不继续说话啊?” “啊?”沈知澜回神。 杜子远更气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一到我家来,就成了你家。”他满腹酸气的说:“那大雪梨,一个要五十文,我娘想吃一个,奶奶都不肯,说是要留着招待你们……” 噗,沈知澜差点笑出声,原来是这个才让大表兄化身酸鸡,酸的直叫。 所以他故意激表兄说:“那大表兄该去我家啊!我娘肯定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你们,这么一算,你不就赚回来了?” “你!”杜子远说不过他,气的嘴嘟起来。 “哈哈哈!”沈知澜笑的前俯后仰,直不起腰来。 小小的少年,带着脆弱的自尊心,企图掩盖自己的自卑。这样的少年时期,沈知澜同样有过。 等长大之后,才会发现曾经觉得比天还大的自尊心,完全就无须在意。 他自认年纪比表兄大许多,更*是成熟稳重,该包容他。 午饭是在杜家用的,杜姥姥准备了许多山珍野味,吃的很是尽心。 杜珍娘看着面色红润的亲娘,多了一根银簪的嫂子,真切感觉到家中条件真的变好了。 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正月里过的闲适,就显得格外快速,一眨眼就到了二月里,万物初生兽鸟复苏。 沈知澜还听到一个好消息,沈潭养的小白猫又怀了一胎崽崽。有了上次的经验,沈潭照顾的更加精心,专门去渔家买了小鱼,来给白猫加餐,把大猫养的是油光水滑,眼睛透亮。 “怎么还需要专门出来买鱼啊?集市上没有鱼吗?” “集市上也有鱼,但是不够新鲜,那些鱼都是鱼贩子从各家收了,然后再统一聚到一起,放在集市上售卖的,没有那股鲜活劲儿。这家摊子小,但鱼都是自家打的,打多少卖多少,没有隔夜的,就是自家吃也是极好的。”沈潭碎碎念着,“我们动作得快点,不然鱼就被人买光了。” 沈知澜只好继续加快脚步,努力倒腾自己的腿。 幸好他们时机卡的巧,摊位上还剩了几尾鱼,刚好被沈潭包圆了。 拎着这些鱼,沈潭美滋滋欣赏自己的成果。 “回家了,澜哥儿你看什么呢?” 沈知澜嘘了一声,“我碰见熟人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武馆,示意沈潭往那边看。 第40章 沈潭循声望去,只见到一群正在推搡的半大少年,嘴上还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少年,正好是五天前,还来看过他的周朗。春天里野菜鲜嫩可口,周朗难得进城他们拎了几把。 此刻周朗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一言不发,沉默听着对方吵嚷。 沈潭听了几句直皱眉,“这些人嘴怎么这么脏?什么难听说什么?不就是中间那个少年学拳脚更快么?自己既然学的慢,就该更加用心,怎么倒要来嘲笑别人?” “大概是嫉妒了。”沈知澜分析,“这种人最不堪,自己嫌弃往上爬费时费力,可如果看到旁人想往上走,又觉得不甘心,非要把人拉下来,跟自己一起烂在泥里才好。” 这种性格,真是地地道道的小辣鸡。 沈潭想要过去帮腔,偏被沈知澜拉住了,“先等等,这里是武馆,难道没有师长盯着吗?我们先看看。” 沈潭就停下脚步,专心盯着那边。 武馆的校场里,周朗还在持续被语言攻击,他垂着头,似乎怯弱又胆小,只能用沉默来对抗恶意。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周朗再也忍耐不住,一挥拳打了出去,被他打的那人当场倒退飞了出去,直接砸到枯树上。 哗,人群里发出一声尖叫,“周朗,你用武馆学到的招数打人!” “周朗,你完蛋了!我马上就把师傅叫来,让他把你开除师门!” “你完蛋了!” 周朗听到这样的喊声,知道自己彻底上了当,可对方人多势众,没人站在他这边,他无从解释起。 第24章 周朗愣神的功夫,已经挨了好几下拳头,甚至有人专门找薄弱处,下手毫不留情,还有人专门困住他手脚,让他不能挣扎。 挨了几下打,周朗的火气也打了出来,当堂大喝一声,胳膊一震,那些困住他手脚的再也不是障碍,反倒被周朗的力道震的倒退五六步。周朗再甩了甩胳膊,又丢翻三四个人。 他挣脱了围困,倒退好几部,拱拱手正要说什么,院内却传来一声厉喝:“周朗,你敢学武伤人!” 有个中年人姗姗来迟,正好看到众位学徒被周朗横扫的一幕。 “师傅,我没有伤人!是各位师兄弟非要跟我打架!”周朗急忙解释着。 学徒里的领头人叫武威,他躺在地上,此刻被其他师兄弟搀扶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着:“师父息怒,是我们非要跟新入门的师弟较量,结果技不如人,打输了而已,师父别误会。” “对啊,师父千万别误会。” 听到这句,沈知澜在心里呵呵直笑,难怪这人敢带头打架呢,原来绿茶功夫炉火纯青,玩的好一手颠倒黑白。 他这么说,师父自然更加生气,觉得周朗不管打架,还要恶人先告状!他看的真真的,周朗一伸手就扫倒了一片人,这不算逞凶斗狠,什么才是? 师父生气之下,自然做出了最严重的惩罚,“周朗,你才拜师十天,本来也算不得是本门的弟子,快快自行离去,本门留不得你这样的弟子。” 周朗张了张嘴,看着盛怒的师父,装模作样擦嘴的大师兄,还有暗地里嘲笑的师兄们。 这样的地方,他即使勉强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学不到东西不说,还会被各方排挤,费力不讨好。 罢罢罢。 周朗拱拱手,“既然这样师父,我就走了。” “快走快走。”师父抬起袖子遮掩面庞,恨不得周朗这个祸头子赶紧离开。 “且慢!” 这里凝滞的气氛被打断了,沈知澜快步上前,朝着那位武馆的师父拱拱手,“小子姓沈,本来今天是到集市买鱼的,却没想到意外撞见这一幕,不得不站出来把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讲出来。” 周朗听到熟悉的嗓音,一回头看到居然是沈知澜,张嘴欲喊。沈潭连忙给他使眼色,示意他暂且不要开口。 只有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出来的证词才有可信度。要是被师父知道他们是熟人,周朗立刻罪加一等,不仅殴打同门,还要伙同他人欺骗师长,那才是一盆脏水洗不干净。 周朗虽不解其义,还是暂且闭了嘴。 沈知澜往前一站,又把沈潭提到手里的露漏出来,示意他们真是出来买鱼,而不是临时伪装。 等那位武馆师父看完,他才继续说:“我们两兄弟刚好在门外,先看到了这里的十七位小师父,把这位小师父团团围住,嘴上再问为什么他学的这么快,实际一直在推搡他,逼着他往水井边靠。” 他模仿起那些人的说辞和表情来,真是惟妙惟肖,就像本人一样。 “最后,这位穿灰衣的小师父突然说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脏话,这才激的这位小师父一挥手,把他推了出去。紧接着,剩下的十六位小师父立刻抱手的抱手,捆脚的捆脚,几拳砸在小师父的肚子上,小师父挣扎起来,最后把他们都推了出去。” 沈知澜重复了自己所见的过程,“因为那句脏话太难听了,我单独重复给师父听一听。” 武馆师父犹豫一阵,还是过来听了。 沈知澜说完都觉得脏嘴,说完之后立刻道:“事情已经说完了,都是我们两兄弟一起看到的。殴打同门自然不对,辱骂同门又是否正确呢?想来师父心里也有一杆秤,我们就先告辞了。” 第41章 他去拉沈潭,礼貌点头,出了院子。 周朗等他们都走了,这才转过来对着师父。 师父欲言又止,想要说点什么。 周朗深吸气,“我天生力气大,刚才是收不住力度才会把各位师兄弟推出去的。” 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跺了跺脚,跺在青石板上,“我要是真心想打架,是这样子的。” 说罢,他扭头就走。 等他走后,武馆师徒才去看他踩过的石板,足有一掌厚,三尺来宽的石板,碎成了十几块。 就这么一脚! 武馆师徒都倒吸冷气,刚才跟周朗对打的人深感后怕。 他们再硬的骨头,能有石板耐打吗?周朗说自己没想打架,还真是这样。 周朗出了武官,犹豫一瞬,还是踏上了去沈知澜家的方向。 果然穿过两个巷子,就能看到沈知澜的背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样的:“表兄,今天正好买了鱼,回家请你吃红烧鱼啊!这鱼可鲜了。” “再加点野菜,最近的野菜味道是最好的,香嫩可口,拿点小香油一拌,最好吃了。” 周朗见他没有追问,也不知道怎么的,松了口气,乖乖跟着他回了沈家。 在巷子口沈潭跟他道别,拎着小鱼回去照顾猫咪去了。 听到动静开门的杜珍娘一愣,又换成微笑,“朗儿来了?是集市上碰见了吗?” “是啊娘,我就请表哥过来吃饭,顺便住上几天熟熟路。”沈知澜双手合十,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娘可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啊!” “那你乖巧一点,我就不怪你。” “我当然乖咯,我去厨房帮忙啦!”沈知澜一溜烟就没影了。 杜珍娘好气又好笑,迎着周朗去洗手净面,看他实在坐立难安,就让他去厨房里打下手。 这点大的孩子,能干的也就是洗菜,不过也是快了不少。 杜珍娘除了自家人吃的饭菜,还按照周朗的口味,给他准备了不少,饭桌上,周朗小心翼翼的动着筷子。 沈知澜尝着新鲜的野菜,娘把野菜稍微下锅一煮去掉苦涩味,撒了香油,味道非常爽口。 但要说他最爱吃的蔬菜top1,还是非土豆莫属,会炖的软糯又香甜,入口即化。 不过现在土豆还没传到大焱朝,沈知澜只能望土豆兴叹。 系统里倒是带了不少优良品种的植物,动物牲畜,只要攒够八卦值就能兑换。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知澜这么个从来没出过茂州城的小孩突然拿出此等神物,怕不是要被翻个底朝天?凭他是谁都保不住他。 他想,等过些年他长大点,有了外出溜达作为借口,就能装做从深山挖掘的,顺理成章的把好东西都拿出来。 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一定要整个正宗的火锅来恰! 有了幻想中的火锅下饭,这顿饭吃的很高兴。 沈知澜说要留周表哥玩几天,杜珍娘跟沈齐商量之后也同意了,只当是过来认门了。 晚上,周朗自然是跟沈知澜睡在一块儿的,沈知澜从柜子里拖出来干净的枕头和寝衣,让周朗换上。 周朗正在换寝衣,突然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他脸色一红,紧接着一僵。 “表哥等我一下!”沈知澜见他窘迫的捂着肚子,立刻汲着鞋子,奔出门去。 周朗有心喊他,又怕声音太大,惊动到沈齐夫妇,只得坐在床边,安心等着。 顶多半盏茶的功夫,沈知澜又回来了,端来半盘子馒头,一股脑塞到他怀里,“太晚了厨房没别的吃食,先垫吧垫吧,还有茶水。” 周朗拿着馒头手足无措,“不不不,我不饿……” “哪儿不饿啊,饿了是多正常的事情,谁还会不饿呢?”沈知澜想起寥寥几次跟周朗吃饭的经历,他至少干掉三碗饭,没想到还是没吃饱。 不过这也非常符合能量守恒。 他见周朗还是不肯动手拿馒头,就说:“表哥你看你的力气这么大,需要的能量就越大,胃口好这不是特别正常吗?我就吃的少,所以我力气小,连个水桶都拎不动。”他试图鼓起肱二头肌,让自己显的强壮点。 周朗学着他的模样举起手臂,那胳膊壮的能跑马,沈知澜羡慕的能流口水。 帅,太帅了! “你先吃着,我给表哥讲一个前朝大将军的故事。”沈知澜继续把馒头送过来,示意周朗别委屈自己。 周朗捏着馒头,一咬就是一小半。 “话说大概在几百年前的前前朝,有个姓王的小乞丐,在城里讨饭过活,只要能逃到半个馒头,就能省着过一天。有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进了一家馒头铺子,铺子里放了好大好大的一个蒸笼。揭开蒸笼的第一层,放着两个做成老虎形状的馒头,小乞丐肚子饿了,忍不住就把老虎馒头吃了。再揭开一层蒸笼,又放着做成牛形状的馒头,一共九个,小乞丐闻着面粉香气,又把牛馒头吃了。” “他吃了人家的东西,担心主人家过来怪罪,乖乖留在原地,等着主人回来商量怎么赔偿,结果等啊等,只听到一句话飘过,今汝有九牛二虎之量,亦有九牛二虎之力也!” “小乞丐醒了,发现自己力大无穷,食量也大增,只要让他吃饱了,这种盖房子用的横梁,平常要五个人一起抬,他能一手两根!”沈知澜指着屋顶。 第42章 周朗听的逐渐入迷,比划了两下,“我如果出全力,应该能抱得起一根。” “表哥你还在长身体嘛,只要吃饱了,别说两根,五根也抱得起!安心吃吧。”沈知澜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搜肠刮肚找到这么一个故事,就是想让周朗安心,别觉得自己异于常人。 “后来这位小乞丐,习字学兵书练武功,终于成了一代大将军,现在还有人拜他的庙呢。” 周朗听着犹豫,“我也能成大将军吗?” “只要肯努力,肯定能行,当不了大将军,也能当个中将军。”沈知澜说:“到时候我就能抱表哥大腿了。” 他作势扑了过去,周朗连忙闪开,又生怕碰疼了他,只好放轻动作,颇有“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之感。 沈知澜见他动作慢慢放开,总算安心了。等周朗吃完又收拾一番,两人这才睡下。 第25章 第二日,沈齐这才装做不经意的问起,周朗到城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如果需要他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朗犹豫后说道,他在乡下觉得自己虽然有生活来源,但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个事,思考过自己的优势后,周朗觉得自己可以先学点拳脚功夫,一方面锻炼身体,一方面有自保之力。 只可惜他不懂这方面的门道,在集市上打听得来的知名武馆,竟然会这么不堪。 沈齐就着这事扳开揉碎的跟周朗说:“这些武馆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师父传给弟子,弟子传给徒孙,还有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这样天资出众,一学即会的弟子,还没门派,万一被师父看中,继承了衣钵,哪儿还有他们站的地方?肯定是要想法子把你挤走的。” 沈知澜听着只感叹,他还是想的浅,对人心不够了解。 沈齐道:“你要是有心想学点防身的功夫,我倒是有个认识的人,高深的不会,粗浅的入门级别还是没问题,学着打打基础也好,名师毕竟难找。” “会武功的?谁啊?”沈知澜特别有兴趣。 “你二舅啊!他到处走南闯北的,又有你姥爷在军中的关系,学了一套简单的防身长拳,并不在乎师承,肯学的就肯教。”沈齐说,“让他来当个入门先生,没问题。” 盛情难却,周朗顺势答应下来,“那我就谢过表舅了,我一定好好学。” 也不需要特意通知,杜二舅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一趟,交代账目的事情,听说姐夫给他揽了一个教拳脚的活儿,爽快答应了。 学到新的招数后,周朗便一日复一日的练习起来。 半月后,看到周朗的练习成果,杜二舅感叹道,“这小子!天赋又不错,还肯下苦功夫去打磨基础,练最基础的招数,以后肯定会是一代高手。” 高不高手的,都是以后的事,现在的周朗,还是更关心填饱肚子的问题。自从发现他的饭量比寻常人大后,沈知澜就想着,练武体力消耗更快,愈加需要吃饱。 幸好周朗现在住的周家村,还有几个心善的婶子,愿意多出钱,婶子就顺便多做一份他的饭,也不费什么事。 周朗能吃饱的情况下,练武更有动力。 沈知澜偶尔跑去看看周朗的练习进度,偶尔去摸一把怀崽的猫咪,偶然到处蹭书看,日子就这么悠闲的过着。 沈潭把猫咪照顾的极好,满了两月后,又生下四只雪白还自带长围脖的猫咪。这次没有特殊的鸳鸯眼,小猫咪眼睛都是蓝色的,水灵灵的,已经有人看上,下了定金。 上次一窝小猫咪,开市大吉,一共给沈潭赚来了四十两银子,扣掉喂养的成本后,还是赚了二十多,沈潭已经非常满意了。 就这么悄悄把银子攒下来,没准一年能够赚到四十两,都快赶上禄米的一半了。沈潭小心的把数过的银子又藏进床铺底下。 他睡的木床下有一个老鼠洞,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装下二十多两银子,十分隐秘,不用担心被发现。 沈潭把银子放好,就听到他娘在外头敲门,忧心忡忡的进来说:“潭儿,你那儿有五两,不不,三两银子吗?” “娘,你要银子做什么?” “是你小姨,生了病还硬挺着,不肯去医馆,我想找你爹拿些银子送她去看病,偏你爹说没有。”沈潭娘搓着手陪笑,对于自己开头冲儿子要银子,有些不好意思。 看病是正事,也是正经用途,沈潭想了想,还是给了亲娘五两银子,让小姨别忧心,安心养病。 沈潭娘拿着银子,就先去看望自家妹妹了。沈潭看着减少的银子,暗叹赚钱不易花钱倒是挺快。 但是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遇到突发情况也能应对,这大概就是澜哥儿经常念叨说“经济自由”的快乐吧。 想要自己快乐的源头,沈潭又去后院照顾那些小猫仔了。寻常养小动物的地方总是腌臜的很,沈潭按照堂弟提供的法子,把猫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时常给猫咪擦脸,猫咪都显得格外可爱了三分。也是因此,来选猫的客人都是很满意的。 沈潭折腾着又给小猫煮了一碗鱼汤,看着小猫们嗷呜嗷呜的吃鱼,比他自己吃还高兴。 等把小猫收拾干净后,沈潭心满意足的回了屋子。 快到傍晚,沈潭娘终于回家了,说起白日去找了她妹妹一趟,总算把人哄着去了医馆,大夫看过病说并不严重,好好养着就行。银子还剩了二两,就来还给沈潭。 第43章 沈潭想了想还是没拿,让他娘自己收着,出门在外有点银子傍身,才能有底气。 沈潭娘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自己儿子能挣钱,她也跟着沾光。 沈潭看着亲娘的笑脸,愈发感觉有银子就是有底气,忍不住在独处时去摸床头的老鼠洞。这一伸手,手指却落了个空。 银子呢?! 沈潭吃了一吓,立刻跳下床来,使劲扳开床帐,拿着蜡烛去照老鼠洞,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银子啊铜钱啊,都如同幻梦一场。 沈潭不信邪的又伸手去摸,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可能呢?早上我数了三遍,肯定是放在这里的啊!”他不死心,又去挪开床柱,把整个屋子翻腾的底朝天,别说银子,连他装银子的那块麻布,也没找到。 屋子肯定是遭贼了!沈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那可都是他辛苦攒下来的钱!他心痛难耐。 等等,先不要慌乱,沈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这里是他的家,附近住的全是亲戚族人,如果有陌生的小偷进出,肯定是会引起注意的,想来小偷也没那个胆子,而且他就在后院也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 那么,午后时分留在家里的,只有弟弟妹妹,还有他爹沈斌曾经在厨房里摸走几个馒头吃。 沈潭站了起来,把刚才翻找过的东西归位,装做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重新出了房间。 弟妹们住的屋子里,他们正在自己收拾东西,看见他就齐齐喊着大哥,沈潭没有发现他们的表情有心虚或者惧怕的样子。 然后是他爹的房间,很平常的,沈斌压根没在屋里,大概又出去找乐子了。 沈潭迈步欲走,却在窗户根下,看到了他包银子的那块麻布。 沈潭平心静气的等到第二日天亮才回家的沈斌。 一身酒气,还带着微微的脂粉味道,一看就知道昨夜在什么地方消磨时光。 “爹,你从我屋里拿了银子吗?”沈潭单刀直入,直接问出口。 沈斌一愣,眼珠一转,“什么银子?你小子还存了银子?” “是我自己想法子弄来的银子,一共二十二两,爹,你要拿银子花销,可以,但是你全拿走了,娘和弟妹吃什么用什么?”沈潭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你退一半回来,还有那一半就当是我孝敬你的。” 沈斌却说:“你小子,一见面就跟我叭叭一通说,要什么银子?我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你的银子去了哪儿?别是赖上我了吧?听话,要想拿银子,等到明年,王府领去!” “爹,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证据我都找到了!我包银子的麻布,还扔在窗户根下面呢!”沈潭看他爹死不认账,语气就忍不住急了起来,“你在外头跟人充假大方,跟人称兄道弟的请客吃饭,怎么不管管家人呢?他们还饿着肚子吃糠咽菜呢!” “吃糠咽菜,老子养活了一家人,怎么就吃糠咽菜了?!”沈斌也火了,“要不是老子,能养你到这么大?你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拿你一点银子,还要追着追着的问我要!我不给又怎么样?你花老子的银子还少么?” “还有,你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后院藏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要是惹急了我,大不了一拍两散,一起玩完!” 沈斌勃然大怒,一拍桌面,震的桌子跟着抖了三抖。 沈潭憋屈的要命,要银子没要到,还换来一顿训斥。 但沈斌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只能忍下这口气,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幸好后院的小猫崽已经快一个月了,再养养又能换来一笔银子。银子藏在家里不安全,大不了他藏到澜哥儿那儿去!爹总不能去旁人家里翻吧! 沈潭下了决心。 已经丢了银子,对于剩下的小猫崽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重,指望她们有个好身价。 可这天,长的最可爱那只小白猫,不见了踪影,沈潭在房前屋后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那只小猫。 大猫急的到处叫唤,把剩下的猫崽看的牢牢的,都裹在身下。 小猫到底去了哪儿?莫不是不小心被困到什么角落里?沈潭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 这时,沈斌推开门走了进来,懒懒的把小猫扔给他,“给你,赔钱货。” 沈潭扑倒在地,用身体做垫子,才让小猫没有直接摔到地上。 他小心检查过猫崽的身体四肢,确定没有受伤,这才埋怨说着,“爹,你没事拿小猫出去干嘛?气味变了,大猫会不认小猫的。” 在外头喝了一天风,却连一个铜板都没赚到的沈斌登时火了,“沈潭,有种你再说一遍?!” 第26章 住在王府后街的,家家户户距离都不远,但凡谁家有点动静,三亲六戚都能听到,能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力。 这会儿又是饭点,每家都有人在,或是推开窗户,或是站在角落里,耳朵竖的老高,都听着那头传来的动静。 沈齐刚放下饭碗,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连忙站到门口,拉着一个路过的族亲问发生了什么。 族亲脸上带着几分八卦,几分隐秘说:“听动静,好像是从沈斌家里传出来的。” “好端端的,也不知道在闹腾什么。”沈齐淡淡的说。 这日子,身体康健,家人健在,收入稳定,只要认真操持,就是最好的日子。 第44章 他说着,摸了一把循声而来儿子的脑袋。 听到有人搭腔,族亲立刻来了劲头,“那是你不知道!沈斌最近迷上斗蛐蛐啦!买蛐蛐买罐子,又跟人比赛,这不花银子?上回还叫我撞见他跟人借钱呢!八成是为了银子吵架呢!哎呀,我就告诉你一个,可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啊!” 沈知澜无语的望着这位亲戚,他怕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的? 他扭头看沈齐,“爹,要去劝架么?” “先不急,听听动静。”有道是家丑不外扬,再是亲戚,沈斌估计也不想被人听到家事,如果闹的厉害,再去劝架不迟。 而刚才那位八卦的族亲已经不见人影,仔细一看,人已经窜到沈斌家门口,选了一个最佳观赏位,津津有味的竖起耳朵。 听了一会儿,声响逐渐变大,还伴随着凄厉的猫叫声,让沈知澜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摇着沈齐的胳膊。 这动静不太对啊! 沈齐侧耳听着,眼中不断闪现出担心和犹豫,最终还是担心占了上风,“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招呼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去,大家一起到了沈斌家门口,正巧大门哗啦一声打开,沈斌大步走出来,跟沈齐撞了个满怀。 沈齐倒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子。 “哟,看热闹呢!”沈斌不咸不淡的说着,“看热闹该去戏班子,这儿可没热闹可以瞧啊!”说罢,使劲把大门一拉,人扬长而去。 等他的身影从拐角消失,沈齐才叹气说:“进去看看。” 出乎他们意料,本来以为是斌嫂子跟他吵架,结果在院子里收拾残局的,居然是沈潭。 沈潭正在捡被推翻的家具和柴,看到叔伯们进来,勉强笑了笑,“让叔伯们见笑了,刚才猫到处乱窜,把东西撞的到处都是,为了捉猫,搅的家里乱糟糟的。” 有人嘴快要说点什么,沈齐眼疾手快拉住那人,装做没发现的样子,“没事就好,家具这么重你年纪还小,随便喊一声,我们这些叔伯都来帮忙,快得很。”一边说,一边帮着收拾东西。 沈潭挨个道谢,随后默不作声收拾东西。 沈知澜去看了看后院的猫咪,大猫一见了他只哈气,警惕的拱起身子,小猫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缩成一团。 “小猫没事,顶多是饿了一会儿。”沈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院,低声说道。 沈知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憋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我在呢,一直都在,潭哥你喊一声就行。” “嗯,我知道。”沈潭勉强笑了笑,伸手去呼唤大猫。 大猫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抵过主人的呼唤,过来蹭着沈潭的裤脚,喵喵叫着。 沈知澜注意到有水滴掉到大猫的皮毛上,也假装没看到,学猫儿的样子跟他一起贴贴。 过了两刻钟,沈知澜才从后院出来,沈齐也没问他具体干了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种家务事,就算闹出来,沈潭也得不了好。熬吧,熬到长大就好了,沈齐只能这么安慰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风暴的尾巴来的这么快,这么急。 这天他们一家子正在家里收拾东西,突然有人敲门,沈知澜第一个跑去开门,结果门外站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张嘴就问, “沈氏族亲沈知澜是住在这里么?” 沈知澜一愣,小心回答:“是在这里啊,大人,找他有什么事情么?” “梁大人有请,前去审理所。”侍卫回答。 “大人稍等。”沈知澜心头一紧,连忙窜到正房去找他爹,他嗅到了不平常的气息。 平时来家里的都是找大人,怎么会指名道姓的要找他呢!这里绝对有古怪! 沈知澜撒丫子到了书房找沈齐,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倒了出来,沈齐也皱起眉头。 的确古怪,谁能找一个孩子说什么正事呢? 好在他是父亲,有过问的权利,谁也不能说什么。 同时他安慰沈知澜,“不一定是坏事,你看去的是审理所,那里是梁大人主管的地方,他总不会坑你吧?” 也对,咱上头有人!梁长史还是挺喜欢他的!想到这里,沈知澜重新挺直腰板。 审理所是王府设置来主管刑狱,纪检宗室,同时调和矛盾的事务所。宗室之间如果闹了纠纷,也会上这里来讨要公道,内里 除了梁长史,还有三位宗室长辈,共同理事。 但说来说去,沈知澜还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心情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他跟沈齐一起到了审理所,这里早就有人等候,宗亲长辈坐在上首品茶,梁长史敬陪末座。 沈知澜敏锐注意到,三位长辈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缓缓变的柔和。 是的,他年纪小一看就是没长大的孩子,这是他的优势啊!沈知澜把步子放小,装成寻常孩童的模样,躲在父亲的身后。 同时他借着遮掩观察四周,除了宗亲外,沈斌跟沈潭也站在角落里。 沈斌看到他们父子进来,露出一个阴恻恻兼具得意的笑容。沈潭则是面色灰暗,心如死灰。 见人到齐,宗亲咳嗽一声,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然后才说起话头,“好了,人都到齐,现在该说说正事。” “梁长史你看,是谁来开这个头?” 第45章 “当然是下官来了。”梁长史恭敬道,然后转过来面朝所有人,正色道:“今天将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是为了宗室沈斌,状*告其子沈潭违律经商一事。” 几个字轻飘飘抛出来,听的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正襟危坐,等待下文。 父告子,违律,这是多么大的事!不亚于八级地震! 梁长史说完,先转向沈斌,“你是原告,先陈述案情。” “是。”沈斌宛如聚光灯吸引了所有目光,然后他才不紧不慢的说,“按照宗室律,宗亲不得经商,与民争利,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我们既然享受了百姓的供奉,也要对自己的行为作出相应的约束。” “我一直都以身作则,遵守着这条律令。只奈何,家门不幸,又有奸人作祟啊!我的长子沈潭,在明知这条禁令的情况下,还刻意贩售货物,将货物高价的卖给他人,触犯了这条律令!” “我本来可以装作不知道,或者暗地里隐瞒下这一切,但这样岂不是辜负了朝廷的希望!所以我只能站出来,希望朝廷,希望各位长辈能够教训好我的孩子,让他不至于走上歧路!”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把一个大义灭亲的父亲勾勒的栩栩如生。 可沈潭心里一片冰凉,如同数九寒天,还掉进了冰湖里,寒意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父亲呵!出面状告孩子的父亲! 接下来沈斌又说了什么,沈潭已经完全没留意,他目光定定的盯着一处,直到撞上了沈斌得意的眼神。 这还不算完呢! “但是,我孩子的变化,也不是全无来源的,他是受了旁人的腐蚀和污染,才会这样做的,而这个腐蚀他的人,就是平时跟他交往密切的,沈知澜!” 他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眼睛却一直盯着沈齐,散发着恶意。 本来已经掉进冰湖的沈潭,发现这世上原来真的有十八层地狱的存在!深渊之内,还有深渊。 父亲非要状告他,他可以低头认罪,可是,万万不能连累了旁人!不然他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潭本来放下的抵抗,又重新竖了起来,没错,不能连累旁人! 不等沈斌说完,沈潭已经开始反驳,“各位长辈,先听我说!” “不急不急,先等沈斌说完。”梁长史摆手,“沈知澜何在!” 沈知澜装出更怯生生的模样,“是,我在这里。” 宗亲长辈目光落到他身上,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句,“今年几岁了?” “虚岁七岁。”沈知澜回答,附送一个卖萌的笑。 宗亲长辈问完,心头难免有了偏向,一个丁点大的孩子,他能出什么坏主意?!刚才他还以为沈知澜是进来的成年人,正好奇怎么进审理所还带个孩子来。 所以他转向沈斌,“你说其子贩卖高价货物,具体是指什么?买家又有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要摆出证据来才好。” 第27章 提到这里个,沈斌更加兴奋,总算是能聊到重点了!他迫不及待的抖了出来,“贩卖猫崽!他将市面上常见的猫崽翻了几十倍的价格,卖给了他人,从中获利几十倍啊!” 他努力煽动情绪,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震动。梁长史偏开了脸,宗亲长辈端起茶杯遮掩嘴角,最后只是说一句,知道了。 沈斌并不甘心,再次强调利润巨大,恐有贿赂之嫌。 沈齐看着嘶声竭力的沈斌,不以为意的宗亲们……叔伯当然看不上这么点钱,他们一顿酒席都不止这些。 真不知道该可怜沈斌,还是可怜自己啊。 等沈斌强调完毕,梁长史才转过来对着沈潭说,“你呢?有何说辞?” 沈潭终于得到申辩的机会,脑中跟沈知澜一起聊过的奇闻轶事统统闪现,他慢慢组织语言,一字一顿的说,“我并没有贩卖猫崽,从中牟利,只是将家养的猫仔聘给了其他人,让他们去养而已。” “我家中本有一只临清狮子猫,蓝眼白毛皮毛丰厚,生的格外可爱,我养了三四年,邻居们都知道。去年她产下了四只小猫,跟母亲生的一模一样,我就常常带着猫崽出门炫耀,给左邻右舍看。这途中凑巧有人看中了它们,聘请它们回家避鼠。最终我们挑了黄道吉日,准备了纳猫契,聘书,还有糖和茶叶等等,正式把小猫请回家。手续一式两份一应俱全,都放在我屋内,一个雕花匣子里。” “梁大人和伯爷们,都可以找到对应的证据,我没有说谎。” 梁长史偏头,示意宗亲发话,宗亲视线交汇,同意去找沈潭说的证据。便有侍卫即刻出发,去沈潭家中寻找证据,作为佐证。 如果真要按照他所说,这就不算什么大事。 沈斌哪儿肯轻轻放下,那他豁出去闹腾这一场,不就白瞎了么?沈潭能顺利脱身,以后还不翻了天?! 他立刻说,“什么样的猫能卖到二十两!竟然比一匹快马还贵!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我就是担心这孩子干了坏事,最后把宗亲的名声抹黑了啊!还有沈知澜,这小子打小就坏,光会躲在背后出馊主意……” 说自己也就算了,说自己儿子坚决不能忍!沈齐立刻动了动,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获得许可后道: “斌兄弟,这话你就外行了。金子才这么一小块,凭什么要比银子贵重十倍?还不是因为它的稀少性?还有蛐蛐,在罐子里 第46章 缩着这么小小的一只,但凡冠上了常胜将军的名头,也会身价百倍,可见一样东西的价值,并不是以外观和大小来确认的。在喜欢它的人眼里,它就是千金不换的宝物,是吧?” 沈齐说的意味深长,在蛐蛐上加了重音。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想泼人一身水?笑死,他可没那么好欺负! 沈斌抖了抖,身子缩了缩。 两边正静默无声时,去取东西的侍卫回来了,带来沈潭说的纳猫契和文书,按照格式写的明白清晰,一样不少,还有东华帝君和西王母作为见证。 顺便还把当事猫也带了来。 咪咪无缘无故被捉,本来惶恐不安,看到沈潭一个健步就窜了过去,缩在他脚下。沈潭伸手抱住她安抚,咪咪很快安静下来。 看见当事猫,哪怕是对猫没有研究的人,也能瞧出她有多机灵可爱,一身毛绒绒,特别爱干净。 沈斌察觉到气氛转变,不甘心的叫嚷反驳,“凭什么别人愿意买你的猫!你敢说这中间没有应承人家什么!你卖猫的都是什么人家,你自己一清二楚!千户家的夫人,主薄家的小姐,还有通判的亲戚,一个个的,我可没记错!” 他说的千户夫人,刚巧是杜二舅帮忙牵线引来的,是大舅的上司。可是,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乐意养,也有钱养宠物猫。 这种问题也亏他能问出来,光沈知澜都能逮到无数漏洞反驳回去。 沈知澜往前迈了一步,先看了看年纪最大的那位宗亲,见他微笑点头后才细声细气,装做不解的说,“斌伯父这样说的就不对了。” “哪儿不对?!”沈斌瞪着眼,“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试图脱罪。” “当年皇先祖亲笔定下《宗室律例》,命他的后人领朝廷供奉,享世代安乐,又不许我们去经商,怕的是后人利用手里的资源,去抢夺黎民百姓的生机,以致民不聊生百姓哀嚎。但是没有说我们不能把自家种的,自家养的物产,拿出去换成别的啊!” “就比如说,咱们家家户户都种了蔬菜瓜果,等到了春夏吃都吃不完,送给邻居吧,他们自家还有一堆吃不完的,为了避免浪费就会拿给菜贩子,让他们去集市售卖。这是暗合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意思,也是皇先祖的遗训,他老人家还留有典故,没吃完的午膳,便留到晚膳再用。” 沈知澜说的是焱太,祖昔年还在行军打仗时的典故,军营里物资不足,当然要省着点。 “这要是按照斌伯父的看法,他们到底是在遵循遗训呢,还是在高价售卖,经商夺利呢?这些瓜果经过市面流通,说不定还会卖到参政大人,知府大人的富商去,又该怎么说呢?” 沈斌一时语塞,他总不能反驳说,皇先祖是在装腔作势,支持浪费吧?! 沈知澜一番话引经据典,合情合理,还兼有法不责众的实例,说的沈斌无从辩驳。 宗亲长辈频频点头,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口齿伶俐,思维灵活,不愧是他们家的血缘,便带着五分欣赏说,“看你说的通畅,还会引经据典,可进学了?” “还没有,小子还没到年纪。但是平日里有我姐姐带着识字看书,也可以去宗学里借阅各种典籍,各位先生和蔼可亲,欢迎求知者前去。”沈知澜看话题已经引到这来,便把最后的证据抛了出来。 “宗学里书库还有《宗室律例》的初版,上面写着是“不许科举,不需经商”啊!” 石破天惊! 童稚的声音捅破了一片沉寂。 这就是沈知澜最有底气的证据,在听到沈斌状告违律经商时,他就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个炸,弹抛出来,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 法无禁止,即为允许,况且沈潭这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经商。 梁长史第一反应就是观察在场所有人员,还好还好,因为是调解宗室矛盾,他早早的让侍卫退了出去,除了他,剩下的人全都姓沈。 而宗亲长辈豁然站起,三步跨到沈知澜面前,两手铁钳一样抓住沈知澜的胳膊,“当真?” 沈知澜忍住疼,“是我借书时看到的,现在书还在宗学的书库里……” 撒手,赶紧撒手,胳膊要断啦! 看对方的小孩眼圈红红眼泪汪汪,那位长辈才讪讪松开手,掩饰性的说,“实在过于惊讶,一时惊讶。” 沈知澜抽泣一声,顺着话头说,“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者看了别字。” “小孩子还没进学,没准是他学错了。”沈齐赶紧打上补丁。 众人都在说可能是沈知澜看岔了字,没有继续聊这个,但事后是否去验证,又是另外一桩秘闻了。 梁长史强行把话题转了回来,“好了,沈斌状告一事,我们已经听清了前因后果,也有了判断。此事并不提倡,但也不能算作是违例经商,沈潭日后不得再做此事,沈斌行事也该三思而后行。” “你们二人,既为父子,也是前世积攒的缘分,遇到问题应该互相沟通,解释清楚,而不是贸贸然的跑到审理所来,让长辈替你们调节矛盾。” “就罚你们半年的禄米,以作警示。”其中一位宗亲说道,“认罚么?” 沈潭干脆利落的说,“认!” 沈斌吞吞吐吐的道,“认。” 不认不行,这禄米还要从梁长史手里过,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沈斌很清楚。只是可惜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压服儿子,结果反而丢了禄米,亏啊。 第47章 沈斌恨恨的瞪了沈齐一眼,这才迈步出了正屋。 沈潭获得胜利,却没敢去看沈齐父子,抱着猫咪,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沈齐从被瞪的那一眼里悟到什么,看来这些日子他过的滋润,也招来小人妒恨,想要把他拉下马。 说来奇怪,人不会去妒忌那些离他很远的大人物,哪怕那些大人物比他过的好千万倍。但是他们肯定是会嫉妒身边的邻居比他们多吃半只鸡,多扯两匹布,会去暗中使绊子。 财不可露白,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沈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三位宗亲都走后,这才带着沈知澜靠近了梁长史,带着歉意说,“大人,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沈斌虽然是诬告,但要是碰上主官心情不顺,也少不了跟着吃挂落挨训斥。 梁长史只是摇头,“小事一桩,我总不能让无辜者跟着受难,让诬告得逞,让旁人胆战心惊。”他摸了摸沈知澜的肩膀,换了话题,“你适才说的《宗室律例》初版,是真的么?” 沈知澜看了他一眼,梁长史如果想看,随时可以去书库里找,这才点点头,“是真的,一字不差。” 他原先一直以为这条禁令就是不许科举不许经商,直到跟梁长史混熟,获得了进出宗学书库借阅的机会,偶然从角落里翻到了初版,这才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么明显,他能不记下么,又没瞎。但是他谁也没提,只是今天涉及到自身,这才说出来。 梁长史注视着他,“知澜,我明白你是个聪明孩子,记性也好,但今日这事兹事体大,涉及到许多人许多事,如果闹了出来,不光是我,王爷也可能保不住你,所以,你能保守好这个秘密么?” “我发誓!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娘跟我姐!”看梁长史这么郑重,沈知澜举起手指,信誓旦旦。 梁长史这才放心,让沈齐带着人先回去,后续问题他会处理。 沈齐再次道谢,领着沈知澜走了。 沈知澜非常清楚梁长史在担心什么,律例是律例,实操是实操。就算能找到初版,又能证明什么呢?现在县官判案,全看心情。 大焱律还明文规定,除去爵位官荫承袭给嫡长子,剩下的财产诸子均分呢!可是茂王府的产业,起码有九成都留给嫡长,剩下的那点残渣,才被施舍着分给了其余诸子,也没见谁敢去闹腾。 形势比人强时,低头也是一种策略。 第28章 沈知澜又不是真正的孩童,心中明白世俗和陈规的能量,以及环境的潜移默化。 但是这事闹的……看到沈潭整个人低眉顺眼的离开,不知怎地,他也难受的很,堵得慌。 沈齐父子牵着手,沉默着走回家。 面对担忧的珍娘母女,沈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梁大人遇到一点问题找他们过去问问,问完就回来了。 杜珍娘这才放下心,“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晚上吃顿好的压压惊。” “审理所又不是只管刑狱,还会调解宗亲纠纷呐,亲戚么,少不了有牙齿碰了舌头,你惹我,我惹了你的时候,又不是外人。”沈齐有些好笑,“别担心,我们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不过,晚上加菜,我想吃酱肘子!” 还有心思说笑点菜,那就没大事,杜珍娘安抚了几句,让两父子进书房单独说话。 今日突遭意外,沈齐也有心叮嘱儿子日后谨言慎言,别露了自家的财惹了眼。 他从今日沈斌恨恨的眼神中发现,他家估计惹来不少眼红。好在时间还短,日后缩起手脚,哭哭穷借借债,时间流逝慢慢就不惹眼了。 他张嘴刚要说话,就发现儿子臊眉耷眼的,率先承认错误,“爹,今天的事情主要是我不好……聘猫的事,的确是我出的主意……” 沈知澜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沈齐听完真是乐了,这算什么,歪到正着吗?看来这个锅,还真是自家的。 “你怎么想到这样一个主意?” 沈知澜慢慢说,“潭堂兄说斌伯父出去斗鸡,输光了家里的银子还有外债,家里衣食无着,想要偷偷攒点银子,我看他擅长养宠物,就出了这个主意,他也说好会保密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沈斌伯父知道了,这才闹了出来。但是我相信,这事一定跟他没关系。”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来追究泄密原因没什么意义。你以后啊,该学着分辨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才好。”沈齐叹息道。 沈知澜抬起头,“我相信潭堂兄的为人,他不会泄密。就是退一步讲,泄密对他更没有好处,少了银子来源,我顶多不痛不痒挨训斥,他才有实打实的损失。”沈知澜恨恨道:“别让我晓得,到底是谁告的黑状!” 沈齐想,这孩子,低估了人心,诬告哪儿需要什么证据,告就行了。 沈齐反而问到:“那现在呢?你知道了出主意可能会发生的后果,重来一次让你选呢?” “还会!” 沈知澜想了想,顺应本心的说,“只要不牵涉到家里,我还是会这么选,只是我会找一个更妥善,更隐秘的方式。一件神兵利器放在库房里,那就毫无意义,我想的主意如果不能帮助到他人,同样毫无意义。要是这中间有人告状,泄密,故意使坏,那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品性卑劣,而不是我的问题。” 第48章 我依然一如既往。 沈齐对上沈知澜坚定无改的眼睛,散发着空前强大的气息。 真是幼稚,笨拙,空想,纸上谈兵,能找出一百个词汇来形容他的没深没浅。 但正是这样,才显得珍贵啊!少年人比起中年人来,最可贵的就是这股敢想敢冲的气势。 非要他学着老练成熟,才是埋没了他。 沈知澜倔强的看着父亲。 所以沈齐只是慢慢的说,“希望你长大了,依然这么想。” “现在的我,跟长大的我,都是我,做出的决定,也该一起承担。如果长大的我不服气,就让他来找小时候的我,理论个清楚吧!”沈知澜发出豪言壮语,然后又迅速的借坡下驴,“不过,我以后再干点什么,说点什么话,一定会三思再三思,把所有的风险考虑清楚的!” 他跟沈潭还没走路就认识,自认了解沈潭,所以就没想通,到底是哪儿泄的密,这不科学啊! 看他绞尽脑汁的样儿,沈齐终于大发慈悲告诉他,“这事应该是沈斌看我们家日子过得顺畅,想要趁机敲诈,陷害我不要紧,陷害你才能关心则乱么,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你这么个小不点,能出什么主意。” !!!竟然是这里出了差错! 但是沈知澜一想到家里日渐宽松的源头,这锅,还是自个背吧! 梁长史处理好今日纠纷后,该安顿的安顿,该暗示的暗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那三位都是老滑头,心里清楚什么能说,想来嘴也会闭的紧紧的。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的赶去宗学书库,按照沈知澜的指点,从最里层书架的最底下一格,翻到本封皮都掉了一半的《宗室律例》,怪不得旁人没找到,这书怕是平时用来垫桌角的。 梁长史翻开了这剩下的半本册子,又神色复杂的合拢了。 果然,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果断把这书揣进怀里,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回了审理所。 而到了审理所后,梁长史意外发现,正厅的侍卫换班顺序不太对。侍卫换班的名单需要他过目,梁长史记性好,扫过一眼都能记得七七八八,现在这个人数跟顺序明显不对。 他找了侍卫长,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人到了审理所来?” 侍卫长恭恭敬敬的说:“无人到此。” “喔。”梁长史点点头,推开审理所正厅的门,进去了,侍卫长有心想拦,又不知道是拦着好,还是不拦着好。 梁长史在正厅待了片刻,出门时说了一句,“里头落了灰尘,记得找人去打扫干净。” 侍卫长恭敬应声。 梁长史面无异色,一直走到回廊里,这才微微松下眉头,想起刚才正厅所见的景象。 审理所因为是调解宗亲矛盾的所在,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所以正厅铺有铜管,能够听到侧间的声响,也方便王府管理宗亲们。里面长久没人进去,今日摆着茶壶的桌子,却擦的干干净净。 没人进出?!他能信? 而能让侍卫们对着他,闭口不言的人,梁长史能想到的只有二人,王爷和世子。 这两位是偶然撞上,还是刻意过来?又为什么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梁长史想不明白,却不得不想,前程未卜,不知福祸啊。 作为一场未知风波的掀起者,沈知澜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他被迫家里蹲,对外宣称不小心崴了脚,需要休息,也算是避避风头的意思。 他七八日不出门,倒是引来一群小伙伴看望,都盼着他早点恢复,好继续带着他们去玩。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的小话,沈知澜心不在焉点头答应着,直到有人提到,“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潭堂兄出门,也不知道他在家干嘛。” 沈知澜的耳朵竖了起来。 “好像是得了风寒吧?也在家休息,”沈蒲接话道,“说来也是我们倒霉,你前脚崴了脚,后脚潭堂兄也生了病,剩下我们几个,一点都不好玩!” “得了风寒,请大夫去看了吗?”沈知澜连忙插嘴。 “当然请了,吃了好几天的药,现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沈蒲道,“你要是担心,我帮你问问。” 沈知澜默默拿出一盒点心,“顺便把探病礼物给我带去,带我问好。” 沈蒲拍着胸口答应了,可是又过了五六天,还是没有见到沈潭出没,他就跟冬眠的蝉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下沈知澜彻底坐不住,找了最清净人最少的午后,装做脚还没好的样子,慢腾腾挪到了巷子里,试图守株待兔。 他刚腾挪两步,右手突然被人搀扶住,一个声音问,“你要去哪儿?” 沈知澜扭头,发现是个年纪挺大的陌生中年人,见他行动不便过来搀扶,热心肠问他要去哪儿。 沈知澜憋的脸通红,声如蚊蝇,又不好说自己在装瘸,“就是前头,门口种了一颗柿子树的那家。” 中年人一见路程不远,贴心的半扶半抱,嘴上还说:“你一个小孩子又伤了脚,怎么还让你出门呐?不怕被拐走了?” 当然因为我是偷溜出来的啊!! 沈知澜脚趾疯狂抠地,嘴上却说,“这附近全是我的叔叔伯伯,喊一声就来人了,怕什么?再说了,我是去找我哥,走不了几步路。” “原来如此,需要我帮你叫门么?”中年人问。 第49章 “不用了,我在前面那个石凳子上等就行了。”沈知澜礼貌婉拒。 中年人把人送到石凳,就顺着巷子口慢慢走掉了。沈知澜见他没有继续追问,就把心思放在等沈潭上。 这个点,他就不信沈潭不出门! 果然等了两刻钟,沈潭家大门开启,沈潭低眉敛目的出来,手上还提着东西,打算出去扔垃圾。 本来一切都好,但刚转头沈潭就瞧见沈知澜坐在路边,慌不择路扭头就跑,一下子撞到墙壁上,额头青了一块。 沈知澜积了满肚子的怨气,一下子泄了一半,看沈潭还想再跑,立刻喝道:“你今天要是跑了,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我说到做到!” 沈潭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怔在原地。 见他不跑了,沈知澜这才迈步上前,“说好的哥哥要让着弟弟呢!我等了你半个月还以为你能快点想通呢,结果还是要我主动出击来找你,哼,这次欠我一串糖葫芦,不对,两串!” 语气一如既往,还带着点蛮不讲理,偏偏没有生气的样子。 沈潭慢慢转过来,头还是垂着,“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这事说来说去,还是我引起的,我该负责。” “好哇,你想负责,我就慢慢跟你一笔一笔的算啊。””看他没有挣扎的意思,沈知澜把人拉到一个僻静墙角,打算从头慢慢说起。 沈潭乖乖跟上。 “我问,你回答。”沈知澜表现的格外强势,“第一个问题,你有把我们的秘密,刻意泄露出去吗?” “我要是说出去了,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沈潭立刻急了,举起手赌咒发誓。 “第二,你提前知道你爹的行动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当时也懵了,到审理所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他对着梁先生说出那番话。”提到这里,沈潭依然记得当时天塌地陷,后悔莫及的心情。 沈知澜放缓神情,“所以你看,你既没有这个心,也没有做出对应的举动,更不知情,干嘛为了你爹的错误,怨恨自己?” 第29章 “可是我过不去这道坎,心里难过,以后也没脸再去见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呆着,自生自灭算了,反正我只会连累人。”沈潭垂着脸,带着哭腔说。 “连不连累的,是不是该我这个苦主说了算?”沈知澜乘胜追击。 沈潭犹豫着点头。 “那问题不就简单了?!我受到损失和伤害,你是不是该弥补回来?”沈知澜循循善诱,一步一步的铺了台阶。 沈潭继续点头。 沈知澜拍掌,“这不结了?!从明天开启,来家里给我做事!让我想想怎么使唤你!怎么奴役你!我还有好多歪主意没使出来,你可要慢慢等着。”他刻意做出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模样,不显得凶,反而很可爱。 只要能弥补,沈潭的愧疚就减轻不少,他答应了次日就过来认打认罚,沈知澜这才跟他一起扔了杂物,目送他回家。 沈知澜解决一桩麻烦,拍拍手哼着小曲正要回家,一扭头跟什么东西撞上,撞的额头生疼。 哎哟,沈知澜扶着额头,正要痛斥是谁走路不看道,一抬眼,发现就是刚才遇见那个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从他的表情和位置来看,只怕刚才两兄弟的对话,被听的一清二楚。 沈知澜哄一下炸毛了,“你怎么偷听人家小孩子讲话!不要脸!” 中年人悠悠叹道:“那是因为,我也没想到会有小孩子装瘸啊!枉费我一片好心。” 小把戏被揭穿,沈知澜反过来闹了脸红,他弱弱道:“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脚伤已经快好了,我怕被邻居看到,那个,不许说出去!” “要想封我的嘴,代价可是很高的,不知道你给不给得起?”中年人很有兴趣的说。 “那你想要什么?” “比如说,五,不,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就是天价,但对沈知澜来说,属于十分肉疼,但又不是拿不出来的程度,他如果去找姐姐凑一凑,也能凑齐三两银子。 但是,他拒绝! 中年人讶道,“为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沈知澜白他一眼,本来不大的一件事,要是他真给了银子,那不是成了心虚嘛?再说敲诈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让对方成功了一回,吃到甜头,还能有清静? 他选择从源头斩断,绝不踏入罪恶的深渊。 “你要说就说吧,一件小事而已。”沈知澜干脆利落的转身,“我回了,你自便。”昂首挺胸,沈知澜顺着巷子走了。 中年人没有跟上,反而停留在巷子里,看着沈知澜走掉,笑了起来。这小滑头,心思还挺灵动,故意绕了远路,没有马上回自家,生怕被人跟踪。 怪机灵的。 观察一日确定没有奇怪的流言后,沈知澜才放心。 避了这么几天风头,他心里又冒出一个新主意来。 主要是沈斌刺激的! 沈斌一计不成还没扣了禄米,偷鸡不成,咽不下那口气,就常常站在自家院子指桑骂槐,说沈潭成天养这养那,鸡鸭兔子,全是些没出息的玩意儿,以后也要跟着没出息。 每当这时,沈潭就沉默不语,也不反驳也不出声,跟个木头似的。 第50章 反而把沈知澜听的炸了毛,跟“养东西”这一条杠上,不但要养,还要养出点成绩来,养的美名传扬,让沈斌好好开眼才行。 沈知澜在八卦系统里一翻找,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法子来,火炕孵鸡蛋。 现在养小鸡崽,全靠老母鸡辛苦干活,努力二十多天,最后大概能孵出十几只鸡仔,养上一年多,才能变成成年鸡。 这中间,老母鸡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有她才有小鸡崽,也具有很大的不可控性,而等小鸡崽破壳后,野外郊区有大量的野草和虫子,足够养活小鸡。如果能人工孵化鸡蛋鸭蛋,每家每户稍微腾出半个人手来,把鸡鸭赶到野外,天生天养,能增加好大一笔收入。 沈潭听完他的计划,摸了摸鼻子,“原理我是听明白了,我对孵蛋有经验,但是,咱们也不可能搞出个养鸡场来啊!这正经属于经商的范围,我们不好插手。” 沈知澜暗叹他不开窍,只能扳开揉碎跟他说,“这样好的法子,岂可我们一家独享,当然是要先进献给茂王爷,借王爷的手呈给董布政使大人,由董大人布置下来,福泽整个茂州的百姓呐!” 到时候,沈*潭得到赏银,茂王得到爱重百姓的声望,董大人得到妥妥的政绩,一鱼三吃呐! 沈潭终于读懂这个三赢计划,打算照办。前期投入也不大,零散的砖头和柴火,鸡蛋都是现成的。 沈潭为了节省本金,甚至还自学了怎么铺火炕,客串了一把泥瓦匠。 他们进进出出的行动,自然瞒不了人,有人伸长了脖子,问沈知澜这是打算干嘛,沈知澜就大大方方表示,要研究怎么孵鸡蛋。 想要小鸡崽,上集市买不就行了嘛?用不着这么折腾吧? “几个铜子的事,当然很简单,但是外面的平头百姓想要孵鸡崽,就麻烦的很,需要自家学自家弄,我跟潭哥打算找到一个省钱省事的法子,过王爷的手,让所有百姓都能用上。”沈知澜故意把话说的堂堂正正,还嬉笑着,“五叔,看你这么有兴趣,赞助我一点研究经费呗?” “你们慢弄,五叔手头也紧,等成了,我给你们满城吆喝去!”一说到银子,对方立刻退却。 沈知澜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他也没在意,权当是宣传了,他还怕被人说么? 就是没想到,那些人的嘴巴能这么碎,这才第二天,就传到茂王耳朵里,茂王打算亲自过来,一探究竟。 慌的沈齐差点跳起来,连夜把自家打扫了三遍,清水冲了所有的地砖,连路过的小狗都被薅了过来,洗的干干净净。 熬夜打扫卫生让沈知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他打着哈欠说,“爹,别忙活了,王爷是过来看鸡崽,又不是来看我们家家底的,再打扫也就那样。” 沈齐过来敲儿子的脑瓜崩,看他龇牙咧嘴的,这才舒畅几分,“你不懂,贵客登门,自然要好生收拾。说起来,我上回见王爷,还是王爷寿宴时,远远敬了一杯酒。” 一晃又是半年,这才见到第二回,不怪沈齐激动的不成样子。 只可惜激动也没用,沈齐不是这场戏的主角,沈知澜也不是,他顶多是替补解说。 隔日清晨,茂王就出现在沈知澜家的小院里,看他们临时搭起的棚子和台子,还有正在孵的蛋。 沈知澜有心要给沈潭出彩的机会,提前跟他套好了词,让他负责替茂王介绍火炕的用处。 说圈话嘛,使劲往高上大的地方抬就行了!什么玄乎说什么,说的好像整个茂州已经遍地鸡鸭,丰饶富美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茂王时不时点头的样子,应该非常满意这样的说法。 沈知澜见状,就知道这次的打算有门!嘿,这还不让沈斌悔不当初?! 王爷出门,哪怕是离王府只有二里地的地方,也跟了好大一群随从,把沈知澜家的前院挤了个满满当当,没地下脚。 沈知澜退出第一圈层,一抬眼,看到熟人。 啊,这不是前两天说他装瘸那位么?现在都混进随从圈了?!这速度真是杠杠的。 沈知澜视线刚刚接触到这位,他立刻敏锐回望,扫到位于角落里的沈知澜。 眼睛好利! 沈知澜叹道,随后看到那位陌生中年人,迈步朝他这边走过来。 等他到了,沈知澜先拱手说,“这位先生,上回小子言语无状,冒犯了。” “你这反应倒是快。”中年人一哂,“怎么,这次自己不去回话,偏让你的兄弟去?” “因为做这事,我出嘴,他出力。汇报的场合,我出力他出嘴才合适。”也让他能出风头,给王爷留个好印象嘛,他们这些人以后吃肉还是喝汤,全靠王爷呢。 中年人微微点头,“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出现在这种场合?” 怎么这些人如此热爱“我考考你”?沈知澜腹诽着,嘴上却说,“因为我猜,我们能算是远房亲戚?”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喔?” “有两个原因,第一,王爷来的既然是宗亲家里,带的想必都是心腹人,你又不像侍卫,那就是师爷或者旁的。可是师爷需要时刻跟着王爷,你还有空跟我闲聊,可见你又不是师爷,那就只能往亲戚上猜了。” “至于第二嘛,”沈知澜故意卖起关子,“一照镜子就知晓,我们脸上生有相似之处。” 第51章 中年人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鼻子?眼睛?还是别的? 沈知澜恨铁不成钢,“是眉毛啊,眉毛!咱家的人,眉尾总是微微垂下,毫毛生的比一般人长,这可是长寿的标志!” 虽然也有人没遗传到,但遗传到这个标志的人实在太多!沈知澜天天看,已经总结出规律了。 中年人蛤了一声,在眉毛上摸索半天,始终没找到到底哪儿眉毛长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叔伯的辈分?又该怎么称呼?”沈知澜拱手行礼。 “我啊,应该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辈吧。你要是这个也能猜出来,下回我就全都告诉你。”中年人握手成拳,“作为晚辈,不如先说说你的名字?” 宗亲取名都有规律,一通姓名就知道辈分,沈知澜心知问不出来,只得只报家门,“我叫沈知澜,三点水的澜。”跟他一个辈分的,取名都是从了“三点水”。 中年人本在点头微笑,听到三点水时,面色突然一变,握住了沈知澜的手,“什么,这是你的名字?” 第30章 对方力气大的很,沈知澜觉得自己的胳膊要折了,跳着脚挠人,“松开松开,疼啊,我就是叫这个名字,叫了七年了,所有人都知道。” 中年人撒开手,“这名字还是挺好听的,波澜壮阔,你爹娘用了心思。” “那当然,名字寄托了爹娘对孩子的期望,翻了好久才取的,但这又不是什么罕见字,总会有重名的。”沈知澜揉着自己的手腕,“我还有个远方叔叔,也叫沈斓,不过他是文字旁的斓,我是三点水的澜。” “家里人多,好名字都被取的差不多了。” 中年人笑到,“这倒是,寓意好的字眼,其实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容易重名。” “就是!很容易撞名的。”沈知澜一看手骨,暗叹它最近的多灾多难,万幸没掐出什么毛病来,就是红了一圈。 他低头揉手腕,没注意到中年人复杂的视线投射到他身上。 居然是他,才这么点大! 真的是他吗? 旁人的心理沈知澜感知不到,他自觉水逆,接下来的行程,主动闪避到侧面。 茂王已经看完整个火炕孵鸡过程,听过沈潭的介绍,满意的捋着胡须,说着圈话:“这是好事,我们皇室享受百姓供奉,更要关心百姓的生计,再微小的地方也要留意到,潭哥儿能想到这些,还亲自上手去做,本王很欣慰,也该跟着出出力,还需要人手或者费用么?” “现在还不需要,如果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诉王爷的。”沈潭躬身回答。 既然如此,茂王就没继续过问,等着沈潭把经验总结出来,再呈给董大人,赚赚百姓声望。 茂王离开了。 院子里清静下来,沈潭后知后觉的,“我居然见到王爷了?!还跟王爷说话了?!” 沈知汝扑哧就笑,感情刚才他板着个脸,是慌的!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 不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邻里一窝蜂的涌进院子里,纷纷恭贺他们这次得了王爷的青眼。要知道这么多宗亲,有几个是王爷能记住的?更别提贵脚踏贱地,亲自过来看了。 沈齐春风满面,招待邻居,那么多人,硬是把每个人都安抚到了,又好言好语的把人送走了。 等人一走,他异常亢奋挽起袖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别别别,刚才潭哥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只要控制好火炕的温度,其实用不着来来回回的看。”沈知澜过去挽爹的手,“今天那个不认识的中年人,跟在王爷右侧方的,到底叫什么?” 沈齐回忆,“王爷没说,我也没敢问,很重要么?” “也不重要,没问到就算了。”沈知澜嘟囔,就是那个中年人,看他的眼神好怪。 那种波澜壮阔,意味深长,还难以置信的感觉,好难形容。 有了王爷背书,即使沈斌再怎么不高兴,也不敢当面叽叽歪歪拿这个说事,只能认怂。 沈潭借机住了过来,认认真真守着火炕,摸索怎么控制温度,现在没有温度计,全靠人体感觉,所以,这个活也不容易。 但沈潭大概天生点亮了这一块天赋,能把温度把控的刚刚好,七天过后,已经能从壳上看到很明显的血丝了。 如果没有血丝,就是孵不出的坏蛋。 他一边说,沈知澜一边总结表述,沈知汝负责担任速记员,写在册子上。 “等这本《孵蛋要决》写出来,潭哥是著者,我是审核,姐姐是主笔,把我们仨的名字,都写在第一页。” 沈知汝抿嘴就笑,可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么?” “当然!姐的功劳,谁也拿不走。”沈知澜一边逗闷子一边纳闷,“这人怎么又来了啊?这蛋还没孵出来,他来的比谁都勤快,三天来了两趟。” 那个中年人,成天往沈知澜家跑,连后院种了多少果树,鸡窝里养了多少鸡都知道,还跟沈齐聊的特别投机,让沈齐相见恨晚。 临近中午,沈齐随口邀请此人留下用饭,对方立刻顺杆爬,留了下来。 杜珍娘张罗了一大桌子饭,摆在正厅,沈知澜想起上次跟中年人随口说起的约定,悄咪咪的去亲爹,“爹,这位叔叔伯伯到底是什么辈分?” 他打听清楚,到时候好找兑现约定。 第52章 不料沈齐说,“你想打听他的名字?” 沈知澜猛点头。 “哈,他特意叮嘱了,不能告诉你,说你们有约定,要猜到他的名字。”沈齐抚掌笑道,“我可是拭目以待,等着你猜中呢。” 沈知澜唾弃中年人的狡猾,郁郁回到座位上。 这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怎么猜?让他认输,他又不爽的很。 午饭时,沈齐请中年人上坐,中年人也不客气,大刀金马的坐在上首,动筷开始用餐,尝到杜珍娘做的清炒野菜后,怀念道:“家常野味的口感,许久没有尝过了。” “想吃的话,随便找一家饭馆,做的都比这个地道多了,不过是清粥小菜。”沈齐称呼着:“沈大先生,实在赏脸。” 他不透露名字,也不透露辈分,只让称呼他沈大,沈齐本能觉得他辈分大,就用“先生”称呼之。 “就是要家常的,味道才正。”沈大说,“小时候春天,正好是春饥,种子都下了地,没得吃,幸好漫山遍野都是野菜,随便薅两把过来热水一烫,撒一点盐,就能糊弄一顿填饱肚子,吃的我是看见野菜就倒胃口。但是后来日子过好了,又忍不住想这一口。” 没想到他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 “现在吃野菜,要热油下锅炝炒,起锅撒上芝麻粒和葱段,点上香油,才是一道好菜。”沈知澜说道:“不过嘛,食得野菜,百事可为,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他化用了《菜根谭》里的一句话,但听在他们耳中,只觉得平淡中透出一股豁达之气。 沈潭特意多挟了一筷子,慢慢吃着。 “凡是大人物成功之前,都有一段磨难期,能低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当时的情况了。但是只要熬过了最低谷,每一步都是向上!” 沈知澜给在座的灌起心灵鸡汤来,格外顺手,同时碰了碰做他旁边的沈潭。 沈潭察觉到他的安慰之意,捧着饭碗遮挡自己微红的面颊。 家里人也习惯了沈知澜偶尔的豪言壮语,并不惊讶,反而举起鸡腿放进他碗里,“那吃烧鸡,又有什么说法?” “保持运动,肌肉结实又好吃。”沈知澜反手灌毒鸡汤,笑的杜珍娘前俯后仰的。 唯有沈大,注意着他们一家人的互动,目中异彩连连。 吃过饭后,沈大喝了清茶漱口,又去火炕绕了一圈,然后告辞。 他面无异色的绕行一圈后街,最终从后门进了茂王府,进了正院。 王府的世子早就在此等候,见到沈大回来,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您终于回来了,出门去该带着侍卫和随从的。” 沈大哂笑,“带那么多侍卫干嘛?前呼后拥人挤人的,想看点什么东西都不容易,还不如一个人出门,清静自在。” 世子腹诽,你倒是自在了,留下他们这些人,担心的要命,偏还不敢跟过去。 世子也不想这么做小伏低的,但他父王再三强调过,这位的身份不一般,辈分还比他大许多,热情些尊敬些,总是没错。世子只得听之任之,让对方随意行动。 藩王宗室,在封地等同于土皇帝,可如果从京城论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多位藩王中的一位,世子能不能顺利继位,还要朝廷下诏首肯。所以听到这位从京城来,世子也要按照贵客对待。 贵客想做什么,他们只能听之任之。 沈大坐在主位,手里捧着茶盏,皱眉沉思,世子见状就告辞退了出去。 等到四周无人,沈大终于惊醒一般,凝聚精神,虚空中,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一本书册。 书册封皮上隐隐写着什么字,但就是看不清。 沈大翻开封皮,前头的书页都是可以翻动查看的,但后面的书页黏的比浆糊还结实,浑然一体。 而沈大正在看的这一页,有一些字迹,又有一些字上金光闪耀不可直视,只能挪开。 上书:“盛平四十年,废帝继位,未几,应王褚王恒王联合宗室,将帝废除储位,后废帝不知所踪。储位空悬,纷争频繁,众皆不服,由此开启“八王之乱”。” “各地天灾频发,朝廷救援不及,有造反者曰,风水轮流,帝位在我。” “盛平四十二年,有敌奇袭x州,有宗室子xxx假作投降,趁机夺主理权,护的一城百姓,毫发无损焉。” 原本耀眼的金光,逐渐黯淡下来,才能隐约看清写的到底是什么字,所以沈大晃悠了好大一圈,这才终于找到茂州来。 只是此刻,沈大表情复杂,盯着逐渐清晰的“沈知澜”三个字,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可能呢!那小鬼,横看竖看都没看出什么能耐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大实在想不通。 但这本书册,是他从地府偷偷带走的天书,天书从不出错,所以他再不信,这事也是真的。 想起今天的见闻,沈大又有点举棋不定,觉得这小子好像,真有两把刷子? 再多看看? 第31章 沈知澜晚上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他梦到自己空降投胎成了一只猴子,在花果山啃香蕉,荡树藤,平等的抢每个路人的背包,翻零食,带着一大群猴子称霸水帘洞,直到后来,猴子把他簇拥起来,要让他当花果山新一任的猴子头头,沈知澜拼命摆手,他不要当一辈子猴子!一辈子只能吃香蕉啊! 第53章 啊!沈知澜总算是挣扎着醒了,长吁一口气,还好是个梦,不用变猴子了。 但是转念一想,嘿嘿,如果能混到花果山新一任猴王的位置,没追还能看见自己的偶像大圣呢,这么算也不亏嘛! 以至于今天姐姐问他想喝点什么时,他顺嘴说,“香蕉!” “嗯,香蕉是什么?” “一种外地水果,味道还行。”沈知澜答,现在的运输条件呐,是没法子吃到当地特产水果了!想要吃只能亲自去本地,就算是帝王至尊也赶不上一口新鲜的水果。 还是现代好啊。 沈知澜砸吧嘴回忆着丹东冬草莓,糯米糍荔枝,智利车厘子,自己把自己馋的不行。 在他口水直流时,姐姐突然叫了一声,“快看快看,这个蛋是不是要破壳了?” 沈知澜蹭一下站起来,跑到火炕上一瞧,举起沈知汝说的那个鸡蛋,对着油灯一照,无奈说:“还没能,现在只是长出胚胎了,形状像鸡仔,但起码还要七八天才能破壳。” 不过蛋壳上遍布血丝,对于先前没见过的人来说,确实挺唬人的,沈知汝不好意思的笑笑,重新把鸡蛋放好。 “何叔叔来了?来找我爹吗?” 沈知澜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回头一看,发现是何文昌到了。 何文昌温和应声,“对啊,他在那儿呢?” 提到这个,沈知澜就来气,最近沈齐被人灌迷魂汤了!跟沈大聊的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二人常常邀约详谈,在书房里谈起诗书和世事,一聊就是几个时辰。 何文昌点头,转而好奇看向火炕,“这就是最近都在说的火炕孵蛋?” 他身在衙门,消息比旁人灵通,也听说了这事。 沈知澜主动让位,简单解释了两句,还悄悄问何文昌,“何叔叔,要不要我替你美言两句,让你接手管这事,也好赚点业绩?” 何文昌哭笑不得的,“哪用的上你这么个小孩替我美言了?” 沈知澜振振有词:“因为我知道何叔叔的能力嘛!你管事我放心,等到《孵蛋要决》写好,董大人自然要找人推行实施,白得的政绩,肥水自然留给自家人。” “到时候再说吧。”何文昌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肩头,去书房寻沈齐了。 他们仨在书房里也不知道聊什么,又聊了一个多时辰,沈大这才告辞,何文昌留下用饭。 沈齐对着何文昌,大赞沈大,称他博闻强记,博古通今还兼知俗事,不论什么样的杂书或者轶事,沈大都能信手拈来。 他说的沈知澜忧心忡忡起来,“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如果对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多半是他在向下兼容?”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向下了?当年我也是从宗学成绩优异结业的好么?”沈齐不高兴了。 沈知澜心想,他这么想很正常啊,爹读过再多的书也是纸上谈兵,都没出过茂州城,对方一瞧就是走南闯北打拼无数的,说话还投机,当然是顺着爹说的。 “澜哥儿其实说的有点道理。”何文昌插话,“我会一点相面之术,不精通,只能看出一点征兆来,对方眉长眼正,鼻如悬胆,面庞天圆地方,显然是个人物。哪怕一时困顿,也有突破重重阻扰,登楼拜阁的一天。” 沈知澜猛点头,他不会相面,但是会看气势,沈大此人眼神坚定,眼眸清正,肯定不是无名小辈。 就是,如果不要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饱含一种想抓壮丁的意思就更棒了,每次看到那种眼神,沈知澜总觉得后背毛毛的,有种要遭殃的既视感。 何文昌提到自己会一点相面之术,话题楼立刻歪掉了,沈齐兴冲冲的问,他的面向是什么样的?何文昌答,“一生顺遂,儿孙满堂,富贵安乐。”哄的沈齐乐开了花。 “那我呢那我呢?”沈知澜也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何文昌注视着他的双眸,摇摇头,“这个,我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沈知澜有点失望,又自我排解,“我年纪还小嘛,面向还没长定,我爹都这么好,我日后肯定差不了的。毕竟爹得了一句 “一生顺遂”,我要是当了败家子,我爹肯定顺遂不了。” 气的沈齐跳起来打他,沈知澜一闪身钻到凳子后面,惹的一家人哈哈大笑。 有正事要做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快,又过了七八天,第一只小鸡仔就破壳了,半夜它悄悄啄开了蛋壳,钻出蛋壳,等大家 发现它时,连绒毛都晾干了,扑闪着嫩黄色的翅膀,叽叽喳喳满炕跑,要食吃。 雏鸡不能立刻喂食,两天后才能慢慢喂碎小米,两天内只能喂清水,等它慢慢长壮实些再说。 沈知汝惊叹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喂小鸡仔有这么多学问,要是不注意就养死了。” “要不怎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沈知澜明明才刚从系统里搜到相关知识,但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说。 沈知汝猛点头,又在笔记上认真记下这些。孵蛋都教了,新生小鸡仔的养育法子干脆一起教了,保证鸡仔能够顺利长大。 这样这本《孵蛋要决》才算是正式写完,等小鸡仔养的壮实些,沈知澜便把整理好的册子顺带还有专业养育人才沈潭,一并上交给王府了。 茂王一直留意着此事,见到果真成了,大喜道:“妙哉!此乃大事!”派人来检查确认过后,就正式的把此事通知了董大人。 第54章 送上门的业绩,董大人自然不胜欣喜,张罗着要在郊外找个村子,试着做。 沈潭作为技术人员,想起沈知澜的强调,鼓足勇气说,“董大人,这事不必忙着试做,反而是要先教会一批人孵蛋,这才要紧。等这批人学会了,二人或者三人一组,就可以去到每个村子,教会更多人,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到夏天,就该有成千上万只的鸡崽出壳了。” 趁着夏季野草丰茂,养到冬天就是半大的鸡,不管是过年杀了吃肉还是继续养,已经是一笔收入了。 董大人思忖片刻,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从各村挑选了一些本就会孵蛋的老农来,学习用火炕孵蛋。沈潭一心扑到孵蛋上, 为了掌控好温度,干脆搬到了衙门后院,日日跟老农们同进同出。 这样专心致志的做派自然引的茂王心喜,非常干脆的赏了沈潭一百两银子,以资鼓励。 那可是一百两啊!差不多两年的禄米!而且还是堂堂正正到手,可以光明正大改善家境的赏银,更别提茂王还说,此事彻底做成时,还有一笔赏银。 一时之间,羡慕嫉妒的各种热切目光,都投射到沈潭家中。 沈潭没有骄傲也没有急躁,只是把所有的赏银都留给了沈斌,自己依旧在衙门里教着老农。 这笔钱如果好好省着花,还是能用上两三年的,沈知澜很欣慰,觉得总算是替潭堂兄找到一个可靠的路子,不让经商,那就拿能力变现换赏银,总之,肯定能找到机会的。 这下再也没人说沈潭养鸡鸭没出息了,反而说他养出个金母鸡,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金蛋。 不过,福祸相依,这才过了两日,又有新闻出现了。 几名衙役抬着担架,把曲着双腿不停呻吟着的沈斌抬回家,路面还撒了几点血迹。 后街所有的人都在张望,到底出了个什么事儿?要知道,衙门是不能审问宗亲的,凡事自有王府的审理所处理,沈斌怎么会让衙役抬回来呢? 紧接着,茂王派了专人斥责沈斌,让沈斌里子跟面子统统都没了。 原来沈斌拿到赏银后,被白花花的银子冲晕了头,立刻带着所有银子去了斗蛐蛐的赌馆,跟人赌斗起来,偏他这次运气还好,一百两翻倍成了五百两。斗蛐蛐场子的主人也红了眼,不肯给付现银,混乱之中打斗起来,把沈斌的腿打折了。要不然衙门的人及时出现抓赌,沈斌未必能够留下性命。 私人开赌馆,抓住要被砍手的,如果是普通人也少不了蹲几天牢房,更何况宗亲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茂王深觉丢人,如果不是顾惜着沈潭的面子,连医正都不想派,让沈斌好好疼了一天,这才捏着鼻子派了大夫。 沈潭该回家伺候汤药的,但衙门更加离不了他,所以沈潭只能回家半日,把家里安顿好。 赏银没拿回来,家中依旧捉襟见肘,沈潭从荷包里拿出五两散碎银子给母亲,絮絮叮嘱着:“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最是需要静养的毛病。不论我爹怎么叫,都不能让他下床走动,躺着养最好。这些银子娘先拿着,抓药和买补品都要钱,千万别想着省钱,这种时候顾惜身体最要紧,银子花完了,我再送些回来。” 沈潭娘拿着银子目含泪光,“你爹把银子都带走了,你又是从哪儿来的钱?你在衙门住着又怎么办呢?” 沈潭一哂,“借的,但是儿子还的起,顶多需要时间而已。现在也不是顾及脸面的时候,先让我爹养身体。衙门里包吃,我没事。”他隔着窗户望了一眼,“我每天争取抽些空闲时间回来一趟,凡事有我在呢。” 他拍了拍亲娘的双手,转身走了。沈潭娘拿着犹带体温的碎银,只觉得往常稚嫩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模样,足够给家里遮风挡雨。 第32章 沈潭关好家门,本欲转身就去衙门,想了想,还是先去一趟沈齐叔叔家,谢他特意走一趟告知这个消息。 沈齐对此不胜唏嘘,他看不惯沈斌也不会幸灾乐祸,对沈潭更没什么意见,只道:“你先安心在衙门里做事,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前途还在后头呢,如果是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嫂夫人招呼一声,我即刻叫人上门帮手。” 沈潭感激心里,“我知道,齐叔叔不记前嫌伸出援手,是君子之范,小子无以为报只能铭感五内,日后但有所求,但凭齐叔叔开口。” “大伙都是亲戚,说这么见外干什么?不过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才能扶持着过日子。”沈齐摆手,他能有什么所求?只是为了让沈潭安心,接下感激。 沈潭从书房里出来时,刚好碰到沈大,他恭敬的叫了一声,“沈大先生。” 沈大定定注视着他,沈潭报以微笑。 沈潭笑的脸都僵了,沈大这才说,“想当狐狸,也要先把尾巴藏好,这样才能更长远。” 沈潭表情一顿,又重新把笑挂到脸上,“什么狐狸,什么尾巴,沈大先生说的什么,我竟然听不懂。” “现在听不懂算了,早晚会懂的。”沈大只是笑。 一道声音突然插入二人中间,听着是从后院传来的,嗓音格外嘹亮。 “潭哥,是你来了?快过来快过来!”沈知澜叫着,“我有新的主意!朗表哥也在!” 沈潭脸上一下子冰雪消融,温暖如夏,他一边应声一边说,“澜哥儿叫我,我先去了。” 第55章 “去吧。”沈大没有继续话题,注视着跑去后院。 后院里,沈知澜干的热火朝天,糊了满手的巴,见到他来了刚要开口说,又想起正事,“斌叔叔的腿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上了石膏,开了药汤,接下来就是静养,至少也要养个一百天,”沈潭叹息道,“谁让我爹他管不住手呢,偏要出去走这一趟……” “吃亏也未必会是坏事,斌叔叔经了这么一回,总要涨点教训,没准就觉得外头不好,收心乖乖的在家里待着,努力上进,到时候坏事也就变好事。”沈知澜这么安慰着。 沈潭笑了笑,“我倒是真盼着他这么想呢,借你吉言,让我来看什么?” “喔喔,差点忘了,我在扦插果树枝条,就让你过来看看。”沈知澜指了指树上,“这是桃树,这根是李树的枝条,我想把他们扦插到一起,看结出来的果子是什么味道。” 沈潭很有兴趣,“这是什么做法?” 沈知澜记得,柑橘科的很多水果,比如橘子,蜜柑,柠檬等等,全都是柑橘科的水果互相嫁接而得来的,也因此产生了好多不同的口味。 他就突发奇想,想要试一下桃树和李树结出的果子会是什么味道。 沈潭听了也好奇,帮着沈知澜把砧木劈开,把穗条插进去,再用碎布条包裹好,等着看效果。 沈知澜准备了三棵桃树,分别挑选了不同的李树穗条,在上面挂好了小木板标注,然后才远远退开,等着周朗发挥。 周朗等到自己的主场,朝手心唾了两口,拿起铁锹,热火朝天的挖起坑来,在他的大力之下,没一会儿地面就出现一个大坑。 即使看见好多遍,沈潭还是会惊叹,周朗的力气真大,自己十个捆成一块,也不是周朗的一掌之敌。 “好了好了,再挖就要挖穿了。”沈知澜连忙制止,折腾着把树苗种了进去,回填坑土,周朗抢着把力气活全干了,而且还轻轻松松,一点汗都没流。 说不羡慕都是假的,沈知澜觉得真汉子就是周朗这样的!看看人家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手!跟树枝差不多细。不过,他年龄还小,还有长壮空间,沈知澜安慰自己。 “这样,真的能种活吗?”周朗干完活儿,握着铁锹疑惑。 “应*该能吧?反正以前就是这么种树的。”沈知澜拍手,“我已经做好消毒和清理,接下来就看运气,好几颗树呢,总能活一颗。” 沈潭笑道,“澜哥儿运气好的很,在这上面有两把刷子,你就等着夏天到了,吃果子吧!” 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畅想着夏天到来能吃到多少种水果,因着还有衙门的事情,沈知澜催着沈潭早点去,正经事要紧。 把人送走调头回家时,刚迈过墙角,他就被不声不响站在墙角的沈大吓了一跳。 沈知澜拍着胸口,“大先生,你干嘛不出声?幸好是我,换成旁人不得吓晕了。有事找我爹吗?” “不是,找你。”沈大悠悠道,“说好的猜名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是不是放弃了这个约定?” 提起这个沈知澜就不困了,他立刻反驳:“一点提示都没有,想猜也猜不到啊,大先生这不是稳赢吗?” 他板着手指头算,“你言语之间又没有透露信息,又没有排行可以参考,我怎么猜啊?这不妥妥的输吗?没有准备的仗还要我打,不如我干脆点认输呢,投降输一半喔!” 沈大就笑,“这么说,倒是我的问题了,也对,总不能让你一点赢面都没有,这样吧,我提示一下,其实宗学里有族谱,族谱后有一首长诗,所有宗亲取名都是按照长诗的规律来选的,只要你选中我的排行字眼,就算你赢,行不行?” “那可以!”沈知澜当即答应下来,生怕沈大反悔,这可算是减轻难度,回头他就去把那首长诗背下来,到时候就可以按照顺序推测。 实在不行,他眼珠一转,还有说辞诡辩的余地,他祭出忽悠大法,还会忽悠不过去么? 沈大一瞧他眼睛转,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 但这小子,但鬼主意之外,又意外的人缘好,这些日子就他见识过,很多人都把他奉为领头。 还有沈潭这个蔫坏小子,以及他头一次见到就觉得是习武奇才的周朗……在这小子面前,完全换了个模样,诚心诚意的听他指挥,不管什么主意都陪他胡闹。 何尝不是一种能力呢? 或许,这次他真的没找错人。 按照精心调配的肥料,沈知澜照顾着那几颗果树。果树起初还是焉哒哒的,可是挺过最初的干瘪后,慢慢长出了新叶子,变的精神抖擞起来,还开了几朵小花,可把沈知澜激动坏了。 本来没想到能开花的,结果还真开了,简直是运气爆棚!有花就有果实,没准今年就能吃到嫁接后的果子,可太棒啦! 沈知澜激动的团团转,想要找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找到他爹后,他爹却怏怏在书房里趴着,没精打采的样子。问起原因,沈齐才说,原来是沈大先生告辞,说是此间事了,便要先回家去。 人走啦?!沈知澜险些欢呼出声,班主任让学生整节课自习的快乐也不过如此了!虽然没有猜中姓名,但是也不用天天都被沈大先生看着了!那眼神真的很奇怪。 但沈齐闷闷不乐,沈知澜只得说,“既然爹跟他默契相投,以后去看他也行啊。” 第56章 “说的容易,我们无诏不能出茂州,怎么去见呐?”沈齐长吁短叹,只说两人没缘分。 差点忘了这茬,沈知澜安慰道:“现在咱家跟王爷熟悉多了,借着王爷哪天高兴,没准就答应了,走亲访友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沈大先生也是宗亲呐,为什么可以到处走动?沈知澜脑中冒出疑惑来。 唔,估计是他跟他当地的藩王关系好吧,得了特许吧。 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沈知澜绞尽脑汁的安慰沈齐,沈齐勉强算是高兴起来,打算写信联络。 趁着他写信,沈知澜连忙跑路。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先生好几次上门,想要他提前去宗学上课,说是他脑瓜子灵活,早点上课也能赶上进度,不妨去上学。 沈知澜把脑瓜子甩的堪比拨浪鼓,他总共也就能浪这么几个月,提前上学不是连这点自由都没了?不去,坚决不去!可要是梁先生再来几趟,估计爹也会动摇,同意他去上学。 沈知澜扬天长叹,他真的不想上学啊!上辈子还没上够嘛!总之,先躲躲,混过一天算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着,沈潭那边,顺利教出一批孵蛋学徒,然后分到各村各镇,让村民都学着养。又因为提前做好了石灰消毒,保持环境卫生,新出炉的鸡崽养的不错,看着精精神神的。 小鸡仔也象征着未来的希望,象征未来的财富,看到这些,董大人喜得说,“等到圣驾南巡时,本官就亲自献上!做一道全鸡宴!惠而不费,还是本地特色,妙哉妙哉!” 听到此言的何文昌眼神一闪,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倒是董大人的师爷轻轻咳嗽一声,示意董大人激动过了头。 董大人这才反应过来失言,想了想解释着,“罢了,想来消息灵通的人也该知道了,圣驾正在苹州巡视,或许咱们茂州有幸能够迎接圣驾呢!” 圣驾如果喜悦,没准他还能顺利升官,换个地方待呢!提到这个,董大人只觉得一把辛酸泪。 官至布政使,怎么说也是一地长官,说一不二的不存在,偏偏他的管辖范围里还多了一位藩王,就算藩王不会指手画脚,他 这个第一长官当的也是顾忌万分,要是能换个地方就好了! 这六年董大人战战兢兢,规行矩步,如今总算有出头之望啦!所以他一时激动难以避免。 师爷环视四周,还好,连他在内仅有四人,都是衙门的人,保密不难。 不用他提,其余人也不会乱说,惹祸上身。 第33章 随着城内的气氛逐渐严肃,沈知澜这才后知后觉,茂州莫不是将有大事发生? 诺,城内的乞丐被移走了,街道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每日都有衙役巡逻督促,连店铺的招牌都要打扫的一尘不染,就算是董大人出巡也没这个架势。 不懂就问,沈知澜就去问了沈齐,沈齐也不清楚,只说让他最近乖一点,不要出门去瞎胡混。 沈知澜嘟囔着,“我哪儿能算是瞎混?这不是跟世孙他们一起培养感情嘛!”再说了,世孙开口,他难道还敢拒绝?自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他去找世孙,没想到世孙也不能出门,只能托人传达口信,说是最近功课进度快不便出门,等过段日子再找他玩,沈知澜只好怏怏留在家,设计新的游戏玩法。 等到图纸刚刚铺开,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大叫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倒把刚刚进门的杜二舅吓了一跳。 他是过来送账单的,最近的蜜饯生意着实不错,比平日多卖出两成,赚到的钱都拿来置办品质更好的果子了,良性循环下,生意愈发壮大。 此刻杜二舅笑道:“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知道这个设计图怎么画了。”沈知澜讪笑,又问起周朗的近况。 周朗也算是二舅半个学徒了,在二舅的指点下学些拳脚功夫,天赋惊人进展飞速,把杜二舅勾的心痒,功夫高深的师父难找,良才美玉的徒弟同样难找,撞大运碰上一个,杜二舅也不忍心让人家明珠暗投,就此埋没。 所以杜二舅想说,要不然他去军中寻个擅长拳脚的师父,专门过来教一教周朗? “这事二弟你做决定吧,如果能替朗儿找到一个好师傅,我也算是没辜负珧娘姐姐的嘱托。”沈齐觉得,这事能成。 沈知澜插嘴道:“穷文富武,练武就要吃饱,尤其要多补充蛋白质,要是朗表哥不肯吃肉,那就多喝山羊奶牛奶吃鸡蛋,都行的。” “你倒是知道的多。”杜二舅比划着胳膊,“大哥的长官也是这么说哩!吃得多才长得壮实,放心,我一定照办。” 沈知澜这才放心,叮嘱杜二舅常来常往,等到了春末果子都长出来了,他们再研究一点新品蜜饯。 送走杜二舅,沈知澜才想起刚才的话题,悄悄凑进沈齐耳边,“爹,是不是皇上要来了?” 沈齐一个趔趄,第一反应就是捂嘴,“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浑话?竟然还说出来?!” 沈知澜拼命挣扎,“什么浑话!我刚猜到的!谁也没提啊。” 沈齐把人提溜到书房,确认四周无人这才质问,“你又是这么猜的?” 沈知澜翘起脚,“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清理又是整修,姑且可以认为有高官要来巡视,可是连世孙都被关在家里,还能为了什么?伸手一数,就知道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全天下还有几个人。” 第57章 排除法都算出来啦! 沈齐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他自己心里也嘀咕,但没对外人表露过,只是再次强调,“既然猜到了,也别对外人说,最近更是不许调皮捣蛋。” 想了想,他还是透露了一点内幕消息,“听说圣上南巡,还顺带巡视了几个藩王的封地,有作奸犯科的,被剥夺了宗室待遇除名,有美名远扬的,特意嘉奖还带去京城安顿。” “这特意嘉奖咱们估计是混不上了,至少别弄成训诫。” 沈知澜自知现在宗族势力的旺盛,如果被族里除名只怕无处容身,更别提这还是天下第一族,连忙乖乖点头。 他装乖不出门,这总行吧? 虽然在家很无聊,但是他可以自得其乐,弄出扑克牌来玩。扑克牌小巧耐放不说,玩法还多种多样,最适合在家里玩,只是 需要把kqj变一下名次,改成总兵,将军和元帅,适应时代风格。 就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下,御驾登临茂州城。 天朗气清,旌旗招展,整个茂州城都陷入一种狂热氛围里。 董大人穿戴着全套官服,打扮的齐整,隔了三十里就在城外迎接,一心想要让皇上看到自个的忠心。 茂王就站在他侧面,同样的全套披挂,还带了世子跟世孙,耐心等候着。 视野中御驾慢慢靠近,直到最大最华丽的御用马车靠近他们,马车停下,一把尖利的嗓音问,“下跪者何人?” “下官茂州布政使,董兴汉。” “第七代茂王沈斋,协世子沈泽以及长孙,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寿无疆,江山清平康乐。” 董大人跟茂王同时出声,自报家门。 马车里无声,少倾,御前太监回话道:“皇上舟车劳顿至此,身体疲乏,想修整几日,再面见诸位臣民。” 董大人正要说什么,茂王抢先道:“理当如此,臣已经早早打理好了王府的正院和客院,请皇上和各位大臣们歇息。” 董大人只好闭嘴,没法子,他的衙门再大,也肯定赶不上王府大,这等亲近皇上的好事只能让给茂王。 御驾的大部队留在城外,亲随大臣和皇上住进了茂王府。当初王府修建时就是为了千秋万代,时代于此,规格是照着皇宫的 模样缩小而建,各种设施都齐全,完全能够住下这么多人。 茂王亲眷就暂且搬到客院,也够他们居住了。 世子今日早早出门,忙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偏还不敢抱怨,只能对自家爹说,“父王,皇上驾临,我们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茂王道,“这才是最好的。” 什么都不做,那怎么展现出自家的优秀呢?他们藩王再是土皇帝,在真皇帝面前,也是要收起尾巴的。 茂王怕世子年轻气盛坏了事,只好把事情往严重了说:“皇上英明神武如有神助,火眼金睛,有些想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被他一眼识破,还有伪作清廉的官员,也被他一言戳穿,再不录用。所以我说,这点小聪明还是早点收起来,免得更难看。” “庸碌不要紧,至少还有实诚这个优点,要是庸碌还企图掩盖,那就是又庸碌又虚伪了,罪加一等,毫无可取之处。”茂王再次强调事情严重性,这才引的世子神色郑重起来,记在心里。 好在有自个压着,这个儿子才华虽一般,守成还是没问题的,茂王心中稍霁,他不能出面,便让世子常常去正院里恭听训诫。 世子日日都去,修整两日后,皇上便宣布大宴臣民,与茂州的士绅同乐。 宴席的地点还是在茂王府,因为请的人多,这次沈齐家排的位置,比上回寿宴还远,别说人了,连皇上是圆还是方都看不见,还多亏他眼神好,这才看见一团明黄色端坐正堂。 沈知澜:“……”行叭,咱主打一个气氛组,重在参与,以后出门也可以吹嘘,是跟皇上同一场合吃过饭的人,多得意,嘿嘿嘿! 然后就埋头干饭,这种场合上的菜多半都是凉的,幸好风味不减,还能吃。 正堂里,能跟皇上一桌的,俱是茂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这次随行的朝中重臣,都是精明审慎的人物。 世子敬陪末座,负责斟酒添菜,偶尔才敢借着余光,偷偷看一眼皇上的面容。 皇上身穿一身明黄色家常龙袍,头戴束发金冠,金冠上硕大明珠熠熠生辉,格外耀眼。金冠之下,额角华发早生,须须缕缕,星星点点。 世子这才想起来,皇上已是知天命之年,生有白发也不奇怪,跟他的父王倒也差不了几岁。同样的年龄他父王已经有了五个孙辈,而皇上还没有后嗣,怪不得朝中为了此事争吵不休…… 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觉得很烦? 世子正想再偷看一眼,一道闪电似的目光扫射而来,其中威严之意震的世子手一抖,险些摔了酒壶。还是长期训练的礼仪拯救了世子,让他没有在这等场合失态。 扶着酒壶,世子强作镇定,上前倒了一杯佳酿。 皇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么一吓,世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初见皇上时,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但具体熟悉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酒过三巡后,皇上便提前退席,留剩下的臣民共饮。 朝廷四相,来了两位,分别是韩相跟冯相,俱是老成持重之人,碰到这种套交情的场合,董大人使出浑身力气来讨巧,硬是把两位大人灌醉了。 第58章 世子看席上不需要他,便跟着去了正院,聆听太监总管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既然来了,不巡视民生是不可能的,世子有些庆幸,董大人不是庸碌的,政绩过关,省的连累他们跟着挨骂。 确定好这些日程后,太监总管徐海又堆起满脸的笑,“世子大人,皇上说了,皇家现在虽跟宗亲们关系远了,但总归还有同一个祖先,难得来一趟茂州,是该给个拜见机会的。” 世子忙说,“自然是应该的,宗亲们想必也盼着能得见天颜,需要我提前安排什么么?” “这倒不用,省的劳民伤财,不过是见个面而已。”徐海露出满脸的笑,“世子大人只要把宗亲名册提供上来,按照名册见面即可。” 第34章 杜珍娘已经是第三次用熨斗来清理外裳了,试图把上面那个肉眼看不见的褶子,弄的平平整整,比板砖还要平整。 沈知澜几次想要张嘴让娘别弄了,再弄布片怕不是要被戳烂了?却被沈齐拦住。 “嘘,她不去折腾衣裳,就该来折腾我们俩了。”沈齐竖起食指,小声算着“洗了两遍头发还上了香粉,又在澡盆里搓了一个时辰,皮都要泡皱了,好容易去折腾衣裳,你拦住她干嘛?等着来折腾我们两啊?” 想到消息一传出来杜珍娘的兴奋劲儿,父子两齐齐抖了抖。 罢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且让杜珍娘忙活着,只当派遣紧张。 王府里传出消息,皇上要召见宗亲后,宗亲们就疯狂起来,走后门的,打听消息的,上街采购行头的,闹哄哄乱糟糟,好一副众生图像。杜珍娘这样,只在家里折腾的,已经是少数。 不过召见自有流程,王府都安排好了,先把宗亲们分成好几波,再一起进去拜见,由上位问话他们回答,略坐坐,也算完事了。 因是临时通知,住在城外的宗亲就没了这个机会,等他们知道,不知道该悔成什么样子呢。 至少二三百人一起参拜,别说留下印象,恐怕名字跟人都对不上号。沈知澜明白自家都是气氛组,虽重视,却不会把这当成人生大事来对待。 正式拜见那日,天没亮沈知澜就被扯了起来,小孩觉香,他眼皮都粘的睁不开,被娘递过来的冰帕子冻的一抖,瞬间醒神。 “我自己来。”沈知澜把帕子盖到脸上冻了一会儿,这才彻底醒来,又接过熨了五遍的衣裳换好,排着队去王府里候着。 按照宗谱上的远近,宗亲们一起进了正院,因为自家排的远,他们只轮到侧厅的位置,一道六安茶从绿色喝到没色,这才听到有人叫他们。 沈齐几乎是跳下凳子,刚要迈步进去,又调过头去拉扯沈知澜,沈知澜反手握住亲爹的手,让他别紧张,对着引路的小厮微笑道:“请前头带路。” 小厮轻言细语的说,“两位莫急,皇上亲切和蔼,最是和善的一个人,纵有一二不妥当,也不会怪罪的。” 沈齐一边擦汗一边道,“皇上天恩浩荡,是我们从未有过面见圣颜的机会,被天威所摄,难免心慌,过上几息就好了。” 小厮一边微笑一边带路,穿花拂柳穿过王府的回廊,走到正厅。 沈知澜见走了一圈,竟没有旁人跟他们一路,忍不住问,“其余宗亲呢?” “其余宗亲走的是另外一条道,稍微就到。”小厮回答。 因为紧张,沈知澜也忘了继续问下去,明明所有宗亲都在侧厅等候,此刻为什么又要换一条路走。 很快到了正厅,室内无人,上位空置,唯有提前放置的清茶飘荡出渺渺烟气。 沈齐选了后排坐下,巴巴等着其余宗亲到来,可是等了又等,却始终没等到其他人过来。 这时,正殿的珠帘一响,有人掀起帘子,同时一个响亮的嗓音宣道,“皇上到!” 顾不及别的,沈齐按照前日临时补习的礼仪,跪拜皇上,口中高呼万岁,沈知澜也有样学样的跪拜。 “起来吧。” 一把熟悉的声音说道。 沈知澜耳朵微微一动,觉得这嗓音有点熟悉。 接下来,这把嗓音就问起沈齐的谱系和家中情况来,按照礼仪,沈齐一边微微低头,一边回答。 他们二人来回问答几次,沈齐也终于反应过来,这说话的语气和嗓音,怎么越来越耳熟。 直到上位者带着调笑的语气说,“说了许久的话,倒是没看清你们的模样,不妨抬起头来。” 得到允许,沈齐缓缓的抬起头来,沈知澜也快速抬头,却撞上一张含笑的面孔里。 天!竟然是他! 沈齐抬头看了上位者一眼,快速低头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对劲,再次抬头看,如此反复三次,终于惊呼道:“沈大先生?!” 上位端坐的人,生了一张跟前些日子辞别的沈大先生有七分相似的脸,这时正带着调侃望着他们。 沈齐脱口而出,“沈大先生你怎么坐在上面?”脱口而出后,沈齐又懊恼的拍自己的嘴。 这里是王府正院,戒备森严,能够高坐堂上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唯一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沈大,就是皇上。 “哈哈哈哈!”沈齐震惊失神的模样,显然取悦了沈大,他畅快笑起来,这情绪外露的模样,就有些沈大先生的样子了。 第59章 沈齐见皇上这样笑,便明白是没有怪罪他失礼的意思,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去问为什么沈大要乔庄打扮,微服到茂州来。 “说说话吧。”皇上微微倾身,“有些日子没见了。” 沈齐便竹筒倒豆子的说起家常来,知无不言。 趁着他们对话,沈知澜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首看,寻找沈大先生跟皇上的不同之处。 沈大望之如四十人许,精神健硕,颇有军士之感。沈知澜去过杜大舅所在的军营外围,见到的军士们,就有一股如出一辙的坚毅气质。 但现在只穿着一袭家常龙袍的皇上,就能看出年纪不轻,鬓边华发丛生,但是在此之外,又多了一股威临天下的气势,会让人忽略到年纪,只注意到威严。 面容虽相似,但猛的一看,又会让人怀疑自己看岔。 沈大跟沈齐客套了几句,便含笑转到沈知澜这边,“现在那个约定,猜到了么?” 他说的是猜名字的约定,沈知澜想,没想到他还记着。 “当然,现在肯定猜到了。”沈知澜一边觑着上位者的神色,一边大胆发言,“皇上尊名,单一个“大”字!按照民间习俗,所有兄弟中为长者,便称为“大”!” “哈哈哈!”皇上不意他没有报出姓名,反而说出这样的诡辩来,笑的前俯后仰,撑着桌子说,“你这个小滑头啊!就长了一张嘴。没错,朕的确是沈大。” 沈知澜坦然接受夸奖,他又没有说错,皇上取这个化名,也是参考了民间习俗不是?比如张家的第三个孩子,便昵称叫张三。皇上是那一辈皇子中的嫡长,叫沈大恰如其分。 气氛为之一松,找回几分曾经在小院里谈天说地的融洽来,皇上甚至还问起他后院嫁接的果树,长成什么模样。 “已经开花结果,长出三五个果子,再过些日子就熟了。”提到这个沈知澜来了精神,细细聊起这中间有什么好玩之处。 皇帝托着下巴,含笑听着。 过去两刻钟,皇上终于摆手,“罢了,以后还有许多相见的机会,你们先退下吧。” 沈齐连忙停下话头,小心翼翼倒退准备出去。 快到门槛时,沈知澜偶一抬头,正巧看到皇上对着他眨眼睛,目中充满调皮。 虽不解其意,但是沈知澜跟着眨眨眼。 得到回应信号,皇上勾起笑来。 两父子退出正厅,由小厮领着准备出府,一直到了府门外,沈齐这才抓住沈知澜肩膀,“快,扶我一把,我腿软。” 感情他刚才镇定自若的样子,都是装的,到无人处才敢表现出来。 沈知澜扶着亲爹,让他找了地方坐下,慢慢的揉着腿脚舒缓酸疼。好一阵子沈齐才苦笑着,“从前看戏文皇帝微服出巡,得知身份的人纳头就拜,我还笑人家胆子小,没想到轮到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刚才他可是,大气都不敢喘,憋的要命。 再看完全不慌的儿子,沈齐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小揪揪,“你呀,傻大胆!刚才还敢乱说话。” 沈知澜眨眼,想说自己不是傻大胆,皇上安排他们单独拜见,屏退众人,主动报身份种种行为,都是在表达善意么。如果不想让他们发现,就是再过三辈子他们也发现不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要害怕? 但看沈齐这么紧张,沈知澜只好眨眨眼,“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说话的。” “不,也不能不说话,看皇上的样子,还就是喜欢这么跟人交流,你如果避开,只怕也不好。”太亲近不好,避如蛇蝎也不好,这中间的尺度啊,很难拿捏。 一想到不明的未来,沈齐忧心忡忡。 父子二人回家后,面对追问的妻子跟女儿,只得含糊的说着,跟一群人一起拜见的,略坐坐就回来了。 杜珍娘虽有些失望,倒也觉得正常,那么多宗亲呢!能混上一盏茶,已经是吹嘘资本了。 拜见只有一日,迟到的宗亲只得望洋兴叹。 因为心里压着这么一桩事,沈齐好几日没睡好,沈知澜却是好吃好睡,日子过得快活。 又不好教训孩子,免得泄露消息,沈齐只好把浑身的劲儿都放到后院那几颗嫁接果树上,照料精心,盼着它们早点结果。 既然皇上问过,说明他关心,沈齐多了解了解,免得日后答不上话。 而这几日,皇上召见城里年过八十的老叟,由董大人领着巡视四地,夸奖董大人一心为民,心思纯正,还去见了孵蛋现场, 见到小鸡仔是什么诞生,得知是宗亲研究的法子后,大肆夸赞。 正当大家以为一片祥和后,皇上又如有神助,发现董大人手下有个贪污受贿,收了三千两后乱判人命案的昏官,将此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众人这才发现,皇上云淡风轻的表象下,藏着雷霆手段,想要在他手底下舞手段,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头够不够硬实。 见此情景,沈知澜猜皇上上次来茂州,怕不是微服私访,趁机寻找贪赃枉法之事?这才一拿一个准。幸好茂王是个循规蹈矩的,这才没有遭殃。 第35章 扰扰纷纷,最近城内的话题都围绕着皇上展开,时而游览了何处风景名胜,时而品尝了某地的特色产品,占据茂州城热搜榜的c位。 沈齐观望了几日,见皇上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切举动,又是安心又是失落,既担心成为众矢之的,又担心自己错过什么机会,这其中的复杂心情,难以表述。 第60章 沈知澜倒是没想那么多,抓紧每分每秒的浪着,他即将成为一个不自由的小学生,呜呜呜。 所以等到皇上轻装便服,出现在他家后院时,沈知澜疑惑的眨眨眼。 这是几个意思?怎么突然来了。 “需要浇水吗?”皇上蹲下,到处找水瓢,绕了一圈总算找到了,停下动作,望着沈知澜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浇,浇那个调配好的水肥,它们两是对照组,我想试试长出的果子会有多大区别。”沈知澜指着旁边的木桶说。 于是皇帝给果树浇了水,还对比几颗树木的不同,口中点评道:“好像长的更大一点,更红一点。” 是吗?沈知澜凑过来看了又看,总算是比较出一点区别来。 “没想到您对于农事也这么擅长。”沈知澜找着话题。 “农桑为国之根本,养活着千千万万的臣民,要是连这些粗浅的都不会,岂不是轻易让人骗了去?”沈大轻描淡写的说,“不求精通,但求不让人糊弄。” 这话沈知澜认同,不求全懂,但求略通,他也不喜欢被人忽悠。 不过,今天沈大怎么突然想到跑过来?看样子连个护卫都没带?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瞧着真是怪吓人的。 沈知澜盯着外墙,试图穿透墙体,看到外面的重重护卫,这样他才能安心。 “不是给了你暗示吗?过几天就来找你,怎么还好奇。”沈大看出他的疑惑,直接问。 啊?什么暗示?他怎么不知道。 “眨眼呐!” 沈知澜终于想起那日拜见的最后,的确有眨眼环节,恍然大悟道:“我以为您这是跟我打招呼呢!” 而且眨眼,他第一反应就是卖萌来着。 沈大差点气笑了,这破孩子能换吗?天书上记录的各种机警睿智,怎么实际上呆呆的? 显然不能换。 他憋着一口气,又安慰自己,直言不伪,也是一种好处,还是早点说正事。 “我想带着几户宗亲去京城,包括你们,意下如何?” 去京城?沈知澜没想过。 从出生他就一直待在茂州,也待的习惯了,咋一听要搬家到千里之外的京城,难免彷徨。 “京城好啊,汇聚了各地英才,什么吃的玩的都有,想要什么都能找到,最是人杰地灵了。”沈大循循善诱的诱惑着。 沈知澜相信京城肯定是举国屈指一数的繁华,但再繁华还能有现代繁华?只要他努力经营八卦系统,他身边就是全天下最繁华的所在。 “要不然还是……”他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久无动静的八卦系统滴了一声,弹出一个更新页面。 检查到玩家即将开启新城市,服务器“繁华京都”是否进入? 沈知澜立刻转了话头,“要不然我还是问问我爹吧,他做主。” 找个空隙,先看看系统更新了什么新服务器!又要整什么新活。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能给你建议和参考,却不能左右你的想法。”沈大说道。 沈知澜讶异的望过去,在封建时代,父父子子的关系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比什么都稀罕! “那我还是该去问问呐,大先生,你先稍等片刻。”沈知澜跳起来洗干净手,扭头去找沈齐。 沈齐已经发现皇上来了,只是皇上让他不要声张,就只能憋在心里,看到沈知澜跑了过来,忙一把扶住,问他遇到什么。 沈知澜一口气把皇上安排他们去京城的事说了,巴巴问:“爹,你想去吗?” 能*去京城?!沈齐乐的差点蹦起来,京城那可是整个大焱朝的中心,有机会不去,那可是傻蛋! “可是,北方的气候我们未必能适应,听说特别冷,一到冬天就下大雪,能下到三尺厚,连门都出不了,还干燥,水土不服呢?” “这些问题都可以再商量,天气冷就穿皮裘,或者不出门也行,总之,在京城有更多的机会,澜哥儿,咱们该去试一试。”沈齐已经看到辉煌的未来在招手。 沈齐三步并作两步的去通知杜珍娘和汝姐儿这个好消息,沈知澜趁机点开八卦系统,看看它又更新了什么。 系统内部显示,他正在“丰饶茂州”这个服务器里,还有一个“繁华京都”服务器呈现灰色状态,除此之外还有“秀美葵州”“山水莹州”等等名词,象征着他没有点亮的地盘。 到了新的地方,应该会解锁新的副本吧?如果这样,去京城一趟,完全ok! 想要去京城,也不是件容易事,需要将家里的财物都打包好,太过笨重的物品存进库房内,还要告诉亲友们即将远行的消息。 尤其是跟杜家的合伙生意,等到了京城花销更大,更需要银子。 沈齐跟杜姥爷一通商量后,决定以后让杜二舅一年跑一趟京城,把分红转交给他们。 沈齐悄声跟杜姥爷说,要是碰到合适的机会,也替杜二舅寻个差事。 杜姥爷在军中的把总位置传给了大儿子,还降了一等,辛苦干了五年才重新回到把总,对于二儿子自然没地儿安置,如今女婿愿意帮忙,自然乐见其成。 还有周朗,沈齐见到他的天赋后,本想着也把人带走,在京城寻聘名师的,免得耽误他。周朗却说,想要先把母孝守完。 是个好孩子,沈齐欷歔着,也没强逼,只说到了京城就给周朗写信,留下通信地址,等周朗想通了再来。 第61章 家中事务样样都有大人操心,轮不到沈知澜插手,他只好挨个去跟小伙伴道别,告诉他们以后可以写信来往。 “潭哥,你家呢?” 沈潭长叹一口气,“我爹伤了腿,正是不能挪动的时刻,我娘肯定要留下来照顾我爹的,机会又难得,最后只能是让我先带着两个弟妹打头阵,先去京城安顿,再把爹娘接过去。” “也只能这样了,身体要紧,斌叔叔这时候生病,太不巧了。”说道沈斌就想起那一百两赏银,沈知澜凑近了悄声说:“搬家所需的银子够么?要不然我想法子借一点?” 沈潭学着他的样子靠近,“还够,王爷借着上次的由头,又重新赏了二百两,怎么样也够了。” 沈知澜稍稍松气,也对,在茂州大家分了关系的远近,等到了京城,大伙都是茂王一系,本该抱团。 “皇上的御驾走了三天吧?”沈知澜托着下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呢?” “不急,王爷说世孙也要去京城,到时候组建一支侍卫队,让我们一起走,也更安全些,放心吧。”沈潭站起来拍拍下摆的灰,“等我们到了京城,就是新的天地!” 但是达到新天地之前,需要长途跋涉一个多月,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每天摇晃个五六个时辰。沈知澜觉得脑瓜子都要被摇匀了,走啊走,总算能看到京城的界碑,上面写着,离京城只有三里。 “这里就是京城吗?”沈知汝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快活的望着四野,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这里没有山水,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大片大片,能够从头看到尾。 此刻遥遥能够看到青灰色的城墙,威严肃穆,端正高大。 这就是京城啊,整个王朝的中心。 沈知澜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看,这就是他祖先建立的王城! 焱太祖是个奇人,出身低微世所罕见,他本是边关一个不起眼的马夫,平日帮着军士们喂马打蹄铁为生,直到一个偶然机会,他一人一马冲进了敌军的主帐,亲手斩获了敌军的首级,由此名声大噪,成为神将,再花费十年时间,一统四分五裂的旧王朝,建立了全新的焱朝。 建都时,有人提议将都城建在繁华的地方,焱太祖偏说,他半生漂泊最后在北方发迹,唯愿世代子孙都扎根此地。 所以,京城也定在了北边。 踩在这片土地上,遥遥回想昔日祖先的风采,难免会产生感慨。 沈知澜想着从史书里的记载,再想想面前的京城城墙,满心都是各种“历史如河”的感想。 茂王府的护卫队眼看到了城门卫,就招呼着一起靠近,等待城门卫的检查。 护卫队一亮身份令牌,城门卫眼睛便一亮,“呀,原来是茂王府的人,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职责所在,还是需要查一查车厢包裹。” 护卫点头,就让城门卫去检查是否夹带违禁物品,城门口排的队伍就慢慢变缓了。 但京城的百姓见多了王公贵族,倒也没有紧张,只是按照顺序排着队,安静等候着。 等的久了,难免就有人聚集。 哒哒哒,有迅疾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刚听着还很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近前,同时有人喊道,“快闪开,快闪开,我这马惊了!” 哎呀,围观百姓都惊了,连忙闪避到空处。 可惜这城门口地盘就这么大,闪也闪不到特别安全的地方去,而惊马来势汹汹,惊马上的人死死勒着缰绳,却一点用都没有。 眼看着惊马就要撞上一个无辜的小孩,小孩吓的呆住了,斜刺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矫健的人影来,呵斥一声翻身到了惊马上,偏转了马头,让马头没有撞上小孩。 第36章 好俊的身手!既迅猛又有力,兔起鹘落几下,就制住了惊马,救下了孩子。 所有人都在心里这么想着。 侥幸从马蹄下获救的孩子已经吓呆了,楞在原地,这才被满脸庆幸的爹娘抱开,又对着救恩恩人千恩万谢。 “不必客气,救人性命是应该的,只是你们下次要记得照顾好孩子,时刻牵在身边。”那人身手矫健的跳下惊马,温言安慰着孩子爹娘。 这时众人才从清脆的嗓音里发现,这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身姿如竹,挺拔不折。 孩子爹娘再三道谢后,这才慢慢离开。 这下少女转了过来,又对着惊马的主人说:“城门口纵马,该怎么处罚,你心里清楚吧?” 惊马主人脸皱成苦瓜,却不得不回答:“是,闹市纵马,罚银五两,若有伤损,双倍赔偿。这位姑娘,我也不是故意的,这马刚才我拴在柱子上吃草,只怕是不小心吃到什么毒野菜,所以才发了狂性。但是毕竟还是把大伙吓了一跳,我等下就去城门外交罚银。” 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少女也和缓了神色,“知道错就好,下次别再犯。” 说罢拍了拍手掌,少女转身,跳上了旁边的一匹高头大马,一勒缰绳,纵马离开。 姑娘走后,看完全程的沈齐才出言赞道:“京城就是不一样,随便一个小姑娘,就有这么出色的身手,刚才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上马的。” “真是俊朗极了,动作又快,她是怎么做到的?”沈知汝模仿着刚才那姑娘的动作,眼中流露出十足羡慕。 杜珍娘观察到更多的细节,“那姑娘一瞧就是练家子,手脚力度都非常够,应该是家学渊源。” 第62章 “估计是哪个将军家的姑娘吧,的确是卧虎藏龙。”沈知澜一边说一边赞道:“英姿飒爽,女将军也就如此了!” 滴,八卦系统突然震动一下,让沈知澜也跟着一抖。 沈知汝以为他还在晕马车,连忙靠近扶着他,“没事吧?” “没,没事。”沈知澜继续说,“早不晕了。” 其他人这才放心下来,外面的热闹也散了,城门卫继续兢兢业业的检查行礼,两刻钟后终于检查完毕,开始放行。 茂王府的总管喊了一声,让队伍调转头去京城里的青木胡同。毕竟是王府,得到世孙要来京城的消息后,早早置办好了五进的大院子。 沈齐忧心自己这些人的住所,便去找王府管家套近乎,借此机会,沈知澜悄悄点开虚空中的屏幕。 系统弹出新的弹窗,叮,话本《女将军》正在开启中,请稍后 京城就是京城,这才刚到城门口,就能开启新话本了! 沈知澜眼睛亮过灯泡,急急扫过系统提供的信息。 话本名称:《女将军》 主角:姜晟 时代从军,满门忠烈的神威大将军府,却遇到了致命危机,大将军深陷敌手,长子战死,曾经的参天巨木,摇摇欲坠。姜晟临危受命,女扮男装,赶赴沙场,从此开启了她轰轰烈烈的传奇一生…… 感情是他刚才感叹的一句女将军,正好切中了正题。想起刚才那位姑娘的凛凛英姿,不愧是传奇人物。 同时开启的还有第一章节的故事,介绍了姜晟的家庭和武力值,侧面烘托她的能力。 还有尽忠为国的神威大将军,根据梗概推断,他还没有丧命,还有拯救的机会……沈知澜突然察觉到,八卦系统的另一种用法。 这事,该怎么想想法子呢…… 沈知澜陷入沉思,不自觉的摩擦着手指。 沈齐从管家处回来了,压低声音兴奋说道,“等下我们就能搬到新家了。” “新家在哪儿啊?” 京城居大不易,每个朝代都如此,京城的房产贵过黄金,别兴冲冲到了京城,结果还要流落街头。 “梁大人是个妥帖人,本来是想替我们提前租好院子的,结果宗人府说,他们早早就找到了一片屋子,安顿我们这些赶到京城的宗亲们,就在黄铜胡同。” 那就好,不用担心自己没地方住了。 进城后到了路口,两拨人再三客气,管家平时对他们态度一般,此刻却是言辞恳切,话里话外都说他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遇到事情自该守望相助,互相扶持。 沈齐面上应着,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他们转头去了黄铜胡同,走过一片热闹的集市后,面前的小胡同清幽极了,路面还是刚刚修整过的,看着清爽又齐整。 胡同口有人候着,一见他们过来,连忙凑近前扬起笑脸,“是沈氏宗亲吗?” “是,您是?”沈齐问的客气。 “我们是盛王一系的旁支,侥天之幸得蒙圣恩到了京城,也被安顿到此处,我们早来几天,便想着帮帮后来的人。”那人笑的露出酒窝来,给沈齐指了指路。 既然这样,不能不承人家的情,沈家人下了马车,朝着分配的院落走去。 那是一间小两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大,但胜在独门独院,不被打扰。 那位盛王一系的人自称叫沈峰,指着院子说:“院子我们找人提前打扫整理过,但过了这么些日子,应该又落了灰,还是该请嫂夫人再辛苦一番。” 杜珍娘忙说,“不辛苦,兄弟提前打扫过,省了我们不少事,今日匆匆赶来,什么都没准备,改日再相请。” “不客气不客气,那我先回家了。”沈峰确认自己的人情施到位了,含笑而去。 院子虽然提前打扫过,但要想住人还要再清扫一遍,差不多要忙到天黑。 沈齐想了想,就先去叫了沈潭他们兄弟妹三人。 王府管家还是说对了一句话,他们原先可能会有各种关系远近,到了京城后就只剩下唯一的名字,茂王一系,他当然要帮忙照顾着沈潭,尽一尽叔叔的责任。 沈斌还留在茂州养伤,沈潭就只带了一对弟妹过来,一个半大孩子拖两,肯定是没有余地清理院子,不如先在这边歇歇脚,第二日再想法子。 清理了一下午,晚饭都是去小酒馆吃的,夜里,沈知澜跟沈潭睡在一张床上。 因为心里有事,沈知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翻身,发现沈潭同样睁着眼睛。 “睡不着么?” 沈潭犹豫后还是回答,“的确有点,毕竟京城,太陌生了,什么都是新的。” “什么都是新的,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去创造,不用担忧从前过去的种种,有句话叫做,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我反而会高兴呢。” 因为他开启新副本了,想要探索新副本的设置。 黑夜里,沈知澜眼睛发亮。 沈潭忍不住笑了笑,想起自己知道沈大身份后的惶恐,迟迟没等到处置的焦虑,当众被赞扬的惊讶,和听闻他能到京城的庆幸,种种心情交织,最后化成一股豁出去的胆气。 反正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再损失,又能损失到什么程度?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所以现在沈潭不怕了,反而带着几分胆气,用沈知澜的话说就是,爱咋咋地。 第63章 他现在眼一闭,“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置办家当呢。” 明天啊,明天还要想法子去帮助神威大将军呢,赶紧睡觉,然后思考法子。 沈知澜慢慢进入梦乡,梦到一个大猩猩朝他扑过来,然后跪地求他赐香蕉,沈知澜被追的满地跑,大喊着自己没香蕉,跑了几步,发现自己就是一根香蕉变的。 醒来的沈知澜狂擦汗,怎么跟香蕉过不去了啊?! 第二日沈齐去街上的集市打听了中人,这才让自家人从繁重的家务里解脱出来。 沈知澜趁机说,想要去集市茶楼上逛一逛,了解京城的风俗习惯,怕沈齐不同意,还把沈潭也搬了出来。 “罢了,你这孩子一向乖巧,不会闯什么祸,但我还是要叮嘱一句,京城达官贵人众多,不怕事,也别惹事,知道么?” 沈知澜心想,救人算不算惹事呢?嗯,肯定不算! 为了掩人耳目,沈知澜也的确靠着腿走了三条街,记录着眼中所见的风土人情,直到走的两腿酸疼,这才忍不住提议,“我们去前面的茶楼歇歇吧,顺便喝口水。” “也好,在茶楼里没准能够听到更多消息呢。”沈潭同意了。 他们挑了间规模挺大的茶楼进去,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小二见他们两半大不小也没有区别对待,照样笑脸相迎,还介绍本店的特色。 等他报价时,沈知澜就知道了这份笑脸到底价格几何,乖乖!足足比茂州高出三倍来! 肉痛,但是给钱。 沈知澜心痛的给了银子,打算多在茶楼里待一会儿,毕竟茶楼这种地方一向都是消息汇聚地,三道九流,鸡毛蒜皮,一切皆有可能。 茶楼的茶点味道倒也对得起价格,沈知澜小口啃着,不经意抬头然后眼前一亮。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就是! 正在茶楼门口跳下快马,拴好缰绳的,不就是《女将军》的主角,姜晟么? 第37章 此刻的姜晟穿着一身修身骑装,英姿飒飒,拴好座驾后就迈步进门,冲着小二说,“还有茯苓糕么?” 小二哎呀一声,“茯苓糕今日只做了一锅,刚卖光了。” “那还有桂花香糕吗?” “这个倒是还有,但是姜小姐,桂花香糕才刚下锅,可能要等上两刻钟,才会有新的。”小二答的很为难,生怕对方生气。 姜晟呼出一口气,“也罢,我等就上两刻钟吧,刚出炉的桂花香糕,最是松软可口又香甜。” 小二立刻转为欢喜,“是啊是啊,这刚出炉的香糕,别有一番风味,您放心,我这就去找人在厨房盯着,只要香糕一好,立刻给你打包带走。” 小二殷勤的让姜晟找个位置坐下,姜晟就在茶楼的大厅里找了一个位置,翘首盼着糕点出炉。 沈知澜立刻借机观察这位女将军,默默赞道,不愧是主角,就是有一股跟旁人不一样的气场。 机会难得,他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接近姜晟,又该怎么传递消息。 正当他思考时,从茶楼的二楼走下来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呀,晟妹妹出来喝茶啊!小二,把晟妹妹今天的消费记我账上!” 姜晟淡淡的说,“谢过昂堂哥,但是不用了,妹妹这点子银两还是出得起的。况且我买的糕点是给祖母吃的,是我的孝心,更不能用旁人的银子。” 姜昂听到这话,更是来了劲头,“晟妹妹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不是更应该让我付钱嘛,小二,还不快点把糕点端上来!动作不快我可是不给钱!”他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凑过去,想要跟姜晟坐在同一张凳子上。 看到这里,沈潭低声说:“这人怎么怪怪的,有点子不怀好意的样子。” “确实,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但两人也是亲戚,想要干嘛? “我们先看看,这姑娘要是吃亏了,咱们可要上去理论理论。”沈潭看不惯这样的场景,时刻准备撸袖子。 不过可轮不上他出场,听完姜昂的一番言论后,姜晟却只是抬抬手,“小二不用听他的,照常就行。” 她转过来,变成语重心长的状态,“昂堂兄,既然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妹妹也不得不提醒两句。姜家有祖训,不得扰民,不得欺压良善,怎么堂兄刚从老家上来,立刻忘的一干二净?该罚!” 姜昂脸上一阵红白,最终挤出两句,“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哪儿就真的不给钱了?” “随便说说怎么行?宣之于口,就是表达了心中的想法,就是产生了恶念。岂不闻君子谨言慎行乎?”姜晟训人的样子气势十足,一个眼锋扫过去,姜昂心头就犯起嘀咕。 他强打精神赔笑着,“妹妹说的是,受教了,既然这样,我就陪妹妹坐会儿,一起等糕点来。” 都被训了还要厚着脸皮留下来,这人的厚颜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两刻钟过的极为煎熬,小二终于把糕点带来,姜晟提着篮子,扔下一句改日送来,就策马离开。 等她走了,姜昂变了脸色,垂下头小声念叨了一句什么,然后才重新扬起笑脸,迈步上楼。 这个角度,沈知澜能听的模模糊糊,说的是“等我继承了姜家……”他才恍然,更新的第二章剧情里,的确有这么一出。 战场上的战报已经传来,神威大将军的长子已经以身殉国,大将军强忍着悲痛,率军出征。 第64章 消息传出这才多久啊,已经有人想要去吃这盘香喷喷的肉了,真是…… 沈知澜仰起脖子,想必这时候,被训斥的姜昂正满心不爽,在二楼的雅间摔杯摔碟的发泄吧。 剧情里对此只是一笔带过,但现在正在他的头上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姜昂当着这么多人被下了面子,面皮抽动还要强行忍耐,等到了自个的雅间哪里还忍得下去?一个窝心脚朝着小厮踹了过去,小厮连吭声都不敢,就这么趴在地上,任由碎瓷片溅了一生。 姜昂砸了一会儿东西,心头总算出了三分气,咬牙切齿的念着,“姜晟!不过就是个女儿家,还敢跟我逞什么姜家人的威风!等我正式成了大将军府的继承人,一定要早早把她打发出去嫁人,连嫁妆都不给!还要找个五毒俱全的破烂货,让他好好的折腾姜晟!” 想象起那样的画面,姜昂才觉得心头畅快了。 他正要离开茶楼时,有人推门而去,姜昂忍不住脱口而出,“世子!” 来人瞪了姜昂一眼,姜昂立刻改口,“明公子,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我们未来的姜大将军,又在何处逞他的威风。”被叫做明公子的人冷言冷语,一见面就是语言攻击,一点情面不留。 但对着明公子,姜昂并不敢出言冒犯,只能小心陪着笑脸,说自己知道错了,决计要痛改前非。 听了他拉拉杂杂好长一段话,明公子才出声,“好了,知道轻重就好。现在,不论姜晟这小丫头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暂且忍耐下来,卖力讨好姜家人,等到你过继到了将军府,还怕没有回敬的机会么?” 一提到这个美好的话题,姜昂便觉得,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 明公子过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就离开了,姜昂做好心理准备,兴冲冲的打算冲到姜府去讨好老夫人,实行自己的大业。 看完了已经更新的剧情后,沈知澜还真的有点担心,姜家人会被骗过去。但是转念一想,从文案里就能看出姜晟是个性情果断的女子,兼具聪慧和灵敏,姜昂这点小九九还没打出来,就该破灭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神威将军带着丧子之痛出征,虽然赢了,也是惨胜,打仗时不慎坠落深渊,生死不知。 他的副将临危受命,收拾残局,正带着部队乘胜追击。 而这个消息还在路上,还没传到姜府人耳朵里,如果让他们知晓,两层打击之下,不知道能不能停住。 沈知澜心想,他应该努力靠近姜家人,没准能提前把剧情刷出来呢?提前知道一日,或许就是转机! 在他想的入神时,沈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醒醒,回神咯!” “回神了回神了。”沈知澜把他晃动的两手挡下来,“我也没干什么呀。” “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动静,还说没什么,想什么这么入神?” 沈知澜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锦衣公子,嘴上说,“我在看京城繁华,人间富贵。”他悄悄用眼神示意,“看人家的鞋面上,镶嵌了那么大一颗碧玉!” 沈潭目光跟着转过去,不由得咂舌,“乖乖,确实!这么好的碧玉,拿来做首饰也要好几百两吧?”竟然拿来镶在鞋子上,真是富贵至极。 被他们小声议论的锦衣公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扫射过来,见竟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其中一个长的圆头圆脑双目有神,笑起来带酒窝,还挺可爱的,就不由自主的朝他笑了笑。 对方的眼神跟他对上,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锦衣公子上了马车,扬鞭而去。 他们在茶楼里待了半个多时辰,休息好了才回家,家中,沈齐已经请了临时仆从,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净,置办了简单的衣服被褥什么的。 沈齐琢磨着,他们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邻居?大伙儿同为宗亲,以后还住在一个地方,互通有无非常必要。 更要紧的是,拜会完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宗人府的宗令,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头头,等同于族长的存在。 沈齐置办了许多茂州特产,挨家挨户的送了,这才琢磨起给宗令的礼物要什么好呢? 宗令作为沈氏一族的长辈,身上还带着爵位,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用过,如果送平常的礼物,凸显不了自家的重视,如果送昂贵的礼物,又拿不出来。 沈知澜就悄悄出了个主意,“不如做个特色点心吧,我知道一个方子!只需要鸡蛋和面粉牛奶,就是有点折腾,但特别适合上了岁数的人吃!又香又软,跟云朵差不多!” 杜珍娘听了顿时来了兴趣,“什么点心,让我听听。” 沈知澜就把他知道的改良舒芙蕾的做法讲了出来,把蛋白加入牛奶和白糖,充分打发起来,打到蓬松又柔软,再刷上油烤制,最后得到的点心,特别好吃。 杜珍娘听明白了,这个点心胜在简洁,但味道不俗,特别是儿子还特意夸张的说,这是一个很容易失败的点心,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不信,会有她攻克不了的点心! 但为了保险起见,杜珍娘还是没有马上就大批量制作,而是小心去集市上买了一点牛奶,开始尝试着打蛋清。 打的手都酸了,总算是达到标准,蛋清可以提起来,形成不会马上塌陷的尖角。再把这些东西放到铜制的小挑子上,慢慢的 第65章 烤着,烤成焦黄色,点心就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来。 连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沈知汝都被这个味道引了出来,耸动着鼻子问,“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38章 “这是你弟弟说的云朵糕,听说还是从番邦传过来的新鲜吃食,叫云朵糕,来,汝儿来尝尝。”杜珍娘把点心从中间掰开,腾腾热气冒出来,香气也随之飘散出来。 沈知汝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儿塞进嘴里,轻轻一抿就化了,只有食物的余香留在口中,融合完美,蛋液的清润,牛奶的醇厚,白糖的香甜……完美的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相配不过。 沈知汝还要伸手拿剩下的半块,被杜珍娘嗔着拍到手背,“还尝?不说说味道怎么样?” “好吃,特别的好吃!”沈知汝郑重的说,“是那种哪怕要五十文一块,我也愿意买来吃的好吃!” 这形容词,充分说明了她到底有多喜欢。 杜珍娘也尝了几口,觉得味道比她尝过的任何糕点都强,不愧是云朵糕,做出来真的跟云朵一样好吃。 沈知澜尝了两口却说,还要把蛋清再打一会儿,还能打的更松软,同时加一点糖,上了岁数的人口重。 还要再打?杜珍娘想到还能做得更完美,使出一身力气开始打蛋清。 打蛋清真的是个辛苦活,沈知澜在厨房里转悠寻找着打蛋器平替,可算是找到了刷碗用的新刷子,可以省力气。 但是调整过的配方,果然更胜一筹,口感更加美妙,杜珍娘自己吃着,都觉得非常可口。 这下总算是找到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了,杜珍娘精心做了一盘子云朵糕,打算让沈齐拿着去送礼。 宗令的住处离的有些远,需要经过三条街,等到了宗令府上,沈齐才发觉,跟他打着同样心思的人,还不少。 门房手里,已经拿着好大一摞帖子了!全是想要过来拜访的。 果然,沈齐过去通报姓名后,门房话说的客气,却没有允许他们拜见,只说宗令大人年龄大了,精神不济,平常都是不见客的,心意到了就好。 再看摆的满满登登的门房,要想通过礼物脱颖而出,估计也难。 沈齐还是不死心,特意强调了云朵糕的少见,又特别对老年人的胃口,别的不说,至少让宗令大人尝一口。 门房笑吟吟的答应了,但沈齐觉得这话更类似于客套。 这些门房们处事自然不会得罪人,但宗令府上一天来往多少人?轮到他们时,早就迟了。 沈知澜眼睛一转,“爹,咱们不妨稍微用点旁门左道。” 喔?沈齐心想,孩子又冒出什么主意来了? 两刻钟后,住在这条街前头一点的空地上,一群孩子正拍着巴掌,一边欢快的唱着童谣。 “你拍一,我拍一,大家一起做游戏。” “你拍二,我拍二,云朵糕糕好好玩。” “你拍三,我拍三,味道香甜又美妙~” 童谣轻快又充满了纯真,伴随着孩子们的歌声,传遍了整条街,凡是路过的人都会驻足听上一听,想起家中幼童,再急匆匆赶回家团聚。 “这样能行么?” “不行就算了,咱们再想点法子。”沈知澜想,成不成,都成,反正只是一个刷印象值的任务,大不了再换个法子呗。 因为是临时改的童谣,有许多不对仗的地方,但只要把云朵糕这个名字点出来就行了。 沈齐父子回了家。 沈知澜安安心心的琢磨下一个主意。 却不想,那日宗令之子沈岩从外头路过,听到了这首童谣,清新明快,曲调朗朗上口,只要听过一遍,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岩哼唱着曲调,进了郡王府后,先去帮父亲整理今日的拜帖。有些重要的帖子需要及时拜访,不太重要的需要回信一封,总之都是需要他过目一遍的。 门房已经提前把帖子分门别类,只等着沈岩慢慢看,沈岩一连翻了七八封,都是远支宗室的拜帖。 他们这个皇上啊,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沈岩暗暗在心中腹诽着。 本来就有许多宗亲住在京城,彼此关系绕成一团麻绳,现在,皇上又巡视各地,分别提溜了几十*户宗亲到京城来,有人曾经一文不名,关系老早出五服,有人又是藩王的嫡长孙,继承人,让人忍不住心里嘀咕,莫不是想要重复质子的故事? 又因为找的是嫡长孙而非世子,想要指责也站不住脚,况且皇上说的义正言辞,只是让他们到京城来接受更好的教育,让人没法反驳。 哎,谁知道呢!反正不关自家的事,自家完全可以跟着皇上的脚步走。 沈岩捡着帖子看,突然看见三个熟悉的字,云朵糕。 哈,莫不是遇上正主了? 沈岩只用略想想,就能想通那童谣怕是给云朵糕做宣传的,以此传播。但是果真名副其实吗? 沈岩有点被勾起兴趣。 片刻后,一盘子焦黄还带着香气的点心被送到他面前,沈岩闻了闻,点心就散发出甜美的气息,幽幽萦绕在鼻端。 点心讲究色香味,色不错,香合格,味道呢? 沈岩只觉得一股绵密轻薄的味道覆盖在舌尖上,一卷就顺着口腔滑了进去,香甜之位还在味蕾上。 的确跟云朵一样,柔软,香甜,美妙。 第66章 想起最近食欲不振的父亲,沈岩兴冲冲的端着点心,朝着正院去了。 宗令年岁的确大了,平时都是在家中休养身体,就逐渐开始犯懒。见儿子兴冲冲而来,懒懒说了一句,“又有什么事么?” “当然是给您看看有趣的玩意啊,来,尝尝这个新出的点心,号称是云朵糕,比云还软,比蜜还甜。”沈岩端着盘子,献宝一样凑近。 宗令看在儿子面上,勉强拿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咂摸,嗯,味道的确不错,香甜恰到好处,但也不值得孩子高兴成这样啊。 不够稳重呐。 宗令一边教训孩子,一边顺手揪着云朵糕吃,没一会儿盘子就消下去一半。 沈岩听着父亲教导,看着他多吃了好几块,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宗令训完了,看看乖巧的儿子,再看看少了一半的点心,老脸一红,怎么就这么馋呢! “爹多吃了两口,孩儿就高兴,盼着您能多用些食物,身体更康健呢。” 本来有些羞恼的宗令望着孩子,唉,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孩子虽然不够稳重,但是孝心还是足够的。罢了,人无完人,岂能奢求太多? 宗令没有继续训儿子,反而说到:“罢了,今日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 “我今天在爹院里吃饭。”沈岩顺棍上,成功混到一顿饭。 但是,这引得父子两人融洽的糕点并没有忘记,沈岩打算问清楚配方,以后常常做给爹吃,保不齐对方还知道一些更好吃的点心。 沈齐等到了回帖,回复大伙都是亲戚,不必特意客气,以后常来常往就好。沈齐就明白,自己算是把宗令府的大门敲开了。 他不求能够从宗令府上得到什么好处,只要能留个好印象即可。对于沈岩想要云朵糕的配方,沈齐施展了小小的心机,让宗令府上的厨师登门学习。 厨师来回了三次,差不多就学到其中精髓,而且,还能更上一层楼。沈岩也保证了,云朵糕只会给自家人吃喝用。 沈齐才刚搬来不久,居然能够跟宗令府建立了联系,不管是何原因,总归证明了他能力不俗。黄铜胡同的其余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这一日,黄铜胡同里还发生了一桩事。起因只是夫妻拌嘴,某位宗亲家里不知道怎么地,在屋里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动静越来越大,摔盆摔碗的,听着怪吓人的。过了这么一会儿,屋里又突兀的没了动静。 有道是家丑不外扬,一般不到特别严重的程度,邻居们是不会上门劝阻的。夫妻吵架要是被旁人看到,也是一桩不好处理的事情。 听到动静小了,众人还送了一口气,没想到沈齐偏了偏头:“不对,这怕是出了什么事了!我听到凳子翻倒的动静!” 他有些踟躇,又有些坚决:“不行,还是得去看一眼!被人埋怨也要求个心安!” 说罢,沈齐直接去了隔壁院子,使劲敲着大门,敲了十七八下,院子还是没动静,他还要再敲,旁边探出个头来,“别敲了,夫妻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我听着动静不像是吵架,兄弟,正好你来帮把手,等会儿要是出事,我担着!”沈齐焦急的说着。 对方想了想,在沈齐的再三承诺下,跟着去了吵架那家。大门拍不开,屋内还没人应声,沈齐心一狠直接翻墙进去,随后大声呼救,“快来人,这两夫妻都晕倒了!” 两人都晕了?!这是咋回事?其余邻居也跟着奔出来,打开大门一看,两夫妻果然都不明原因的倒在地上,摇都摇不醒。 众人这下才真慌了,七手八脚的把人抬起来,送到医馆去,大夫给扎了针,灌了药,又歇了半日,两夫妻才醒过来,眼神透出迷茫,“我怎么在医馆里?” 留守医馆的人告诉他们,他们突然晕在屋里,被隔壁邻居沈齐听出不对劲,突破重围进屋查看,这才及时送到医馆。 第39章 面对感激的两夫妻,沈齐不好意思的说:“我只是听着屋里的动静不大动,像是狠狠摔了一下,这才想着一定进门看一看。也是巧了,刚好遇见你们发病。” 他倒是没掩饰自己的担心:“其实我也担心是我误解了,但误解顶多是被骂几句,万一真有情况,可就耽误你们的性命。” 在自保跟帮忙之间,他选择了帮忙。 那两夫妻自然是千恩万谢,又是送礼又是登门,闹的整个黄铜胡同里都知道了此事。 沈岩派出来的人也打听到了此事,传进沈岩耳中,倒是让他沉思起来。 人品过关,又热心,偶尔巧思,倒是挺适合调解宗亲矛盾的……有时候亲人之间的矛盾,并不能争出个是非对错,只要能劝和说服,互相不生气,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宗人府其实一直都缺这样劝和的人。 沈岩想要考验考验。 这天沈岩特意赶来,带着歉意得说起一桩事来,“原先答应了兄弟,不会把云朵糕的配方外传,但是我又碰见一桩难事,只好上门来求助。” 沈齐疑惑:“不知道什么事,竟然能让你为难?” “说起来都是亲戚间的事。我曾经把云朵糕送了一份给自家姑姑,姑姑借花献佛,又给了神威大将军府的老太君。老太君上了年纪,胃口一惯不好,好不容易吃着云朵糕顺口,姑姑就想把方子要过去,好日日都给老太君做。” 第67章 “我拒绝了,又提出折中,就是日日让厨房做好,派人送到神威大将军府上,如此才没有辜负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毕竟涉及到你家提供的方子,需要提前知会一声,不知道齐兄弟愿不愿意?” 听到这里,沈齐立刻站了起来,恭敬拱手:“神威大将军为国出征,劳苦功高,他的亲眷宁愿缺一人而团圆万家,功德无量。别说是一份糕点配方,便是让我亲手做,日日做,我也是甘愿的!” “好,好,我没有看错人!”沈岩大赞,“不过神威大将军只怕不肯领受,只要偶尔能够送上点心聊表心意就足够了。” 二人相谈甚欢,沈岩略坐片刻起身告辞。沈齐一路把人送到宗令府外的巷子,刚要扭头回家,就听到巷子口一阵吵嚷声。 沈岩一听,面色突变,连忙对着车夫说:“快快快葱后门绕着进屋,告诉门房,就说我出门办公差,十天半月不回来!” 沈齐奇道:“这是碰上什么人,竟然让兄弟怕成这样。” “非我怕事,实在那两人是个咬不断的牛皮糖,切不了的高粱饴,碰上了就要沾一手,洗都洗不干净。”沈岩诉苦。 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同样是宗亲,暂且被称为沈七和沈八吧,两人本来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突然有一天又闹崩了,还越吵越凶。起因是这样的,寒冬腊月,沈七跟沈八一块儿在屋子里烤火,沈七不小心睡着了,沈八在厨房里忙活,一进门,就看到沈七的袍子脚搭进炭盆上,棉袍都被少了一节,沈七还浑然不觉酣睡。沈八也是急晕了头,一看火烧眉毛在屋子里转悠一圈,寻到一盆污水,直愣愣的就朝沈七泼去,沈七被惊醒了,才发现沈八泼了他污水,弄的他一身污秽。 事急从权,可这也太从权了!虽然有炭盆和棉袍作证,沈七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嚷嚷着要给沈八泼回去,两人天天为了此事吵嚷,闹到叔伯那里,叔伯劝和不了,又闹到沈岩这里,沈岩也决断不了。 谁都觉得委屈,谁都不满意处理。 沈齐还在疑惑,“不就是一盆脏水么?也值得记这么久仇?” 沈岩试图委婉:“就是最脏最脏的,那种污水。” 那场面,实在有点惊人。 沈齐虽然没有get到沈岩的脑回路,但不妨碍他继续倾听事情的经过。 沈岩叹口气:“说也说了,劝了也劝了,沈七不肯善罢甘休,时间久了,沈八也不乐意,说对方小肚鸡肠,再翻起过去的旧账来……哪里还有清净?这种事情也不能说谁对,谁不对,只能和稀泥。” 沈岩只要瞧见他们,脑门就疼。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着调节一下纠纷。”沈齐自荐到,“他们求的是一个公道,那就给她们公道。” 喔?沈岩有些好奇,沈齐附耳过去口诉一番,登时让沈岩眼前一亮。死马当活马医咯! 沈齐还是加了一句:“这事我单独出面就好,一旦事情把控不住,岩兄弟你便站出来主持公道,训斥我胡闹,再把场面糊弄过去。” 沈岩见他连善后都想好了,不由得觉得沈齐想的妥当。 沈七跟沈八还在屋前吵闹,嗓门震天响,门房已经麻了,就这么听着他们吵闹,还越吵越凶,彼此揭短。 这时,一个面善的男子从他们面前路过,露出三分好奇,“这是在吵什么呢?宗令大人还在休息,闹腾的他休息不好又怎么办?” 门房见着是他,如蒙大赦:“不是奴才不尽责,实在是两位都是宗亲,奴才插不去手。” 喔?沈七跟沈八对视一眼,瞬间领悟到此人应该有点身份,或许是新上任宗人府的宗亲,就立刻挤上前去,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家的委屈和不甘。 已经听过一遍,沈齐还是侧耳听着,听完全部过程后拊掌笑道:“这事还不简单!也太好解决吧!等着我,只需要两刻钟,我还你们对方一个公道!” 沈七沈八一听,立刻就按耐住脾性,等着沈齐说的公道。坐席做全套,沈齐还是对着门房附耳说了一点什么,门房啊一声叫了出来,为难表示:“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出了事我全都担责。”沈齐把胸膛拍的巴巴响。门房领命而去,过了一刻钟从厨房里挑来两桶泔水。经过各种混杂的泔水,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上面还放着两个葫芦瓢,沈齐满意的上前,用瓢舀动泔水,让味道散发多大更广更浓厚。 沈七沈八齐齐倒退两步,结巴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替你们解决问题啊!”沈齐笑吟吟的,“沈七你先站过来啊,你是原告你先来,舀第一瓢泼到沈八身上,作为报复。” 沈七捂着鼻子,吃吃不肯上前,沈八就不服气了:“要不是为了救人,我会泼他一身污水吗?早知道会有这出,我就该干看着,让棉袍烧个精光!” “别急嘛,他泼完了水,就轮到你了。水火无情,不是人人看到着火还能冷静下来思考的,手忙脚乱也是那能够理解的。但是对方非要计较这一点,要报复回来,等他动了手,你就可以报复恩将仇报之徒啦!第二瓢归你了!” 沈齐夸张的比划,重音落在无耻之徒上。 沈七涨红脸:“我无耻,我恩将仇报?!你今天把话说个清楚!” “这不是正在说吗?沈七,谁被泼了一身都会生气的,又是狼狈又是脏臭,谁能忍?你只不过是想要出一口闷气,找个台阶下,没想到对方还跟你杠了!还要泼你第二次!来,对方这么斤斤计较,你来泼第三瓢!” 第68章 沈齐继续说的:“好心救人反而还惹来一身麻烦,都知道好人难做!沈八,你再来泼第四瓢!” “沈七,这口气怎么忍的下!第五瓢!” “沈八,第六瓢!” 沈齐劈哩叭啦的说了一大通,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痛斥对方得行径,一口气念到十五瓢,拍了自己一下:“哎呀,这两桶的泔水估计不够用, 不过不用担心,厨房还有一大缸绝对!管够!想怎么泼就怎么泼!” “怎么样?这个法子非常公平吧?” 的确非常公平,但是几个回合下来,啧啧啧,画面惨不惹睹,经此一役,沈七跟沈八就彻底闹崩,老死不相往来。 沈齐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试图把葫芦瓢塞到沈七手里,目带鼓励。 来来来!试试! 沈七左右闪避着,瓢一下子掉到地上,沈齐又转身去找沈八,沈八见状也连忙往后躲! 沈齐连着塞了两遍,都没人肯接瓢,肯去泼泔水。 “唉,这法子不是挺好的嘛!还公平,你们怎么都不肯听呢?算了算了,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你们要是不肯,那也没法子。”沈齐突然变了脸色,“算了算了,赶紧走吧,下次再替你们调解矛盾。” 看沈七沈八迟疑着挪动几步,沈齐又跃跃欲试,想要催促他们尝试互泼的调解法子。 沈七沈八赶紧溜了,还是互相搀扶着走的。 后来听人说,两人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口出怨言,但是进屋时,沈七又邀请沈八进了院子,两人聊了两柱香才离开。 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沈岩奇道:“怪了,这两真和好了!齐兄弟,你真有法子!” “不是我有法子,一点小聪明而已。他们两本来也没什么矛盾,想出一口怨气而已,被我一通搅和,怨气散了,还有了共同的目标,估计回家一起骂人呢!”那场面,想必也是很高兴。 一起做好事未必能够增加感情,但是一起说别人坏话,就可以让感情飞速升温。 第40章 沈七跟沈八的事情告一段落,沈齐功成身退,回到家中。 沈岩捡此事挑挑拣拣的,告诉了宗令,宗令听的直乐,“这人有点意思,能想出别人想不到的主意,还敢用,是个人才。” 沈岩就明白,听这意思,沈齐已经入了父亲大人的眼,如果碰到合适的机会,就会留给他。 这样,沈岩也算是安心了。 沈齐刚开始没有多想,等到家后反复回想,隐约明白了沈岩的意思,不由得激动的把沈知澜给抱了起来,一连转了三个圈圈,还狠狠的亲了儿子一口,“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沈知澜左突右闪,伸出两手抵抗,胡子老扎人了,拒绝! 沈齐哈哈笑着,悄声把云朵糕引来宗令大人家公子的事说了,提到神威大将军府上时,沈知澜呼吸一滞。 就这样跟神威大将军府上,套上关系了?!是不是太轻松了? 但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以后套交情也有个借口。 本来朝堂上的风云,是吹不到他们这种小人物头上的,但是沈知澜最近一直盯着《女将军》的话本更新,终于让他发现一点端倪。 六百里加急的军队战报,从城门口一路不停快马加鞭的冲进宫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时,边境军队暂时打退了进攻的异族部落,坏消息是,姜大将军在追击的路上身中数箭,跌落悬崖,军士们找了三天三夜,搜救无果。 消息传回来,胜利固然让人欢欣鼓舞,但是姜将军的生死也牵动人心,一层愁云更是蒙在姜家人的头顶。 姜老太君食不下咽,姜大夫人卧病在床,唯有姜晟强忍悲痛,支撑门楣。 听说,皇后娘娘也召见了姜家姑娘,赏赐药材补品加以抚慰,希望姜家唯一还剩下的那个,不要倒下了。 姜晟也不亏是将门虎女,接替了家中全部事务,不论是哪样都管的井井有条。 沈知澜在市面上打听消息,结合他从系统里读到的剧情,逐渐猜到,姜大将军不仅没有出事,还化祸为福,另有一番奇遇。 如果能稍微指点姜家人,也不用她们这么提心吊胆,惨淡度日了。 但是沈知澜跟姜家人毫无交集,也无从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谁能相信千里之外的军情机密,会被京城里的一个半大孩子知道呢? 任是天马行空,思路开阔,也决计想不通这样的故事,沈知澜更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秘密。 等等,天马行空?!他把这个词语反复咂摸了几遍,好像悟到一点什么。 他在系统里搜了一下,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计划开启。 姜府愁云惨淡,勉力支撑,姜晟日日忙的脚不沾地,晕头转向,又要操心父亲部下的人心,还要顾念家中长辈的身体,姜老太君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她还要去各大酒楼选出合适的药膳,企图让奶奶多吃两口,撑下来。 她挑了一家口碑颇佳的酒楼,又亲自品尝过这才选出合适的药膳,让酒楼日日都送到家中,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到拴马台,就看到旁边站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本以为是谁家孩子迷了路,姜晟打算问清楚想法子把人送回去,那孩子却先一步开口,“姐姐,你是这匹马的主人吗?” 第69章 “是,我是,你这是要……”姜晟耐心等着孩子的下一步问话。 “刚才有人让我,把这张纸条交给这匹马的主人,现在我就交给你啦。”孩子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折成方胜的纸条,想要递给姜晟。 对方是个小孩,想来没什么危险。姜晟不明所以的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白纸,第一反应就是,好光滑好雪白的纸张! 姜家虽然不是诗书传家,但市面上顶尖的宣纸,竹纸和撒金笺等等,她也是用过的,但统统都没有手中这张纸条的光滑,细腻,雪白。 能用得起这样纸张的,该是什么人家? 姜晟郑重的打开纸条,又被一笔好字惊艳了,端正肃穆,颇有古风,带着一股凛凛的正气,而上面的墨水更是不凡,并不像普通墨水会浸湿纸面,写过字的纸面上,摸过去依旧是光滑如新。 这样的纸条,还没看内容,就能让姜晟端正态度。 姜晟一边拆纸条,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面前的小孩,只见他给出纸条后,就美滋滋的从兜里拿出一块花生糖,咯吱咯吱咬的正香。 真是个贪吃的,估计为了几块糖就答应给人送信吧?姜晟有些好笑,又把注意力收回来,看着纸条内容,这一看,顿时让她脸色大变。 纸条很短,可内容很重要,重逾千金。 “吾乃一山野居士,有一二分测算本领,敬慕大将军人品卜算一卦,卦象有惊无险,欲寻人,请静待三个月后,边关北方,水草丰茂处。” 落款是,山客。 姜晟被消息震慑心神,一连看了三遍,这才长呼一口气,转过来问小孩,“谁给你的纸条?” 小孩回答:“是个年轻哥哥,长脸短发,个头高,穿着一套很奇怪的衣服。” 他描述了对方的穿着打扮,比如衣衫并不是右衽,反而中间有一条缝,大哥哥把缝上顶端的什么开关一拉,整件衣服就散开,大哥哥从怀里拿出纸条,又一拉,就合拢了。 这样怪模样的衣服,姜晟从未见过,她暗暗记下长相和衣着,打算慢慢搜寻,看那小孩还在巴巴的吃糖,姜晟心中一动,立刻问道:“你为什么递完纸条,没有马上离开?” 小孩露齿一笑,“大哥哥说,姐姐要问我问题的,让我等一等再走。”他乖巧的把糖收进袖子里,“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姐姐?” “走吧。”姜晟心说,这孩子知道的不多,已经全部问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交给自家人决断。 姜晟怀带纸条,忧心忡忡回到家中,再三思考,还是先去找了母亲。 姜母接过她说的纸条,发现以她的眼力同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连字迹和墨水也猜不透它的来劲,她干脆拿起纸条,放进装满水的铜盆里。 水波晃荡,墨迹丝毫不散,等到重新晾干,还是这么的光滑白皙。 姜母不由得升起希望,“难道真的是山野居士,特意来给我们送消息吗?” 姜晟点头,“应该有五成可能。能拿出这么好东西的人,戏弄我们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他也只是提供了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虽然渺茫,但犹如暗夜中的一盏明灯,不论周围如何黑暗,光芒始终都在。 “好,好!”姜母连续说着,“我们就等上三个月,到时候想法子去边关,找你爹!” “我信他!” 这个他具体说的是谁,姜晟也没问,如今有了一点指望,姜母的病就去了大半,照着大夫的指点吃药康复,想要先把身体锻炼好。 人有了希望,日子就好过多了。 沈知澜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姐姐路过看见这样,忙问道:“可是咬着舌头了?” 沈知澜伸出舌头哭唧唧,“刚才嚼花生糖,嚼出一个大水泡,一碰就疼。”太惨了太惨了,竟然有小孩吃糖咬舌头。 “姐你吃吧,我吃不完。”沈知澜把花生糖给了姐姐,捂着嘴去厨房里找冷水。 沈知汝笑的格外大声,“哈哈哈,你平时又不爱吃糖,怎么今天非要买这么一包?” 当然是为了假扮一个爱吃糖被收买的孩子啊!不然他一个知道牙齿重要性的伪孩童,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糖?好甜腻! 虽然有点牺牲,但成果是喜人的,姜晟压根就没怀疑过,他就是那个“大哥哥”。 这当然归功于他的灵机一动,给自己穿了个新马甲,还沿用了自己前世的外貌和穿着,塑造出一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 沈知澜知道,如果虚构一个人,总会在细节处不经意露出破绽,不如干脆利用自己前世形象,弥补这个漏洞。 至于纸条,他只能说,a4纸,仿宋_gb245字体,还有打印机,统统都是好物…… 在系统里花费了10八卦值,但是围观《女将军》话本已经赚到500,超值! 他继续观察着姜家的动静,猜测他们到底信还是没信。但是从宗令开始恢复送云朵糕这点来看,就算没信,姜家也是人心稳定,安如磐石。 也让某些人的盘算落了空。 大将军失踪的消息一传出来,姜昂就打着安慰老太君和伯母的旗号拜访,出于亲戚情面,姜母没有马上把这人赶出去,大概也是带着考察的心思吧。结果,姜昂的表现说是差强人意,都还差了好大一截。 纸条一到,姜母也没打算捏着鼻子忍,客客气气的把姜昂请了出去,言说自家要闭门静养,外客莫入。 第70章 姜昂是高高兴兴的进,咬牙切齿的回,大大的丢了面子,还被其他的堂兄弟嘲笑。 第41章 阴谋被挫败,姜昂的小动作告一段落,水面恢复平静,但底下酝酿着什么样的波澜,此刻还无从知晓。 搬家到此,折腾着置办各种家具,总算是布置完毕,沈齐就想着请一顿暖屋酒,跟四邻们商量日子,却发现沈峰先下了帖子,邀请了四邻。 也罢,左右参加宴席的,都是同一群人,沈齐带着家人欣然赴宴。 住在黄铜胡同的二十来户邻居全都来了,落座后自报家门,原来都是远支藩王宗亲,大家都有同一个老祖宗。 毕竟境遇都差不多,等到了酒酣耳热之际,就有人忍不住吐露心声,“我们到京城来,到底是为什么啊……” 说是被当今赏识,长途跋涉到了京城被安顿在此处,却没有后续跟安排,等待,真是让人焦虑和惶恐。 提到这个话题,席间一时沉默下来,良久才有人缓和气氛,“皇上不是还在外头巡视么?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过段日子也就明白了。京城繁华富贵,我正想见识见识哩!” “就是就是,怎么说也长了见识啦!上次我在会宾楼里,见到一群文人吟诗作对,当场挥毫作画,还有褚王世子在场作为评审,厉害哟,长了好大见识!” 褚王就是皇上的三弟,褚王世子也就是皇上的侄子,这样的关系是极为亲近的。 说到褚王世子,大伙来了精神,纷纷打听这样的天潢贵胄到底生了什么模样,又有哪些才学。 说闲话的那人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就把那日的见闻讲了出来,连褚王世子穿什么衣服,挂什么玉佩都讲出来,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褚王世子礼贤下士,对有才学的人不惜身份,折节下交。 有个浑身衣着带补丁,弓腰驼背的老者路过,听闻书生们对诗,一番嘲笑,书生们不服,老者随手写了几个字,笔力惊人苍劲有力,艳惊四座。褚王世子从二楼得到消息,连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追了下来,结果都没看到老者的身影。 褚王世子怅然若失,一路端着酒杯又重新入席,痛饮三杯,长声吟唱,“痛失人才矣!” 说八卦的人说的活灵活现,令人身临其境,连八卦系统都非常给面子的增加了5点八卦值。 但沈知澜的内心:靠,好一个求贤若渴,倒履相迎!这名声传出去,不比应王世子和恒王世子强出十倍去? 以后可是有乐子瞧了! 暖屋酒过后,四邻们开始互相走动,沈知澜见着跟宗令府上走动密切,关系渐好,于是又使劲琢磨出一道姜撞奶,送到宗令府上给他们享用。 姜撞奶入口柔滑细嫩,生津开胃,再适合老年人不过,果然宗令用过之后胃口大开,赞不绝口,原先说要给沈齐找个活儿干只是随口一言,现在真上了心,想要安置沈齐。 只是再次之前,还要再考察一下沈齐的学识,确定他更擅长什么。 沈知澜使出全部力气卖萌,终于获得了一起出门的机会,就乐滋滋的去了宗令府。 别看宗令的名称取的高大上,本人的爵位更是到了超品郡王,但说穿了,还是要管着皇家各种闲杂琐事,鸡毛蒜皮,什么样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碰见。沈知澜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如果成日跟着宗令大人走动,能碰见更多的“话本”。 不过这预感实践的机会有点快。 沈齐在庭院里跟宗令谈古论今,宗令有心考验沈齐的学问,问的都是极为偏门的问题,沈齐正绞尽脑汁的回答着,即使一时不通,也尽力多凑点字数。 而沈知澜只能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吃点心。刚啃了两口,就看到沈岩叔叔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见面就行礼,“郡王安好,身体还康健么?” 一见是她,宗令放缓了神情,“是你啊,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倒是你,最近忙里忙外的,可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以后姜家还要靠你撑着一片天呢!” “我知道,一直都注意着,这次来是特意谢谢郡王给我祖母送的点心,祖母爱极了,特意差遣我上门道谢呢!” “哈哈哈,一点小事而已,点心嘛,只要老夫人爱吃,随时送去!”宗令笑的格外爽朗,一抬头就看见正在踮脚的沈知澜,连忙指着他说,“瞧,这位才是做出点心的能人!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听到招呼,沈知澜拍掉手上的残渣,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抢先问好,“姐姐好~” 姜晟虽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方,但不久前见过的人还是能认出的,只是她不动声色,面带微笑说,“这是谁?” “这是茂王一系的子弟,叫沈知澜的孩子,可是聪明伶俐着呢!”宗令语气中透出亲昵,是对沈知澜,更是对姜晟。 宗令人缘真是颇好,哪儿都有他交好的人。 沈知澜歪头,装做认出姜晟的样子,张嘴刚要喊,姜晟一个眼色过去,沈知澜又识趣的闭嘴。 姜晟又继续道谢,沈知澜再三摆手,害羞的表示不客气。 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姜晟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只留下沈知澜心头七上八下的,担忧姜晟会不会看出破绽。 最后他心一横,看出来又怎么样?说出去谁也不会信的!年龄小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只要装萌卖傻,又没有人证物证,纸条更是超脱时代的产物,谁能往他头上*扣锅? 第71章 想通这一点,他就不怕了。 姜晟走后,宗令还要继续考察沈齐,突然听到内侍禀告,说是章侍郎遣人来请,说是有家务事要请他决断。 章侍郎平日不会轻易开口请人,他这次开了口,宗令自然不会驳了这个面子,思虑到正在接受考验的沈齐,就把沈齐一起叫上,让他多一些经验。 沈知澜就蹭不上这趟了,只能被送回家。 宗令收拾停当,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章侍郎府上,待到进门后,就看到一片愁云惨淡,章侍郎本人瞧着更是老了五岁不止,保养良好的鬓边竟然生出几缕白发来。 见到宗令后,章侍郎哀叹一声,“儿女都是债啊!这次真是麻烦宗令大人。” “客气什么呢!你愿意请我来,说明信任我,我自然会应约。”宗令说着客套话。 章夫人主动上前,搀扶着宗令,“表舅,因着您德高望重,处事公正令人信服,是有口皆碑的德高长者,所以我们才请了您过来,想要请您做个见证。” 章夫人本是宗室女之后,叫一声表舅更能表示亲切。 宗令点点头,便要询问发生什么事,章夫人语出惊人,“我的长子跟长子媳妇成亲三年以来,性情不协,难归一意。故而今日签下和离书,只愿双方能够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在旁边装成泥塑木雕的沈齐一下子楞了,这是要合离啊! 他并不知道章家长子和长子媳妇的故事,故而只是竖起耳朵听着,而宗令一听便长叹道:“你糊涂啊!做下了第一桩错事,如今又要再做下另外一桩错事!” 他一开口,章侍郎羞的满面通红,竟然衣袖遮面,试图躲避。 章夫人强势的把丈夫的袖子扯下来,“表舅说的没错,我们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错上加错,闹到如今的地步,纯属我们咎由自取,只是那孩子是无辜的,如今我们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放她自由,让她不再困在深宅大院里。” 沈齐从他们简单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个错嫁的故事。 章侍郎是少年英才,一路科举考上来的,这样的一条路走来,难免就有许多同窗好友,章侍郎春风得意考上进士时,诸多好友都上门来祝贺。 当时章夫人正巧被诊出有孕,双喜临门,春风正得意,就让章侍郎被冲晕了头脑。醉酒之后,他对着至交好友许下诺言,跟好友的后代要指腹为婚,还留下玉佩作为信物。 好友当时还未成亲,只是微笑着收下玉佩。 此番之后,好友回了家乡苦读,难以相见。二十年后,有女子手持亡父的信物上了京城,要求履行婚约。 章侍郎思及跟好友的多年情谊,咬咬牙就同意婚事,让该女子跟长子举行了婚礼。 现在三年过去,又要合离?! 宗令都懒得说章侍郎的糊涂,“当初那孩子上门找你们,你们其实有很多法子可以解决。婚约不假,但怎么履行也是有章程的,先好好养几年教着知书识礼,跟长子培养培养感情,免得成了一对怨偶。要是培养不成,就收作义女陪送大量嫁妆,替她选一个青年才俊,怎么样都行。可你们偏偏要着急忙慌的成亲,压着你家长子低头,现在可好,闹到要合离的地步。” 宗令越说,章侍郎的头越低,都快埋到怀里去了。 “行了,我也不说你们了,省的你们觉得老头子聒噪。”宗令摆手,“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就只是合离?” 章夫人连忙补充,“先把那孩子收为义女,奉上厚厚的补偿,再合离,只愿稍作弥补。” “已经成亲了,就不能简单用合离来解决问题,这是用错误来解决错误。”宗令叹道:“你先把那孩子叫来,我问问她的真实心意。” 第42章 沈齐识趣退到侧间等候,正厅只留下章侍郎夫妻和宗令,以及刚赶到的事件正主。 沈齐心里跟猫挠一样好奇,却只能恪守礼仪,远远避开,同时不远不近的守在门口,预防突然来人。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缓缓走进正厅,身上只穿着一件半新的粗布衣裳,头发挽着插了一根木簪,半点装饰也无。 这样的打扮先让宗令心头咯噔,都不愿意再穿章家的华服锦缎了,挽回的几率实在不大。 可惜啊可惜! 宗令坐在上首,和颜悦色的让女子安坐,想了想没有叫她章王氏,反而称呼起旧日姓名,“王姑娘,我受了委托,特意来调和你跟章成范间的龃龉,开门见山,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如果是小事,该低头低头,该道歉道歉,家人之间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牙齿碰着舌头,总不能为了这个就把舌头给拔了吧?” “如果是大问题,根本调和不了,那就一别两宽,各自婚嫁,没必要为了已经腐烂的树木,强留在身边。” 宗令语气和缓,说话也公正,虽然是章家请来的,却没有一味站在男方的立场上。 许久没人称呼自己为王姑娘了,王凝香一时有些恍惚,章府的仆从叫她大奶奶,丈夫叫她夫人,就是没人叫她的闺名。 王凝香在宴会时见过宗令,福身行礼后,慢慢组织着言辞,“大人,我跟成范的三年姻缘,却始终没能磨合成功,婚姻不协,如今只为拨乱反正。他喜欢吟诗作对,我只会女工刺绣,他谈论国家大事,我终日守在厨房烟熏火燎,这样的妻子,并不能给成范提供助力,做他的贤内助。如此不般配,不如早些分开,另觅佳偶。” 第72章 章侍郎听到这里,急急插嘴:“这些都是小事,不会可以学啊!凝香你天资聪颖,悟性又高,只要给你机会,你自然会通读诗书,如果让你去学堂里学上几年,照样是秀外慧中的闺秀!我们可以去请女先生,请最好的女先生!” 可是章成范不这么想啊!他对她的厌恶,刻在骨子里,充斥在每一个呼吸里。 章侍郎言辞殷切,章夫人目带期盼,都觉得只要自己学好,跟章成范依旧是一对璧人。毕竟合离,不论对男方还是女方,都是伤筋动骨的事。 王凝香闭目,脑中回忆起在客栈外看到的一幕……章成范跟某个女子,说说笑笑,极其亲密,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松快。 做夫妻到这等程度,不如早点合离,放章成范自由。 但公公和婆母这边如果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必然不能合离,王凝香睁开眼睛,把她跟章成范之间的最大矛盾说了出来,“成亲三年,我跟大公子根本没有任何亲密举动,谈何佳偶。” 石破天惊!听到这个秘密,章侍郎目瞪口呆,章夫人摔了茶杯,连茶水溅到身上都没察觉。她胸膛急急起伏,喉咙发出古怪的咯咯声,张嘴想要追问情由,但是一想到谁家女儿会拿这种事来伪造?怒火涌上心头,身子就跟着一歪,哄然倒下。 章侍郎抢着上前扶住夫人,连连呼喊外头的下人,要把府医叫来,给章夫人看病。 摔了一跤,章夫人恢复了一点清明,死死捏住章侍郎的手腕,嘴唇蠕动,“问,问清,范儿……” 章侍郎沉痛无比,“我这就把成范叫过来,找他问个明白!如果是他的错,我把他的腿打折!” 章夫人这才安心闭目,脑袋一歪。 王凝香也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刺激到章夫人,急急上前去搀扶着,又是羞愧又是自责,“是我不好,竟然胡言乱语……” “凝香,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扯谎的孩子,此事到底如何,我会找来成范问个清楚的,如果是他不对,我当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章侍郎现在也端正了脸色,准备下狠手。 宗令不知此事还有这样的内情,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桩婚事,怕是离定了! 章家大公子在仆从的通知中匆匆而来,一见到母亲躺在病床上,即刻瞪着王凝香,“你又干了什么?” 章侍郎本来就失望的心,又凉了半截,刚到正院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先责问妻子……这样的丈夫,的确要合离,该合离。 章夫人还在被大夫诊断,章侍郎把长子单独叫到隔间,直接问:“你跟凝香成亲三年,从未有过亲密之举?” 章成范一愣,“是谁说的?王凝香?”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事实。” 见此情景,章成范索性爽快承认了,“是。” “我打你个不孝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章侍郎当场暴怒,随手就抽了一卷画轴,劈头盖脸的朝着章成范打过去,一边打,还要一边骂着,“畜生,禽兽,败类!你也有姐妹,如果姐妹被这样羞辱,你作何感想?!竟然赶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我打死你,才好向着老友谢罪!” 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毒打。 章成范起初还躲,躲着躲着又激起他骨子里的倔劲,“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反正自家的儿子,还赶不上别人家的女儿!她王凝香又是什么好人么?如果不是贪图我家的富贵,会巴巴带着什么玉佩贴上来么?” “婚约?什么婚约?有这样十八年都没碰过面的婚约么?“她既然想要富贵,自然要付出一点代价才行!这才到哪儿!” “尾生守信,抱柱而死!既然许下了诺言,即使十八年没见又怎么样!信守承诺才是君子所为!”章侍郎气急败坏,打坏了一根卷轴,立刻又抽出一根新的,章成范梗着脖子,不躲不闪,一双眼睛瞪着父亲。 隔间外,听到室内动静的王凝香怔怔掉下泪水,原来她在他心中,竟然是这种人!怪不得新婚之夜,冷言冷语,独自裹着衣衫,坐在天亮。 错了,从开头就错了。 动静传进稍远几步的宗令耳中,他哀叹道,孽债啊,都是孽债!章侍郎清明了半辈子,竟然在儿女婚事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家门不幸呐! 章成范挨了打倒也硬气,一直没有反口,章侍郎喘着粗气,把卷轴一扔,“先做正事,以后再跟你算总账!” 他要先去跟王凝香道歉。 他无颜面对旧友,也无颜面对王凝香,只能俯下身行了大礼,聊表歉意。 王凝香连忙扶住章侍郎,她想要合离,但是对章侍郎依旧当成长辈看待,柔声道:“父亲,我还是叫您父亲,一码归一码, 我跟成范命中没有夫妻的缘分,但是跟您有一场父女缘分,打心里,我把你们当成父亲和母亲敬爱,你这么做,就是折煞我了。” 章侍郎被羞愧淹没,“此事,完全都是我思虑不周的缘故,这才让你受了羞辱。” “事情都过去,过去了,我如今不也好好的么?只盼着母亲,能够早点养好身体,免得我心有不安。” “她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现在大夫用药施针,缓了下来。”章侍郎抬手拭汗,“今日便把合离的事彻底敲定吧!” 左右都要合离的,不如早点解决,早点放她自由。 第73章 章侍郎把宗令单独请到书房,亲自起草了一式两份的合离文书,在上面说尽了王凝香的好话,这才让见证人签下姓名,转而让夫妻二人签字。 章成范刚被打了,疼的丝丝抽气,还是迫不及待写下自己的名字。 王凝香看到合离书上附送的嫁妆单子,连连缩手,“不不不,这些财物我不能要……我是独个来的,也要独个离开。” 宗令拦住她缩回去的手,“王姑娘,这些财物都是你应得的补偿,受了伤害自然该有弥补,些许财物,不过只能弥补一二而已,要我说还嫌少呢!你别替他们省下。” “但,但这也太多了,我受之有愧。”王凝香说的结巴,送她这么多财物,她怎么受得起? “子贡赎人的典故你听过么?”宗令说,王凝香点头。 “这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是受害者,如果不接受补偿,以后别的受害者也不好意思去接受补偿了。”宗令道:“您如果觉得不需要这些银钱,就拿去资助穷苦,资助育婴堂的孩子,只当是替自己,也替章家积积德了。” 他这么劝,王凝香犹豫之下,还是接下了财物。 清点财物不是一日之功,但很显然,王凝香没打算再在章府住上几日。 章侍郎犹豫下还是对着宗令说:“大人,如今凝香在京城没有落脚之处,也没有密友亲朋,我们无颜相对,看她还能听进您的话,只求您能够照顾她一二。” “这是自然,这孩子也是可怜,我会想法子照拂她的。”不光是为了章侍郎的托付,也是为了她这坎坷的命运。 踏出章府府门的那一刻,王凝香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连肩膀都跟着挺拔起来。 从此之后,天高海阔,一任平生。 宗令想着要把王凝香带到自家府上,且让她休息几日再做打算,却不曾想王凝香婉言谢绝。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闺秀,哪儿需要住在锦绣豪宅中?只需要一间屋子容身即可,不论是客栈还是通铺都行的。”王凝香说的委婉,但态度非常坚决,推辞不受。 沈齐没有参与全程,此刻只是搀扶着宗令打算护送回家,见两人有疑惑,插话说:“王姑娘要是这么讲,我这里刚好有一桩两厢便宜的好买卖。” 他眨眨眼,“我住的那条巷子,还有好几间院子空着哩!都是提前修缮过的房间,简是简单了些,但能够住人,周围住的都是熟人,不用担心安全,左右也是白放着,不如租给王姑娘,空着的院子还能赚一笔租金,岂不是两全其美?” “伯父也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宗令怎么不知道?当初修缮黄铜巷子的命令,过了他的手,所以他即刻说道,“对对对,是有这么几间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赚点银两。” “而且院子空着还容易坏哩,住着还能沾点人气。”沈齐笑眯眯的说道,然后又提议,“左右天色还早,不如现在就去巷子里看看?先瞅瞅合不合姑娘的心意。” 被他一通忽悠,王凝香稀里糊涂的就上了马车,直奔了黄铜巷子。路上,宗令暗中敲了一把沈齐,觉得他真是有眼色一点就透,刚好解决了矛盾。 第43章 不过一时三刻就到黄铜巷子,沈齐跟房产中介一样介绍着屋子的好处。 地方宽敞,闹中取静,邻里身份简单安全,如果想要买什么东西,走过三条街就有一个小集市。 沈齐还夸,全靠当场宗令选的位置好,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夸的宗令都有些不好意思,天知道当初选这片位置,纯粹是因为这里空着而已。 夸完了,沈齐又让王凝香自己去室内慢慢看房,检查生活物品。 宗令咳嗽一声,“你怎么想着要让王姑娘到这儿来?” “伯父,王姑娘看样子也是生活在市井中的,习惯了自在,如果让她一直待在深宅中,难免更加憋闷,走到哪儿都是成串的仆从侍女,对她纾解心情半分帮助也没有。倒不如就让她待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听着家长里短,吃着民间食物,能让她更开心,况且有您的面子在,谁敢欺负她啊!” 宗令扭过来白他一眼,这小子倒是见机快,都改口叫上伯父了。 但宗令没反驳,等同默认,他只是对着沈齐说,“那这人你要照管好,出了事我可只找你一个!” 沈齐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美滋滋的想,这次他帮忙办好了事,这还不大大赚到宗令的好感? 安顿好王凝香,宗令这才驱车离去。 想着王姑娘只身出章府,只带了当初进京城的小包裹,两身衣裳,连喝水都没碗,沈齐只得咬咬牙,先把人往自家带。 杜珍娘正在张罗着晚饭,两个孩子端碗,沈潭和弟妹们正在端菜,说笑打闹着,一抬眼就看到丈夫突然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杜珍娘楞了楞,这才发问,“回来了?怎么还带了客人?” “刚从宗令大人那儿回来,带着远方表妹来这附近赁了个院子。这不,天色不早,院子里啥也没有,我就说先把人带回来吃顿便饭,明天珍娘你带着表妹去置办家具吧。” 章夫人是宗室女之后,约等于表姨,她认下的义女,约等于表妹,没毛病! “那可正好,附近的杂货铺子我都熟,先洗手,我去添碗筷。”杜珍娘正欲进厨房,王凝香忙说,“嫂子,我们一块儿去!我也不能干坐着。”爽快的进了厨房。 第74章 知道今天爹去干嘛的沈知澜歪头,这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亲戚? 他用眼神示意,沈齐嘘了一声,表示等吃完饭再问。 幸好最近家里人多,杜珍娘都尽量往充足的准备,晚饭过后,杜珍娘先去打扫腾出一间屋子,又把备用的被褥拿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条件简陋,怠慢表妹了。” 王凝香忙道:“能够吃饱喝足,安心休息已经很好,嫂子别忙活了,我没那么讲究。” “要的要的,毕竟是客人嘛。”杜珍娘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放了一盏烛火,这才退了出来。 章府平时点着几十盏的油灯,还掺了香料,散发出悠悠的香气。而这里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照出淡淡的影子,但身处熟悉的环境,让王凝香意外的安心,被子上散发着被阳光晒过的味道,闻着这味道,王凝香很快眼皮子就粘住了,沉沉入睡。 等到家里人都安顿好了,沈齐打算说起王凝香的来历,刚要张嘴,就看到儿子笑兮兮的钻进屋里。 “我也要听!” “听,但是要记得保密,你要是说漏嘴,以后都别想听到一个字!”沈齐告诫道。 沈知澜双手捂嘴,开玩笑,这可是他源源不断的八卦值来源,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告诫完孩子,沈齐就简单说了,今日宗令带着他去了某一家调解合离,最终受人所托要照顾这位王姑娘,王姑娘呢,又不想待在深宅大院,想要自立门户,所以沈齐就出言建议,先把人安顿在这附近。 “这样对方也放心,宗令也放心,说不准我还能得点好处呢!”沈齐只要一想到这点,都能乐出声。 他看到旁边嘴巴长成o型的儿子,敲了个脑瓜崩,“我都没乐成这样,你这是干嘛么?” 沈知澜默默的把嘴巴闭拢,“我这是惊讶的。” 他这嘴巴是不是开了光?说话本,话本就来了! 话本激活中,但他已经能看到名字。 话本:《错嫁》 主角:王凝香 父亲早逝,母亲病逝,处置好母亲的丧事后,王凝香只剩下唯一的牵绊,那就是曾经父亲说过的婚约。或许拥有一个夫君,生儿育女,就会有新的亲人呢?怀着这样的期待,王凝香赴京而来,想要为自己构建一个新家。 成亲三年,她一直捂不化那颗冷冰冰的心,还在客栈外听到他的真心话。 她累了,或许放开手,对彼此都好。 沈知澜看完文案,露出地铁老头手机的表情,凭他浅薄的经验判断,这是个火葬场文的节奏啊! 女主竟然在我家!他都不知道说啥好。 不过,这姑娘能够果断合离,倒也是个有韧性的,且先看看。 他在脑中转了几圈不过几十秒,杜珍娘听过了沈齐的讲述后,“既然这样,王姑娘的事儿交给我,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那我就放心了,你出面还是更好一点。”沈齐把事情布置好,这下彻底安心。 一夜好睡,杜珍娘收拾好家里,就带着王凝香去逛附近的集市。 沈知澜跟姐姐一起看书认字,现在还没提让他们去哪儿上学的事,所以沈知汝现在在家自学看书,遇上生僻字就标注一下,准备等会儿问爹娘。 念着念着,沈知汝突然遇到一个典故,就问了出来,“什么是“归尘一出天下服?” “啊,让我看看?”沈知澜接过书本瞅了一眼,猜测道,“我估计说的是“归尘剑”吧?听说前朝有一位将军夫人,原先是个出身低微的奴婢,被赠给将军的,但是等她进了将军府后,跟着读书习字还练武,将军发现她天赋惊人,于是就带着她一起行军打仗,共同进退。后来将军旧伤犯了,行动不便,就由这位夫人来指挥抗战,而这位夫人用的剑,就叫归尘。” “归尘一出,谁与争锋!”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位夫人!”沈知汝一点就透,“那后面说的拂尘,讲的也是那位女道长的故事吧?她本是弃婴,长大后就开始专门收养被周围人家弃养的孩子,最后养了一百多个,都跟着她一起念经学道,最后组成偌大一个门派。” “这首诗,写的就是历代名人的随身物件吧?”两姐弟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聊起诗句中的典故,碰到实在不清楚的,就划一根线,等着问爹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珍娘已经带着王凝香回家了,安静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聊天。王凝香听的入迷,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也没有想到,原来有那么多厉害的,有名的女人,在历史上发光发热,几百年后还是会有人记得她们的成就。 杜珍娘浅浅一笑,不枉费她昨夜特意把书找出来,折腾了好久呢。 她扬声道:“聊什么这么起劲呢?” “娘!你回来啦!”沈知汝连忙站起来,接过杜珍娘带的包裹,把人往屋里迎。 杜珍娘又问起今日他们学到什么程度了,沈知汝声音清脆的回答着,王凝香一直安安静静听着,流露出几分羡慕。 杜珍娘又拿出一本绣花册子,问王凝香有没有喜欢的花样子,可以绣到自己的衣服或者被褥上,而且手头紧时还能换一笔银子。 王凝香看着图案问道:“这些图案市面上都不常见呐,嫂子从哪儿买的?” “这些啊,都是我自己画的,你喜欢就好。” 第75章 “这些,很难学吧?” “不难的,一点都不难,这些都是有技巧的,只要学会技巧,一下子就学会了。”杜珍娘拿起一只炭笔,“比如牡丹花,花瓣这么一勾一绕,瞧,这不就画好了?” 她随手勾勒一朵花,让王凝香大为惊讶,兴致勃勃的模仿起来。 王凝香看着自己勾的花样,不由得试探着说,“嫂子,能把这几本书借给我看吗?”她指的是那几本入门书籍。 “好啊,咱们女人家也该学着找找乐子,能看书认字多了不少乐趣。想绣花就绣,不想就看看话本,听听戏,出门到处逛。而且学会认字,以后签契约也不会被人蒙了。” “我幼时只是学了一点,现在学,还能学会么?”王凝香怅然。 “哈,你别看我现在知书识礼,其实都是成亲后才学的,一天学十个字,一年下来不就有三千多个字了?常用字也就才几千个呢!学个一年,就能自己看书认字了,再过一年,那就能吟诗作对。”杜珍娘说道:“我家澜哥儿偶尔会冒出几句来,我听着也有道理,他就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王凝香一震,暗暗这句话,只觉得如此贴合自己的心意。父亲去的早,教过一些千字文三字经,略通文字,母亲教的只是刺绣家务,进了章府后,见到的大家闺秀都能出口成章,满腹锦绣,让王凝香对于学习有一种格外的渴望。如今有了机会,她毫不犹豫的就想学。 第44章 王凝香把院子简单布置了一下,就正式在黄铜胡同里安家落户,开启了平常的生活。偶尔也有人问起王凝香的来历,杜珍娘便说,她是远方表妹,过来投亲的。 沈氏本来就是大宗族,七拐八拐的亲戚,自家都认不全,所以也没有多想,反而看着王凝香性子好,有年轻妇人邀约着一起出门闲逛,打发时间。 这些妇人家境小康,不至于为了钱财发愁,但是也够不着奢侈品,买东西还是需要货比三家,精打细算,跟她们相处,王凝香反而觉得自在极了,很快就适应。 杜珍娘还常常带着她学点东西,念书认字,王凝香都认真学着,沈知汝偶尔还会去报告学习进度,她们三谈的高兴起来,还会秉烛夜谈。 挤的沈齐只能抱着枕头去跟儿子睡。 沈知澜安慰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你开解人心,咋样都能当个两级,三级浮屠的,行善积德嘛。” 沈齐想了想又振作起来,“是这个理,况且宗令大人那边,还对我有个好印象呢!”一想到这个,他就跟打鸡血一样。 沈知澜已经熟练的拉好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梦里什么都有。 他们早起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次日皇帝的御驾就要到京城了,不管会不会通知到他们,至少他们要先候着,今夜格外寂静。 等到午后时分,御驾才缓缓靠近京城,旨意提前发出来,让文武百官不用迎接,免得扰民。 但正阳大街上难免聚集了许多百姓观看,看着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进了皇城,也不知道会激起多少波澜来。 比如应王褚王和恒王,一想到皇上出京所为何事,就心头火热。虽然他们跟皇上一向不睦,但血缘关系最为亲近,舍他们其谁? 而留守京城的楚相和展相,恨不能弹冠相庆,总算,能做主的人回来了!也省的他们日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皇上一回到皇城,大概休息了半日,就雷厉风行的把积压下来的事务处理了,分发到各部让他们依例照办,这时,楚相才小心翼翼的提到神威将军失踪,他的女儿屡次提出想要去边境寻找的事。 姜晟这段日子,把能主事的人骚扰个遍,比麦芽糖还缠人,只为了让她能够领认去边关。诸位大臣虽然心疼她丧兄之痛和父亲失踪的苦楚,却不能轻易答应。 毕竟她是个女子,带兵出阵成何体统? 皇上沉吟一阵,“但是楚卿,你还是在朕面前提到了此事,说明姜家女儿确有过人之处,对吧?” 楚相小心抬头,“姜家姑娘武力值惊人,一个人单挑二十个御前侍卫,不落下风。” 皇上笑了,“楚相一向言辞谨慎,恐怕不止是不落下风这么简单吧?” 楚相笑了笑,何止啊?那二十个青年简直被姜晟按着打,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要不然楚相这么会轻易开口? “也好,既然楚卿开了口,朕也就给她一个机会,御前比武!” “是!” 姜晟得知消息后,在自家的练武场畅快的练了一场鞭子,她知道,能不能继承父亲和兄长的愿望,就看她这次的表现了。 只能赢,不能输,还要赢的漂亮! 御前比武的消息刚开始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没过几日就传的人尽皆知,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大伙儿虽然觉得姜姑娘是忠良之后,但柔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常年练武的男子呢?对她并不看好。 沈知澜听到这个八卦时,特意在系统里翻来覆去,逐字逐句的看,都没找到类似的信息,上面只写了姜晟成功获得许可,带兵去寻父亲。 或许是这个消息不太重要,所以就没写,他想。 但这场御前比武会传的这么沸沸扬扬,肯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想要搞事,希望姜姑娘真的能够逢凶化吉,一往无前。 第76章 比赛正日,皇上特意从御前侍卫里挑出了三个出挑的好手,等着跟姜晟比试,这五个人也听说了姜晟的事迹,摩拳擦掌等着一雪前耻。 也让姜姑娘知道知道,御前侍卫不全是吃干饭的。 面对三个对手,姜晟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两个时辰后,三个对手都败下阵来,只有姜晟站在擂台中央。 她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却握住家传的长枪挺立正中,不肯露出一点颓废。 “好!”皇上带头鼓掌,四周才响起如雷的掌声。 不得不鼓掌啊,姜姑娘打的是真漂亮!完全是战场上将军大开大合的打法,挥洒自如,举重若轻,要不是她年纪还轻身形还未长成,必定能赶上父亲昔日风采。 皇上看了这三场,心痒难耐,挑起旁边武器架的一柄长剑,“我来会会你!”说着就下场了。 把个御前总管惊的够呛,皇*上虽练过武,但只为强身健体,怎么非要跟人家武将后人比较呢? 但下了场后,总管徐海才稍稍安心,皇上经验老到,姜姑娘心里有数,打的花里胡哨有来有回,但并不危险。 打足了两刻钟,皇上这才往后退了三步,意犹未尽的说,“不打了不不打了,再打下去你要输的。”他胜在经验丰富,姜晟已经打了三场气力不济,赢了也没意思。 姜晟退后几步,努力平和呼吸,刚才这一场,打的比前三场都费力,皇上的招数实在太难缠。 皇上扔掉长剑,突然宣布,“姜晟!” “臣女在。” “着你前去碧峰关,领一千精兵,寻找神威将军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晟抱拳行礼,“是!”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引的朝堂议论纷纷,毕竟是前所未有之事,怎么能够让一个女子领兵呢? 面对各种争议,皇上只是狡猾的说,“姜晟没有领朝廷俸禄,也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只是出去寻找父亲而已,她的兄长已经 为国捐躯,难道连这点优待都不可以吗?” “可怜他们满门忠良啊,想要去找到父亲,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朕成什么人了?” 这话没法答,答了就是要让皇上做不仁不义之辈,大臣再什么腹诽,姜晟也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碧峰关。 韩相望着高台上安坐的皇上,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而实际上的皇上:仗着没人看见,缓缓翻开自己的天书。 天书的前半部分,那些前朝旧事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百来遍,但是后文,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他跟姜晟碰面后,才察觉到上面又有新的字迹出现。 焱史-列传之姜晟。 姜晟者,神威将军次女也,少时即有伟力,同龄者常有不及。及七岁,曾对父兄曰,愿为父座下一小将,效犬马之力。父笑曰,固所愿也。 既长,年十五者,率军前往碧峰关,大战■■■■,且胜…… 剩下的字眼依然被金光遮住,人眼不能看清,惹的皇帝心痒难耐,迫切想要知道到底是跟谁打了胜仗。 是那个常年扰边的布谷族吗?还是那个抢了东西就跑的录马族?想当年,他都打到录马族的中心腹地了,偏偏因为战马没有录马族的健壮,愣是让他们趁机跑了!真真让人扼腕呐! 只要能够打胜仗,他才不管那么多。 皇上心满意足的把天书阖上,准备到时候专门给姜晟一道密令,准她见机行事。 唉,天书这东西,真是一个大大的宝贝,只可惜宝贝有它的脾性,想显字就显字,不想显字,怎么折腾都没法子,只能顺其自然。 说起这个,皇上便想起位列在本纪一栏的沈知澜来,也不知道最近又在折腾什么新玩意。 要不要去看看呢? 正想着此事,宗令就入宫觐见,试探着问起,这些旁支宗室该如何安顿。 人已经到京城了,自然要处置好,到底是骡子还是马,该迁出去遛一遛。 宗令是宗室长辈,此事正在他的管辖范围,皇上沉吟道,“朕其实,有想要改革宗室制度之意。” 惊的宗令一下子站起来,颤声道:“这可是太,祖当年立下的规矩,焱朝既在,宗室永存,皇上这是要冒天下之不韪,违背祖制啊!” “您先别急,先听朕说完,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皇上亲自端了茶水过去,让宗令平心静气,这才继续说道:“大家同宗同源,血脉相连,朕自然不想做什么狠心人。只是这禄米的制度,苦了旁支,也苦了百姓。” 他讲这次出巡的见闻一一说来,“天下承平,米粮价格就年年都涨,涨到现在,同样的银子,在太祖年间能够买到一百石米,现在只能买到五十石!无形中等于缩水了一半,靠着这些禄米,旁支宗室过的束手束脚,偏偏还要守着朝廷和国姓的荣耀,硬要打肿脸充胖子,背后借贷度日者,买卖儿女婚事者,数不胜数。” “而另外一边,藩王掌握了大量的田产地产,朝廷不能去收取他的税赋,执政官还要看藩王的脸色过日子!在英州,英王竟然占据了七成的地皮,导致三万名百姓流离失所,不能耕种,只能卖身为奴!” 说到这里,皇上冷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宗令总算明白为什么英王挨了训斥,还被褫夺了封号,在家思过,前英王世子正在拼命走关系,都找到他头上来了。 第77章 藩王偶尔霸占一点田产,干点坏事,宗令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不能容忍他们,掘大焱的根子!大焱要是倒了,谁也别想好过,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宗令打算回家就去,把前英王世子的礼物当街扔出去,让他自己慢慢琢磨去。 皇上气愤过后,又继续说,“旁支宗室的日子过得苦,又没有开源,所以朕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们能够过得更加富足,也能为了国家做一点贡献。” “诺,茂王有个旁支的孩子,就挺有意思的,自己在家琢磨着怎么孵鸡蛋,还真让他折腾成功了,现在茂州到处都是养鸡养鸭的农户,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等到了年底,朕特意弄几只鸡鸭过来,请伯父尝尝。” 他说的宗令心头火热,又忍不住说,“臣也发掘出几个旁支中的人才,打算让他们进宗人府任职,先担任笔帖式,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说不定可以做个例子,代表。” “喔?”皇上很感兴趣。 宗令便说了起来,本来他进宫也是为了提此事,过过明路,这下一并说了。 皇上听到沈齐的名字,好小子,哪儿都有你是吧?但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对着宗令笑道:“您办事我放心,尽管放手去做吧。” 说的最后宗令满意而归,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前英王世子的礼物扔了,有眼色的人自然知道, 这趟浑水不能沾。 沈齐有班上啦! 消息传到沈齐耳中时,他兴奋的差点把床踩塌了,一连转了三个圈圈,见人就抱,都无从宣泄他的激动。 沈知澜作为被抱最多的人,生无可恋中。 上班有什么可高兴的?但凡上过班的人就不会高兴!哼! 沈齐一阵乱拱,“全靠你这个小福星!要不是你想法子敲开了宗令大人的门,我也没有这个机会!”随后又是一阵亲热。 “还是靠爹自个的努力,要不是你入了宗令的眼,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沈知澜努力的把手抽出来,“为了不辜负大人的期望,你先去多看两遍律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吧。” “好!”沈齐兴冲冲的钻进房里,全心全意的看书了。 获得上班殊荣的,只有沈齐跟沈峰,刚到黄铜胡同替他们引路的人,来传话的说职位,所以只挑了两人,日后再有空缺,定会通知的。 但谁都明白,肯定是某些地方入了上位的眼,这才能有这个机会。 而他们这些不大不小的孩子呢,也被允许到京城的宗学继续上学,跟着名师上进。 沈知澜的潇洒幼年生活,终于结束了。 王凝香为了感谢这段日子杜珍娘的照顾,提出替姐弟两缝个书包,她的手艺自然不错,实用又好看,但是沈知澜不好意思的说,“我能不能自己选样式啊?” “你想要什么花样呢?但凡我会的,都可以。” “不,不是样式,而是做出两个夹层来,夹层中间再夹上一层浆糊糊过的厚纸板,这样书本和东西装在包里,不会到处乱跑,撞的软软塌塌的。”沈知澜比划着,他还是更喜欢这种有点形状的包包。 王凝香一点就透,很快就领悟到这种包该怎么做,她又手巧,做的跟现代的书包相差无几,格外好看。 第45章 沈知汝对书包爱不释手,背着出去当显眼包,杜珍娘掂了掂书包,商量着该怎么改一下背带,才能背着更舒服。 谈到自己擅长的方向,王凝香显得神采飞扬,说的头头是道,“在这里改一下,既能拎着,也能背着,更加舒服一点。” “呀,好像这样确实更好。”杜珍娘还没说完呢,沈知汝就带了一个隔壁的婶娘过来,提着她的新书包。 原来是婶娘瞧着这书包好看,想要打听这包到底是怎么做的,也给自己孩子弄一个。话音刚落,杜珍娘就抢先说:“这是凝香刚做出来的款式,费了好大力气呢,婶子如果想要,看在亲戚的份上只给三百文,保管给你做的妥妥帖帖。” 那婶子讪讪的,“哪儿要的了三百文呢?市面上的包,也才一百多呢。” “物以稀为贵嘛,少见的东西就是能买出价来,要不然为什么小饭馆几百文能够置办一桌菜,去大酒楼就要二三两呢?”沈知汝接话,“不过,表姨也是辛苦好半天才做出这么一个包来,第二个还没做好,要不还是算了吧?怕累到表姨。” 沈知澜非常配合的把自己的包往里藏了藏,一副不想跟人分享的样子。 他们三个唱念做打,配合默契,激的那位婶娘当场决定要定一个书包,连定金都交了,约好第二日来拿。 王凝香有些惴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你凭手艺吃的饭,真材实料童叟无欺,这样好的买卖,上哪儿找去?”杜珍娘把铜板放进王凝香的手心里,“这桩生意我介绍成的,收二十文的中人钱,剩下就是你自个赚的。” 好像,这还是她第一次,靠着自己的能力赚到钱?沉甸甸的铜板放进手心,王凝香摸着上面的温度,眼神亮晶晶。 她硬是熬了半天,做出一个尽善尽美的书包,交给来拿书包的婶娘,本来还觉得价格有点贵的婶娘,看见这用心的手工,精巧的设计和刺绣,也满意起来。 确实不错。 王凝香还说,“婶子没说是哪个孩子背,如果需要的话,我在内衬里绣上孩子的名字。” 第78章 “那感情好!”婶娘拍掌,有了名字方便辨认,太好了。绣名字等于额外的服务,也让婶娘钱花的更甘愿。 两方人都很高兴。 背着新书包,宗学开学了。 这座宗学的规格自然比茂王府的宗学更好,请来的西席先生学识更加渊博,但愿意来上学的,依然是旁支宗室。 真正的宗亲,自有法子请到各方才子和学士来请,足不出户就能享受最高等的教育。 沈知澜进学校大门时,还有些担心自己跟不上进度,毕竟他之前学的零零散散,一旦系统学习就要抓瞎了,没想到到了学堂里,师长们挨个问过他们,先把他们这群新来的,分到同一个班。 “先适应一下学堂的氛围,也让师长们摸清你们的进度,然后再分配班级。”管他们的先生是这么说的。 众人无异议,就挑了一个小班,让他们这些新来的先进去做个自我介绍。 作为在场之中身份最高的,茂王世孙当仁不让,第一个上台。他简单介绍了祖父和父亲的姓名,又说了自己的名字,家中行几,台下突然传来一串嗤笑。 有什么好笑的? 有细细小小的一句话传来,“茂州土话……” 世孙学过官话,但张嘴之后难免会带上几分本地方言的音调,所以他一说话,台下就在笑他。 世孙显然也听见了,脸蛋涨的通红,张嘴想要辩解,但又担心自己的口音又被嘲笑,只能恨恨的下了台子。 下一个上台介绍自己的人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说了几句,还把自己的名讳念错了,惹来台下更大的哄笑声。 师长板着脸,挥了挥教鞭,这些笑声才勉强压下去。 见状,沈知澜直接顶替第三上了台子,气沉丹田,用最大的声音介绍着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后,又重新换成官话再说一遍。 看台下还在笑,他又换了一种方言再说一次,等到笑声稍停,这才说道,“第一遍用的是茂州方言,第二遍是官话,第三遍是苹州方言。” “很好笑么?” “当然!”沈知澜这么一问,底下的人也不肯服输,立刻大声接话,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同伴扯了一下。同伴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从沈知澜镇定的态度里觉察到不对劲。 “我不觉得好笑,大焱一共有五十三个州城,一千多个县城,自然会有五十多种方言,说官话的目的是为了大家互相交流,都能听懂,而不是为了旁的。你们会说官话,我也会说三种方言啊!” 刚才带头嘲笑的人忿忿不平,正要反驳天下有再多的州城,也只有一个京城最特殊时,忽听到学堂的窗外响起一串掌声,“说的好!” 来人从窗外绕到台前,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孩两腿战战,牙齿磕的直响,张嘴想喊,却喊不出声来。 还是他的同伴最先反应过来,叩拜行礼,“皇上金安!” 那些老同学自然认识皇上,呼啦啦一跪就是一大串,剩下的新同学慢了两步,但也跟着行礼。 皇上淡淡的说:“行,起来罢。朕想着今日是宗学入学的日子,本来想鼓励一番,没想到撞上了一场口角。” 站在旁边的先生恨不得给自己两下,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开始这些二世祖嘲笑时,他就该出面阻止的,现在闹大了,完蛋。 “太,祖当年也是穷乡僻壤里出身的一届莽夫,却有凌云之志,得掌九霄,可见出身什么地方,并不能说明什么。”皇上淡淡的说道。 这时,那些人才想到,太,祖出身苹州!可惜百年过去,竟然被他们忘的一干二净。 最初嘲笑的那男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臣万死……” 不管他刚才是怎么想的,都冒犯了圣颜,如今只求能够得到宽恕,不要祸及家人。 皇上沉吟片刻,又转过头来对着沈知澜,“你觉得呢?” 我觉得一个口角,压根不用上升到冒犯的程度!沈知澜无奈,虽然他第一个想到用焱太祖出身苹州来打击他们,但原本设想的是有来有回的辩论赛,而不是碾压式的开挂。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这位同窗从小生活在京城,没有出门机会自然只会官话,不像我,老是爱听别人闲聊,学到七八种方言,他也不是有心的,您就展现一个长辈的宽容,好好教他就是了。” 他把问题扭成长辈对小辈的训斥,那随便骂两句,就没什么问题了,谁家小辈还不挨骂啊? 跪地男孩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沈知澜肯替他说好话。 皇上勾唇一笑,“罢了,此事就算了。” 他重新站起来,“险些忘了正事,朕今日过来,本意是鼓励你们用心向学,将来成为国之栋梁,不论在任何位置,都散发出自己的能量,不堕太祖的威名。”他简单的几句话,说的诸位学生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长大,就能为国效力。 然后皇上还挨个挨个问了学生的姓名,报名字的学生胸膛挺的跟小公鸡似的,异常得意。此后几间学堂都获此殊荣,被皇上巡视了一番,夸奖了其中出色的学生。一个多时辰后,皇上才离开。 他临走前还说,以后每年的今日,他都要过来巡视一番,检查教学质量,鼓励学生向学。可把诸位先生们吓了一跳,恨不得马上做出点成果。 学堂里乱哄哄,师长们也无心教学,给他们这些新生教了一篇《论语》,就放人回家了。 第79章 沈知澜背着书包就准备回家,刚走到宗学院墙拐角的地方,就被一个人拦住,笑容可掬的喊,“澜少爷,老爷请你去前头的茶楼坐一坐。” 沈知澜按住差点跳起来的沈潭,好容易辨认出来,“好像是,徐伯伯吧?” 他认出这不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徐海么?看对方贴了胡子伪装,他也就没有直接喊徐公公。 徐海冷不丁被人喊这么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畅快的很,点点头,“老爷在前头等着澜少爷,潭少爷先在楼下歇歇脚,吃些点心。” 沈潭见到是徐海,就没继续追问,低声说,“那我等你,有事喊我。” “放心吧。”沈知澜笑眯眯的,这里是京城,约他的是天子,要是真出事,那才叫怪呢! 他跟着徐海去了旁边茶楼的包间,推门而入后,本以为会迎来一番问询,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从哪儿学到的苹州话?” 皇上兴致勃勃的发问。 “从茶楼里啊,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嘴上学的,除了苹州话,我还会英州话,萤州话!”我还会说外语呢,这个就不拿出来吓人了。 皇上试着问了几句,发现沈知澜会的只是皮毛,一点简单的日常对话,亏他还拿出来吓唬人。 第46章 个小机灵! 皇上又换了个话题,“上学第一日,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认识了好多新的朋友,以后就有人跟我一起玩咯。”沈知澜道,“别看我这样子,其实人缘好着呐,不需要三天,就能跟人混熟。” “包括今天跟你吵架那个?”皇上故意逗他。 “那当然!”沈知澜道,“而且我跟他打嘴仗,您突然出马,这是降维打击!胜之不武喔。” “什么叫降维打击?小词还一套一套的。” “两个小孩子打架,你出一个王八拳,我出一个乌龟掌,打的有来有回热热闹闹,这时候突然来一个练过武的大将军,一下子就把两个孩子分开,凭着大将军的武力值,这种就叫做降维打击。”沈知澜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皇上一听,嘿,还真是贴切,还形象。 徐海一直恭敬站在角落里听着,难免咂舌。听到有人这么跟皇上说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皇上一点都没生气,还有兴趣追问,真是一大奇景。 沈知澜想到哪儿就扯到哪儿,天马行空,话题随意乱蹦,皇上偏还跟着话题说,气氛其乐融融。 聊了半刻钟,皇上这才挥手说,“朕说着都忘了时辰,罢了,你回去吧。” 沈知澜唔了一声,行了个礼出门。 沈潭在楼下候着,看到他完好无损的下来,这才长出一口气。 “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呐?”沈知澜失笑,“就是找我聊聊天,问一下咱们搬到京城,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我都一一回答,这就下楼来了。” 沈潭这才放心下来,“没事就好,咱们先回去吧。” 沈知澜揽着沈潭的胳膊,说笑着一起回家,但是心里还是闪过几丝疑惑,他总觉得,皇上这次到宗学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不像是冲着他来的。 嗨,管他呢?他这样懈怠的小虾米,随手一捞就能捞到好多个,又有什么稀奇。 不过,皇上去宗学逛了一圈,此事还是引起不少风波,宗室内有人见风使舵,把自家孩子也送到宗学里上课,新生班壮大不少。 沈知澜遇见不少的新同学,依然分不清谁是谁。 喔,差点忘了,那个笑话世孙有口音的除外,第二天他私下来找沈知澜道歉,说自己不懂事才口出狂言,特意过来请求原谅。 “需要原谅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沈知澜看向世孙的方向,对方立刻识趣的去找世孙道歉了。 这人名叫沈谦,以前倒是嚣张,现在反而谦虚,名副其实了。 沈知澜没有记仇,沈谦怎么说也是“地头蛇”,得罪死了,对谁都没有益处。沈谦也是投桃报李,经常给他透露一点小道消 息。 比如谁家的孩子被送到宗学来,谁又跟谁玩的好,谁跟谁是对头,让沈知澜认识了不少的人。 沈谦正在介绍人,抬头时突然一惊,“呀,竟然连信王家的世子都来了,真是少见……” “谁,是哪个?” “诺,那个,穿着浅蓝色云锦的公子,十二三岁的那个。信王世子可是信王府的宝贝疙瘩,都舍得放手来宗学,啧啧啧。”沈谦不停惊叹着。 听他一说,沈知澜才知道为什么,信王府子嗣不丰,前头生了三个姐姐,这才有了唯一的继承人,从小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疼爱异常,如今竟然也舍得送来宗学?可见是察觉到什么风向,所以才来的。 沈知澜望向那个方向,正好跟沈谦说的信王世子眼神碰撞,对方一愣,然后微微颔首示意。 性格好像挺好的?不难相处的样子。 在课堂上,沈知澜更是确定了这点,信王跟当今是堂兄弟,同一个爷爷,血缘算是很亲近的,但信王世子并没有飞扬跋扈的做派,反而很是客气礼遇,对谁都是温文尔雅。 年龄相仿的孩子很快就混熟了,也会一起玩游戏,沈知澜拿出自己带的跳棋棋盘,招呼大家一起玩,介绍跳棋的玩法。 跳棋最多能让六个人一起玩,很适合人多的场合,又简单易学,很快就吸引到很多同窗过来一起玩。 第80章 信王世子见他们玩的热闹,不好意思的过来问,“我们也能一起参加么?” “当然可以!”沈知澜说,“只是你们才五个人,人数是双数才好开局,世孙,你要不要过来凑个队友?” 世孙抬眼看了沈知澜一眼,语气闷闷的,“不来,你们玩,我要看书。” “喔。”沈知澜应了一声,“那潭堂兄你来凑个搭子,他们才好开局。” 沈潭应声,挪到棋盘前面,他是熟手,要是放开手去打,对面统统招架不住。但沈潭性格好,尽量都引导着这些新手们玩。 世孙见自己拒绝,对方果真没有喊他继续玩,更气闷了,拿书本盖住自己的脑袋。 就不能再多问一句吗?真是没诚意! 皇上正在查看近支宗室子弟的名册,上面写了他们的名讳,血缘和年龄。 应王褚王和恒王三支的子弟就算了,卧龙跟凤雏总是成对出现,直接被排除在外,他想要找的,是那个天书上写的“废帝”。 按理说,能够被他选中作为最后继承人的,应该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孩子,怎么会搞不定那几块呢?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皇上一直想要查清楚,这位不知所踪的“废帝”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被废的?故而一直在宗室名册里搜寻,想要找到人。 一个时辰后,皇上仰天长啸,这些宗室怎么这么能生啊!符合年龄和血缘亲近的,竟然让他找到五十多个!跟大海捞针也相差无几了! 罢了,锥在囊中,早晚能够锋芒毕露,只要把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总会被发现的,他只需要耐心等候。 沈知澜已经在宗学上了半个月,逐渐适应了其中氛围,也认全了同窗。 沈齐也去宗人府当了笔帖式,日常工作就是誊抄各种名册,理顺亲属关系,想到机会这样难得,沈齐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楞是把那些繁而又繁的关系背熟了,只要别人报一个长辈,他就能顺着往下背。 人的潜力真是逼出来的,沈知澜抖了抖,觉得他一定要另外开辟一条路,千万别这么折磨自己的脑袋。 沈齐把宗人府的事情理顺了,便想着再去宗令府上,感激他的提拔之情,结果到了地方,迎接他们的却是愁容满面的沈岩。 “父亲这几日生了风寒,正抱病休息,御医说需要静养,就不出来见客了。”沈岩即使说着话,心思也停留在内室。 “这几日突然下了好几场大雨,天气转寒,一时没注意到气候变化也是有的,让大人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沈齐知趣的送上礼品,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沈知澜突然说:“昨天世孙没有来上学,也是告了病,莫不是也得了风寒?” “那咱们该去瞧一瞧,顺便探病。”沈齐一听哪还坐得住,当即就要赶去青木胡同。 到了地方发现果然如此,昨日世孙突然发了高热,幸好管家发现的及时,急忙请来了京城圣手,大夫给开了降温的药,一天三遍的喝着,情况算是稍微好转了些。 沈知澜进了内间去看世孙,都病成这样了,世孙还挣扎着起来穿戴整齐,仪容不错。 “快躺下休息,我来探病是希望你早点好,怎么反而把你折腾了一通。”沈知澜看他脸蛋热的绯红,额角的头发都被汗湿了,半是埋怨的说,“我这样不是反而成坏人了嘛!” 世孙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看着比往日焉了不少。 探完病回到家,沈齐顺嘴说起今日的事,并且让杜珍娘最后注意保暖,别轻易着了风寒。 “我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发现感染风寒的人还不少呢!咱们家要是现在得风寒,估计大夫都请不到。”沈齐碎碎念,“可要注意着点,穿厚实点,生病了人遭罪。” 沈知澜补充,“不能光注意保暖,还要注意空气流通。如果是风寒病人待过的房间,反而要把门窗都打开换气,在外头摸过病人的东西,还要多洗手。” 杜珍娘紧张起来,“这么严重?” “当然!” 杜珍娘风风火火的把家里所有门窗都打开,又折腾着让家里人都洗手,“哎呀,我今天去看了隔壁婶子,她就老是咳嗽,问她有没有得风寒,她又说没有,现在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心里老是毛毛的,还是先去洗洗干净。” 人都洗干净,杜珍娘又折腾着拿出艾草来熏蒸,满屋子都是烟雾的味道。 幸好到了第二天,一家四口都安然无恙,暂时没有得风寒的迹象。 杜珍娘的气才松了半口,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 很快她就想起来到底忘了什么,因为她没得风寒,但是跟她一起出门的王凝香得了风寒,人直接在家烧迷糊了。 还好杜珍娘发现的早,急忙请了大夫上门诊治,大夫抓了退烧的药,说先让温度退下来再说。 第47章 杜珍娘腾出空来,每隔一会儿就要去探一探王凝香的体温,熬好的汤药也是按时喝下去,一天之后,王凝香的热度稍退,但摸着还是烫手。 大夫又来看了一回,悄声跟杜珍娘说,“这位夫人先前身体底子弱,又有郁结于心的症状,所以病情来势汹汹,一直不见好转,反复发热,今夜要是退烧也就罢了,要是还没退烧,恐怕不太妙。” 杜珍娘急了,“大夫,你要给她用药啊,用最好的药,什么样的都行!我们不缺银子!” 第81章 “这不是银子的事儿,而是个人身体。打个比方,每天都吃一样的饭菜,有人很快就胖了,有人却能保持身形不变,这就是体质,非药力能及。”大夫叹息道:“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物,你尽力给她喝下,再用白酒擦身降温,能做的,都做吧。” 杜珍娘咬牙,接下了照看的任务。 沈知澜过来换娘吃晚饭,无意中听到她跟大夫的对话,呆了一呆。话本上也没有写过,王凝香还有这么一遭啊!她既然是主角,肯定能逢凶化吉,一路走上人生巅峰啊! 沈知澜刚要这么安慰自己,突然想到,万一是那种虐主文呢?女主角遭遇磨难一身伤病,就留了一口气,然后男主角终于良心发现女主的美好,两人尽释前嫌,四目相对中,女主溘然长逝……艹艹艹!这个结局他可不想看! 沈知澜连忙窜进屋里,去看王凝香的病情,只见她双颊通红,汗水浸湿了额头,听到身边有动静,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法睁开。 “娘,你先去吃饭,我来守一会儿表姨。”沈知澜催促着,让杜珍娘赶紧回去休息。 杜珍娘想了想,“好,我尽快回来,你看着点人,有事就喊啊!” 杜珍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沈知澜悄悄打开系统,检查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一分钟后,他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能够解决问题的药品,退烧药! 就算这退烧药要价不菲,竟然要50八卦值一颗,他也认了! 沈知澜看着他积攒的一千多八卦值*,八卦值可以再积累,人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但是现代的药品效力太强,吃了会不会有副作用啊?他记得一些药物好像要减量服用的……脑海中翻转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沈知澜又担心吃了药,并不能治好病,反复纠结下,他没有马上拿出退烧药,只是紧紧盯着王凝香的病情。 要是吃了汤药能够好转,他便不拿出药品来,如果不退烧的话,说不得要搏一搏了! 做好决定后沈知澜立刻轻松,专注盯着王凝香的汤药,炖足一个时辰,晾凉后的汤药,刚被王凝香喝下,又吐了出来,杜珍 娘都顾不上去擦身,连忙先给王凝香拍背顺气。 吐的天昏地暗,王凝香眩晕的脑袋好容易才恢复清明,她靠在杜珍娘的大腿上,瓮声瓮气的说,“嫂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她们早先素不相识,认识也才两月,好到跟亲姐妹差不多,让王凝香怎么不敢动呢? “傻丫头,我一瞧着你就亲热,脾性又相投,怎么不好呢?亲人是天生的,朋友是自个选的,我就选了你啊!”杜珍娘说笑,“快别想那么多,等你风寒好了,咱们还说好了去郊游呢!” 王凝香轻轻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杜珍娘又把沈知澜赶出去照看汤药,她要给王凝香擦身换衣物,顺便用白酒擦拭腋窝降温。 忙碌了好一会儿,摸着温度好像低了点,杜珍娘才能稍微歇息一下。 沈知澜听着动静,估摸着应该忙活完了,这才轻轻靠了过去,“娘,夜里你要守着表姨么?” “守着吧,她还没退热,今夜凶险,还是守着安心。”真让杜珍娘睡觉,她一夜都能醒来三回,还不如这样安心。 沈知澜的手在衣襟里一掏,掏出来一个瓷瓶,“其实前些日子,我在集市上遇到一个前辈高人卖药,还有人现场问诊,效果灵验的很,我就用零花钱买了一瓶,一共也就三粒,要不要,给表姨试试啊?” “你从哪儿买的?花了多少银两?”杜珍娘紧张追问。 “不贵,也就一百五十文,”说这话沈知澜心疼的抽气,“就在前门大街,那里有好多家医馆来着。” 他举起瓷瓶,亮给杜珍娘看,“要是……汤药一直不管用的话,不如试试偏方吧?偏方或许能够治大病呢?” 杜珍娘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发现这瓷瓶虽小,用的居然还是上等的细腻白瓷,触手升温,揭开盖子一看,能从里面倒出三颗小小的白色药丸,扁扁的,那么小的药丸上居然还雕了“退热”二字,实在精细的不像样。 前门大街那儿的确偶有神医出没,摆摊行医赚路费,偶尔碰上也不稀罕,看到瓷瓶的样子,杜珍娘已经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她用小刀刮了一点药粉,冲水服下,把沈知澜吓的过来直掰她的手。 这药肯定是退烧药,但正常人也不会没事吃药啊,万一吃出点毛病呢? 杜珍娘还有心思说笑,“到底是真药还是假药,正好拿我试试,要是吃了没问题,就给凝香用。” “娘啊,你下次要干嘛,至少给我说一声,别把我吓着。”沈知澜捂胸口,实在太吓人了。 “你都信偏方了,还怕什么,再说了,我只是尝了一点点。”杜珍娘摸他刚刚能扎成一团的头发,“没把握的事情,不要做,既然要做,就要有十分把握,懂吗?” 沈知澜默默,他当然是有把握才敢兑换药丸,况且这还是系统出品,货真价实。 两母子就在这候着,眼看这王凝香的温度一直未退,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杜珍娘干脆就把人扶起来,准备喂药。 药片小小的,吞咽不困难,王凝香迷迷糊糊也顺水吃了下去。 见药片真的吃了下去,沈知澜连忙补充,“这药是管用六个时辰的,可不能重复吃,就算要吃也要等到六个时辰后。” 第82章 “行,我记下了。”杜珍娘把剩下的两片药收好,“你回去睡吧,我守着。” 沈知澜打着哈欠,回屋到头就睡,梦里迷迷糊糊的,全是各种虐恋情深,虐肝虐肾的情节,让他把人体到底长了多少器官,记得一清二楚。 沈知澜挣扎着要醒来,却感觉自己被人蒙住脑袋,他连忙鼓涌鼓涌,再睁眼,发现竟然是杜珍娘抱着他,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儿子真棒!简直就是福星!” 沈知澜左闪右避,躲开杜珍娘的爱心袭击,问她发生什么,她才说,昨天吃了药大概两个时辰,王凝香的热度就慢慢退去了,人也精神不少,刚才还喊着饿,想吃点什么。 都知道饿了,可不是好了一半么?杜珍娘忙回家熬粥,顺便好好亲一亲最大的功臣。 人没事就好,功不功臣的,再说。沈知澜忙让杜珍娘把剩下的药片收好,以后说不定家里人会有用上的一天。 “放心,我已经收好了,刚才还给大夫看了看,他虽然看不出什么材质,但也说制药人手法精妙,远超目前市面上的水准。”杜珍娘已经把药片当成沈知澜的奇遇,打算把药品郑重的供起来。 当然超过市面水准了,毕竟是工业时代的造物,只要王凝香没事就好。 沈知澜见药品果真有效,就放心去穿衣,打算上学。 他刚把书包背上,就听到有人敲门,动静还颇大,沈齐一边喊着谁呀,一边去开门,结果两边一碰头,同时惊讶喊,“是你?” 帮王凝香诊脉的大夫正说着,“就是这家用的偏方,但是对贵府公子管不管用,还要看情况。” “不用说了,我们认识。”茂王府的管家如是说,他把大夫拨开,“听说你家中有退烧的偏方药?” 沈齐还懵着呢,杜珍娘已经先过来,问起前因后果。 原来世孙的高热反复,一会儿退,一会儿又起高热,已经三日了,大夫都说,如果再不退热,只怕对世孙的身体有妨碍。 高烧后失明,耳聋,或者其余种种残缺的,数不胜数。好好的世孙带回来,结果有了这样的残缺,世子夫人还不生撕了他?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管家就打颤。他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到处询问有没有更有效的大夫和药物,刚巧,就找到了替王凝香治病的大夫,大夫秉持着救人一命的心思,和盘托出。 听说是世孙需要药物,沈齐义不容辞,就提出要带着药物跟管家一起回去。沈知澜犹豫片刻,提出自己跟着一起去。 世孙到底病到什么程度,吃了药会不会立刻有效都是未知数,他也不想看着小伙伴就这么有了残疾,不如一起跟去,如果情况恶化,他好随时求助系统。 管家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急忙赶去青木胡同,比起前一日的世孙,状态果然又要差了一点,脸烧的通红,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室内全是一股浊气,闷闷的,就是个好人,这么憋着也要憋坏了。沈知澜说,“能不能打开窗户换气?也让世孙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管家迟疑着,“可是开窗会不会继续受寒呐?” “这个简单,搬几架屏风来,先把世孙的床挡好,开其他地方的窗户,这样闻着也舒服些。” 跟过来的大夫小心说,“正是这个理,越是憋闷,越是呼吸不畅呢。” 管家连忙让人搬屏风,又打开其余地方的窗户,室内空气为之一清,被动静惊醒的世孙迷糊中睁眼,“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顺便监督你吃药,放心,吃了药顶多就是三天,你就能活蹦乱跳,我还等你下跳棋大杀四方呢。”沈知澜一边说,一边端着管家送来的温水,让世孙饮下药片。 第48章 世孙迷糊着把药品吞了进去,还含糊着问,“这是什么药啊?” “退烧药,吃下去顶多一个时辰就能见效的,特效药。”沈知澜替世孙掖了掖被角,“要不要我陪你聊会儿?你几天没来学堂,学堂里发生了好多事呢。” 世孙就迷迷糊糊的听着,眼皮子渐渐耷拉起来,最后彻底阖拢,似乎睡着了。 退烧药里本来就含有安眠的成分,睡过去了人体也会感觉更舒适,在睡梦中会修复身体,沈知澜嘘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对着管家说:“世孙睡了,屋里少留些人安静些,别打扰他休息。” 管家紧张的很,“这药多久能管用啊?” “过半个时辰,就去探一探额头,效果很快的。”沈知澜本来想照实说,看他们都忧心忡忡,干脆做出胸有成竹的架势,“放心,表姨也用的一样的药,很快就退热了。” 但没看到结果,管家始终放不下这个心,他就这么守在院子外头,来回踱步,地砖都被他磨光滑了。 沈齐在旁边看着,难免还会担心,他们带着药物来,如果世孙安然无恙都好,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难免会被王爷迁怒。 有点后悔,不该为了人情专门跑一趟的。 可那是世孙唉!王府未来的继承人,这样的人情一旦成真,后半辈子还发愁么? 沈齐心中天人交战,反复横跳,始终难以平静,一方面觉得自己赌大了,一方面又觉得赚翻了。 沈知澜是在场最平静的人,他一边听着室内的动静,一边计算如果退不了烧,该不该再去买更贵的退烧药。 哎呀,不管了!八卦值还能再赚,人命才是最可贵的。 第83章 在这种忐忑氛围中,半个时辰格外难熬,计算时辰的香灰刚刚落下,管家就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子,再颤颤巍巍的冲出来,“太好了,世孙开始降温了!” 他生怕是自己感觉错误,还特意测了三遍,这才敢出去报信。 “好!有效果了!”沈齐跟大夫异口同声的说。 “屋里还是别进人,让世孙先睡着,每隔半个时辰就去测一次,直到彻底降温再说。” 管家早就对沈知澜言听计从,依言照办。 每一次的测量,都能感觉到温度又降了一点,也让管家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稳当了一点。 睡了好几个时辰,世孙终于醒了,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嗓子沙哑,偏头看过来,“你怎么来了?” 沈知澜乐了,敢情之前他说的都是胡话啊,他答:“我来探病,看你身体好了没有。” “好了一点。”世孙本来是嘴硬,但自己伸出胳膊感觉了一下,肌肉酸疼,但是之前那种沉的抬不起手的感觉,已经减轻。 “好了就行,烧虽然退了还是要养着,多休息几天,我先走了。”沈知澜确定他真的没有危险后,这才慢慢从屋里出来。 管家一边指挥着人给世孙准备清淡的饮食,一边对着沈齐说,“献药之情,绝不敢忘,只等世孙好全了,我再写信给王爷,替您美言。” 沈齐一下子心情大好,打着哈哈说客套话,美滋滋带着沈知澜离开。 今天反正也是请了一天假,沈知澜来回折腾的累了,回家就到头补觉。 睡醒后,他才想起来,还要去找堂兄,问问今日课堂学了什么内容,虽然课没上,但是内容要学的。 沈潭给他说了学堂内容后,犹豫着提到,“今天有人提议,让我们休假去百珍园看看,要去吗?” “百珍园是什么地方?”他还没听过呢。 “是个皇家园林,里面养了好多好多从来没见过的动物,听说还有迦南国的大白鸟,大象,还有其他地方的各种珍兽,可稀罕了。”说道这个,沈潭立刻来了精神,神采飞扬。 “去啊,我也想去!但是我们进得去么?这不是皇家园林么?想去肯定很难吧。” “对我们来说难,对人家恒王的世孙就不难咯!今天恒王世孙也入学了,就是他提议的要去百珍园。” 原来有二代……不对,三代来了,恒王是皇上的亲兄弟,他的孙子也是京城里头一份的尊贵,想去百珍园自然不在话下。 “借着恒王世孙的面子,我们也开开眼界,我肯定去。”沈知澜还真的想涨涨见识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十日后去。” 有了这样的机会,沈知澜巴巴等着去逛百珍园的机会。 王凝香退热后,又好好休养了几日,才觉得身体没那么虚弱。她闲在家里无事,想要动动针线,都被杜珍娘拦了下来。 “好生歇着,又不急在这一时。” “打发辰光么,不动针线,我又能干点什么?”王凝香话语中透出几分寂寥来,“常日无事,只能用这些东西混一混时间了。” “要打发时间,可不止这些法子,春日踏青,夏日赏荷,秋日采枫,冬天看雪,每天都能找到法子消磨时间,你又不缺银子,想找乐子还找不到么?” 章府送的补偿已经到了,也能看出他们的诚心,除了一部分现银,还有两个小铺子和田产,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不夸张的说,王凝香也算个小富婆,根本不用为了下半辈子的生计发愁。 但是用章府的银子,王凝香膈应,所以一直都只花自己赚的钱。 说起这个,杜珍娘提议,“你一直都说想去育婴堂看看,等你身子养好了,咱们就去看看?”育婴堂养的都是没有爹娘,或者身带残缺被人丢弃的孩子,全靠着朝廷拨银子和富户偶尔捐的善款维持,之前宗令让王凝香收补偿时就说,不想要这个银子也可以捐给育婴堂,王凝香一直牢牢记着,真的打算带给育婴堂。 杜珍娘想着,只要有事情干,成天忙活,王凝香的注意力慢慢就转移,也就不会成天拘束于失败的亲事了。 “好,等我养好一点我们就去。”听到育婴堂,王凝香又来了精神,默念着,想要自己的身体能够尽快恢复。只是她身体底子虚,痊愈的速度比世孙慢多了。 世孙养了五天,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去宗学上学。 见到他来了,沈知澜连忙悄悄的递了字条过来。 绕了好大一圈世孙才拿到字条,他还有几分新奇,悄悄拆开,正面写着,身体好了么? 反面写着,过几天恒王世孙邀请一起去百珍园,去嘛? 世孙认真的在正面回答,好透了才来上学的,翻了一面写,大家都去么? 沈知澜接到回复,正面答,身体好了,以后也要注意。反面写,是啊,大家都想去百珍园见识见识,机会难得。 机会确实难得,不是谁都有面子敲开百珍园大门的,世孙有些落寞的想,像他,就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去百珍园。 但是集体行动,他肯定是跟着去的。 所以几日后休假,所有新生班的孩子都聚集在百珍园门口,等着恒王世孙带头进去。 百珍园修建在皇城旁边,本来就是供王公大臣欣赏珍兽的园子,里面不仅养着本国珍兽,还有许多异国进贡的贡品,如果想看到全国的珍兽,肯定要到这个地方来。 第84章 一众小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守在外围,听着里面偶然传来的动物叫声,兴奋的难以自控。 “世孙到了!” 小学生们一声喊,世孙条件反射的回头,想要应声,结果发现大家喊的是恒王世孙。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头。 恒王世孙到了,他今年已经十二岁,初初有些少年模样,摇晃着手里的锦绣折扇,笑吟吟的说:“大伙儿都到了?怎么不进去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呢?他们当然是进不去,才在外面等着。 恒王世孙故作不知,又笑了笑,“走罢,我带着大伙儿进去。” 他第一个领头,负责看守的护卫见到是他,恭敬的行礼问安,然后打开大门。 神秘的百珍园,终于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沈潭兴奋握住了沈知澜的两手,他在书上看过很多关于珍兽的描述和图案,这才是第一回看到实物。 “呜呜呜……”一阵清越的鸟鸣传了过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把视线一转过去,登时就被眼前的美景镇住了。 一只青蓝色的孔雀正在引颈高歌,发出悦耳的鸣叫,抬起纤细的脚,优雅的来回走动,似乎整块草地,都是她的秀场。 “听说孔雀开屏,更好看呢!”恒王世孙拍掌,他的随从里出来一个人,挥舞着一大块五彩斑斓的丝绸,引的孔雀立刻展开 自己的尾羽,还抖动起来。每一尾羽毛上,都带着漂亮的椭圆形花纹,光线折射后,带着梦幻一般的色彩。 “哇,好漂亮啊……”小学鸡们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叫嚷起来,把恒王世孙簇拥在中央,纷纷奉承起来。 恒王世孙适时说,“慢慢来,后面还有更好看的。”不经意间,就成了人群的中心。 接下来又带着他们看了雪白的仙鹤,昂首挺胸的梅花鹿,还有一座小山高的大象,把大伙儿吓的够呛,恒王世孙哈哈大笑。 第49章 一路逛一路瞧,看到了许多新奇动物,让众人大呼过瘾。 逛着逛着,到了一处宽阔的马场,马场上有几匹膘肥体壮还长腿的白马,正悠闲的吃着草料,偶尔的跳跃间,长长的鬃毛甩出漂亮的弧度。 谁能不喜欢这种健壮又高挑的骏马呢?就跟现代人会喜欢跑车一样,优美的线条感和设计,已经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骏马也是一样,来自大自然最杰出的造物,最优美的线条,光是往那里一站,就是最美的风景。 沈潭痴痴的望着那些骏马,欣赏打量着骏马的鬃毛,脊背和马蹄,过了一会儿才问:“这是什么品种的马啊,我怎么没见过?” 恒王世孙一挥手,自然有手下去找巡逻的侍卫发问,手下问过回来说:“听说是百珍园刚刚配出来的良种马,结合了本地马的耐力和外域马的速度,特别的健壮哩。” 原来是新品种,怪不得长的这么好看,众人盯着新品种的马匹,露出羡慕的眼神。 “等等,我要去试骑,谁跟着我一起去?”恒王世孙眼睛一转,立刻提议道。 “我我我,我想去!”一众小学生立刻激动的举手,踊跃参与。 恒王世孙从里头挑了两个人,又专门转过来,对着茂王世孙说:“葵哥儿,你要不要去啊?” 世孙往前站了站,“我还不会骑马,就不参与了,你们去罢。” “好,那我们先去试试这新品种的骏马,到底能有多快!”恒王世孙意气风发,朝着马场走去。 沈知澜低声跟沈潭聊天,“想当年刚立国的时候,我们跟录马族打仗,本来都已经赶到录马族的老巢了,眼看就要全歼,录马族硬是靠着马背上的功夫,逃出生天,真是把人气的够呛。” “打那儿之后,每朝每代都在想法子改良马种,想要有天能够一展威风。” “我瞧着这些马已经够好了,还有更好的马啊……”沈潭道,实在难以相信。 这时,世孙接话,“听说异域的良马,膘肥体壮能够日行千里,曾经有过晚上起兵,到清晨奔行五百里的记录。” 沈潭倒吸一口冷气,五百里!那跟千里马相差也不远,怪不得录马族能够逃出生天呢。 实在敌军装备太出众。 “我要是哪天能够培育出日行千里的良马就好了,就不用担心跑不过别人。”沈潭低头喃喃自语,恍惚中又觉得自己失言,竟然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话来。 养马,这些都是贫民才愿意干的活儿,他们怎么能够去干这些呢? 沈知澜接了一嘴:“我要是哪天,能够种出亩产千斤的稻米就好了,这样,只需要目前一半的人种田,就能养活全国的人。剩下的人,又能去干别的。” 这才叫解放劳动力,发展经济啊。 “那我干点什么好呢?”世孙也跟着展望未来,“不如我来替那些不用种地的人,让他们去著书立传?好像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啊。” 沈知澜便说:“他们不种地,可以考虑做工匠,做商人,或者出海贩商啊,总会有出路的,对吧世孙?” 世孙点了点头,却在此时突然提议着:“以后就别叫我世孙了,我听着别扭的很。” 沈潭想,这有什么别扭的啊?从小到大,他们不是一直都这么称呼为世孙么?世孙叫他们才别扭呢!地位比他们高,辈分又比他们小。 沈知澜似有所悟,忙说,“我们都混熟了,老是世孙小叔的叫的确怪别扭的,不如直接叫名字好了,那以后,我可就叫你葵哥儿了?” 第85章 “叫吧,那我也叫你澜哥儿。”世孙,不,沈葵这么说着。 三人互相叫了一遍名字,都有种奇怪的新鲜感。 沈潭想要近距离去看骏马,就起身走了,沈知澜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折了草叶,开始编草环,他想不起蛐蛐该怎么编,就编成一个简单的六角笼子,随着他手上晃动,笼子越来越长,越来越精致,也让其余的人留心到他手上的东西。 沈谦一早看到这边,眼看着笼子要成型了,立刻跳了出来,“笼子送给我,好不好,我拿东西跟你换!” 沈知澜随手就把笼子递了出去,“好啊!不用换什么,这笼子就是小巧,有耐心都能编出来。”他把笼子做了收尾,拿给沈谦。 沈谦提着六角笼子,欢天喜地的跑了,估计去炫耀他的笼子了。 沈知澜折草叶糊了一手,到处找东西擦手,突然看到沈葵低垂头,嘴角抿着,眉头皱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就在草地边上坐着,没人招惹,又是怎么了? 沈知澜恍然,莫非是也想要六角草笼,但是不好意思开口,觉得幼稚?他连忙又折了草叶,随手编起来,“葵哥儿喜欢什么样的图案?我试试能不能编出来?” “我什么都不喜欢,你就给别人编好了!”沈葵直接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后悔,怎么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呢! 沈知澜停了手,“葵哥儿不高兴么?刚才没注意到这边,沈谦又直接开口,先来后来,我才给他的,下次我一定先问你。” 沈葵缓了缓语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一个笼子罢了,我难道还会计较这些?” 不计较干嘛生气啊?都挂在脸上了,沈知澜靠近了一点,又想了想,似乎抓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还在跟沈谦闹别扭呢?” 沈谦当初嘲笑沈葵外地口音,这才有了后续的龃龉,不过过去这么久,沈知澜还以为事情早就过去。 再想一想,似乎沈葵一直都不给沈谦好脸色看,而他又一起跟沈谦热络着,这种小伙伴被人抢走的既视感……沈知澜好像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 小孩子对于朋友,也会有独占的想法呢,他大人不计小朋友过,先低头好了。 “对不起,忽略你的想法。沈谦当初做的不对,你不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沈葵嘟囔两句,谁不喜欢他了。 “但是咱们是外来人嘛,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喜欢,就算不喜欢沈谦,跟他们打听打听消息,也可以啊!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先低了头,咱们也不需要多跟他计较,对不对?”沈知澜刻意在“咱们”“他们”之间加上重音,突出亲疏有别,内外不同。 果然,沈葵的表情放松了一点,“就是,他沈谦算什么?不过是地头蛇罢了。” 沈知澜差点失笑,对对对,沈谦是地头蛇,咱们是过江龙,对伐? 把沈葵的毛摸顺了,他又重新编了一个笼子,沈葵提着去炫耀了,还要跟沈谦比,谁先抓到蛐蛐,放进笼子里斗。 只要不生气就好。 不过沈知澜也在反思,对着更亲近的人,人总是下意识忽略他们的感受,转而去关注外人的想法,或者是仗着亲近,所以觉得不论怎么样都会原谅自己?这样的想法真的不好,要改。 正想着,沈潭已经悄悄溜了回来,“那边,闹腾起来了。” “啊,怎么闹腾的?” “就是为了良马的事,恒王世孙想要骑新品种马,结果养马的人非不让,说是新品种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世孙也不行,甚至调动了侍卫,两边正僵持着,我一看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了。” “做的好,免得城门失火。”沈知澜连忙让沈潭躲着点,省的殃及池鱼。 “就是可惜啦,我挺好奇良种马能够跑多快的。”沈潭流露出七分的可惜来。 “其实养牛也好,牛还能耕地呢?”沈知澜突然幻想了一下,“一头牛吃苦耐劳,能顶两个劳动力。” 沈潭笑了笑,“还是澜哥儿你好,我如果对旁人说要养马,他们肯定会笑话我,那是泥腿子才干的活儿。” “养牛养马不仅不低贱,反而很高贵!秦朝的第一位国君,不就是靠着养马得到爵位么,然后发展从一个偌大的国家!”沈知澜比划了一下,“我有时候在想啊,太祖最早定下禄米制度,是不是盼着后代有钱有闲,就开始钻研这些方面呢?” “钻研什么?”沈潭没听懂。 “就是,钻研这种能够提高生产力的工具啊!”沈知澜比划着:“一般的穷苦人每天光是填饱肚子,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而各位高官大人们又忙着治理国家,管着大事,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些。而我们,既能上达天听又是家境无忧,去研究这些不是刚好么?” “就算是研究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啊。”沈潭算了算。 “我举个栗子,咱们两之前研究的孵蛋,目前一只鸡在市面上要卖到五十文,还会下蛋,就算做八十文吧,一户人家养十只鸡,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银子?” “八百文?”沈潭试着说。 “一个县大概会有两千到三千户,一年能赚多少?” 沈潭掐了掐手指,“二百四十万文,折合银两二百四十两。” “一个茂州有六个县城,能赚多少?” “一千四百四十两。” “可是全天下有多少个茂州?而且每一户肯定也不止养十只,又该是多少银钱?” 第86章 沈潭呼吸都变的粗重起来,“至少也是几万,十几万两。” “这还只是一年的收入,不止是养鸡,土地增产到四五百斤一亩呢?水塘里养出几百斤鱼呢?果树上长出几百斤的果子呢?又养出个几万匹,几十万匹的良马呢?”沈知澜给沈潭使劲画饼,“那该死多么富饶丰美的场景啊!” 的确,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沈潭都觉得浑身发热。 第50章 到时候四野遍地都是粮食,牛羊满地,的确是一副好图画。沈知澜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没白来一遭。 沈潭吃了这口隔空画的饼,郑重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也好好做出点成就来,别被人看扁了。” “现在?现在我们还是忙着上完宗学所有的课程,拿到结业书吧!” 沈潭学历:小学未毕业。 沈知澜学历:刚上一年级。 正宗的小学鸡两枚。 沈知澜说着说着,又跟沈潭嘻嘻哈哈打闹起来,离开了那边草地。 草地的假山后面,他们二人走后,才从里面出来两位身着紫衣的人来,其中一人捻着胡须,“孩童虽小,志气却大。” “少年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竟然有此凌云之志。” “左右都是宗室子弟,既有此志,早晚都会出头的。” 两位朱紫相公掸了掸衣袍下摆,相视而笑。 恒王世孙没骑到新品种的良马,竟然还被一个小小的马夫拂了面子,正在发脾气,势要给那马夫好看。 跟着一起来的众学生壮着胆子去安抚恒王世孙,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统统都被碰了个灰头土脸。 众人沉默着走到下一个院子,就看到院子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芳香扑鼻,在秋日也照常盛放。其中有好几株稀罕的绿菊和墨菊,开的格外热烈。 哪儿见过这样的稀罕?都凑近了去看绿菊。 沈葵这时才小声说,“绿菊是贡品,前年皇上赏了两盆给爷爷,我软磨硬泡也没要过来。”说着羡慕的看向那边。 小伙伴居然喜欢这个?沈知澜立刻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弄一盆五彩菊花,一朵一个颜色,想要什么色儿都有。” “真哒?” “当然是真的,就是这种菊花开不久,只能观赏个几天就谢*了。”染色菊花么,寿命的确长不了。 但沈葵已经美滋滋的掏出本子记上,写上某月某日,澜哥儿答应送我五彩的菊花,勿忘。 沈知澜绝倒,幸好他是想明白了才说的,要是喜欢满嘴跑马车的,估计就完蛋了。 看完了奇花异草后,旁边还种了一些香料木材,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芬香扑鼻的气息。 沈葵嗅到这股味道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揉着鼻子,嘀咕着:“什么味道?” “好像是胡椒,还是花椒?”沈知澜嗅了嗅,觉得都有点像。 “小公子好鼻子,这里的确种的是胡椒。”旁边侍弄花草的仆人说着。 胡椒是一种从番邦传来的香料,气味芳香扑鼻,开鼻通窍,是名贵的奢侈品,又因为全靠番邦进贡,价格昂贵,一斤差不多能卖到二十到三十两。 这等好东西,怎么能够不弄回来种植呢?百珍园就费尽心思把胡椒的幼株移栽过来,由百珍园的农人负责看管,种植技术成熟了,再推广到各地,降低胡椒的价格。 现在胡椒的果实已经结的差不多了,只剩了一点树顶摘不到的,散发着悠悠的香气。 闻到这股味道,沈知澜突然想吃烤羊肉了…… 吸溜着口水,他们又看了许多奇珍,准备离开百珍园时,迎头碰到两顶轿子,轿子晃晃悠悠,露出轿中人的真容。 “是韩相!” “还有林相!” 原来两位相爷今日竟然来了百珍园巡视,那他们怎么没碰上? 恒王世孙想到自己刚才跟马夫的闹腾,肯定传进两位相爷的耳朵里,脸色不禁一阵发绿。 换成旁人,恒王世孙是不惧的,但是两位相爷在过继太子的事情上,肯定说的上话,对恒王的印象分肯定会降低…… 这时候低头吧,难免弱了声势,如果不低头,又难免留下坏印象……恒王世孙想到爷爷和父亲的黑脸,恐惧的抖了抖。 左右今天来的,都是些小孩子,也没有比他家势力更大的,只要命令他们闭嘴,这事也就遮掩过去了。恒王世孙带着侥幸心理,让手下去暗示今日的事不能到处乱说。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肯定是答应了。 一趟百珍园之行,心思各异,对沈知澜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跟茂王世孙沈葵更亲近了。 既然答应了要送别人五彩菊花,就要信守承诺,他从市场上买了一点最常见的红蓝黄染料,准备搞点新鲜玩意儿。 三原色在手,任何颜色都能调配出来,但是弄的太多也就不稀罕,还是先弄的简单点。 沈知澜野心勃勃打算创造新物种,结果折腾半天,只能做出三彩菊,已经是极限了,五彩菊可能还需要更精准的工具才行。 不过三彩的也足够漂亮,绚丽夺目,折腾两天,五朵三彩菊成功出炉。 这回沈知澜吸取了教训,先送了一朵给沈潭,沈潭再三拒绝,沈知澜直接往花瓶里一插,“不要就扔了!”说完撒丫子就跑。 第87章 又给家里留了两朵,这才带着两朵菊花去找沈葵。 自从上次退烧药后,王府管家但凡看到沈知澜过来,总是笑脸相迎,这次也不例外,直接把人往里迎,顺便通知沈葵。 管家歉意的说:“世孙的表兄来了,正在书房商谈,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澜公子在花厅稍后,我请人上茶。” “上茶且不忙,你去寻一只白瓷细颈瓶来,一定要一点杂色都没有的,我送世孙一点小礼物。”沈知澜把三彩菊花套在纸袋里,势必要给沈葵一个惊喜。 管家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一只白瓷瓶,沈知澜把三彩菊花装进去,鲜花插瓶也是有诀窍的,两朵花就要一高一矮才好看,他折腾了半天寻找最佳角度,务必要做到艳惊四座。 正反复对比角度呢,沈葵到了花厅,沈知澜把花瓶献宝一样捧出来,“铛铛,答应送你的花,这次可没有失言喔!来,你亲自揭开!” 沈葵左看右看,伸手揭去纸袋,“这什么呀还神神秘秘的……”随后他放缓了呼吸。 两只绚丽的菊花正在白瓷里绽放,吐露芳华。奇异的三混色,先夺人眼球,又达成一种平衡,既讶异,又好看。 管家看到花朵的第一眼,竟然暗自悔恨,自己怎么随便拿了个白瓷瓶凑合!怎么配的起这么美丽的花!该去开库房,拿出最名贵的花瓶才行呐! 沈葵也异常惊讶,他绕着花瓶转了三圈,不可置信的说:“这,这是送给我的花?” 得到沈知澜的肯定后,他抱着瓷瓶恍惚着,就不肯撒手。 花,漂亮的花花! 他当时只是信口说道曾经没有得到绿菊的遗憾,没想到一下子收获了十倍的快乐!现在在他眼里,三彩就是最美的颜色。 沈葵抱着花瓶正开心,从他后面走出来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青年,肃着一张脸,“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澜……小叔送我的花!”沈葵喜不自胜,献宝一样把三彩花往青年面前凑,全角度展示菊花的美丽。 不料青年说:“玩物丧志!竟然为了这种奇巧淫技而高兴,这两朵花看似只是花,这中间不知道凝结了多少农人的血汗!” “啊,不是……”沈知澜讪讪张嘴试图解释,又被青年打断,“如果农人把这些精力用在耕种上,又能种出多少粮食,织出多少布匹!你算过这其中的账么!” 他目光如电直射沈知澜,似乎他是害群之马,引诱人堕落的源头,该诛灭的害虫。 “这个没花多少银子的……”菊花是集市上最普通的品种,染料也是最常见的,根本没花多少钱,沈知澜解释着,却不想青年根本不看他,转而对沈葵说,“表弟你奉诏令单独上京,姑父和姑姑都不能亲自照看你,作为你的兄长,我有责任不让你走上歧路,不然以后怎么跟他们交代。” “念在你是初犯,我便只是收缴了这花,不写信告诉他们,如果再犯,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说罢,青年提着花瓶,跨步走出花厅。 花厅内一时寂静无声,谁也没开口。 沈葵本是分享喜悦,却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管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看见主人的弱态,是管家的忌讳。 沈知澜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没事没事的,表兄肯定是看着那花珍贵,误会你了,其实那花一点都不贵,我随手都能调出一大捧来。” “他不是回家了么?我再悄悄送几朵过来,就放你卧房里,他总不能没事钻房间,趴窗户上盯着你吧?” 沈葵被他说的破涕为笑,“说什么呢!表兄是谦谦君子,不会干出趴窗户的事。” 沈知澜嘀咕,君子没看出来,扫兴倒是挺会的,也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一顿训,也就是沈葵性子好,这才没闹腾起来。 以后可要离这种人远点。 沈知澜小心翼翼的打听:“表兄他是何家人士?”他以后好看见就跑。 “表兄他是礼部谈尚书家的大公子,现如今国子监的监生,文章一绝,都说他以后肯定能进一甲,文章华彩,妙手天成就是夸他的。”沈葵意兴阑珊的说着,没精打采。 沈知澜决定不跑路,以后只要看到这位谈大公子,就直接叫他表侄!反正他跟沈葵一辈,自己比沈葵高一辈,这声表侄难道 他敢不认?哼,那就是知礼犯礼,罪加一等! 沈知澜正美滋滋的幻想着,又看到沈葵眼角还没擦干的泪,只能忍痛说,“我说真的,家里其实还有两朵三彩菊,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拿,然后放卧室里。”惹不起还是躲得起,几朵菊花哪儿就算的上玩物丧志了? 沈葵心中一阵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想要菊花的心思占了上风,悄悄跟着沈知澜去拿三彩菊,打定主意就悄悄放卧室。 而谈大公子,谈言志乘着马车回谈府,心头还萦绕着不愉快的心绪。 京城繁华,也围绕着更多的诱惑,便有些闲散人士喜欢围绕在富贵王孙的身边,帮他们取乐,替他们办事,也领着他们走向吃喝玩乐,纨绔的不归路。 表弟从小富贵加身,荣耀已极,生来就是人上人,难免就像鲜花吸引蚊蝇,引来一些臭虫,试图想要从表弟身上拿到好处。 他作为兄长,有责任把这些人剔除表弟的社交圈子。 第88章 谈言志就这么下定了决心。 回到谈府,谈言志下了马车,就看到侧面外站了一个扶风摆柳般袅娜的人影,他连忙加快脚步,扶住那个人影柔声道:“怎么站出来了?外头风大,不是说好在家里等我么?小心冻着。” 那人影正是谈言志的妻子柳氏,柳氏说道:“我想在夫君回家时,第一时间看见你。” 一番轻言细语,说的谈言志表情更加柔和,他嗔道,“再怎么样,也要注意你的身子啊,本来就容易受寒……”他正要扶着柳氏进屋,车夫拿着白瓷瓶出来:“大公子,这花瓶该怎么处置……” 扔在马车里,看着价格不菲,车夫也不敢随意处置。 柳氏一看见白瓷瓶上鲜艳的花朵,立刻惊呼起来:“这是……三彩菊?好漂亮啊!我竟然没见过这么美的花!” 她眼神灼热的看着三彩菊,目光中流露出羡慕和渴望。 谈言志见她这么欢喜便说:“是从我表弟那儿拿到的,你既然喜欢,就放在房里欣赏吧,左右也不算浪费了。” “真的?”柳氏小心翼翼的说,目光中充满不可思议,“这么美的花……” “当然是真的,凭他什么花,难道还能珍贵过你么?” 车夫见状自然恭敬把白瓷瓶奉上,柳氏捧着花瓶爱不释手,看着花有两朵,就说:“我分一朵给妹妹吧……她也喜欢鲜花……” 提到柳氏二姑娘,谈言志立刻皱起眉头,“提她干嘛?也没见着她顾惜你,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就拿着。” “好吧。”柳氏小心抱着花瓶,一边跟谈言志聊起府中琐事,说到高兴处,两人对视一笑。 第51章 沈知澜把三彩菊送给沈葵,让沈葵没那么沮丧后,这才回到家中,准备再倒腾几朵菊花。 他正在调配染料,耳朵竖起,听着杜珍娘跟王凝香聊育婴堂的见闻。 育婴堂平时仅有几个同样贫困的老年妇人照顾孩子们,洗洗刷刷和一日三餐都需要人干活,难免就显得粗糙些,只要饿不死就行,如果碰上孩子生病,多半是自个采药,寻一个现成药方灌下去,剩下的全看孩子能不能扛过去。 王凝香过去时,刚好碰见一个女孩子发高烧,烧了好几天,如果不是她去的及时,然后叫了大夫,孩子未必能够留下命来。 王凝香看着育婴堂里瘦的皮包骨的孩子,生病了连大夫都看不起,又有她之前生病的经历,让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年头来。 “嫂子,我想学医。” “学医好啊,能学着强身健体,调理身体,保不准还能得个圣手的称呼呐。” 王凝香摇摇头,“我学医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而是想要给所有看不起病的病人,给他们看病。从前我在乡间,乡间平民看不起病,全靠硬撑,育婴堂里的孩子们看不起病,很多女人也看不起病。上次我风寒,本来可以施金针辅佐,却因为大夫是男子我是女子而作罢,只能用别的手段。” “幸好我也挺过来了,要是更严重的病情呢?”王凝香越说越激动,大概这些话在她心里也憋了很多,此时吐露,全然心声。 杜珍娘沉默,她何尝不知道女子患病的苦楚呢?看病需要望闻问切,一些常见病还好,如果碰上妇人病,根本羞于出口。 她轻轻握住王凝香的手,“既然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左右这辈子吃喝不愁,干嘛不折腾出个青史留名呢?” “好!”王凝香只要想到这个,就充满了力量。 她这段时日已经学了不少字,足够入门,便先找了几本医学典籍,从汤头歌背起,顺便寻访名师,想要学医。 沈齐见她这么折腾,以为她是三分钟热度,但有心折腾也比每日家中发呆强,也就没阻拦,还积极帮忙寻访名师。 沈知澜打开系统一看,关于王凝香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她努力学医,一边常去集市上替人义诊,一边精进医术的情节,就知道纵有挫折,她也不改凌云之志。 这样就很好。 因为全心关注王凝香的近况,他就没有看到旁边又有一个新的话本开启。 话本名:交错姻缘。 主角:柳念。 柳念少女时,曾经虔诚的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如同天上星一般闪耀,是文章华彩的贵公子,京城少年中的翘楚。所以在他落入寒潭时,柳念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救下了她,即使这样伤到了她的身体,让她饱受寒气侵蚀之苦。 及笄后,那人却娶了姐姐,柳念哭求父亲,作为滕妾嫁了过去,日日见证着他跟姐姐的恩爱。 甚至在遇到山匪时,舍弃更近的她,去救远处的姐姐。 她倦了,不爱了,随他去吧。她要合离,离开这个人。 却不想这个人,发疯一样穿戴着全套官服,在她小院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祈求她的原谅。 充满槽点的文案,暂时还没被看到,也就没有迎来吐槽。 京城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似乎刚刚才是秋高气爽的秋日,转眼就是落叶掉下,要准备入冬了。 他们家还是头一次在京城这么北的地方过冬,需要筹备的东西格外多,冬衣,炭火,冬储菜等等,都需要杜珍娘提前规划,不管要规划自家的,还要顺手把沈潭家和王凝香一起算好数量。 杜珍娘给冬衣多絮了一层棉花,又提前买了两大车的炭火,堆放在院角里,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没想到隔街的邻居提醒说,至少还要再买两车才够用。 第89章 “炭火最近也涨价了,早点存些,还有白菜和胡萝卜,反正你就一筐筐买吧,左右是放不坏的东西。”邻居这么说的。 杜珍娘听了哪儿还坐得住,立刻又发动全家人去集市上采购这些过冬物资。 一想到一整个冬天只能吃这些,沈知澜哪儿还坐得住,立刻提醒道,“娘,记得再买点绿豆花生和大豆,可以发豆芽和做豆腐吃,换换口味。” “还有,买点橘子梨子,不让大冬天什么都吃不上。” 杜珍娘一听有理,又把这些列在清单上,省的忘了。 正计划着该添置点什么时,沈齐提着一个小包袱进来了,神神秘秘的说,“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什么呀?”沈知汝特别捧场的问。 “我两个月的俸禄,总算是发到手了!”沈齐举起包裹,兴奋的说。 发工资了!也难怪他这么高兴,全家人都围了过来,等待着沈齐打开包裹,刚花掉一大笔钱,正等着回血,沈齐的俸禄不亚于及时雨。 沈齐在宗人府当值,品级是九品,按照律例,一年的俸禄是30两,并米30石,已经不算少,只是发放不及时,好几个月累积着发,要不是有点家底,九品小官养家还挺麻烦。 折合两个月俸禄,便是5两银,米5石,包袱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 四双眼睛齐齐望着包裹,沈齐也不迟疑当即揭开,结果只有一阵异香飘过,并一块小巧的银锭子滚了两圈。 沈知澜把银锭捏在手里,迟疑说:“爹,这里只有二两吧?”他虽然对重量不敏感,但也不至于分不清二两和五两啊。 “这一包是什么东西?”沈知汝揭开散发香味的小荷包,味道更浓了,黑色的小颗粒滚了出来。 原来是胡椒!小半包胡椒。 “这,怎么没有发俸禄呢?”杜珍娘眼神示意,莫不是沈齐得罪了上峰?上峰故意使出这样的下马威来? 沈齐正在暗自懊恼,他从账房处支取到俸禄后,压根没看拿上就走,还暗自欣喜包袱里鼓鼓的,却不曾想被人摆了一道。 “我去找账房!” “去什么去!如果对方真的掉包,无凭无据的,谁会认呐?”杜珍娘拦住他,“认了吧,下次小心就是。” 沈知澜捏着那一小包胡椒,闻了又闻,香味很正,是上好的胡椒,才恍惚着从脑海里找到什么信息。 “爹,这东西没动过,胡椒就是俸禄的一部分,把银子给你折算成胡椒了,不信你找去称一称,看看这些胡椒是不是六两四钱?” 胡椒折合市价是二十两一斤,古制一斤为十六两,八两银子刚好买到六两四钱。 沈知澜在脑海里过了一下,算出胡椒的大致重量。 沈齐折腾着从厨房找到小称一量,分毫不差。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等着沈知澜解释。 沈知澜清清嗓子,小声说着:“朝廷的银子不够使,每年开采的银矿有限,所以会拿这些贵价物来抵俸禄。”常见的就是粮食布匹,不常见的就是香料胡椒等。 不过粮食跟布匹更像硬通货,哪家都能用得上,胡椒就没那么多常见了。 “这也不能当钱花啊!”沈齐犯愁,家里还等着钱买炭火呢,他明日还是去集市一趟,先换成银钱才行。 结果他从集市回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小荷包,并没有把胡椒卖出去。 “太难卖了,仅有两户人家收胡椒,说是做香料生意,一口价十六两银子一斤,不二价。”沈齐气鼓鼓的,一转口就掉了四两,这不是抢钱么? 沈知澜虽然理解其中的经济原理,却很难解释给爹听,并且让他听懂,只能换了个方向劝,“爹,还是早点卖了吧。” “这下卖了,不就等于折本么?” 沈知澜换了方向劝,“但是最近衙门都在发俸禄,估计其中用胡椒折算的部分还不少,那么多人卖胡椒,价格还得往下掉。香料商人握着银子,何愁买不到东西?” “再等,说不定掉到十五两了。” 沈齐还是明白物品多寡决定价格的道理,秋收米价贱,春来米价贵,他反应极快,立刻要去换银子又懊恼之前自己露了像,只能让杜珍娘出面去兑换。 杜珍娘带着银钱回来时还说,多亏澜哥儿反应快,她刚去了一会儿,又来了五六个兑换的,香料商人似有意动还想降价,就说自己银钱没带够,让旁的客人再等等。 杜珍娘拿了银子赶紧就跑,晚了还得亏。 “拿到银钱就别想啦,好好买东西吧,其实胡椒这东西挺好的,除了做香料还能用来吃,温中下气,消痰解毒,用来做羊肉汤味道可好了。”吸溜,真香。 “真的?” “还能用来用胡椒油,拌面可好吃了。”吸溜。 杜珍娘缓缓举起手来,“其实我还留了一两半,嘿嘿嘿……” 从前没用过胡椒,杜珍娘实在好奇,就打算留一两给自家用,毕竟也不是花不起这个钱。 沈齐好气又好笑的,摆手说:“算了算了,咱们家今天也长长眼,看看贵人们用的胡椒到底是什么味儿的。”不就是一两半么,花得起。 沈知汝欢呼一声,即刻去帮着采购食材,准备做羊肉汤拌面。沈知澜负责提供配方,沈齐用磨盅把胡椒磨成细粉。 “看着挺少,磨成粉还挺多。”沈齐把胡椒用牛皮纸收拾起来。 第90章 “吃面或者熬汤时,只要用两个指头撒这么一点,味道就很好了。”沈知澜小心解释着,他怕爹生娘的气。 沈齐好笑说:“我瞧着就这么小气么?本来也是家里有的东西,该吃吃该喝喝,省这点银子也肥不了,不如换个开心。”他想的可通了。 第52章 炖的软烂的羊肉汤呈现白色,撒上葱花和香菜,配一点茱萸,最后加上灵魂香料胡椒,那味道啧啧啧,香的不行啊!光是捧着面碗,就能闻到诱人香气顺风传来。 沈齐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吸溜一大口,暖汤下肚,面条劲道,开胃又解馋,很快吃的浑身都热乎乎的,舒畅极了。 “这羊肉面确实好吃,配上胡椒更是美味。”杜珍娘这下不遗憾了,甚至觉得应该多留一点胡椒给自家用。 “是嘛,其实磨成胡椒粉是很耐用的。”沈知澜说,超市里常见的胡椒粉瓶子都是50g装,至少能供全家人用好几个月,折算一下单价,其实也不贵。 “对,下次咱们再买些羊肉来熬汤,吃个痛快。”有了家底,也不至于扣嘴上这点吃喝。 一家人吃的滚瓜肚圆,躺在塌上一动都不想动,只想躺到地老天荒去。 沈知汝在塌上小心翻了一个身,突然想到,“娘,炭火不够用,不如咱们也砌一个火炕吧,就是给姥爷用的那种。” 杜姥爷因为腿脚受过伤所以惧寒,当时沈知澜就提议弄个火炕出来,让他冬天能够舒服些。 当时杜珍娘紧赶慢赶的找工匠做出来,赶上春寒,还用了几天,的确很舒服,比单独烤炭盆强。炭盆烤了前边,就管不了后面,烤了后面,就管不上面前,不像火炕,人坐上去,被子一盖,浑身都是暖和的。 当然,有能力修火墙和地龙的人家除外,不论怎么样都温暖如春。 杜珍娘一下子醒悟了,对啊,弄个火坑!左右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能舒服过冬,比什么都强,现在家中有稳定收入,省那点银子干嘛。 说干就干,杜珍娘就去集市上找泥瓦匠,让他们来砌火炕。泥瓦匠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有砌火墙的经验,不过三五日就在花厅里砌好了一个宽三尺,长八尺的火炕,还绕了一圈修烟囱,方便烟气出到室外。 家里人试着烧了几把柴火,略微一会儿炕上就热了,还会带动整个房间的温度,炕上烧透了,余温还能保持两三个时辰。而且还不像炭盆那样,烤着燥热。 稍微试了试,家里人就明白,这是绝佳的过冬神器,能够安然度过寒冬。 他们家里叮叮咚咚的折腾,又是买砖又是和泥,自然瞒不过邻居,等了两天,就有人上门来问,他们又在折腾什么新鲜玩意儿。 沈齐大大方方的展示,说是取暖的东西,他们头一次在京城过冬,怕不习惯,所以做了这个。 邻居看了一看,呀,这东西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而且比炭盆好用,便想要给自家也做一个,找到合适的泥瓦匠后,他们就动手开做。 一时之间,巷子里只能听到各种叮叮当当,全是建东西的声音。毕竟修一道火墙需要的银钱不是家家都有的,但是火炕的钱,挤一挤还能挤出来。 来的次数多,难免就碰上沈知澜家变着法吃羊肉汤的时候,那味道,老远就把人吸引了。 问起吃的是什么,杜珍娘也是据实相告。邻居啧啧称奇,“这么贵的香料,你们竟然舍得拿来吃啊!怕不是跟吃银子差不多。” “也不差这点嘛,”杜珍娘微微一笑,“再说了,吃了浑身都舒坦,干嘛不吃呢?又不是天天吃,顿顿吃。”说着又添了一勺汤。 胡椒独有的香气直往邻居的鼻子里钻,惹的那人吞了吞口水,匆匆跑了。 杜珍娘还以为邻居是真的见不惯他们的行为,没想到隔了几天,那户人家也跟着悄悄做起了羊肉面汤,在院子里吸溜的响亮。 杜珍娘:…… 无语。 但人家爱做什么,他们也管不着,全当是没看见。不过真别说,天气慢慢转寒,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面,的确是浑身舒畅,无比享受。 这还不算,连街边的小贩也开始做起了羊肉汤面的生意,如果有钱的,可以花上几十文,买一碗加了肉片的汤面,如果没钱,就花上十五文,吃羊杂汤面,味道倒是都相差无几。 这个价格虽然略贵,但也不至于消费不起,所以京城百姓会选在天寒时带上全家吃上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连宗人府的同僚也常常这么吃,毕竟他们属于小康家庭,偶然消费一次也不打紧。 沈齐看的啧啧称奇,路过集市上还打听了一回,没想到因为羊肉汤面生意的火爆,胡椒的价格还略略上升,涨到十八两一斤,难免让一些早早卖掉胡椒的小吏捶胸顿足,大呼后悔。 不过后悔也没用处,毕竟还是换成银钱,落袋为安更好。 清晨。 沈知澜费力套上厚重的棉衣,然后才赶下了床,去洗漱。 结果他才刚刚下地,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还颇为急切。 “来了来了,在穿衣裳呐!”沈齐一边应声,一边急急的套外衣,慌乱中还穿错了袖子,好容易穿好,才能赶着去开门。 “谁啊,有什么事情?”沈齐打开门,对方赔笑着说,“兄弟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你,实在是家里的水都冻上了,水井也冻上了,根本提不上来水,这才来找你要点热水。” 第91章 “热水还没来得及烧,只有水桶里还有点凉水。” “也行也行,我们自家烧。”来人一边跺着脚一边说,“京城这天气是真冷啊,从前也不知道放在外面的水会冻上啊。” “下雪了么,难免的事情,我找本地人打听过,夜里要提前把水井用草席子该好,然后提几桶水放在卧房里,省的麻烦。” 沈齐去室内提水,对方一边道谢一边提着水去了,说到了中午还桶过来。 说了一会儿话,把沈齐冷的够呛,连忙又窜回被窝里躺着,暖和过来才说,“该死的天气!” 他在茂州真没见过这架势,滴水成冰了。 沈知澜全副武装的穿戴好,这才悄悄去跟沈齐说话,“爹,突然下这么大的雪,衙门里有没有做好过冬准备啊?” 沈齐呆了呆,“户部的老爷们应该早就做好了吧?年年都要提醒人准备炭火,扫清积雪的。” “喔,那就好。”沈知澜瞧着,这天气好像还要降温呢,如果再降一些,对奔波一年的百姓来说又是一桩苦楚。要准备厚衣 被,要炭火,要提前储备好粮食蔬菜,市面上这些东西肯定会涨价,到时候又是一团乱。 不过,衙门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吧?也用不着他这么个小孩来操心,他这么安慰着。 但是在宗学里碰到沈岩时,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沈岩愣了愣,转而说,“衙门里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的,堆放在库房里,怎么布置也是有章程的。” “喔。”沈知澜小声说:“那就好,我就是觉得今年冷的特别早,也冷得厉害,不如多存一些粮食在手里,更加妥当。” 沈岩嗯了一声,“小孩家家的,太操心小心长不高喔,快进学堂里学习吧。” “好。”想到学习,任何小孩都会无精打采。 沈岩在宗学门口站了站,看到室内冷的跺脚的孩子们,转身吩咐门房说,“拿我的条子去宗人府批银子,去集市上给学堂多买五千斤炭,一个教室多加一个炭盆。” 瞧这一个个冻的,缩手缩脚,毕竟还是宗室子弟,能照顾还是照顾一点。 沈岩说完这事又回了家,老管家拿着账册来问他,“老爷,今年庄子上收的米粮,库房有些放不下了,是不是要先放一部分出去?” 沈岩家中爵位和田产,每年都会收一大批粮食上来,秋来米贱,他们都要把米粮库存到春天,然后再根据市价卖出去,赚上一笔。 库房不够,如果按照平时沈岩的习惯,肯定是大手一挥,让管家把米粮卖了,但这次,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沈知澜说的天冷的话,鬼使神差的他说,“今年天气不好,先把这些米粮留着,去找个空院子,暂时堆到院子里,左右几个月的事。” 管家领命而去,沈岩扶着自己的额头,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竟然被小孩子的话惊住了。 不过算了,左右也是一点小事,亏不了几个钱。 沈岩做下这个决定,却没想过这个决定能够让自己得到更珍贵的东西。 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但温度一直都没升高,冻的要命。 沈齐又往家里拿了一回俸禄,一问,原来是衙门发的“炭敬”,等于低温补贴,还怪贴心的*嘞。冬天有炭敬,夏天还有冰敬。 本来以为又是发的实物,没想到打开一瞧,居然是一串铜钱。 “这回怎么又发铜钱了?”杜珍娘拎着铜钱,好奇道。 “那是你不知道,最近天气冷,羊肉汤面风靡,胡椒又涨价了,二十两!还有涨价的趋势,毕竟羊肉汤面馆每天开着,需要等胡椒下锅,再涨价也得买啊。”沈齐耸肩,表示理解。 反正发俸禄,胡椒价格低就发胡椒,银子低就发银子,主打一个省钱。 第53章 还盼着份例依然发胡椒然后赚点小钱的人,大失所望,不过也没地儿抗议去,只能拿着。 倒是沈知汝想不明白,“以前胡椒也贵,怎么就卖不上价呢?” 沈齐把女儿举高高,“以前胡椒卖不上价,是因为虽然稀罕,但常见用途是达官贵人用来做香料,椒房殿听说过吧?这就是典故的出处。然而达官贵人毕竟是有限的,用掉胡椒也有限,他们不用,市场饱和,胡椒就卖不上价格。” “而现在胡椒被化整为零,用在羊肉汤面上,虽然几十文钱也贵,但肯定是比掏出二十两更简单,加上天气寒冷,恰逢其会,一年到头都想犒劳自己,所以才能卖上好价格,等开春还会降下去。” 沈知澜点头,这就好像奢侈品大众消费不起,但如果是轻奢,带着奢侈品的意头,价格又亲民,销量反而会格外的好。 等等,以前买的轻奢,是不是又被割韭菜了?沈知澜扶额,算了算了,不想了。 日子还是像流水一般的过着,除了沈岩来了一趟他们家里。 沈岩开口便问起火炕的事,沈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最近的使用感受,还真别说,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有火炕真是暖融融的幸福。 沈岩也亲自见证了效果,便提说想要给几户偏远孤寡的远支亲戚也修上一个,以表宗人府没有忘记他们的困难。虽然沈岩带头,但毕竟用了沈齐的点子,所以才来问一声。沈齐笑道:“可跟我没关系,都是我家那个小子出的主意。” “喔,是澜哥儿?” 第92章 “对,他姥爷腿脚受寒不便,冬日里难熬,所以他就冒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倒也确实好用。”沈齐诚恳的说:“如果用岩兄弟有用,尽管拿去使,东西嘛,本来就要用着才有价值。放在屋里,永远就是白放着。” “话是这么说,总归还是要记个功劳的。”沈岩沉吟着,“孩子还小,你也才刚进宗人府,等以后寻个隙,再提上一提。” 沈齐大喜过望,有了这句承诺,至少他不用苦熬日子啦!顿时浑身都有劲,把火炕的图纸还有相熟的工匠统统找来,让沈岩做事更方便。 沈岩虽然有父亲这个靠山,能够理所当然子承父业,但不做出点实绩来,总归难以服众,所以卯着劲的想要干好,干的敞亮,不过才五天功夫,就已经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赢来一片赞誉声。 例子的力量是无穷的,见到宗令公子都知道了火炕,剩下的旁支们,还有旁支们的邻居亲友,都纷纷开始打起这个主意,引 的砖石和工匠价格涨了一倍不止,就这样还抢不到人。 王凝香大呼赚了,她跟珍娘嫂子一起请的工匠,还谈下三百文的优惠,现在竟然纯涨了三两多钱。 涨的就是赚的。 王凝香正在想着,要不要把育婴堂里几个年纪小,身体不好的孩子先接到自家来,毕竟天寒地冻,先把眼前的坎熬过去。杜 珍娘虽不赞同却拗不过她,王凝香还是接了五个才三四岁的孩子过来跟她一起过冬。 能帮一个算一个嘛,她这么说。却没想,她一时的举动竟然救下了这五个孩子的性命。 添了人口就要添碗筷,好在过冬物资准备的充足,不至于吃穷了她。王凝香把孩子安顿在侧间,让他们挤着一点睡,点了两个炭盆,还能取暖。 沈知澜过去瞧时,恍惚想起什么,提示道:“表姨,屋里放了炭盆,还能留两条缝,省的中了炭气。”中了炭气就是烧炭时燃烧不充分,二氧化碳中毒的说法。 每年过冬,都能听到这样的逸闻,谁家窗户关的太紧,最后一家子都中炭气没了。 王凝香一拍头,“幸好你提醒,差点忘了。”特意在窗户上加了一块木头,她这才安心。 “这样也就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我来跟你一起做饭,”杜珍娘不容拒绝的说:“五个小孩,至少也当两个大人,你一个忙活不过来。” 王凝香笑嘻嘻的,“有嫂子帮忙,我才能乐的躲清闲。”逗的杜珍娘瞪她。 那天夜里格外寂静,半夜里又听到雪花扑簌簌落下的声音,而室内暖意融融,格外舒服,杜珍娘翻着身,心里记挂着要早起,但是外头的天色一直黑乎乎的。 直到有人喊,下大雪了!一下子才惊醒。 但是看着天色,说是白天跟傍晚也差不多,一直都是阴沉沉的,推开门,积雪都累到一尺多高,没过脚脖子。没见识过这阵仗的沈家人面面相觑,还要出门上学么? 但沈齐肯定要出门当差的,他麻利的洗漱完毕,带上斗笠,“走,我先送你到学堂门口打听打听,如果不上学你就在家待着。” 沈知澜也不明白会不会放“大雪假”,只好全副武装把自己裹成棉被人,这才跟姐姐手牵手互相搀扶着上学。 刚出门,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细细小小但是一直不停歇,成年人到脚踝的鸡血,换成两个孩子就是到小腿肚,长途跋涉才到了宗学门口。 门口站了一位先生,见到他们来忙说:“下大雪和以后下大雨,宗学都是不用上课的,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吧。” 白跑一趟,但不用上学的感觉还挺快乐。 沈齐又费劲的把孩子送回家,然后才去当差,幸好宗人府对上班时间没有要求,迟来的同僚比比皆是。沈齐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同僚长吁短叹。 “这么大的雪,炭火又要涨价了,唉!生活艰难。” 确实艰难,粮食也会涨价,又是一笔开销,沈齐暗自庆幸家中提前屯够了足量的食物,不至于挨饿。 在大学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受冻。 好容易混过一天到了夜里,沈家人都睡的不太踏实,盘随着扑簌簌的雪声,突然听到有人的喊叫声。 沈齐先被惊醒了,又侧耳听了听,那声音若有似无,也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声音,还是幻听了。 他又凝神静气的听了听,这下终于听清楚了:“救命!救命!我家房顶被压榻了!我爹娘还在里头!” 沈齐一个激灵,房顶被压塌了?他们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他窜起来穿衣裳,动静把三个人都惊醒了,沈知澜揉着眼睛,“爹,怎么了?” “有人的房顶塌了,我得出去救人去!还有,你们在家查查自家的屋子”沈齐麻溜的换上厚靴子,已经窜了出去。 “慢点,慢点!”杜珍娘眼看着喊不动沈齐,干脆也起身了,“我心也慌慌的,干脆还是起了吧。” 外头动静已经逐渐大了起来,不少人都听到有人喊屋顶塌了,忙慌慌的检查自家。 沈知澜的确知道积雪不及时清理会塌屋顶,但作为南方人没亲眼见过,走到门外,借着些微光线一瞧,好家伙!积的雪差不多有三尺来厚,已经足够压弯松树了。 杜珍娘没有处理经验,只好先试着用竹竿来捅,可压的厚实的雪根本捅不下来,零零散散的掉下来一些。 第93章 处理多少算多少吧,他们也没有更趁手的工具了。 而另外一边,沈齐急慌慌的奔出去,却发现呼唤救命的并不是他们这条巷子,而是隔壁巷子的邻居,看到有几个人奔来,眼 泪鼻涕一齐涌了出来,“救,救我的爹娘!他们住的主屋屋顶塌了!” 沈齐跟几个同族兄弟也顾不上许多,奔到那人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塌陷的屋顶。 沈峰有点经验,沉吟说,“幸好塌的不是主梁,还有法子,主梁撑着塌不了多大希望,清理出一个小洞来,他们也能顺着钻出来。” “那赶紧救人呐!我瞧着旁边还塌了好几户!”或轻或重,有的是主屋有的是鸡窝,他们的家人正在一边刨垃圾,一边痛哭流涕。 不过也就哭了一会儿就收住声,不是不伤心,而是鼻涕眼泪都被冻上,糊了一脸。 大家都努力的刨着垃圾,总算是清理出一个空当,对着里面的人招手,“快,快出来!” 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钻出个一脸灰尘的老年妇人来,她刚钻出来就哑声说:“我家老头子的腿被砸折了!出不来啊!” 那怎么办?空当这么小,也进不去更多人。那家的儿子只得咬咬牙,“我进去!只是请各位好心人,撑着点横梁,别再塌一次了!” “好,你快进去吧!”沈齐努力用木棍撑起残余的建筑,让对方快去快回。 那家人矮身钻了进去,一边小声呼喊着,一边摸索,总算是找到自己父亲,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人背了出来。伤者已经疼的陷入半昏迷状态,那家儿子又想张罗着送医馆。 沈齐他们分了一个人帮忙送医馆,不过看这架势唉,就算是送到医馆,大夫也忙不过来。 沈齐喘着粗气,插着腰,这么冻的天愣是热的一头汗,他们听到还有人在呼救和哭泣,略微歇了歇,立刻又赶到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家去。 第54章 天色微微放亮,细碎的雪花也逐渐停下。 沈知澜仰头望着天空,扔掉手里的竹竿,累的直不起腰来,屋顶扫雪这活实在太累人了,还没趁手的工具,就只能硬戳,把雪花戳松再捣下来,事倍功半。 杜珍娘同样手脚酸软,看两个孩子都站不住了,强撑着去烧热水,沈齐还没回来,一家子都没吃上早饭,至少要提前准备好。 正念叨着他,他就匆匆回来,沈齐浑身脏兮兮,一样的疲惫不堪。 “外头到底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大部分人都没事,但夜里塌了七八间屋子,损失惨重,正在庭院里哭天抢地。”沈齐犹带惊讶的说,“幸好咱们住的地方,都是宗令提前修缮过的,一间没塌。这回下雪可是遭了大罪。”说着又要出门。 “还要走啊?” “这次不帮忙救人,衙门已经有人出动,我就是过去看看。”沈齐说罢,也顾不上许多,又一次出门。 “娘,王表姨那边没事,但是她养的几个孩子想要去育婴堂看看,我们是不是去帮帮忙?”沈知汝说。 杜珍娘点头,“是该去看看,等我们收拾好就去。”他们给灶上留了吃食,这才赶去育婴堂。 育婴堂那边屋子本来就年久失修,要不然王凝香也不会提出带他们出来,现在一场大雪,更加让人担心剩余的孩子。 杜珍娘不放心她,跟着去了育婴堂,没想到育婴堂也是一片狼藉,倒塌了不少屋子。 几个小孩子挣脱大人的手,奔出去寻找各自的伙伴。 王凝香去找育婴堂的管事,结果管事一看到她,热泪盈眶难以自控的说:“王夫人,多谢,多谢你!”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王凝香好容易挣脱,问起发生了什么,管事才指着边缘已经塌陷的屋子说:“那里本来是他们几个孩子住的角房,结果夜里全都塌了。要不是王夫人您带走孩子,他们恐怕就没命在了!” 王凝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已经塌成废墟的屋子,育婴堂本来就没什么银钱来修缮,能省就省,谁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大雪,变成雪灾呢? 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的五个孩子,怯生生被管事叫了过来,管事按着劫后余生的五人,让他们给王凝香叩头,拦都拦不住。 王凝香亲手把孩子扶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给我自己积德呢,谢可以,别谢的这么隆重,否则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管事笑了笑,面上不说,却把恩情记在心里,愿意来育婴堂的人很多,但像王夫人这样坚持来的,很少,善意应该被感谢。 王凝香见着育婴堂的库房也被压塌了,索性提议回家带一些食物来,供他们临时充饥用,管事再次千恩万谢。 杜珍娘见育婴堂虽然一片废墟,但没有人员伤亡,这才安心回家。 沈潭带着弟妹住在这边,一起开火煮饭,不管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互相有个照应。 沈知澜正在蒸馒头,这时候馒头顶饿还方便,凉的也能吃。杜珍娘晃了一圈没找到沈齐,疑惑问:“人还没回来?” “好像是衙门通知要人,爹拿了一点吃的又走了。”杜珍娘在沈知澜的侧面坐下,“发愁什么呐?” “我只是想,京城里都是这般光景,不知道城外是什么模样,其余的地方又是怎么样儿啊?” 京城遭了灾,哪怕是为了颜面,也会尽快安抚灾民,收拾残局,那其余的地方呢?岂不是全靠当时地方官的良心?没良心的,就是糊弄了事,受苦的还是小老百姓。 第94章 难,太难了。 杜珍娘被他说的沉默了,他们都同样的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沈知澜正想着,听到沈齐的脚步声,连忙站起来喊爹。 沈齐灰头土脸,抱着茶壶就是狠狠一灌,灌完了一壶才说,“痛快!忙活大半天,水都没混上一口。” “外面怎么了爹?”沈知澜搬上凳子,沈齐稍稍喘口气。 “事情很大。”沈齐挠头,“我本以为这次下雪,只有少部分的人受灾,辛苦几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早朝时,官员禀告京城加上郊外,大概有十分之一的民居出现倒塌和损坏,损失惨重,死了七八个人,伤了二百多个,医馆里全是等待救治的伤者,流离失所的更是不计其数。” “皇上听到这个数据大发雷霆,又命令户部尚书大人赶紧组织人手救治和援助,先把这些灾民安顿好。”沈齐一口气说完, “户部的文书人手不够,还要从各部抽调一些过去帮忙,我就被抽中了。” 说道这里沈齐又庆幸,“幸好我从文昌兄弟那儿学到一手,算算账本理理账目,问题不大。” “那爹回家是要拿什么东西么?” “要,带几件厚衣服过去,最忙的几天我可能要住在衙门里,没时间回来了。”沈齐一气说完,然后回去收拾包袱,直接背到衙门去了。 这架势确实很严重,都要住在衙门。沈知澜眼巴巴看着亲爹去忙活,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时候好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说话能管用啊!沈知澜想来想去还是心有不甘,就让沈潭带着他一起去街道上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 街面上,没了往日的繁华,行人匆匆而过,裹紧了棉袄一秒都不耽误。而卖米粮卖食物的门脸挤满了人,都想要抢到米粮,抢米的人都排队到屋檐下了。 还有抢其他东西的,不一而足。 沈潭看着人人都是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长长叹气。 他们两又转到另外一条小巷子,内里的百姓不少都在院子或者街角,随便用石头砖块垒了一个简易灶,勉强烧火做饭。 “怎么都在这里做饭呢?”沈知澜不解。 沈潭观察后发现,原来是大多数人家的厨房都是后来搭建改造的,没用结实的砖木,就在角落里随便搭的,结果一遇到大雪就现了原型,第一个倒塌,有些锅都砸坏了,只能用瓦罐做饭。 沈知澜盯着简易灶台,看着火苗舔舐瓦罐,总觉得脑海中闪过什么东西,但仔细思考时,又觉得灵感比流水还钻的快。 他倒回去又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两遍,试图补充到一丝的灵感,却始终一无所获。 沈潭见他陷入沉思也没打断他,牵着他一路慢慢走着,一路走到家门口,沈知澜突然惊呼,“我想到了!” 我终于想到了! 蜂窝煤,是最适合目前情况的蜂窝煤!不仅能够做饭,还能就地取暖,如果套上一层瓦罐,是目前最适合的工具!最重要的是,能省下一半的炭,惠而不费。 一旦想起来,沈知澜就控制不住的兴奋,肯定能够给灾民提供帮助的。但是问题又来了,他应该去找谁把这个主意实现出来呢? 沈知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宗令! 宗令是宗室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他也是沈知澜能够接触到的位置最高的人,如果由宗令上达天听,再合适不过。 他倒也想过可以试着去找皇上,可惜现在他是皇上,不是沈大先生,根本找不到人。 主意既定,他立刻假装进书房,实际从系统里找到蜂窝煤的原料和配比,赶着去找宗令大人。 宗令府邸还是有许多人等着递帖子,但管家瞧着是他,便主动把人请了进去,让他现在花厅等。 惹的剩下的人怒目而视,纷纷猜测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登堂入室? 沈知澜也顾不上这么多,能办好事情才是最要紧,他等了一刻钟,宗令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沈岩出现了。 沈岩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力不济还要保持浅笑,“澜哥儿有事么?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且先告诉我,等我忙过这阵就替你解决。” “我来,是想替叔父解决难处。”沈知澜恭敬行礼,然后把手中配方递了出去,“叔父,这是一种能取暖能做饭的物件,最适合现在受灾的百姓使用,而且还省炭省事,能给朝廷节约下好大一笔开销。” 沈岩狐疑:“这可不是小事,澜哥儿莫随便拿着东西来糊弄我。”省炭?要知道冬日里最缺炭火。 “当然是真的,若是不信,叔父尽管让人去试,我就在此处候着。”沈知澜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沈岩在花厅来回踱步,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主要是这东西,他先前没见过呐!眼见才为实,耳听是虚啊。 但一想到皇上的怒火……沈岩打了寒噤,觉得先在自家试一试,有了把握再去。他命人找来工匠和模具,按照沈知澜提供配方的比例,把煤炭和红泥,木屑等等粉末按照比例混合,再戳了几个孔洞,等稍稍晾干后,就试着点燃。 沈岩本以为加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黑乎乎的东西根本点不着,没想到放在木炭上面,慢慢的就引燃开始烧了起来,而且火光不散,持续的时间很长,比单纯烧柴火更耐用。 沈知澜动手把点燃的煤块挪下来,重新又在上面垒了一块新的。 第95章 “诺,就是这样的,放在瓦罐还能防止烫伤,两种用途。” 沈岩已经彻底明白了蜂窝煤的妙用,更重要的是,一举三得啊!除了取暖做饭,京城的平民区里,住的挤挤挨挨,一到做饭 时刻彼此容易争吵,还有着火的风险。如果都换成这样的炉灶,可不就省事多了吗?! 沈岩也听在户部的好友抱怨过一二,说到了冬天,特别容易发生火灾,加上平民区木质结构偏多,一燃就是一片,非常难处理。 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到该怎么大规模生产,大规模推广去了,完全忘了追问沈知澜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沈知澜悄悄吐舌,他还准备了一套完美的说辞,来说明蜂窝煤的来源,没想到居然没用上。 沈岩畅想到自己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然后再惊醒,他狠狠的把沈知澜抱起来转了两圈,这才说:“等着!我这就进宫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他让工匠再做几块成品方便给皇上演示,这才匆匆进宫去了。 沈知澜长出一口气,只要能递到上头,他不信没有能人发现蜂窝煤的妙用,很长一段时间,城市居民都是靠着蜂窝煤来解决日常所需,方便又快捷,比木柴好用。他也好在这场雪灾上,尽尽心意。 那边,沈岩带着一箱子蜂窝煤递帖子进宫,不料在皇极宫门庭等候时,里面传出来摔杯子的动静,隐隐还有几声斥责。 沈岩整个人一激灵,生怕自己触了霉头,连忙对站在大门的内监总管徐海使眼色。 徐海会意,跟沈岩一同站到了宫殿的廊柱底下,沈岩这才悄声问,“出了什么事儿?” 徐海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性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从他的态度里,沈岩就能揣测到一二分。 徐海开了口:“都是户部侍郎闹的,听说是救雪灾的库存出了问题。” 沈岩先是心头一松,徐海肯开口,至少问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随后又是一紧,只怕户部的问题不小,他又恰逢其会撞上了,别被迁怒吧? 徐海继续说着:“库存的米粮发霉,做成粥给人吃,吃坏了好几个,还有修补木料,居然被蛀空了!抬着出户部时,当场裂开,让附近的人全看见了。” 属于事情不大,丢人不小,而且还涉及到财政账目问题,也怪不得皇极宫内,皇帝大发雷霆,摔杯摔碟。 沈岩缩头,乖乖,自己就撞上这么一个不好的时刻上,好担心事没办成,反而吃一顿排头。 徐海见人情施到位了,这才说:“等上一刻钟咱家再进去通报,想来皇上的气也消了,大人不必担心。” 也只能这样了,到了皇极宫门口他也不敢调头回去啊。 这一刻钟等的日如年,好容易才听到天籁一般的声音,“宣宗人府左宗人沈岩!” 沈岩提着东西,硬着头皮进了宫门。 徐海倒退着走出殿内,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留神里面会不会叫他。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需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醒着神,也就是徐海在皇上身边多年,已经习惯了才能做的如此妥帖。 他想,皇上虽然怒气冲冲,但平时也不会随意迁怒人,只要沈岩回话小心些,今日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徐海默默听着殿内的动静,却不想先是安静了几刻,随后就是一阵笑声,皇上笑的极为畅快,一扫刚才的愤怒。 徐海惊讶,沈岩大人今儿是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殿内,沈岩已经演示过蜂窝煤是怎么使用的,搭配工匠的全力说明,很快就让皇上明白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皇上想的更多更远,如果真的能推广起来,不管是用在京城,用在任何城市都可以,如果是朝廷独家经营的话,又是一笔税收……岂不是美滋滋么?都冲淡了他看见户部那种蠢货的愤怒。 但是瞧着下面眼巴巴盯着他的沈岩,皇上话锋一转,“这东西的确是好物,但是瞧着,不像是你的主意。” 沈岩一贯循规蹈矩,说他能办好一件事,他信,说他突然开窍学会发明东西,他妥妥的不信。 沈岩讪讪一笑,“的确不是臣发明的,而是宗室里某个子弟做出来的东西,他不知道该怎么上达天听,便来寻臣。” “喔,是谁?” 沈岩小心翼翼的说,“是茂州茂王的旁支,一个叫沈知澜的宗室。” “喔,是他呀!”皇上沉吟后说:“这孩子朕在茂州见过,的确是个聪颖机灵的,年纪虽小,脑子倒是不错,很灵光。” “确实确实,那孩子平时也很用心。”沈岩打着哈哈,暗自想着,该是多聪明的孩子,竟然连皇上都留下印象。 幸好他也没想打什么坏主意,不然万一被揭穿,他还少个敬献之功。 沈岩暗自庆幸着,又听到皇上吩咐,“卿暂且把方子交到户部尚书手里,做他的副手,先赶制一批蜂窝煤出来给灾民使用,撑过十天半月再说。” “臣,遵旨。”沈岩恭恭敬敬的回答。 他领了这桩差事一刻都不敢停,去找户部尚书商量了,至于还在等消息的沈知澜,只能让人传个口信,告诉他一切顺利,先回去等消息。 沈知澜见他许久没有消息也猜到一点,并没有特别在意,等到仆从传的消息后也彻底安下心来。 第55章 朝廷全力运转之下,很快就造出第一批合适的蜂窝煤,免费发给受灾的百姓使用。 第96章 起初大伙都不会用这东西,面面相觑,经过工匠演示才知道这东西到底该怎么使用,逐渐发现了它的妙处。首先就是省炭,如果计算好,一日大约只需要用四块到五块的蜂窝煤,比柴火省至少一半。第二就是火不熄灭,只要揭开瓦罐做的封气口,空气流通,过一会儿就能点着。以前家中都是在灶台里埋上一点炭灰,等要用时再拨开用稻草引燃。但一个不慎炭灰会熄灭,就要去邻居家借火。 换成这个,盖上一整夜也不会熄灭,引火也更方便。 见识到此物妙用后,百姓们一片赞叹,大大挽回了之前救灾米粮发霉的丑闻。 皇上心头松气,只要民心安定,不出乱子,这场雪灾的后患也会随着时间逐渐平息。 还有,该死的户部侍郎!救灾物资是定了制度,每五年检查一次,更换掉陈货,再填补上新货,眼看着要救灾,对方居然敢这么直喇喇的用发霉米粮去救灾!真是没把他放进眼里,也没把朝廷政务放进眼里。 怪不得后面八王之乱时,来一个人兵临城下,城门司就开头投降,见微知著,可见这下官员骨子里就烂掉了!皇帝直接放了一个地图炮。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一个人的锅,还是一群人的锅。想要查到证据,也不容易,皇帝微微眯着眼睛。 在困境时不由得会想起天书的妙用,如果天书能提供一鳞半爪的信息,他也好顺藤摸瓜,试着捋一捋这一团乱麻。 唉! 他第一百零一遍的叹息,又重新打开天书,上面能显现的文字已经被他了千百遍,默然于胸,一字不漏。 咦,这类目之下,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分类?逸闻?是民间传说的意思么? 皇帝心跳微微加快,连忙打开了逸闻这一栏,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信息量糊了一脸。 “xx少女时,曾经虔诚的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如同天上星一般闪耀,是文章华彩的贵公子,京城少年中的翘楚。 …… 她倦了,不爱了,随他去吧。她要合离,离开这个人。 却不想这个人,发疯一样穿戴着全套官服,在她小院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祈求她的原谅。” 皇帝缓缓的扣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是什么玩意儿?穿戴着什么?什么全套?他眼睛是不是花了?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那几个字还是没变,他也没有一瞬间变成文盲后,当场大怒。 汰!无知小儿,你别让朕发现你的名字!不然朕非要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皇帝怒气爆发,陷入新一轮的摔碗砸碟中,等博古架上的碗碟砸了个干净,才有内侍小心的进来收拾残局,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等等,以后把这架子上的物件,都换成三文钱一个的粗瓷。”皇帝揉着眉头,嘟囔着“省钱”“不是朕扣”“物有所值”等等词语,空气里充满着静默的气氛。 等内侍走了,皇帝捏着鼻子想,就算这逸闻如此气人,也难免从角落里泄露几分未来的信息,他要看,必须看,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谁让只有天书能够提供这些信息呢,忍! 沈知澜最近过的不怎么快活,到处都是愁眉苦脸的百姓,即使自家没有受灾,这心情也好不了。 物价更是涨的飞快,翻了一倍有余,不论什么玩意都在涨价。 这也是赶上时机了,京城很多物资都是靠水运送到的,时近冬季,有些河道结冰运输不畅,难免会延误时辰,又加上先前遭灾的百姓恐慌,明明家中还有食物,却仍然一个劲的抢,涨价也抢,造成物价居高不下。 虽到了春天肯定会回落,但离来春还有两三月,日子也要过呐。 衙门已经对临时涨价的店铺进行了处罚,允许涨价,但不能涨的太过头,那些店铺便表面说是没货,其实放在库房,要熟人带,肯售卖。买几斤米粮*,硬是搞出了黑市交易的架势。 沈知澜家中不缺食物,但看着人心惶惶,也是难捱。 这天,沈岩府上派人过来,请沈知澜过府一叙,沈知澜猜到是要说蜂窝煤的事,欣然赴约。 果不其然,沈岩一见面就是大赞蜂窝煤的实用和便利,彩虹屁吹的沈知澜都不好意思了,他道:“都是前人的智慧和功劳,我不过把它们整理出来,再加以整合罢了。” “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厉害了,我家的孩子看过这么多古书,也没寻到这样的巧宗。”沈岩对着他真是越看越爱,觉得是个难得的机灵孩子。 他们一番客气,最后沈岩才说:“敬献有功,皇上肯定有所赏赐,你且安心等等就是。” 沈知澜对赏赐不在意,只是行礼谢过,又闲聊起来。 沈岩一边闲聊,思路已经跑偏到别的地界,听说市面上米粮涨价的厉害,而他的库房里还堆着许多的米面,都是往年的货,本来也该在来年春天出清的。 这么好的机会,要不要献出去呢? 不,不行,光他一个人献东西太显眼了,别的宗室知道后,会恨死他的,觉得他非要出头显摆。 他一面想着一面跟沈知澜聊天,就顺着嘴边溜了出来,让沈知澜也听见了,他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叔父且听我随意聊聊,府上可以临时布置一个米粮铺子,安排伙计按照之前没涨的价格售卖米粮,百姓必定蜂拥而至。” 第97章 “这,撑不了几天就该卖空了。”沈岩疑惑,这算什么好办法? “还有配置的措施,叫做,按照户籍限购。”沈知澜祭出终极杀招。 没错,限购,每一户想要买到米粮的人家,一天只能买二斤米,堪堪才够一家三口人吃用,如果人口多了,还吃不饱,只能煮粥。 但是这个做法有两个好处,限购之后,米粮才能长久售卖,不至于一下子就卖空了。第二个好处就是,这么少的供货量,对于无力填饱肚子的百姓是救命稻草,对于投机倒把的人是食之无味的鸡肋,谁能为了那几文钱的赚头,排那么久队呢?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还省了筛选的时间。 “妙啊!”沈岩被说的豁然开朗,“限购限购,真是绝妙的计策!” 他明面上是在售卖自家吃不完的米粮,不用得罪其余的宗室,实际上在赈灾,这么低的价格售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同样一举两得。 这孩子是真有两把刷子!沈岩不由得感叹。 他谢过沈知澜的出谋划策,匆匆去布置店铺。 沈知澜耸肩,真是,前脚才刚忙完蜂窝煤,后脚又有别的事情,真是大忙人。 沈岩不光自己干,还悄悄联合了好几家别的亲戚一起干,他们的限购店铺出现后,的确让物价更稳定,只要店铺开着,就不用担心饿肚子,怎么样都能买到二斤米粮,足够一家人吃了。 随着户部重建的展开,人心慢慢稳定了,虽然遭遇了灾难,生活还要继续,希望也会逐渐升起。 局势稍稳,皇上便以雷霆之资,将户部侍郎下了大牢,还牵连了一大批人,一时之间,空荡荡的天牢里塞满了人,全是等待审问的嫌疑人。 韩相出面求情,说户部侍郎尽管赈灾不力,但他刚刚上任四年,物资出错,未必是他的问题,不如将功补过,贬职处理。 皇帝长长叹气,“若是为了赈灾,朕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这是为了旁的。”他将一张口供拿给韩相,“韩爱卿且慢慢看。” 韩相不解其意的接过口供,越看越是冷汗涔涔。 户部负责发放百官的俸禄,管着钱袋子,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偶尔遇上银钱紧缺时,就会用实物填补上,这也是惯常行事。 但是,户部侍郎把这个惯例玩出了花。 他将各种贵重实物折算成较高的价格,给低位官员发俸禄,小官小吏们拿到食物后,除了米面粮油这种实用的,其余都需要兑换成银钱,他再安排几个负责收购的小贩,咬死了价格不松口,又垄断了市面上所有收购渠道,让小官吏们不得不去他安排的贩子那里,然后接受压价。 等收拢了一批贵重实物后,他再从贩子手里拿过来,继续充当俸禄发放,跟贩子们平分其中的利润。以胡椒为例,折算二十两的俸禄,香料贩子收却只肯给十六两甚至更低,侍郎记在账上的价格却还是二十两,一来一回,净赚四两。 “该杀,果真该杀!这样的贪官,杀他都是便宜的!”看明白事情的始末后,韩相也怒了。 他竟不知道这中间,有这样的弯弯绕,差点被糊弄了。 “也不怪韩爱卿,朕起初也没看出其中的蹊跷,这圈套设计的巧妙,如果不是城中突然开始流行吃羊肉汤面,胡椒涨价,朕也不会看出其中端倪。”皇上笑了笑,“还真是该感谢那个带起羊肉汤面风潮的人呐!” “这也算是天降巧合,上天也不忍心蒙蔽您。”韩相轻轻恭维了两句,却没发现皇帝眼中隐隐的笑意。 天意?是天意也是福运!什么叫做天命所归,他隐隐感知到,到底是何意义。 此案被称为,胡椒案。一颗小小的胡椒,掀翻了一个大大的阴谋,还连带着让牵扯其中的人,全部获罪,或流放或贬职,都获得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而事情的掀起人,虽然在大街上听到了此事,却丝毫没想到跟自己有干系。 他在茶楼里听说了户部侍郎被贬职流放的事情,不由得暗暗唏嘘。 听旁边八卦的人说,户部侍郎也曾经是苦出身,从贫困之地一路苦读熬上来的,能混到侍郎的位置,极其不易,如果爱惜羽毛,日后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也未可知,现在就为了贪污之罪,几十年的辛劳化为乌有。 悲哉悲哉! 沈知澜正在感叹不已时,突然听到隔壁桌的吵闹声。 一个耳熟的男音斥责着:“柳念,你过分了!你怎么能拿这么烫的茶水,浇到慧娘身上!你皮粗肉厚,便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 沈知澜倏尔把头转过来,乖乖,这语气真是太熟悉了,一听感觉身上就是一抖。 他目光四移,寻找吵闹的源头,几棵植物把视线微微隔开,但也还能看到一点。 沈知澜就看到一个男性的身影,旁边站着两个俏丽温婉的姑娘。 沈知汝跟她一起出来的,正努力跟弟弟分享八卦,“刚才那位公子正跟旁人寒暄,没留神这边,个子高一点的姑娘坐在隔间里,个子矮一点的姑娘拿着茶水返回,然后我就听到叮当一声茶杯摔了,那位公子连忙冲进去,斥责矮个的姑娘。” “就算是茶水不小心打翻,也未必是矮个姑娘的错啊,这公子骂的好难听。”什么皮粗肉厚,能够跟着这位公子单独出门,要么是很近的亲戚,要么是妻妾,说话也忒难听了点。 第98章 沈知汝喃喃道,女孩儿脸皮薄,她听着这样的骂声都来气。 “再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知澜竖起耳朵,同时回忆,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位公子。 那边争吵还在继续,不,这是单方面的指责,公子继续输出了一大段话,最后矮个姑娘才怯怯的说,“夫君你误会了,姐姐说茶水太淡了,想要加热水,又说不放心店里的小二,让我亲自去加,我这才端着茶盘过去,到隔间时姐姐突然站了起来,这才打翻了茶盘。” 一个更温柔的声音轻言细语,“是啊,你误会了夫君,我不妨事的,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误会,即使真的是误会,看看你的手掌,都烫成什么样子了?”公子拿起高个姑娘的手掌,上面通红一片,“不管是误会还是有心,都该处罚她!身为妾室不敬主母,罪加一等!” 又是姐妹又是妻妾的,关系网直接把沈知澜绕晕,他想了一圈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妻妾,也有关系亲近的妻妾互称姐妹的,不对,这两关系应该不好? 思考间,沈知澜已经看清了争议的中心是谁,也想起他是谁。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这不是他亲爱的表侄么?那日在沈葵府上,痛斥他是蛀虫是败类的谈大公子! 撞上了就是缘分,择日不如撞日,沈知澜直接走了过来招呼道:“呀,这不是表侄么?相请不如偶遇,今日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幸会幸会!” 谈言志目光扫射过来,目露不悦,“你是谁?” “表侄真是记性不好,前些日子我们不是刚在葵哥儿的府上见过么?当时我正好送了一盆三彩菊花,给葵哥儿赏玩。”沈知澜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一口一个表侄的叫着。 说到三彩菊花,柳慧和柳念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那等稀罕物,她们可是记得清楚,尤其是柳念,姐姐拿着三彩菊花,炫耀了好一阵,直到菊花凋谢才肯罢休。 “原来是你。”谈言志终于想了起来。 沈知澜点头,再次强调,“葵哥儿叫我一声小叔,这是我姐姐,从葵哥儿那儿论起关系来,不就是表侄么?咱们正好亲近亲近。” 谈言志脸皮隐隐抽动,自然是不愿意喊出口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扯到他身上么? 沈知澜心知他不乐意喊,更是叫的亲热,“表侄啊,我听了你们争论,明白了前因后果,特意过来替你们断官司的,免得表侄不明真相,冤枉了好人。” 第56章 谈言志很想质问,你明白什么了? 但这是大庭广众下,他自诩文雅公子,不至于跟他岁数连他一半都没有的孩子计较,只得按捺下怒气,勉强说,“还请指教。” 沈知澜绕着小隔间走了一圈,已经明白大概的情况,玩味一笑,“这样,能让两位姑娘重新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么?就让这位高个姑娘先说。” 柳慧被他指着,先望向谈言志,见谈言志点头后,这才勉强说道:“我妹妹从外头端了茶水进来,她在我背后,我没看清就撞上了茶盘,所以茶水倒了下来。” 然后是矮个姑娘柳念的说法:“是的,的确是这样。” “她们双方都这么说,为什么表侄还要一口咬定,是这位矮个姑娘存心的呢?”沈知澜是真的好奇,难道谈言志就是开了天眼,能够窥视到旁人的心理? 谈言志额角一跳,勉强说:“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指着柳念直言不讳:“她颇有心机,每次总会“不小心”“无辜”的犯些小错,但每次都会伤害到慧娘,或者让慧娘难做,长此以往,我难免会抱着一些想法。” 被他指着的柳念,倒退三步,眼圈无声无息的红了,泪凝于睫几欲落下,犹如大雨中被淋湿的小猫,只能蜷缩成一团。 见她如此作态,谈言志眼中的厌恶更深。 此时柳慧恰好开口求情,“夫君,阿念本来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没受到伤害么,回去擦一点药膏,三五日就好了。”她把手往背后藏,息事宁人的态度很明显。 可越是这样,谈言志越是怒气勃发,觉得柳念心机深沉,出手狠厉。 “谁不知道你这双手擅弹古琴!伤了手,要是留下疤痕,一伸出来人人都看到了!你还怎么参加下个月的文会!我每每顾及到你们的姐妹之情,对她轻轻放下,却没想到她会变本加厉,伤害你的手!”谈言志还要再说,被沈知澜阻止了。 “好了好了,事情经过我听明白了,我只说我推测的。”沈知澜才懒得去掰扯他们的是非恩怨,他只要说明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好。 他先对柳念伸出手,“姑娘,借你的茶盘一用。” 柳念递了茶盘,却根本没指望她能洗雪陈冤,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姐姐会哭,哭的厉害,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 “姐,过来帮我个忙,坐在这个位置。” 沈知汝顺势坐在长凳上。 “我们姐弟两跟两位姑娘的身高不一样,但是都有落差。” 沈知澜端着空茶盘,人想要端着什么地方,最舒适的发力方式就是举到跟小臂齐平,大约在胸腹的位置。 沈知澜走到姐姐的位置,茶盘差不多跟她肩膀持平。然后沈知汝站起来转过身,茶盘的位置就正面对着她的腰腹。 “要想茶水能够倒到手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姐姐正面对着我,既然都是正面对着,看的清楚,为什么还会撞上茶水呢!” 第99章 沈知澜放下茶盘,悠然长笑。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对方故意撞上去的!如果是没看清撞的,茶水只会倒在肩膀上! 谈言志的目光落到柳慧身上,茶水是棕褐色,染了她的衣襟,正面腰带上还挂着两片茶叶,明晃晃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你……” 柳慧惶恐不安,突然失声痛哭,“真的是我没看清,所以才不小心撞上的,夫君你相信我……” 谈言志心头一软,是啊,慧娘没必要这么做,谁愿意没事伤害自己呢?最后受苦受累的,都是自己啊。 他执起柳慧的手,正要安抚几句,又被沈知澜打断了,“原来表侄断案子,只看谁会哭谁哭的惨,谁就是受害人,受教了。” 他拱拱手,对着柳念说:“谁也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姑娘,有些事情你可以重新考虑。” 说罢,拉着姐姐调头就走。 谈言志被他说的哑口无声,又听到周围人议论“会哭的孩子就是有糖吃”,脸色一阵变幻,终于还是跟柳慧温言说,先回家去。 柳慧闻言,抽泣声逐渐变小,在谈言志的怀抱里,一同登上归家的马车。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刻意,他们都忘了还留在茶楼的柳念。 柳念就这么在原地站着,怔怔的落下泪来。 “我听过一个故事,就是说让姑娘流泪的人,是姑娘欠了他上辈子的灌溉之情,这辈子是来还泪的,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侧面递出一张手帕,塞到柳念手上,柳念接过擦拭泪水,没一会儿就沾湿了手帕。 “多谢姑娘,还没请教……” “萍水相逢,我们就是说明真相而已。”沈知汝俏皮一笑,挥手走掉了。 沈知澜还在门口等姐姐,看见人出来后才安心。 “希望这位姑娘还完了眼泪,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沈知澜吐槽着:“还什么眼泪,依我看,现在哭的泪,都是以前脑子进的水,等水哭干了,脑子就好使了。” 对方摆明就不是什么良配,跟他拉拉扯扯干什么呢?换个疼惜自己的,不比这种强百倍? “这又是什么新鲜说法?”沈知汝好奇,沈知澜打着哈哈把这一茬糊弄过去。 他们回家后,沈知澜检查系统里的消息,才发现他的八卦值又增加了200,追寻根源,才发现竟然是有新的话本被他触碰了! 沈知澜看完这个名叫“交错姻缘”的话本后,已经无力吐槽,唉,人类长嘴除了用来吃饭,还可以用来说话!明明是自己救了人,却偏要等着对方发现,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气! 府上有那么多的人证物证,一被冤枉就心灰意冷,嘴上只有一句“我没有做过”,气! 已经成了一对怨偶,还不肯及时止损合离,气! 沈知澜难得看见一本话本这么生气,觉得到处都是槽点,想起今天见过的那个姑娘,勉强压下几分,把怒气冲着谈言志去了。 哼,这种不辨是非的绵软性子,还号称什么才华无双贵公子,堂而皇之的训斥别人,简直搞笑。 沈知澜气鼓鼓。 如果还有机会,定要好生反驳回去才行。 沈知澜知道新话本的主角后,就刻意留心看看后续会怎么发展。 唔,后面还有许多虐身虐心的情节,什么淋雨啦,什么跪上几天几夜,什么落水,什么被陷害等等,让沈知澜看的一个脑袋两个大,直呼人类品种多样性。 反派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折磨人主意的?值得深思。 哈!不过,沈知澜看到一个唯一令人高兴的情节,便是科举舞弊案。 谈言志蒙恩荫进了国子监,但是遇上会试仍然需要去参加,争夺名次。结果有人竟然使出通天的手段作弊,会试的第三名是个连《礼记》都背不通顺的半文盲,在谢师宴上当场暴露。 所有有嫌疑的学子都被押送进大牢,谈言志作为第六名也很难例外。 在狱中即使有父亲疏通关节,谈言志还是吃了不少苦,这时候唯有柳念愿意踏足这种地方,日日来给他送消息和衣食。 谈言志也感动于柳念的探望,疑心柳慧的真情,然后又双叒被柳慧的苦肉计骗了过去。 沈知澜:麻了。 谈言志他是金鱼记忆吗?!只有七秒!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免得把自己气晕了,反正跟谈言志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等着看他追妻火葬场就行。 而一天翻开天书看八百遍,终于等到信息更新的皇帝。 麻了.jpg 怎么!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舞弊! 不知道科举是朝廷取士的途径么! 不知道科举的公平公正和严肃性么! 关键是,他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策划了这场舞弊啊! 皇帝,同样气鼓鼓。 春闱就在二月,眼看着也只有一两月,他是顺其自然啊,还是临时更改考题? 皇帝没有得到更多信息,只能按兵不动,暂时决定不更改考题,免得出现预知不了的情况。 但是,敢作弊的都给他等着! 然后沈知澜发现,柳念姑娘居然从谈府搬出来了,住到了一座别院里。 咦,这可是话本里没有的操作,而且柳念不光住,还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这是好事呐!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遇见山匪,只有姐姐逃出升天,柳念泪撒当场的剧情了。 第100章 等等!他仔细读了三遍柳念遇险的剧情,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柳府也不是一般人家,谈府更不是,他们要护送夫人出行,怎么可能不带足护卫?还得是精英护卫,偏偏这样的护卫打不过十几个山匪,还被山匪砍断了手里的兵器。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他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一些情况,就总觉得脖子凉飕飕。 那山匪就在京城之外的一百多里唉!虽然目前规模很小人数很少,但万一哪天就出行时就撞上了呢?就算他们没能撞上,京城附近的百姓也不安全呐。 举报,得把他们都举报咯!让朝廷来处理这事,扫清匪寇。 于是兵部衙门口,被献上一份署名为山客的信件,言说京城外某某山头,有一群为祸乡里的山匪。 百姓们偶尔也会这样上交信件,但是兵部的人一摸这种信纸,当场惊为天人。 雪白,细腻,柔和,而且上面的墨居然一点都没有渗透!是端正工整和大气为一体的字体,兵部不敢擅专,立刻呈交给尚书,尚书觉得这事有蹊跷,马上转交到皇帝的案头。 皇帝看着这纸张,立刻想到一个天书提到后世非常有名的人物,无冕国师。 第57章 所谓无冕,就是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新朝赋予的职务,尊爵和赏赐,一直淡泊名利,连一文钱的供奉都没有拿过。 而国师,说的是此人能掐会算,通晓风水天气,地矿命脉,各种隐秘消息,只要出现,绝无虚言,常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 而他的信物,飞雪纸更是号称,但凡见过,绝不错认。 皇帝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纸张才会有这么高的辨识度?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跟平时的纸张的确是迥然而异,一眼认出,很难仿造。 而现在,山客还刚刚出现,并未展露头角,言辞里带着小心翼翼,但他提供剿清山匪的消息……派出一只百人大队也足矣,为了弄清山客葫芦了到底卖的什么药,皇帝最终还是觉得,要让京畿大营的精英前去,做好充分准备。 本来想捉到一只老鼠,结果对方直接派出一支捕鼠队!也不知道,这只老鼠会不会感到荣幸。 兵部尚书并不敢质疑皇帝的决定,领命而去。 剿匪而已,还在京城附近,顶多就是三五天的功夫,不超过七天,京畿大营的将士们便凯旋而归,同时,把山匪们的兵器专门给带了回来,还拿了自己原本的武器做对比。 看着断成两截的兵器,还有山匪们完好无损的长刀,皇帝目中闪过精光,捡起山匪的武器,对着断兵器一劈,啪,断成了四截。 “利器啊!”皇帝三个字,倒是把兵部尚书吓的连忙低头。 这军中将士用的武器,自然是优中选优再三锻造,居然比不上山匪的武器?可别让皇上误会他贪污受贿偷工减料,那可就倒霉了。 幸好京畿大营的统领及时说:“臣跟那些匪徒照面后,一个照面就有长刀应声而裂,察觉有异后,改成了箭雨压制,将匪徒击毙后将武器带回,请皇上御览。” 做的不错,至少知道不能擅自决定。皇帝满意点头,又细细看过山匪的武器,从外表来看,就是一些普通的兵器,连锻造的手法都是普普通通,换成是兵部,肯定能造出比这个还要好十倍的武器。 可偏就是这样的武器,击断了兵部精心锻造的长刀,到底有何异处? “爱卿过来瞧瞧。” 兵部尚书擦着汗过来检察武器,上手掂量,浸油,泡水等等法子后,兵部尚书说:“这兵器在日光下头,好像隐隐有一丝泛蓝。” 众人聚头去看,果真如此,而且很挑角度,只有转向合适的角度,才能看清那一抹蓝色。 矿石!只怕是矿石有问题! 众人心头狂跳,将猜测说出,如果不是难得一见的稀有矿石,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查!去查山匪的活口,务必要查清楚,这些武器到底是怎么来的?”皇帝闭目,如果是锻造手法,杀掉工匠就能避免外泄,如果是矿石,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武器出现!到时才是真的麻烦。 “是!” 兵部尚书领命而去,同时心头升起一丝侥幸,幸好啊,这窝山匪提前被剿灭,没了威胁,如果等到他们发展壮大,人手一柄这样的武器,变生肘腋,即成心腹之患呐! 多谢那张纸条,将一场山火提前扑灭啊。 同样,皇帝也这么想,幸好发现早,还来得及扑灭,如果是在八王之乱中,只怕是乱上加乱,大厦顷刻倒塌。 庆幸。 沈知澜巴巴等着纸条生效,他用的是系统打印的a4纸,印刷体,又耗费系统能量把信件递交到兵部,明面上看是怎么都跟他没关系,没有暴露的风险。 唯一担心的就是纸条没有引起重视,兵部没把这事当成要紧事,不去处理。如果这样,他是再次投一次纸条,还是干脆扔进兵部尚书家的书房,让他慎重对待呢? 兵部尚书:谢谢你没吓人一跳,呵呵。 好在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来,京城郊区的某处山头有山匪被剿灭,押送进京,还在京城大街上受到热烈欢迎,捡到的白菜帮子和鸡蛋壳都能凑齐一桌宴席。 京城百姓真是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见者有份。 那一日,有许多百姓和女眷都在那条街上俘虏进京城,谈论起此事来,柳念也不例外。 第101章 她从茶楼隔间的窗户上看到凶神恶煞的山匪带着枷锁一个个走过,也不知道怎么地,心头一突,难受的要命。她攥着衣襟,竭力平缓呼吸,却顶不过眼前一阵阵的发晕,终于双目一闭,晕了过去。吓的柳念爹连忙搀扶住她,想要带出门找大夫。 人还没出包间,柳念又睁眼醒了过来,声音微弱的说:“爹,我现在没事了。”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还是先去医馆看一次更安心。”柳爹正要扶着女儿离开,就听见女儿用孱弱但是坚定的声音说:“爹,我想合离。” “我想了许久,翻来覆去的想,最终还是想合离。” 柳爹听了这话险些哭出声,他挣扎着说:“谈大公子本也是个好孩子,前途无量,人品可靠,是个优秀的人选。”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我自不量力想要插进他跟姐姐中间,最后闹的两拨人都不开心。现在我想通了,得不到的东西,不如随他去。”柳念缓缓说道,“至少,姐姐会很开心吧?” 不会再有这个阻碍放在她跟他之间,而她跟言志的那点子过往,就随风飘逝吧。 柳爹并不敢信之前要死要活的女儿,突然一遭醒悟变了性子,暂时没提这事,先把女儿送回家。过了三日见女儿还是如此坚决,这才邀请谈言志过府商量合离。 天降喜讯,谈言志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三两下就签下文书,极痛快的把属于柳念的东西送过来,一拍两散。 本来以为自己会心痛,没想到看到文书时,柳念心头反而淡淡的,只有解脱之感。 而谈言志经过最初的兴奋后,反而泛起几丝狐疑,觉得她柳二小姐怎么这次轻易放手?难道是折腾够了,终于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他以后总算能够跟慧娘恩爱白头,夫妻携手了。 这门亲事散的好。 合离之后,柳念并没有打算立刻回到柳家,反而是住在外头,平复心情。 另一边,还在巴巴等着剧情更新的沈知澜发现,京城开始大规模售卖蜂窝煤。 雪灾一事,让百姓发现了蜂窝煤的便利和省钱,而且还能减小火灾风险,实在是妙物。朝廷最初是免费发放给受灾百姓使用,但家有余力的百姓也想用上这么便捷的炉子,经过工部的加班加点后,第一批蜂窝煤正式上市,百姓们蜂拥而至,开始抢购,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拖。 沈知澜想要凑这个热闹,沈齐也打算去买些家用,他们就一齐出门,去了柴炭司排队。 他不知道沈岩那头到底如何打算的,压根没敢提这主意是他出的,看着沈齐兴致勃勃议论蜂窝煤,沈知澜背上冒汗。 应该,或许,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沈知澜玩着地面的石子,一边想。 “你是谁家孩子?跟大人走散了吗?” 沈知澜回头,见到是个上了年纪,眉目慈和的老丈,连忙站了起来,“没有没有,我爹在那儿排队等着买煤,我只是出来站会儿。” 排队无趣,当然站在外头好。 老丈点了点他的小揪揪,“头发散了。” 沈知澜条件反射的摸头,哎呀,头绳不知道在哪儿蹭掉,好几缕头发都散了出来。他窘了窘,街边蹲着一小孩,披头散发埋头玩石子,确实挺像跟大人走散了。 他连忙重新梳理头发,同时道谢。 老丈脾气还挺好,还帮着他整理好东西,这才问起,“今天来买煤的人还挺多啊。” “确实多,新鲜东西么。” “家里买这么多煤,吃不吃得消呢?” 提到这个沈知澜可就不困了,他说:“其实价格说贵,也不贵。” “喔,这是什么说法?” “因为从价格来说,价格比以前烧柴或者烧炭,都要便宜很多,这么说不贵。但是,百姓每日都要烧四五块煤,一年就是一千多块,细水长流日积月累之下,那就多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 “这种民生保障岗位……”其实就不该赚取利润的,沈知澜只敢在心头想,并不能诉之于口。 但是老丈对他说的民生保障很有兴趣,反复追问,沈知澜才说,“就是指能够保证百姓能正常生活的物资,比如大米和饮水,棉布,比如冬天的炭,都是属于民生保障的范围,而丝绸,美酒,甜点,就不是。” 这些都需要国家控价,来保证百姓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但是现在的人还在交农业税,步子太大。 老丈反复的念叨着这些词语,目光中异彩连连,似乎被启发想到什么。 “爹,爹!你回来了?” 沈齐满头大汗推着小推车,沈知澜连忙给他擦汗,沈齐接过帕子自己擦,然后说:“走,该回家了!” 他一转头,不可置信的擦着眼睛,声音脱口而出:“韩相?” “韩,韩什么?”沈知澜脖子生锈一样,慢慢转头。 老丈连忙竖起手指,“嘘!微服出巡,不可声张。本相今日过来,是想视察蜂窝煤的售卖情况,千万勿要惊扰他人。” 沈齐*连忙捂住,幸好刚才他声音不大。 “既然身份曝光了,不妨随老丈去旁边说会儿话?”韩相笑眯眯的说道,手指指向旁人。 沈知澜垂头,唉,怪不得刚才他瞧着这人面善,先前在茂州不是见过么?只是当时韩相穿着官服,现在穿着常服而已。 第102章 怪他眼神不好。 半个时辰后,韩相还是刚才的微笑,沈知澜焉哒哒。 半个时辰里,韩相把他那点子关于民生保障的知识全都给掏了个干净,连渣渣都没放过,到了最后,沈知澜甚至借助系统,才勉强招架住他的提问。 韩相求知若渴,沈知澜现场发挥。 韩相问完了,这才轻轻摸了摸他刚梳理好的小揪揪,“回家去吧。” 沈知澜如蒙大赦,赶紧跑路。 走出两里地,沈齐的神经才反射过来,不可思议的说:“我跟韩相聊了半个时辰?单独?”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快把这事忘了吧,根本不重要,下次出门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每一个出现的路人。 而韩相目送着沈家父子离开的背景,手掌还残留这孩童头发的触感,喃喃自语:“要是孩子还活着,孙子应该有这么大了吧?” 一眨眼,孩子已经丢了三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沈知澜小心翼翼不想出门,但是架不住要上学,按时去宗学报到。 这天,有人透露出一个好消息,在除夕夜时,宫里会举办宴会,保不齐他们能进宫看看。 此言一出,宗学立刻沸腾,毕竟年龄还小,对于这种见场面的机会,非常珍惜,也异常渴望。 就是不知道,到底会邀请谁去呢? 其实宗学里,隐隐分成三派。第一派,就是家中稳稳有爵位继承的世子,世孙们,也最有底气。 第二派,就是常年居住京城,自诩见多识广的京派子弟。 第三派自然就是沈知澜这些从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派。 而参加这种宴会,沈知澜可有经验了,饭菜是凉的,位置是偏的,等是要等很久的,正主是见不到的……但是吹牛的谈资,管够!毕竟也是参加过皇城宫宴的人,嘻嘻。 但对于能不能收到请帖,他不敢打包票,看情况吧。 沈葵见他并不激动,悄声说:“我肯定能收到请帖,我带你进去。” 其实不是很想去,但看着沈葵巴巴的样子,“好啊,到时候一起去。” 沈葵高兴了,美滋滋了。 不过等回到家里,沈知澜发现,沈齐已经收到帖子,据说是宗令负责发帖子,没少他那份儿。 能进宫是多大的荣幸,杜珍娘风风火火的要去准备新装备,不求力压众人,只求能够不丢份。 在她一次次修改衣服的过程中,除夕宴到了。 午后就有马车陆陆续续进出宫闱,沈齐掐好一个不早不晚的时辰,赶到时人还不多不少。 宫闱宽阔,摆宴的宫殿面积很大,能够容纳几千人,但来的人更多,按照远近亲疏,沈齐家只能混到一个角落里,但沈齐已经很满足了。 要知道去年,他还在茂州排不上号,今年已经进了京城,明年岂不是更好? 座位落定,沈齐就在观察身侧的邻居,发现都是些低阶官员,见着他过来,连忙过来打招呼,互相认识。 沈知澜对宫廷菜很有兴趣,尝了一口,好吃!但是是凉的,风味大减。 席间除了佳肴,还有悦耳丝竹,乐坊的乐器大手们正在奏响华丽乐章,音乐如水一样流淌出来,倾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人 顺着节拍敲击,陶然欲醉。 远远的,沈知澜还瞧见有一群穿着单薄舞衣的姑娘,在殿后等待出场,天寒地冻,年轻的姑娘们被冻的瑟瑟发抖,连脂粉都掩盖不住,真是怪可怜的。 沈知澜收回目光,正要看点别的,系统内又弹出新话本更新的通知。 京城就是好,随时随地都能触发新话本,沈知澜美滋滋打开系统,然后被震惊得眼睛脱窗。 话本:三朝后妃 主角:云晚梅 晚梅晚梅,一步晚,步步晚。 她是四品小官家的庶女,出身低微却美貌异常,跟王孙公子结缘,她想要一个家,哪怕是做妾也认了。 没想到遇上意外,提亲的公子晚来一步,看上了她的姐姐。 云晚梅想,这样也好,反正都是做妾,不如进宫,当至高之人的妾,至少风光无限,还能庇护姨娘。 却不想这一场除夕宴,她再也没能踏出这个庭院深深的宫廷,从庶女到外室,再到宫妃,云晚梅走出自己的路。 沈知澜已经不震惊了,这不就是早期的宫斗文模板么?小庶女饱受欺压,终于遇上位高权重的男主角,从此翻身,宠冠后宫的故事。 不过,女主到底是谁啊?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像是女主的人,沈知澜脖子都伸长了。 他没看到,高台上的皇帝脸都绿了。 什么玩意儿,就问什么玩意儿!居然有人想进他的后宫!他可不是什么都收的!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觉得此事有蹊跷,毕竟他多年不育后宫没有子嗣,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近五年,皇帝已经没有再选秀,宫里都是老人,熬资历上来的妃嫔。年岁大了,争宠之心已淡,只想好好安渡晚年。 陡然冒出一个新宠,岂不是要打破这么一池静水? 皇帝:阴谋脑补中。 沈知澜:咔嚓咔嚓吃瓜中。 遍寻不到八卦的主角,沈知澜就把注意力转移到菜品上,开始吭哧吭哧的用餐,直到宴会正式开始,有司礼太监宣布歌舞开始,乐坊立刻送上最新编排的舞蹈。 第103章 殿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舞女们身姿舒展,极力彰显着自己多年苦学,一只绿腰舞,跳的曼妙生姿。 不过舞女们怎么转来转去,始终围成一团,不露出中间那团穿着粉色的人影。 难道是压轴? 直到舞曲进入最高点,节奏最激烈的时刻,粉色人影越众而出,长长的水袖抛出,一个回眸,立刻惊艳众人。这舞女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带着面纱也遮不了她一颦一笑的风情。 沈知澜左瞧右看,确定暂时没找到更美貌的姑娘,目标锁定中。 一曲歌罢,粉色衣裙的姑娘抢先一步,站在所有舞女的前头,轻轻跪倒,纤白的脖颈微微露出,等待着台上人的采撷。 皇帝高坐台前,不辨喜怒,直到粉衣舞女打着寒噤,这才说道:“舞跳的很不错,先退下。” 舞女知道,自己奋力一搏,最终还是失败,脸色红润转成煞白,还记着不能失仪,缓缓退下。 唉?这是怎么了?疑似女主的云姑娘不是要入宫么?除夕宫宴难道不是这一场么?还是下一场,还是他认错了人? 沈知澜一直没想明白,就看见舞女们逐渐退下,换成了一队将士舞剑。 慷慨激昂的乐声中,沈知澜摸不着头脑,只好把注意力转向了饭桌上。 嗨呀呀,宫斗剧现场版看不到了,不如看看有没有别的。 沈知澜又重新激动起来,开始挑选新的可看八卦,这一瞧,立刻又找到一件发生在除夕宴的事情。 宴席进行到后半段,已经有人在宫殿的外头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要不是走到太远太偏僻的地方,宫中守卫是不管的。 而这时,浮桥和小池塘边,正在发生一场悄无声息的犯罪。 柳慧恨恨盯着妹妹的背影,眼眶几欲呕出血来。 又是她,为什么又是她! 柳慧本来觉得,合离之后,她的好日子就到了,身边有英俊的夫君琴瑟和鸣,有疼人的公婆,还有活泼的小姑子,日子肯定十分美好。没不想,小姑子嘴上念念不忘柳念的厨艺,公婆也会提起柳念细心提醒温度变化,连夫君听着她谈的古琴,也走了神。 “奇怪,怎么不是从前那个味道?”夫君喃喃自语。 当然不是从前的味道,因为从前弹琴的是另一个人!柳慧在心中冷笑着,便是靠着这一手琴艺,她才能从众多闺秀里脱颖而出。 柳慧知道,自己必须要想个法子,摆脱目前的困境。 而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柳念作为刚合离的人,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的出席宫廷宴会,岂不是笑话! 而她现在,正站在小池塘旁边,脚下是一块光环的大石,说是不小心滑进去的,绝对有人相信。 柳慧在心中反复衡量了得失,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也能换到最大的收益。她悄悄站在柳念的背后,在她轻轻一推之前,柳念已经纵身跳进小池塘里。 “小心!” “不好了,有人落水!” 第58章 一旦有人呼唤,宫中侍卫循声而来,有会水的马上跳进小池塘,将落水者救起。 柳慧紧张的心砰砰直跳,踮着脚往前头看。呼救的是小池塘另外一边的人,这边呢?会不会有人看到刚才她的举动? 要是柳念这么落水就去了,该多好?她也不用担上干系,还解决了麻烦…… 柳慧的念头百转千回,心乱如麻,竟然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这种惶恐的心态里,会水的侍卫已经把柳念把她救了起来,柳念只是呛了一些水,情况并不严重,她一边呕吐一边挤出一句,水里还有孩子,这才被抬下去救治。 她都这么说了,侍卫必然不能放松,五六个好手同时下水,把不大的池塘踩了个遍,这才在廊桥下的淤泥里,捞起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面孔生的粉雕玉琢,格外出挑,但此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竟然是一点血色也无,伸手到鼻端一探,也是没了声息。 看他的打扮也知道,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才这点大就没了性命,谁见了都不好过。 众人正沉默着,忽然听到人群众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解开他的衣裳,把他倒过来拍背控水!对着他的嘴吹气,揉搓他的手脚,快,要快!” 侍卫回头,见到是个年幼的小公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对着他们喊。 侍卫们迟疑,这样的法子有效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照这位小公子说的做。”总管太监徐海同样从人堆里钻出来,紧张指挥这些侍卫们。 有他发话,侍卫们马上动作起来。 沈知澜紧赶慢赶的跑过来,又拨开人群,指点这些侍卫该怎么急救,急救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分钟,愣什么神!要不是他力气不够,他早就亲自上手。 按照他的指点,侍卫们解开孩子棉袄,铺在干净披风上,一个人负责按压胸腹,两人揉搓手脚,竭力让手脚回血,时不时还要吹气。就这么按压了一炷香,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孩子依然是那副软绵绵的样子。 侍卫手脚慢了下来,沈知澜见状厉声喝道:“干什么,继续!” 没有立刻看到反馈就停下,这样怎么可能救成功?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到百分百的努力。 沈知澜一边看着,一边指挥他们把孩子翻转过来,倒出进入五脏六腑的水,按压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两口脏水从嘴里吐出。 第104章 沈知澜四处张望,想要找到炭火或者热水,徐海见状连忙低声问,“酒水可使得?” “要炭盆,越快越好。”沈知澜说道,这时候只需要快,不需要讲究。 徐海连忙指挥人搬了几个炭盆过来,这正是除夕佳节,倘若在宫里闹出这样的事来,不免显得晦气,而他作为总管太监,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沈知澜只顾盯着侍卫急救,时不时指挥他们变换动作,闻声而来的王公大臣看到这样场景也沉默了,韩相无奈开口,“罢了,你已经尽力,也是这孩子的命数……” “什么命数,我才不信!不做到最后一步,谁服什么命数!”沈知澜头也没抬,继续帮忙。 一旦侍卫力有不逮,他便让下一个上,换班来按压。 揉搓了一会儿,他趴在对方的胸膛上倾听着,似乎能听到微弱的起伏,但他辨别不出,到底是对方的心跳,还是自己呱噪的心声。 可他必须要做出信心十足的样子,来安抚迟疑的侍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安静,直到一个侍卫迟疑着说:“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他好像发现对方的手指头动了动。 “脚好像也动了动。”另一个侍卫说,他们也弄不清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 “继续!他可能有反应了,更不能放松。”沈知澜让侍卫们继续动作。 随着他们的动作,错觉也慢慢变的真实,那孩子脑袋真的动了动,侧头从嘴里吐出污水,眼皮下的眼珠子一直乱动,就是没能睁开。 “大夫,大夫呢!”沈知澜声音都变了调,要让大夫过来检查。 御医匆匆而来,提着药箱搭了搭脉,反复的切了三四遍脉,有把握才开口说:“小公子的确有了微弱的脉息,先送到室内去,待我开些药汤灌进去再说。” 侍卫们七手八脚的把人送到侧殿的窄榻上,让御医继续扎针诊治。 人群跟着侍卫和御医走了,沈知澜这才觉得腿软,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也顾不得地面脏。 刚才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肌肉酸疼。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跟上看看。 他留在原地修整,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徐海去而复还,拉着他起来,低声说:“那孩子到了太医手里,应该能救回来。” “这样就好。”他很欣慰,也不枉费他折腾这么一场。 徐海踌躇再三,看着沈知澜发自内心的高兴,跟他亮晶晶的眼睛对上,徐海还是想提点一下,“澜公子,刚才冒险了。” 救人这种事,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如果孩子不慎掉到水里,捞起来没了气息,他的父母只会认命,哭喊自己的孩子没福气遭了劫难。如果中间又有人试图抢救,但最终没有救活,那父母的怒火就会转移,转移到这个主张抢救的人身上。 迁怒这种心理很卑鄙,但就是人难免俗。 沈知澜讶然抬头,徐海跟他有点交浅言深了吧?可对方好意提点,他不能不回答。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只是,那毕竟是一条性命,要是我没看见就罢了,我都瞧见了,自然想要尽一尽自己的力量。所谓尽人事,知天命。” “而且我会想,要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落水了呢?如果是那样,我希望对方动手去救,不管是残疾也好,后遗症也罢,至少 他们的性命还在,我希望有人能坚持去救他们。” 他想要这样的世界,所以会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去做。 徐海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有人急急冲过来,“听说有人落水了,在哪儿?” 徐海恢复平时的模样,侧身回答,“在侧殿里,太医正在救治,还请您稍安勿躁。” 对方匆匆道谢,奔到侧殿去了。 歇了一会儿没那么累,沈知澜起身去侧殿看,殿内围了一圈人,孩子的爹娘终于找到孩子的下落,正在旁边悄悄抹泪,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榻上的孩子。 幸而宫里不论什么药品都齐全,稍稍等待就能等到汤药。 沈知澜还记挂着柳念那边,转身找人去问同样被救的姑娘怎么样了,小太监回答,那姑娘已经醒了,只是稍微受惊受凉,回家还需要多休养。 沈知澜靠近时,正听见柳爹在安慰柳念,让她好生养着,柳念撑起身子,只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那孩子已经醒了,现在御医正在抓药,估计问题不大。” “那就好。”柳念长出一口气。 柳爹盯着女儿,半是责备半是恼怒:“你水性又不好,做什么要逞能下水呢?到时候岂不是还要让侍卫们多救一个人?” 柳念有些羞恼:“我不是要救人,当时我站在一块石头上,刚巧转头看到廊桥下有孩子呼救,心里一急就伸手呼唤,也不晓得怎么样就滑下去了。爹,我肯定是有分寸的。” “当真,比珍珠还真!”柳念点头肯定,柳爹这才勉强信了三分。 宫里终究不是他们能久留的地方,裹好了毯子,柳爹就要带着女儿回家。 柳慧冒了出来,“爹,妹妹我来照顾,您先去整理马车吧。” 柳爹轻轻点头,却喊了柳母过来,“你看着点孩子,我去布置马车。” 咦,柳爹的态度有点不对劲,怎么好像在防备柳慧?沈知澜眨眨眼睛。 他正想着柳爹的异状,却不知道沈爹黑着一张脸,正在他的背后冒着黑气,整个背景都成黑乎乎了。 第105章 “沈!知!澜!” 大伙都懂,爹妈突然叫全名,都是坏事降临的征兆,沈知澜脖子一缩,转过来赔笑,“嘿嘿,爹,嘿嘿,爹……” “你能耐了啊!竟然敢去救人!知不知道你不会医术!”沈齐比喷火暴龙还暴龙,对着沈知澜进行一场彻底的洗礼,从头批到脚,从他不爱吃蔬菜批评到前些日子咳嗽了两声,统统都是错误。 沈知澜缩着脖子挨骂,没关系,骂一顿就过了。 岂料批斗刚刚告一段落,刚才施针的太医又钻了出来,紧紧握着沈知澜的手:“公子厉害!不知道从何处看到的医书,学到这样的救治办法?” “对啊,你不如说说,没准能够救到溺水的人呢?”一把声音突然插入这边的话题。 太医拼命点头,“对对对,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啊!” 只有沈齐转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叩拜施礼,“皇上!” 原来是皇帝听到这边动静,听韩相说还有沈知澜的事儿,就亲自来瞧瞧了。此刻他眼中带着调侃和微笑,冲着沈知澜眨眼睛。 沈知澜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夫您别急,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整理好整个过程,就交给你。” “什么,还要做成书册?”太医喜出望外,“对对对,的确该整理成册,方便同行们观摩学习,一切都交给你了!” 他可没说要写出一册啊!只是誊抄到纸上而已!沈知澜哭笑不得,可看到太医兴奋成那个样子,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59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 事情发生在宫内,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的耳目?在徐海一层又一层的调查之下,证实了今夜的确是个意外。 落水孩子的爹娘是七品官员,刚好能挨到进宫宴饮的边,家境自然算不上多富裕,请不起这么多丫鬟仆人,仆人稍贪看宫中景色,一时迷了路径,而那个孩子也有点小问题——七岁了,智商大概三四岁,没人看管不知道怎么地走到僻静处,就摔了下去。 的的确确是个意外。 徐海相信,以自己在宫内的掌控力,查到的事情至少八九不离十,皇帝也就信了他的说辞,赐了补品安抚那一家人,相信过上几日,事情就平息了。 是夜,沈知澜念叨着该怎么写急救法,梦里都是各种动作乱飞。 而柳家,柳爹拒绝了谈言志的马车,说今天念念受了惊吓,想要姐姐陪着,让柳慧暂且回娘家一晚。 谈言志再舍不得,也只能答应。 柳母照顾落水的柳念,担心她夜里发热,而柳慧被爹叫到了书房。 书房中只有父女二人,沉默的氛围让柳慧心中忐忑,面上却装做镇定,细心安慰着父亲。 不料柳爹却单刀直入,一句话就撕开她伪作的镇定:“慧娘,你恨念念?” “爹怎么会这么说?念念怎么样也是我的亲妹妹,我恨她做什么?”柳慧强笑语盈盈,语出真诚。 “是啊,你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恨她做什么?”柳爹喃喃自语:“当初谈公子求亲,念念失魂落魄,你娘问清楚念念也喜欢谈公子,便来问你是否愿意让妹妹一起嫁过去,你也点了头,为什么你们两姐妹要在谈家后宅,闹的不可开交?” “嫁了人的女子,难免会受些委屈,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柳慧淡淡的说。 “可是再委屈,也不至于要你,至她于死地!”柳爹重重的说,“我今日在宫里,亲眼看见你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推进水里!如果不是意外发生,慧娘你真的会下手么?” 他的话让柳慧低头沉默,眼看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柳慧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是,但那有怎么样?如果不是她硬要插进我的姻缘里,我本来可以过的很幸福!” “爹你知道么?当初谈公子来求娶,我有多高兴?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骤然天降到我面前,谁能不动容?我开心,我非常开心!可是你们让我高兴了不过三天,就来问我是否接受让妹妹也嫁过去!” “如果你拒绝,我们就不会打这样的主意!”柳爹沉声道。 “可是我敢拒绝么?你们毕竟是我的爹娘,我能忤逆么?”柳慧重重的说:“我不敢!所以我就只能点头答应,瞧着你们欢欢喜喜的准备嫁妆。” 柳爹一时语塞,他们会去问,的确也是想要大女儿妥协,这样的话一旦问出口,就代表了偏向。 “从小你们就更偏爱妹妹,我认了,好不容易等来属于我的偏爱,连这点她也要夺走么?我没错!我如果不反抗,还会被夺走更多的东西!”柳慧梗着脖子,始终不低头。 “可是姐姐,这个如意郎君真是你的么?”一个低沉柔婉的声音突然插入两父女的对话,柳念苍白着脸咳嗽着,出现在书房。 柳母跟在后面,担心不已,却被她制止。 面对担心的父母,柳念只是摆手:“我没事,说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定定看着柳慧,“姐姐,你说呢?” 柳慧倒退两步,不敢直视柳念的眼睛。 柳念心平气和:“合离之后我也认真想过,打从一开始,谈公子对我就抱着偏见,我弹琴是卖弄文采,我读书是装模作样,我孝敬公婆是假模假式,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记得从前寥寥几面,谈公子并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是有人在中间说了什么吧?” 第106章 “再说这桩婚事,难道是姐姐美名远扬,谈公子一听就非卿不去么?” “是又怎么样?”柳慧硬着头皮说。 “不,恐怕是谈公子寻找他的救命恩人,阴差阳错找到了姐姐头上,这才上门提亲,对吧?” 柳念现在已经能够平淡说出谈言志的名字,还称呼为谈公子。 “救命恩人?这又是怎么回事?”柳爹追问。 “只是一桩小事,爹,从前我在郊外寒潭救过谈公子,估计是落下了什么痕迹,才让谈公子找上门来。”柳念淡淡的说。 柳爹失声:“莫不是两年前那一遭?回来你就生了风寒,病的凶险,足足半个月!” “约莫是吧,我也记不住日子了。”柳念叹道:“已经成亲了,我也想过用此事来缓和关系,却没想到他言谈之中,似乎已经认定谁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把我训斥一顿。当时我想不通,现在算是明白了,大约也是姐姐说的。” 柳念声音断断续续,低沉却有力,揭穿了一直隐藏的真相。 柳慧强行撑住,“是又怎么样?你可以拿出证据来么?” “我当然有证据,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不论是细节还是当时庄子的人证物证,我都有。”柳念长叹着,“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做。” 柳爹怒极,站起来一巴掌扇到柳慧脸上,他用的力气极大,柳慧的脸即刻就肿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哀哀哭泣着。 “合离,立刻合离!我们柳家没有你这样冒名顶替的女儿!必须要去谈家说个清楚,不然我没脸再做什么亲家了!” 柳爹气的语无伦次,嘴上反复念着合离两个字。 见他不肯心软,柳慧索性过去抱着柳念的大腿,哭泣着说:“只当是姐姐求你,不要拆穿好不好?我只剩下这么一个夫婿了!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跟你抢,好不好?” 柳念慢慢蹲下,替姐姐擦拭眼泪,柔声说:“可是这个夫婿,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啊!姐姐你用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呀?” 柳慧背上一寒,竟然害怕的后缩。 这时的妹妹,让她害怕。 柳念捻了捻手指,若无其事的在手帕上擦了擦,“但你毕竟是我姐姐么!你之前不顾念姐妹情谊欺负我,我却不能欺负你,只要姐姐把我哄的高兴,我便不揭穿这个秘密。” 柳爹不忍心的说,“念念……” “放心吧爹,我有分寸。”柳念重新站直,“姐姐,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柳慧拼命点头,哪怕什么也不会,此刻也没有更多选择。 姐妹之间,形势逆转。 第二日从系统里看到这段的沈知澜惊的张大嘴,这女主难道是黑化了?!战斗力惊人呐! 他左瞧右看,也没发觉到底是什么原因,只好暂时丢开到一边,咬着笔头,思考该怎么描述溺水急救法。 不管要写,还要实操,最好是在人身上实操,大夫才能明白其中的奥妙。因为担心出现谬误,他还狠狠心让系统纠正。 写完溺水急救,干脆把海姆立克急救法也写上去,对于异物堵塞气道有特殊效果,能够救助更多的人。 沈知澜在大学食堂里曾经碰到一个倒霉哥们儿,吃热汤面时太急,呼吸道被油汤糊住,堵的面色紫红,拼命挠脖子,要不是 旁边刚好有学过海姆立克急救法的人在,估计就当场重开了。有前车之鉴在此,他对这些小知识都记在心上。 有这两种,应该够用了,沈知澜誊抄好,巴巴等着御医来找人。 御医果然如约而至,看到他誊抄好的法子后,赞不绝口,决心要先找家人朋友试验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沈知澜找他打听,有没有什么愿意收徒弟的大夫,要耐心认真的那种才好。 御医双目发光:“小公子想学医?” “不,不是我,是我的一个表姨,觉得医术能够治病救人,也想找点事做,所以想学医术,倒也不用特别高深,只要管用就行。不知道大人有没有人选推荐?” 这御医沉思片刻回答,“要是这样,我正好有个妹子,也嫁入了杏林世家,不敢说是妙手回春,至少医术精湛,小公子如果有心,就拿上我的名帖,让你表姨去拜师罢。” 沈知澜狂喜,御医话说的谦虚,但是能够进太医院的,能有几个水货?肯定是国手中的国手,连忙接过帖子,再三拜谢,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凝香。 王凝香不意能够找到合适的师长,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谢再三。 “别谢了,表姨日后只要好生学医术,潜心救人,你救的人里,我也占了个十分之一吧!功德无量!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啊!” 逗的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写完急救手册后,沈知澜他们还要到处走亲访友,联络感情,除了跟自己住在一条巷子的旁支外,京城本地的宗室也要顾及,有时候都不能得罪。 而宗令府他们早早递了帖子,只是宗令一直无闲拨冗,好在终于正月十七这天,沈岩闲下来了。 第60章 沈岩在见到沈知澜后,就忍不住笑逐颜开,欢欣鼓舞。上次沈知澜出的主意,让他好生出了一把风头,即使是现在也有人酸他。 对此沈岩只能说,运气来了,没法子,有本事也慧眼识珠去。 第107章 沈岩一边让人拿糕点茶水进来,一边问起一桩事来。 “听说你们在茂州,在做什么火炕孵鸡?” 沈齐跟儿子对视一眼,沈齐开了口,“你已经听说了?” “嗨,还是茂州的布政使董大人那儿听说的,他带了许多风干鸡鸭作为今年的年礼,到处的送人,皇上还夸过几句,我也听到几句,就起了心思,想要办个养鸡场。” 沈岩说道:“别看宫里和各家府上富贵的很,吞金咽玉龙肝凤胆,想要什么都有,其实像鸡蛋鸭蛋这样的食物,还真不好找。” “为什么?”沈知澜好奇追问,鲍参翅肚都能随便吃,偏偏吃不起鸡蛋?听着有点不可思议。 现代通常是一块多一个,不会超过一块五,能有多金贵? 沈齐极有耐心的解释:“现在养鸡的农户多数散养,只养个二三十只,养五十只的都是少数,俗话说家缠万贯带毛不算,就是指这些牲畜很容易发生鸡瘟,到时候一传十,全军覆没一个不慎,为了控制也不会多养,那能买到多少鸡蛋,全看运气,管家也只能一家家的收购,收到多少算多少。” 因为这个缘故,鸡蛋价格也会起伏不定,有时候两文一个,有时候十文也未必能买到。沈岩就是看到这种*情况,想着办一个皇家养鸡场。 他还有一重私心没有讲,就是皇家的养鸡场,可以名正言顺安顿一些宗室,让他们也能找到事做,好悄悄顺着皇帝的意思,让宗室们不至于吃白食。 沈知澜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拍拍额头,他陷入思维误区,忘了现代的鸡蛋都来自规模化养殖,所以出货量控制的很好,不至于波动太大。 沈齐便说:“火炕孵鸡这事的确是有,但是我们两父子其实算不上精通,如果要办厂,还是请更专业的人来才好。”说着他就推荐沈潭来做这事,当初负责教衙门里的老农孵蛋,都是他一力负责的。 沈岩一听还有个经验老到的熟手,立刻答应下来。 倒是沈知澜想起育婴堂的半大孩子,试探着说:“叔叔,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让叔叔为难,那就作罢,只当我胡言乱语是的。” “是什么?”难道要塞个熟人进来管事?唔,如果只有一两个空缺的话,也不是不行,沈岩已经做好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不想沈知澜提的是,让育婴堂的几个半大孩子来做事养鸡。 “他们年纪还小做不了什么事,旁的店铺即使收了,也只是当学徒管饭,还要受几年打骂。如果养鸡场肯收他们,只给三分之一工钱就行。”沈知澜一边解释一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会他们一样求生本事,比接济他们饮食要强。” “好!说得好!这事我就答应下来,就算养鸡场没成,也让他们到我庄子上做事。”沈岩满口答应下来。 那就好,沈知澜也算是做成一桩好事,为了感谢沈岩,他说了不少规模化养鸡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要保证卫生,注意疾病,其实只要这些做的到位,鸡瘟发生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王凝香听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连忙转述给育婴堂的孩子,认真挑了五个年纪最大,力气也大的孩子,让他们好好干活。 其实育婴堂孩子难找到正经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无亲无故没人担保,店铺也担心孩子学到手艺后,扭头不认人。有亲有故知根知底的学徒不选,干嘛非要选育婴堂的孩子呢? 而这些孩子找不到正经工作,非常容易堕落底层,变得小偷小摸,又会进一步加深人的刻板印象。 所以对于这个机会,他们都格外珍惜,哪怕得到的酬劳才是三分之一也乐意。 育婴堂管事把这些因果都掰开揉碎的告诉了他们五个,只想让他们能够认真做事,给余下的孩子铺一条路出来。 正说话时,旁边有个孩子插嘴,“叔叔,我长大以后能去么!我也想学着挣银子,然后给院里买吃的!” 管事表情放柔,把孩子举起来:“当然可以啊!小汾当然可以!” 小汾是从汾河里捡到的,当时被装在木盆里,小被子被他自个踢开,冻的浑身青白,所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偏偏又有一股子劲,硬是闯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活了下来。 上次也是,因着他身体不好,王凝香特意带了回家,又躲过雪灾压塌屋顶那么一遭,私下里,孩子们都觉得他是幸运儿,没事要来蹭一蹭他的运气。 小汾也非常乐意让伙伴蹭,只是这次只有大孩子才能去做工,让他非常羡慕。 “等你长高到这里,就能去做工了。”管事比划了一个大概五尺高的位置。 小汾过去量了量自己还差多远,慎重的点头,打算回去就多吃饭,早点长到那么高。 年假很快就过完了,沈知澜怏怏背起书包去上学,可恶,为什么人要上学! 沈潭跟他一起出门,路过一间学堂时,看到内间的学生正在一边用早点,一边拼命看书,连这点时间都要争取。 “好像是,要考试了吧?考县试来着。”沈潭回忆起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就想起来二月里有考试,学生临时抱佛脚在所难免。 “幸好我们不用考试,看着怪吓人的。”沈潭亲眼见到学生眼睛只顾着盯书本,把酱菜喂到鼻子里,又被辣的哇哇大哭。 沈知澜心想,不用考试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下结论还太早,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第108章 但他没有说,只是勒了勒书包袋子,继续朝着学堂走去。 这时沈知澜已经忘了一时,除了县试,还有会试,会掀起一场大案。 皇帝一想到有人居然能在会试中作弊,真是坐立难安,会试的题目都是有四位丞相加上礼部尚书共同拟定,然后由皇帝来圈题。 皇帝按照之前的习惯,圈好了题目,并且最近常常翻阅四书五经,留下读书笔记。 他想要这种方法来确定,到底是从丞相哪里漏的题,还是他身边漏的题。 左右试探都是无果,他就先把圈定的题目发了下去,让礼部筹备起来。而等到礼部差不多已经定好题目后,又临时更改了策论的题目。 策论是得分最重的题目,更能反映考生的水平,如果临时更换策论题目,就算临时找枪手,也找不到好的,或者找到了也背不熟。 皇帝就是想用这招来打乱对方的针脚。礼部尚书虽然小小抱怨了一下,却只能依言照办。 会试九天,考完之后考生已经是精疲力尽,接下来就是礼部几房人开始批改试卷,挑选出本地的佼佼者。 鲤跃龙门的幸运儿和他们的试卷,一同出现在皇帝的案头,如果对名次没有意见,就会照样分发下去。 皇帝直接去看名单,结果自然让他大怒,第三名还是那个该死的作弊的!他有一个文采飞扬的名字,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混球! 皇帝勃然大怒,就想立刻把此人处置了,旨意已经写下,又勉强压制住怒气。 他是从天书里知道此人腹内草莽的,但旁人不知道,只知道此人是这次会试的第二名,如果无缘无故处置了他,只会引起天下考生对科举这一制度的质疑,和公正与否的争论。倒不如让那人在谢师宴上暴露,更加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总要有几次大战,才能彰显将军的威名。 谢师宴上,闹出好大的笑话。会试第三名居然连背《礼记》都背错了,让主持谢师宴的礼部尚书丢了大人,而且消息传播的极快,很快满京城都是这样的新闻,说会试第三是个草包! 五城兵马司出动几次,也没找到传播流言的人,无奈何,只得把这次会试的前二十名,都请进牢房里,配合调查。 谈言志就在其中,老实说,对他的打击还挺大。 他自负学问深,只考了个第六就算了,没想到还被牵连进了作弊案子,身陷囹圄。家中父亲已经极力为他疏通了,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没有牵扯其中,就是清白之躯。 谈言志满心焦急,也只能点点头,末了终于想起一事:“慧娘呢?她怎么没来?” 来传达消息的管事躲躲闪闪,最终说道:“夫人因为生了病,回娘家养病去了。” “生的什么病,要紧么?” 管家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问的急了就跺脚,“少爷唉,现在最该被关心的是你唉!夫人的事情你就别再问了嘛!” 管家这样的回答让谈言志一怔,两手紧紧握住栏杆,几次想要张嘴问话,可管家就是不肯回答,匆匆离开。 谈言志跌坐在床铺上,等到第二个探望的人过来时突然伸手,“帮我打听打听,柳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61章 被他一伸手捉住的沈葵:???什么意思? 他好声好气的安慰着,“好的表兄,等我问清楚便传消息进来,你且耐心等着就是。”末了,还是没忍住安慰几句:“表兄才高八斗,是有目共睹的事实,等到洗雪陈冤,再次参加科举,自然是手到擒来,高中榜首。”可千万别泄了气,最后功亏一篑啊。 对于他的安慰,谈言志心不在焉,只是再三强调要打听柳家的情况,沈葵只好先答应下来。 探监是有时间限制的,沈葵使了银子才能进来两刻钟,在狱卒的催促下他只能出了牢房,一直在外头等他的沈知澜探头,“谈公子怎么样了?” “看着沮丧的很,估计是受了打击。”沈葵无奈,“只能先等作弊案子查清了,还表兄清白,他才能振作吧。” “朝廷那么多大人,都是聪明睿智公正□□的,他们出了手,自然能够查出真相如何。谈公子本身有才学,且沉住了气,安心等着即可。”沈知澜安慰着,他虽不喜谈言志的性格,倒也不会在这时候冷嘲热讽。 沈葵胡乱点头,然后按照谈言志的叮嘱,去打听柳家的情况。最后得知,柳家的夫人生了病,每日都要熬药汤,柳家的两位小姐一直近身侍奉汤药,仔细照顾,结果大小姐反而先病倒了,只得留在娘家养病。 虽然有些许逾越,但问题并不大,沈葵把消息原原本本的传进牢房里,传进谈言志的耳中。 谈言志心中并没有安定下来,反而觉得必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管家才会如此作态。 只是再怎么焦急,也只能忍耐。 沈知澜听说谈言志在打听柳家的情况,同样有些好奇,剧情里只是一笔带过,只说通过下狱这事,谈言志起了疑心,试探了几次柳慧,柳慧被他诈了,不小心说出几分真相,所以两人才彻底闹崩,谈言志才得知真相。 现在还是这样么? 柳家。 柳母的确是病了,但是老毛病,每逢换季就要发作一回,只要照着原先的方子吃药就行。只是柳慧一听到谈言志下了大狱,立刻跟谈家小妹吵了一架,躲回家中,借着伺疾的名义不回谈家。 第109章 柳母也无奈,只好大张旗鼓让大夫进出,药材熬煮着,聊以掩人耳目。 正当柳慧松一口气时,柳念归家,对着姐姐还是昔日的亲热做派,好像两姐妹还在闺中一样。可她越是亲热,柳慧越是汗毛直竖。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的如意郎君被妹妹抢走,冒名顶替,她是决计不肯干休,要闹的天翻地覆的。所以柳念现在对她这样,她害怕的很,连梦里都是妹妹微笑的样子。 两姐妹之间的龃龉,瞒不过柳父。 柳父找了一个空闲时刻,专门跟柳念说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右手是惯用手,也没有谁要把左手砍断。所以对着两个女儿之间的矛盾,柳父是轻不得重不得,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眼下他只能先劝着柳念,让她别欺负姐姐过头。 柳念眼神落寞,“爹爹,我心里苦啊,姐姐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一诉苦,柳父也招架不住,只能把女儿揽入怀中,听着她慢慢哭诉昔年在谈家的遭遇。 “谁都可以欺负我,他们是外人,我不会生气的,报复回去就是了,可为什么是姐姐啊?我们两姐妹十几年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区区一个夫婿,竟然值得让她这么对我?” 陌生人捅的刀子,跟至亲之人从背后捅的一刀,完全不一样,只要一想起这个,柳念就咬牙切齿。 她哭过了,情绪发泄过才说:“我又不能亲手报复姐姐,就只能吓一吓她,让她提心吊胆辗转反侧一段时间,才好出了我心里这口气。等过些日子,自然就不会再去吓她了。” 柳父的疑惑脱口而出:“那样好的夫婿,你竟然也舍了?谈公子才华的确出众,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趋之若鹜。” “姐姐已经是谈大公子的夫人,而我也已经合离,若是把事情闹出去,谈公子会怎么处理?休了姐姐再把我娶回去?还是跟姐姐离心,另娶佳妇?”柳念冷静分析着。 柳父语塞,不论是何种结果,对柳府来说都不是上佳,甚至会让人质疑柳家儿女的教养,怎么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妹妹的,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所以啊,就这样吧,至少保住姐姐的位置。”柳念说着,眼中的悲伤快要流淌出去。 原来念念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定,她顾全家里的颜面,却苦了自己!柳父又一次开始心疼女儿。 柳念又笑道:“话又说回来,谈公子虽然才华出众,可也未必是什么良配。姐姐又没人证且没物证,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说的他信了,可见他就算当了官,也是个糊涂官,难道日后在公堂上,谁哭的惨谁就是苦主么?”她想着那日在茶楼,谈言志被怼的说不上话,只觉得原先对谈公子的滤镜一下子碎了。 柳父被她的话逗的一笑,“罢了,你既然想清楚,就好好朝着这条路走吧。等过上几年,风头过了,父亲再另外给你寻得夫婿。” 对这个话题柳念意兴阑珊,“再说吧。” 柳父想,经过这么一遭,女儿对婚嫁失去兴趣也是在所难免,且先等等看吧。 沈知澜大略了解过柳家的剧情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到谈言志身上。 科举作弊案才是闹的沸沸扬扬,考生人人自危,更加让人质疑科举这一制度的公平性,朝廷是务必要拿出一个真相的。 不过,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啊?沈知澜是真的好奇。科举制度能发展到现在,自有一套规矩,亲人回避,糊名,誊抄,打乱判卷等等,都是为了预防作弊想出来的法子,到底是什么神仙,能够越过这些规矩,成功作弊? 皇帝也在想,到底是谁能够成功偷到考题?知道考题的一共也就六个人,皇帝,四位丞相加上礼部尚书,俱是人臣之极,考生里也没有他们的亲眷,怎么会为了银两而泄露考题? 皇帝把五人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一时竟然让局面僵住了。 相关人等还在牢房里关着,一直关押也不是办法,皇帝一拍脑门,又一次打开了天书。 虽然天书全凭心情显示,但没准能够找到一点痕迹呢? 皇帝略过大段大段的心情描写,眉头皱的比地铁老头还紧。 与此同时,沈知澜正在查看系统,同样开始皱眉。 蝴蝶动了动翅膀,却在热带雨林掀起一场风暴,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用蝴蝶效应来形容,简直是恰如其分。 先是会试第三暴露才学不足,接下来是牵连大批人入狱,京城人人惶恐不安,道路以目,还顺手查出好几件案子,这时才笔锋一转,描述起某个太监的异状。 太监有从小进宫的,也有长到半大家中贫困活不下去,下了狠手谋个富贵的。在御书房伺候的小夏子就是这样一个太监。 在宫中稍稍放松守卫后,小夏子借着命令出宫,去了京城中一间隐蔽的民宅…… “来人!去捉拿御书房的小夏子!凡是跟小夏子有任何首尾,和他见面的人,统统拿下!只要能留一张口说话,手段不论!” 这样的命令一下,就表示不用特意顾忌,只管拿到活口就行。 属于皇帝的御驾卫立刻出发,将小夏子捉拿归案,下到大牢中。 刑部尚书亲自去审问,小夏子也不是什么铜豌豆,大刑之下,什么都招了。 真相是惊人的。 小夏子跟那个会试第三原来是异父同母的兄弟。 第110章 小夏子家中贫困,舍身进了宫里,而他的母亲早早改嫁,又生下了会试第三,两人本来不知道这层身份,直到后来,二人在京城相遇,互相相认,抱头痛哭。 小夏子见着兄弟为了会试而头悬梁锥刺股,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又因为在御书房伺候,看到皇帝拟定科举题目,就起了偷题的心思。 而他偷题的手段,既让人瞠目结舌,细细想想又觉得有道理。小夏子略略认识几个字,伺候的时候站在侧面,通过皇帝毛笔的晃动,写有题目纸张下头那张纸渗透的墨迹等等,居然判断出题目是什么,然后悄悄传给自家兄弟。 握了个大草!看到泄题手段的沈知澜目瞪口呆,牛逼,实在是牛逼!竟然能够用这种手段偷题!简直就是天生的间谍,地养的卧底啊!这要是在混乱年代,妥妥能混到高位啊! 皇帝同样无语,妈的查了个底朝天,没想到奸细竟在自个身边!也难怪,他把重点放在五位大臣身上,对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只是审问一番,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细微的手段。 除了人证,还有物证,以及会试第三聘请枪手的证据等等,统统都摆在四位丞相面前。刨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韩相看到这样的操作,在心里同样一通卧槽,同时还升起几分畏惧。如此高明的手段,竟然还被皇帝的御驾卫查了出来,岂不是说在御驾卫眼中,没有秘密么? 第62章 即使自己行的端做的正,韩相还是觉得,怪吓人的,连别人私下话语都一清二楚,御驾卫好高明的手段。 其他三位丞相也跟着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最好紧一紧皮子,教育好家中子弟,免得撞枪口上。 韩相重新把话题回归:“皇上,既然舞弊案子已经查清楚,是否另寻缘由再公布出去?也免得民间议论纷纷。” 因为泄题是皇帝身边发生的,韩相跟其余三位丞相商量的结果就是避重就轻,另外寻个说辞,也省的有人质疑起皇帝威信。 “不,照实说!”皇帝沉吟片刻,还是改了主意:“如果矫饰言辞,掩饰真相,再被某些人不小心散布出去,那才是真真折损朝廷的威信,让人质疑科举的公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是粉饰太平就能掩盖过去的。” “说,原模原样的说!” “就算是这样隐蔽奇巧的手段,不还是被朕识破了?也好让那些有铤而走险之心的人看看,到底值不值得冒这么一次险?到底是他的法子巧,还是朕的御驾卫手段高?” 皇帝冷笑着,眼神确是十足得意。 谁敢来试?试试就逝世。 韩相心中惴惴,再三劝阻,却拗不过皇帝,只得照办。他亲自起草一片公文,将整个过程描述出来,还誊抄成文书,在布告栏上公之于众。 文书上还说,此次成绩作废,择日重考,涉案人员无关人等都直接释放加以抚慰,自行回家休养。 布告一出,难免有人议论,说小太监手段精妙,一旦成功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更多人议论的是,这么精妙的手段还不是让人发现了?还倒了大霉,可见这再厉害的贼也会栽到官府手里啊。 韩相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是官府涨了一波威望。 沈知澜近日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布告,听到议论,也感知到朝廷信誉度的上升,只觉得这个“公文公告”想法跟他英雄所见略同。越是这样牵扯重大的事情,越是要说的清楚明白,公之于众,不然时间一长就会有人岁月史书,编出不知道多少五花八门的传说来。 在现代有史料佐证的情况下,还有人胡说八道,更何况古代信息闭塞的地方,以雷霆之资宣布真相,还省的有人胡编。 这次查了清楚,正好还考生们一个清白,他们回家休养好身体后,又能重新参加考试,出人头地。 沈知澜砸吧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在脑子里过了三圈还是没想起来,嗯,想必也不怎么重要,到时候自然就能想起来了。 直到他听见街上传来的逸闻,一口茶水差点呛死自己。 谈大公子负荆请罪,跪倒在某处小院外!这一劲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京城热搜榜,还传播的越来越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沈知澜一听,立刻明白到了剧情的高潮处,到了谈公子得知真相,幡然悔悟的情节,接下来就该打脸恶毒女配,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属于一场戏的最高幕,他想亲眼去瞧瞧,眼看着旁边的沈葵也神思不属,他小声提议:“要不然,咱们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也免得你担心。” “这,这不太妥当吧。”沈葵嘴上这么说,脚尖却朝着外头,只要沈知澜再劝两句,他肯定松口。 沈知澜偏故意说,“唉,是挺不好的,我要是去看了表侄,他以后岂不是见我一回,就想起一回今日场景?不妥不妥!” 沈葵一噎,“我想了想,事情关系表兄还是去看看,我不放心。”毕竟是他表兄,关系到母家颜面。 既然说好,二人立刻赶到传说中的小院,只见小院大门紧闭无人应答,而谈言志抹去往日傲气,颓丧跪倒在门口的青石板上,背上还背负了几根荆条。 还真是在负荆请罪啊!沈知澜咂舌,几次见面,他察觉到谈言志是个颇有文人傲气的性格,能做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不容易。 第111章 而周围的街道上,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人,愣是挤的水泄不通,民居和茶楼上窗户都是半开半掩,都想看这边的热闹。 沈葵挤开人群进去,焦急看着人群,又去拉谈言志,谈言志垂着脑袋:“表弟不必劝我,这是我该做的,如果念念不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跪穿石板为止。” 谁想劝你了?还不是怕你丢人丢到外头去了!沈葵拉不动他,赌气又去找谈言志的小厮,质问道:“舅舅知道此事么?你们怎么没拦着表兄?” 小厮跟斗败的小鸡一样耷拉下来,“已经找人去请老爷了,但是老爷正在跟国子监的几位大人商量要事,根本没有空闲来此。” “既然如此,你们几个就该拉着表兄回家,让他在这里跪着,不仅是丢了谈家脸面,还让别人家也下不来台,求和更是无从谈起了。”沈葵厉声喝道,“先把表兄带回去!” 小厮们都为难的看着谈言志,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谈言志,如何敢去拉扯。 “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沈葵对着人群大喊。 人群里有人壮着胆子回:“这条街又不是这位公子开的,我们在街上走动也不行么!” 言下之意,沈葵没资格驱赶他们。如果亮出自家身份,反而给王府蒙羞。 沈葵又羞又恼,竟然不知道是去继续拉谈言志好,还是赶百姓离开好。 沈知澜见他搞不定,只好先对谈言志使出激将法:“表侄好巧妙的法子,这是要搞道德绑架么?妙哉妙哉!” 谈言志一瞧见他,就想起之前他说的“公堂断案谁哭的凶谁就是苦主”,有些犯怵,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大声点,再大声点,免得外人听不清我们的对话,看不到两家的笑话,未来一个月都没有谈资呢!加油,京城的逸闻全靠你撑起来。”沈知澜做鼓励状。 谈言志一噎,不得不放低声音,“什么意思?” “我说,道德绑架是个极好的求和法子,碍着众人都在,柳家不开门,那就是刻意为难表侄,要是开了门,就是已经原谅表侄,不论怎么做,对表侄都是有利无害都是赢。而且表侄出门前还精心装扮一番,换上了国子监的儒生服饰,更是把对方架到不尊重朝廷的位置上,唉,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学无止境,表侄又教我一个好法子!” “胡说!我是为了表示对念念的尊重,这才换上一身衣衫的!”谈言志立刻反驳道。 沈知澜吹了一声口哨,那意思就是,你看我信不信? 是不是故意的都好,总之这架势搞的柳家骑虎难下,只能关门闭户,估计正在院子里咒骂谈言志祖宗十八代呢。 沈葵站的近,听了个清楚明白,也知道这事表兄做的不妥当,对方不开门,表兄总不能一直跪下去,或者草草收场?那才是脸都丢干净了,他没注意,不禁问沈知澜:“该怎么解决啊?” 沈知澜两手一摊,“对方不开门,我也没法,总不能砸门吧。”他见沈葵急了,这才悄声说,“实在没法,还得你出面才行。” 沈葵不禁身体前倾,等着他出主意。 “我看宅院的布局,大约是有后门的,你悄悄绕到后门去,通知到主家,只说让谈公子进门说清楚,并不是借势威逼,他们开了门才好把话说透,现在这样僵持着,对谁都不好,如果让谈大人出面,更加闹的不可开交。” 沈知澜低声道:“我呢,就在这儿守着谈公子,省的他再闹什么幺蛾子。”比如大声喊出对方身份,或者到处嚷嚷之类的。 沈葵一听是这个道理,连忙从人群中隐没,绕路找小院的后门去了。 沈知澜一边嘴上打哈哈,一边守着谈言志,免得他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三月的天气还是有几分冷意,跪在石板上只觉得寒气直往膝盖里钻,谈言志久不动作身体发僵,即使穿的厚也无济于事,他身体晃了晃,眼看要摔倒的瞬间,沈知澜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 千万别摔,千万别摔! 他刚把人扶住,终于听到小院吱呀一声开了大门,沈葵露出半个身子,轻轻一招手。 沈知澜连忙扶起谈言志,一个健步窜进小院里,小厮们想要进来都被拦住了。 “总算是清静了。”他长出一口气,随即撒手,“谈公子,接下来你是要求和还是请罪,都看你自己了,我跟葵哥儿在外守着。” 谈言志揉了揉膝盖,表情复杂,而负责引导的仆人脸色不阴不阳的,“谈大公子正堂请,省的说我们怠慢了。” 谈言志一瘸一拐的走到正堂去,沈葵反而有些担心,“表兄真的能处理好么?” “能不能处理好,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反正沈葵这个表弟,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正堂里,谈言志一进去,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不禁深情呼唤道:“念念!” 柳念被他这么一喊,只觉得浑身都抖了抖,鸡皮疙瘩从头顶窜到脚后跟,她也不想掩饰,不咸不淡的说:“姐夫有何见教?” 一句姐夫,把二人关系划分的一清二楚,也把谈言志打击的够呛。 谈言志满心酸楚,潸然泪下,“你竟然叫的如此生疏,往常不都是称呼我为言郎么?” “那是从前,现在我们二人已经合离,只剩下慧娘姐姐这层关系,不叫你姐夫,难道要称呼一声谈大公子?” 第112章 谈言志鼓足勇气,“我还是想听你叫我言郎。” 柳念立刻翻脸,“管家,送客!” 第63章 谈言志没想到柳念这么翻脸无情,连忙巴住座椅,“等等,至少让我把话说完!” “如果都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听的。”柳念疲倦揉着额头,今天这场面闹的她头疼无比。 “要听,要听的。”谈言志见柳念没有继续喊人赶他,讪讪说道:“至少,我欠了你一个道歉。” 他声音艰难,涩声说着:“那日我掉进寒潭,自己不会凫水,只觉得吾命休矣,又是出门游学,连个侍从都没带,正是心灰意冷之时,万幸被人救起,还留在一户农家养了身体,心中实在感激救命恩人,想要打听恩人的姓名,就从那一户农家手中的碎银发现了柳府的徽记,略一打听知道那日是柳慧出门上香在附近出现过,见过一面后,就决心上门提亲。” 柳念心中冷笑,原来也是一桩见色起意!倘若大姐貌若无盐,那就重金酬谢,大姐如果是个二八佳人,那就以身相许。 谈言志继续说着,“我只是没想到,柳慧她竟然是这样的人!成亲之后,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说小妹性子骄纵,让我多多包容,却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她骗我的!她总是先弄伤自己,然后又装模作样的求情,引得我们二人之间误会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说道后面,谈言志几乎是难以为继,深深的悔恨淹没了他,让他窒息。 本来他跟念念是一对多么般配的璧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有救命的前缘,月老亲自牵好的红线,偏偏被柳慧这个恶毒的女人破坏了,想要攀附他这个大有前途的英才? 他眼中的愤愤不平,全都被柳念看见了,柳念却*是心平气和的说:“谈公子,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问,我知无不言。”谈言志身体前倾,殷切期盼着她的问题。 “我大姐,曾经亲口承认过,那一日在寒潭救人么?” 谈言志犯了难,在记忆中反复搜寻,不得不承认,“没,没有。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轻轻一提,但如果追问起具体的细节,她就推说记不清。”他见柳念脸色沉静,连忙补充:“这才是她的狡猾之处啊!事后她可以以此来切词狡辩,混响视听!” “可是查问真相,辨别谁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来就是谈公子该做的事情,否则今日来一个人自称救了你,明日又来一个,谈公子是否也要全部应下,当成恩人对待?朝廷断案也讲究证据和证人。” 被她一说,谈言志讪讪低头。 “第二个问题,每每我跟姐姐发生争执,你为什么只听信姐姐的一面之词?纵然旁边有丫鬟和仆人作证,你却反口说是我威逼利诱的?”这也是柳念想不通的地方,难道大姐有什么灌迷魂汤的能力?让谈言志言听计从一点不质疑? “那是柳慧过于狡猾!她一早就算好了时间,等我过来之后,只看到你把柳慧推倒,或者柳慧受了伤,念念你毫发无损,柳慧还要装做可怜样的替你求情,说自己是大姐该让着妹妹,所以我才被她蒙蔽的……” “恐怕不止是这样吧?难道不是因为谈大人偏爱幼子,让你这个长子受了不少委屈,心中愤愤不平,所以听到大姐要让着妹妹这种说辞,才会如此火大,加倍的愤怒。”柳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激的谈言志立刻站起,“绝不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念念你误会我了!” “是不是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无谓做口舌之争。”柳念直接抬手把谈言志的辩解塞了回去,就像往常谈言志所做的一样。 谈言志憋屈的要命,想要大声反驳回去,又怕柳念一言不和就让他滚出去,只能闭上嘴巴。 “第三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对待大姐?” “当然是休……合离,跟她合离,然后重新迎娶你,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京城所有的姑娘都羡慕你,十年后还念念不忘,好不好?”谈言志深情款款柔情蜜意,眼睛闪闪发亮。 他本也是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面孔俊朗气质不凡,又兼才华横溢,这时放低了声音说着甜言蜜语,真是让人心动。 可是放在柳念眼中,只觉得令人作呕又好笑!现在扮演什么深情,早干嘛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谈公子是否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可以在我们柳家两姐妹之间反复横跳,想娶谁就娶谁?今日是大姐,明日是我,后日又是一个得了你欢心的女子?你的身子没那么金贵,更没有让人垂涎,能够值得我再跳一次火坑。大姐固然私心作祟屡次诬陷我,但是你谈公子不辩是非,昏头晕脑更让我恶心!我今日开门,只是想要跟你说个清楚明白,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恩义在, 只求谈公子离我远点,让我过几年安生日子!别搞什么门前请罪的把戏,打量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说完,柳念就要拂袖而去。 谈言志苦苦牵住她的衣袖,“我已经知错了,也道歉了,回家我便立刻写休书,念念,只求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们难道不是前世命定的姻缘么!怎么能够错过!” “你的道歉没那么值钱,我柳念的命更没那么贱!你道歉我就该认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柳念火了,“管家,送客!” “谈公子也不用在打什么请罪的主意,我即刻远离京城,浪迹天涯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见他还是不肯松手,柳念干脆踹了一脚,这才摆脱谈言志的束缚。 第113章 谈言志失魂落魄,衣摆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脚印,被管家皮笑肉不笑的送到沈葵面前,“沈公子,完璧归赵,还望以后不要来骚扰我们。” 沈葵难堪的接住不言不语的谈言志,勉强撑住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要转身告辞,沈知澜见他晕头涨脑的还打算走正门,连忙拦住他,从后门离开。 等到谈言志走后,余怒未消的柳念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后堂,拉住一个哭的泪水涟涟的女子,“可听的清楚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那女子正是柳慧,面色惨白犹如脱水的花朵,整个人都透出灰败来,手还不住抖动。 柳念冷笑着:“听清楚了么?他叫你贱人,说你恶毒,什么事情都往你身上推,好笑,太好笑了!”柳念放声大笑着,“谈 言志听风就是雨,姐姐你诬陷妹妹,你们两倒是一对良配!哈哈,哈哈哈!狗咬狗一嘴毛!” 柳念一边畅快笑着,一边离去。 沈知澜陪着沈葵把谈言志借走,又借了马车一路遮掩着赶到谈府门口,正巧碰到谈大人心急火燎的回家,换了家常衣衫打算出门。 他一抬头就看到沈葵,倒是愣了愣,“葵哥儿怎么来了?” “我送表哥回来。”沈葵三言两语把今日的事情说了,又指了指马车,“舅舅,表哥有些伤情不能自制,还望舅舅能够看住他,别再让他出去了。” 谈大人听说今天的事情,老脸都要丢干净了,他咬着牙说:“回去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能出门!” “也不用打断腿这么严重,好好看管就行。” 谈大人心累的摆手,“这事就是这么严重,现在打断他的腿,比日后送命强。” 谈言志去跪小院时,为什么这么轻易被认出来,就是因为他还穿着国子监的儒生服饰,这往轻了说,是不谨慎,往重了说,那就是不尊朝廷,如果被御史上奏上一笔,能够他的好果子吃?倒不如他这个当爹的先下狠手,重重处罚,也省的再被翻出来做文章。 谈大人心里累,又不好当着外人和外甥的面发作,只能做出一个胸有成竹的模样。 谈言志从小院出来后,跟傻了一样,沈知澜费劲的把人扶下马车,交给谈府的人。 谈大人见到他,感激的说:“还没请教……” “我是茂王旁系子弟,今天正好跟着葵哥儿一起出门,便帮了把手。”沈知澜答道。 能叫上一声葵哥儿的,想必是沈葵亲近且信任的人,谈大人正要说些感谢的场面,谈言志突然又发起了疯:“我要休妻,我要休妻!爹,我回去就写休书,我要休……唔!” 谈大人直接一耳刮子甩了过去,甩的谈言志找不着被,“休个屁,给我滚回家去!” “来人,把大少爷押回去关进院子里!” 谈言志被打的晕头转向,却不妨碍他努力挣扎,大声叫嚷,他又是府里的嫡长子,寻常下人哪儿敢动粗?最后还是谈大人亲自出手,一块手帕塞进他的嘴里。 折腾了一番,谈大人心累的很,也无心寒暄,只说改日再登门道谢。 沈葵见有长辈出面处理,只觉得这事终于告一段落,准备回家。 沈知澜见他闷闷不乐,从怀里掏出几块麦芽糖块苦中作乐:“揣在怀里这么久,居然还没化,能吃!” 他递给沈葵一块,沈葵捏在手里却不吃,“表兄平日是个谦谦君子,怎么碰到感情的事,就开始犯了糊涂呢?做事竟然这么不谨慎。” 谈言志哪儿是犯糊涂啊,打从一开始就没清醒过好么?沈知澜咔嚓咔嚓咬着糖块,试图委婉解释:“谈公子倒不是犯糊涂,而是这世上有两样东西非常珍贵,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还有得到后又失去的东西,而后者又要更珍贵一层。” “谈公子本来都跟柳姑娘结成姻缘,偏偏又因为眼瞎失去了这桩姻缘,那就变的格外珍贵起来,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就成了执念,在心头辗转反侧的念叨着,只想能回到最初。”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嘛! 沈葵反复重复着,得到后又失去的东西,恍惚想起自己坏掉的玩具,那是某个官员赠送的礼品,玩坏之后再想要,就只能专门去那官员的家乡定做才行,父亲便拿出其他的玩具哄他,让他别惦记从前那个。可越是这样,沈葵越是想要,念叨了大半年。 说起这个玩具,他大概明白了表兄的心态,只可惜柳姑娘不是玩具,并不能重新定做一个。 “感情这东西真是吓人,我以后的的世孙妃,一定要是个温柔恬静的。”沈.儿童.葵发表择偶宣言。 “噗哈哈哈!不过我不喜欢温柔的,我喜欢聪明的,能跟我玩到一起的。”沈.伪儿童.知澜同样发表择偶宣言。“我画图纸,她帮我做玩具,我出去野游,她帮忙搭帐篷,干什么都在一块儿。” 他说得沈葵立刻心动起来,在脑中反复思量后还是忍痛说:“那我也要选个聪明的,能跟我一起玩的!” 这下沈知澜再也忍不住,爆笑出身,遭到恼羞成怒的沈葵一顿爆锤。 第64章 谈大人说到做到,没几日就听说谈大公子在府上“不慎”摔断了腿,到处请高明的骨科大夫上门医治,还花费重金。 谈言志不能出门,就在家中闹腾,还对着不死心回来的柳慧各种打骂,想要合离,然后统统被谈大人镇压下来。 第114章 沈知澜偶尔从系统里了解到谈家进展,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养鸡场上。 偶尔看八卦调剂生活,平时干点正事,岂不是美滋滋么? 沈岩想要干点正事时,动作是非常快的,先从自家田庄上腾出一块面积宽的荒地,进行简单的改造,修起许多鸡笼和鸡舍,又弄来一批鸡仔,正在试着养殖。 养鸡就怕遇到鸡瘟,所以沈岩照着沈知澜的提示,把养鸡场划分成几个大块,用篱笆隔开,鸡舍定期用石灰消毒,来保证卫生程度。 鸡舍建到大半,沈岩热情邀请沈知澜过来帮着看一看,查漏补缺。 沈知澜心想,对养鸡他可不那么擅长,还是得潭堂兄一起去看才行。末了,他还想邀请沈葵也一起去。 沈葵反而没见过鸡舍,好奇的问:“里面有斗鸡么?” “不知道,应该没有,养的都是实用鸡。”沈知澜把这个建议记下,“不过养鸡场挺腌臜的,你要来的话,记得换身衣裳和靴子。” 沈葵犹豫半天,最终想要跟小伙伴一起玩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同意去养鸡场悄悄。 休沐日,他们几个并茂王府的随从一起去了郊外的养鸡场。 沈岩没有时间接待,特意派来了亲近的管家,全程讲解养鸡场的安排和构造,空地上,还有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搭建鸡舍,改造鸡笼,沈知澜还见到几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育婴堂里的几个孩子。 在养鸡场干了一段时间,他们吃饱喝足,反而还长高了,身板也结实了。 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辰,沈知澜只是冲他们点点头,又走到下一个区域。 老实讲,沈知澜也不是养殖业的专家,对细节并不清楚,他可以提出一些建议,但如果碰上鸡仔生病,他就抓瞎了。 所以对着巴巴等他提意见的管家,他只好歉意的说,“我也不是专业的,目前瞧着就挺好的。” 管家有些失望,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说,“澜公子瞧着好就行,我家老爷只怕做的不够。” “农人更精通这些,而且还养了几十年的鸡鸭,可比我懂行多了。”沈知澜坚决拒绝冒充内行。 管家却笑了笑,“那澜公子就说错了,许多农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鸡仔要是生病了,农人或许知道该用哪些草药救治,但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草药,跟我们请的管事一交流,才明白为什么。” “农人最朴素的智慧。”沈知澜跟着走了半天也累了,就说在旁边歇歇脚。 养鸡场除了有野草地,还移栽了一些果树用来遮阴,这样夏天才不会太热,鸡鸭才有歇息放风的地方。管家搬来几张椅子,让他们在树荫下赏花。 沈葵跟着转了半天,现在对草丛里的蛐蛐起了心思,正在费心抓捕,沈潭陪着他。 沈知澜休息够了,冲着育婴堂的五个孩子招手。 他们五个循着方向过来,因为刚干了活手上脏,都把手藏在背后。 沈知澜温声问他们在养鸡场是否干的习惯,活儿累不累,年纪最大的孩子壮着胆说:“还好,不累,每天都吃的饱,能吃上三个大馒头哩!平时在家里只能吃上一个。” 虽然都是杂粮粗粮,可管饱,每个月的月例虽然低,可却是纯收入,能存下来。他们五个都打定主意要好好干,认真学。 沈知澜见他们状态都不错,又勉励了几句,说等他们长大成年后,就能拿到更多的收入,说的五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恨不得当场扛几根木头以表感激。 说完话,沈知澜便让他们先回去干活。五人回来编鸡笼的队伍里,一人劈篾条,一人动手编织,竹条很长,同伴都要站的远远的,免得被劈到。 他们编竹筐编到告一段落,旁边就有人凑过来套近乎,“刚才跟你们说话的,到底是哪家公子啊?”怎么瞧着,还是府上管家亲自带来的呢? 那个最大的孩子傻乎乎的说:“是沈家的公子啊。”可要具体说有什么干系,他们也弄不明白,然后反问对方是想要问什么。 问话的人打着哈哈,略过这个话题,但以后在养鸡场里再碰到什么粗活累活,总要看顾几分。 沈知澜问过育婴堂的几人,也有替他们张目的想法,免得被无缘无故的欺负,现在事情做完,躺在树荫下休息,正是春风暖融融,微微鸡鸣的逍遥日子。 沈潭捉完了蛐蛐,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拿出来,然后脚下一滑,踩到一摊鸡粪,他当场表演了一段街舞,勉强才站稳了脚跟。 噗嗤! 沈潭怒视二人,刚要发脾气,自己先撑不住笑了。在养鸡场里踩到鸡粪,确实挺好笑的。 “好了好了,在草叶上蹭一蹭,没一会儿就干净了。”沈知澜指点他去旁边擦干净鞋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但要仔细回想时,又觉得想不起来。 “天气不早了,要不然先回去了?”沈葵捧着自己的蛐蛐,提议早点回去。 他们便搭乘马车准备回家,在马车的一路颠簸中,沈知澜咚一声站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想起刚才见到鸡粪时,想起什么了,是嫁接,水果嫁接! 他以前在老家的后院尝试过,把桃树跟李树的枝条嫁接起来,结出来的果子意外的酸甜可口,要是能够在养鸡场也种上这样的果树,不刚好形成农业产业链吗? 用农庄上剩下的野草麦麸作为鸡鸭的饲料,再用鸡鸭的粪便,作为果树的肥料,这不是成为一个循环嘛? 第115章 沈知澜越想越激动,撞上马车顶也没注意,还是沈葵把他拉了下来,揉了揉头顶,“你是练的铁头功吗?” “嘿嘿,也疼,但是我想到高兴的事,所以有点激动。”沈知澜龇牙咧嘴揉着脑袋,打定主意等一回城里,就把这事告诉沈岩叔叔,让他一起高兴高兴。 沈岩听过他的主意,倒是有些迟疑,“这样真的可以么?”把桃树和李树嫁,嫁接到一起,真的不会双双枯死么? “自然不会,我在老家时便曾试过,当年还接了果子,味道很不错。”沈知澜见他有些迟疑,就用旁的东西来打动他,“岩叔叔想想,这种水果如果被种出来,就是全新的,从来没人见过的新产物,到时候由叔叔来替它们命名,这是多大的乐趣?” 这说辞一下击中了沈岩的心理,他不缺财富不缺权力,偏偏有些好名。上次举荐蜂窝煤和低价买粮的事,让他收获好大一片赞誉,他的民间声望直线上涨。 新果子还要更不同些,想想这果子如果流传个几百年,几百年后的人们提起果子就是提起他,美名流传千年呐。值,太值了! 沈岩立刻就心动起来,准备照办,因为嫁接的事情只有沈知澜懂,特意让他写了需要留心的注意事项。 嫁接不光能够让两个相似的果树混合,结出新的品种,也能加快果树的成熟速度,结出更多的果子。 沈知澜回忆起嫁接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都写下来,让沈岩记得找资深的农人来操作。 嫁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找好健壮的砧木,成年植株的穗条,还有消毒做好,问题就不大。 沈岩拿到《嫁接攻略》后,立刻去寻找合适的果树了,打算先试着种一种。 他开口要东西自然没人不照办,很快就凑齐种下,等待着成活。 养鸡场也逛过了果树也种下了,再心急也不能让他们马上结果,只能先等着。 沈知澜这天去育婴堂送东西,因为王凝香去乡下替人看病,增加经验了,只好让沈知澜帮忙送点米面去。 沈知澜刚把东西送到时,就听到育婴堂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东西还没送到,这就高兴起来了?他小声嘀咕着,敲着大门,敲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人来开门。 见到是他更高兴了,“沈公子里面请,快进来!”说着帮手拿东西。 “天上掉银子了吗?这么高兴。” “天上没有掉银子,但是掉爹啦!” “谁,掉爹了?” “是小汾,小汾的爹找来了!” 沈知澜在脑中搜寻小汾这个名字,记忆里是个年龄小小,个头也小小的孩子,倒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如果找到了亲人,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知澜也想进去凑个热闹。 屋里,小汾的爹正在第三遍讲述他跟小汾分离的经历,不厌其烦描述自己的思念。 “文儿那会儿才刚刚出生哩,他娘就难产去世了,我一个人又要当爹又要当娘,有时候只能把文儿放在家里的床上,抓紧时间干点零活。”黑瘦的中年男人擦着泪,眼眶子都红了,还要继续说:“那天我刚接了一个活儿,就在前院削木头,一干就是两个时辰,我还说今天文儿真乖哩,乖乖睡觉没有哭,可等我熬好米汤进屋时,就发现文儿不见了,连襁褓都不见了!”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又是忍不住的一顿哭。 “我找啊找,村里找了,乡里找了,县上也找了,就是没找到!然后就离开老家,一个一个的育婴堂找过去,想要找到文儿,没想到,还有跟文儿团聚的一天!” 育婴堂的管事一边擦泪,一边咬牙切齿的说:“肯定是拐子!拐子见到你家里没大人,翻墙进去,抱着孩子就跑!” 第65章 沈知澜好奇问:“拐子竟然这么嚣张么?”进门抱人就跑?这已经不是偷,是直接抢了吧? 育婴堂管事擦了擦泪,回道:“沈公子不知道,在乡下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拐子就是这么嚣张。抢了孩子就跑,只要追不上他们就赚了。所以但凡有拐子被发现,少不了就是一顿毒打,打完再送官府。”不然出不了心头那口气。 中年男人继续道:“是啊,拐子真是罪大恶极!好在我一直没有放弃,一直都在找文儿,这才有我们父子团聚的一日。” 围观的孩子七嘴八舌说:“小汾的腿上有一块胎记哩,之前出门时刚好被这叔叔看到了,立刻冲过来捉住小汾,问他的出身年纪,可把我们吓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都有人敢来抢人,幸好管事叔叔在,把人请了进来,细细问个清楚。” 这才有他们聚在这里,庆祝小汾跟父亲重逢。 沈知澜听了,又心生疑惑:“可是小汾,不是从河边捡到的嘛?”是从汾河捡的,这才取名小汾。 管事也不清楚,良久才猜测:“莫不是人贩子抢了小汾后,发现小汾身体不好,所以又给丢进河里,让小汾自生自灭么?” 也有这个可能,毕竟小汾身体确实不好,刚进育婴堂时又缺医少药,全靠管事还懂一点草药,日日抓了草药熬煮给小汾喝, 小汾又有特别强的求生意志,硬是靠着这点草药活了过来,虽然病病歪歪,但毕竟还活着。 中年人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心疼,抱着小汾嘘寒问暖,亲热极了。小汾想跟父亲亲近,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伙伴的面不好。 第116章 他倒是找到父亲,可别的孩子没有啊。 中年人似乎察觉到小汾的犹豫,松开怀抱,暗地里还是牵着小汾的手。 他们两父子久别重逢,也该给他们一点相处空间,管事让人带着小汾和他父亲进房间,自己过来接收沈知澜带过来的物资。 把东西交出去后,沈知澜想起这对父子,又问起另外一个话题:“小汾跟父亲重逢,那不是小汾要跟着她离开么?”育婴堂条件也一般,但凡有个家业,也不至于就在这儿,而且小汾还有这么多同伴在呢。 管事美滋滋回答:“这点沈公子就不用担心,小汾爹说了,他现在没地落脚,想要先在育婴堂住着找个零活,小汾能继续跟同伴住着,他空闲了还能帮着育婴堂干点杂活。” “那就两全其美了,小汾有这个爹,以后日子就顺当了。”沈知澜感叹道,否极泰来大概也就这样了。 管事也这么想,小汾以后就幸福了。 沈知澜回家时,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大家,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能够找到亲人,的确值得庆祝,王凝香还说要抽空去帮着他们办桌酒席乐呵乐呵,席间少不得要痛骂那杀千刀的拐子。 拐子但凡拐走一个孩子,就有一个家庭为止破碎,多可恶! 好在小汾福运大,还有重逢的一日。 沈知澜最近常常抽空去养鸡场里转悠几圈,顺便观察嫁接果树的进展。成年果树的枝条被嫁接过去后,需要二十到三十天才能确定成活,他便每隔五日去一趟,并且写下嫁接观察日记。 这可是第一手的资料!以后再有嫁接,都能照本宣科,方便许多。他还找到许多农书,解决了他许多问题。好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被农书轻轻一点拨,立刻就明白了。 他埋头苦读时,有人叫他去下跳棋,他头也没抬:“我先把这本书看完,正看到要紧的地方。” “跳棋还是你带来的,怎么现在不玩啊?” 沈知澜抬头笑笑,“让你们都熟悉熟悉,下次好跟我杀个痛快!” 众学生哄堂大笑起来,沈知澜气定神闲的说:“等你们玩厌了跳棋,我还有新玩具带过来,不过最近我看农书看的上头,暂且放你们一马,且待来日。” 哈哈哈,大伙都笑了起来。 沈知澜继续看书,渐渐沉浸其中。 有跟他玩的好的,自然有人看不惯的,有人冷哼一声:“装什么样儿呢!先生又不在,做出这个勤奋样子给谁看!” “就是!咱们谁家不是勋贵侯爵,日后有家业要继承的人,不趁着读书时跟我们攀攀交情,以后还有这机会?”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也足够他享用不尽了。 也有人假惺惺的说:“别这样说人家,人家以后可是要回老家种地去的,不趁着现在研究清楚,哪儿还有这么多机会呐?” 说完,哄堂大笑起来。 皇帝当初说着要来宗学巡视,于是各家赶紧把自家的世子,世孙送来,想要博个眼缘,却没想到,巡视倒是真巡视的,可来的都是国子监的助教或者博士,皇帝本人没来。于是各家逐渐懈怠了,或是请假或是迟到,慢慢的,人直接不来了。还在上学的,多数都是血缘偏远的旁支,上学不是为了学到什么东西,仅仅是为了拘着不乱跑,免得年纪小小学坏罢了。 所以学生们日渐散漫。 沈知澜最近开始翻阅宗学里的书库,还有意外收获,但凡不是珍本孤本,书库中应有尽有,种类繁多。他最近比掉进米缸的老鼠还快乐,碰到合适的农书,还会自己誊抄珍藏。 时间过的快,一眨眼就到了放学的时辰,沈知澜抱着没抄完的农书,去书库登记在册,就能把书册带走。 今天也是看书的一天。 沈知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赶到书库,对着已经在收拾登记册的书库管事,上气不接下气问:“那,那本《农科要术》还,还在吗?” 刚刚才登记过,管事怎么能没印象?他两手一摊:“书库里只有一本,刚被一个学生借走了,你要是动作快点,没准能追上。”说着又描述了沈知澜的相貌穿戴。 来人道谢后,连忙又追了上去,却没找到管事描述的孩子。 明明这是一条直路,一眼能够望到头的,却没找到人。来人非常失望,又不甘心停下脚步。他找了许多《农科要术》,只听说宗学书库里有,而且方便他借阅,偏偏又被人提前借走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他完全忘了可以明日再来宗学,到时肯定能找到《农科要术》,一味沉浸在失落中。 正万念俱灰时,突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符合描述的人影,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来,扣住那人的肩膀。 “农科要术!” 啃了一嘴肉饼的沈知澜被吓了一跳,肉饼都被吓掉了,幸好他眼疾手快捞起来。 一刻钟后,听清前因后果的沈知澜很有兴趣,“你是百珍园的农官何三?”百珍园可是好地方啊,种满了奇珍异草的地方。 上次逛了一回,再也没能去过,他可是眼馋坏了。 何三点头,“是啊,我负责照顾的作物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我打算借《农科要术》看看,找到原因。” 借书当然没问题,他更好奇农作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何三犹豫再三,又想起对方宗室身份,还是从怀里掏出一片被啃的七七八八的叶子来,“遭了虫了。” 第117章 沈知澜拿着那张被啃出半圆形缺口的叶子仔细端详半晌,“这虫子还挺有兴致,都啃成半圆形。” “是的,我们也试过除虫药,一点效果都没有,没奈何,只能先翻翻农书,没准能找到呢。”何三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再说。 “书你拿去吧,叶子我拿着,要是看完了,两日后记得还过我。”对方的事更紧急,沈知澜自然会把农书奉上。 何三再三道谢,又调头回书库里做好登记,这才把农书带走。 夜里沈知澜便翻看之前誊抄的笔记,寻找同样的记载。一般被虫蛀的叶片,到处都是虫眼,乱七八糟的,到底是哪种虫得了强迫症,还要啃个形状出来?也是怪有趣的。 想着想着,他把叶片夹在笔记里,充作书签。 这个迷惑,在两日后也没有解开。 何三翻到农书里记载的除虫秘方后,依样做来,两日过去,不仅没有防治虫子,还让虫子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又祸害了不少的植物。 何三都快愁死了。 沈知澜好奇心起,试探着问:“我能去看看吗?没准能发现什么端倪?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见何三犹豫,又拿出沈岩叔叔的养鸡场做业绩背书,“庄子上在折腾的果树,就是我提议的,对农书方面,我还算有几分见识。” 何三自然听说过嫁接果树的事儿,心一横,反正他们几位农官束手无策,不如博一搏。要是里头的植物出事,他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时辰还早,赶到百珍园里时,天光还亮着,何三进去给长官通报后,沈知澜就获得了进园许可。 走在路上,何三还在絮絮的说着害虫的狡猾,前后换了好几种药,竟然一点效果没有,虫子的尸体都没见着! 第66章 一般的除虫药撒下去后,害虫去啃食就中毒而死,留下尸体好辨认,可这回何三他们撒了好几种除虫药,都没有效果,害虫还是日日出现。 要是继续长虫,没准他们的职位都要被撸掉,回家吃自己。 沈知澜听着他絮絮念叨,嗯嗯啊啊答应着。没一会儿就到了遭虫害的几颗植物旁*边,沈知澜上前去观察患处,果然看到叶片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洞,而且附近也没有虫卵,幼虫之类的东西。 他托着下巴,绕树三圈,突然问了句:“这是胡椒树?” 何三忐忑回答:“是。”因为涉及到机密,更多的话他不方便说。 沈知澜在脑子里略略转了两圈,就明白是什么情况。胡椒价贵,贵在它是产自外国的香料,全靠商人采购运输,如果本土也能成功种植,岂不是又多了一桩进项么?虽然价值难免降低,但相关的行业必定会蓬勃发展,不论是香料还是饮食业。 想明白这点,大概就知道为什么何三会如此慌张了,差事办不完,可是要吃挂落的。 沈知澜一边想,一边观察着胡椒树,突然察觉到了异样,指给何三看,“大人,你有没有发现,长虫的叶片只有这一面?” 何三凑近一瞧,嘿还真是!一颗胡椒树,只有某一面有虫蛀痕迹,另外一边反而没有,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难道跟太阳有关系?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又反复看了几遍,始终没察觉到端倪,眼看着时辰不早,何三只好说:“罢了,先回去,再翻翻农书吧。”他还不信了,会找不到原因!就是把农书翻烂,也要找到! 沈知澜低头称是,晚风轻吹,送来一阵清淡的花香,清爽雅致,是任何人工香料都无法比拟的味道。 “好香啊!是什么花儿?” 何三眯眼看了看,“是月季,可是最近天气好,早早开放了。”不过真别说,月季花盛开的风景的确养眼,还有阵阵幽淡香气,仅仅用来点缀草坪,真是可惜了。 “沈公子要是喜欢,可以折两只月季回去插瓶,装在白瓷瓶里,别有意境。”何三劳动人跑一趟过意不去,执意要送,沈知澜就一起跟了过去。 何三咦了一声,掀起叶片,“这里也有虫蛀!”而且比胡椒树严重多了,到处都是圆洞。 “我看看。”沈知澜跨过草坪去看,这些月季可是遭了罪,叶片蛀的好难看。 灵光一闪而过,沈知澜猛地拍巴掌,“我知道了!” “我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何三猛回头,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不能在真了!”沈知澜指着月季上的那些痕迹说:“这些说是害虫,其实也不是害虫,而是蜜蜂,一种叫切叶蜂的蜜蜂!” 如果不是刚巧见着这些月季,他还想不起来呢! 切叶蜂是一种喜欢切割叶片,然后带回巢穴中筑窝,所以才会把叶片切成圆圆的形状。又因为它并不是啃食叶片,寻常的除虫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何三听着恍然大悟,又低声追问,“那,这种蜜蜂应该如果去除?” “切叶蜂虽然麻烦,难捕捉,但想根治它们倒也不难,它们方向感差,只要把花木挪开换到别的地方,他们就找不着北了。” “可是这些月季胡椒都是地栽的……” “那更简单,找来纱账的材料,罩上几日,切叶蜂如果找不到植物,自然而然也就退去了。”他见何三还是有些犹豫,又加了一句,“也就是两三日功夫,试试也不亏的,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第118章 倒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可能更坏,何三决心先摘掉虫蛀叶片,罩网三日,以观效果。 他再次谢过沈知澜,亲自把人送回家。沈齐有心挽留他吃饭,也被何三拒绝。 “估计是急着回去准备纱账吧。”愁了好几日的事情一朝解决,那是怎么也坐不住的。沈知澜随口说。 沈齐反而忧心忡忡:“澜哥儿这二把刀的学问,真能治好农官们都束手无策的问题?我怎么不信呢?” 沈知澜狡辩着:“这叫偏方治大病!谁说民间就没有好大夫?没准能遇上什么药王传人什么的。” 沈齐斜眼睨他,“就你?” “当然!要是我真的治好了,爹怎么说?” “随便你怎么干,都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爹帮我收集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农书,如何?” “你要着东西干嘛?” “山人自有妙用,你是不会懂滴~” 沈知澜心想,找农书多简单!实在找不着,去书库借也行,这个要求根本不难嘛!可见澜哥儿还是放水了。 等等,不对!他还没输呢,为什么就在考虑怎么执行赌注了?好小子,又下套! 沈齐反应过来,沈知澜吐吐舌头,溜之大吉。 他让爹去收集农书,还真不是瞎搞,最近翻阅农书时他发现一件事,这些农书固然很好很实用,总结了各种技术,但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分类,而是想到什么就记录什么,有些繁杂。 比如何三想要专门查阅除虫类的书籍,就只能一本本的找,还未必找的到。 没有ctrl+f,找资料就是这么困难。 他的目的就是做一个目录,让人能够一键查找,省时省力。 虽然他看的书不多,但只要目录整理的好,不光自己能用,身边的人都可以用嘛! 沈知澜越想越是来劲,决心要好好干,没准几百年后,还能混个名人当当哩。 三日后,何三登门,春风满面,手里还提着礼物。 一见他这模样,沈齐就晓得自己的赌约输了。 果然,何三说着,“见效,真见效了,这几天都没有新的叶片受害。”所以他赶忙上门来道谢。 沈知澜问过情况才道,“这才三天未必根治,还是多罩一些日子,才能保证不出问题。” “这我当然晓得,已经打算再罩些日子,我只是急着来道谢。”何三不好意思的挠头,表达自己深深的谢意。如果不是沈知澜找到源头,搞不好他的农官职位要丢。 沈知澜一再拒绝,见何三还是过意不去,突然想到嘿,面前不是有个现成能咨询的人吗?何三是农官,对农书肯定是手到擒来,不如请他列一张书单,慢慢看。 这刚巧问到何三的专业处,他想了想,“我回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书单。” “那就再好不过,多谢。” 有了农书作为串联,他们倒是慢慢熟悉起来,何三偶尔会在下值后,去宗学跟沈知澜一起讨论,这个目录索引究竟该怎么列。 “我的想法是,先分几个大类,农,牧,树,虫,器械等等,然后再根据一个大类底下的小类,继续罗列。比如农下面的小麦类,各个农书里的方法都不同,我们也不需要评判谁优谁劣,只需要如实罗列,指引方向即可。” 何三接口:“因为不管什么方法,都是有利有弊的,甲法可能让粮食增产五成,但是需要人力物力和财力,乙法只能让粮食增产一成,但是不需要多费心,早晚看顾几眼即可。” 沈知澜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也不清楚农人家中的条件,不必对他们指手画脚,告诉他们法子,让他们自己选就行。”他引用了一句后世名言,“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嘛!” 何三见沈知澜尚且稚嫩的面孔,却能说出饱经世事之人才有的智慧,不禁道:“沈公子,你真是深谋远虑,真知灼见!” “不过是长了一对眼睛,多看多记多想而已。”沈知澜谦虚着。 何三看着手中整理了一个开头的目录索引,已然能够想象一旦上禀,是多大的功劳,多大的荣耀,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沈公子倒是放心我,此等大事也跟我一起商量,要是我据为己有呢?” “嗯?”沈知澜停下笔,望了何三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你不敢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上面有人!谁敢抢他的一作署名? 何三被他的眼神一激,登时想到面前人是宗室子弟,虽然关系远的都找不着人了,可一旦想要上告,拿捏他这么一个小官还是轻而易举的。 何三低头认怂。 整理目录索引是个细致活儿,需要反复的誊抄确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干成的,时辰差不多了,沈知澜便跟何三告别,准备把农书归还,然后回家。 他走到拐角处,远远看到一片衣影,连忙闪开,却没想到对方主动叫他,“沈知澜!” “在。”他条件反射答应一声,然后才发现,竟然是许久没见的大忙人皇帝。此刻皇帝正穿着一身便装,笑吟吟的看着这里。 “最近过的怎么样?” “托您的福,一切顺利,日子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沈知澜顺手答道,见皇帝眼神落到他手里的目录上,想想早晚都是要交出去的,提前说也没什么。 “我还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正在整理农书。” 第119章 第67章 皇帝正是为了农书的事而来,能够解决胡椒被虫蛀的问题,他也很好奇。只是此刻,他故作不解:“喔,你整理这个做什么?” 沈知澜就一股脑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当然是为了方便检索,增加效率,免得没事去翻书库。 皇帝却把脸一板,训斥道:“胡闹!这是走捷径!想要学到知识,自然应该去好好研习,背诵,记忆,才能更深刻的融入脑中。想找某样东西时,才能手来擒来,丝毫不费力。学农书走这样的捷径,圣人之言也要这么学么?” 沈知澜嘀咕,如果不是现在没那个条件,他还真的挺想这么搜寻的。ctrl+f是好东西啊!只是脑中翻滚,他嘴上却说:“这完全是两码事,您这是混淆概念。” “圣人之书是用来培养品德规矩言行的,即使是只言片语,读到就是学到。而农书是工具书,要的就是精确,准确,快捷,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一次次的翻找上?”他见皇帝还是不以为然,又举了个例子:“读圣贤书如同登山,不论登高还是登低,每一处的山峦都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理解。而读农书就是在地图上每个零零散散的地点,索引目录作为地图,可以让人更快到达目的地。” “这两者根本不一样嘛!”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有几分道理,且给我看看。”皇帝把他整理到一半的目录拿了过去,心中沉吟着想找某种稀有的植物,顺着大类“农”找到分类“植”下面,在根据南北方向之分,还真叫他找到了那种植物,和出自哪本典籍。 这样找东西,的确是快速很多,用不着一本本的翻书。 皇帝又翻了翻,发现因为沈知澜看过的农书不多,所以列出的种类还没有太多。如果集合文渊阁的藏书,想必这个索引能够更全面,更实用。 一想到这个,皇帝便心痒难耐,手蠢蠢欲动,反正也不需要他整理典籍,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办,不如就做起来? 沈知澜见他卷起目录就要塞袖子里,连忙阻拦:“唉唉唉我还没整理完呢!”怎么有人拿着半本就跑啊! “不用你整理了,让专业的人来干专业的事,你啊,还是先好好读书吧!” 沈知澜便明白皇帝是打算把这事当成正经事来做,那可比他自己小打小闹的专业多了,反正早晚也要上奏的,不如就今儿办了。只是他想到何三,还是提了句:“我请教了百珍园的农官何大人才收集来这么多农书,术业有专攻,让他继续干?”他试探说。 “唔,再说吧。”皇帝答的含糊,主要是不清楚何三是否真材实料。 沈知澜已经提过何三的姓名,如果皇帝另有考虑不想让何三继续干,他也无可奈何。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着宗学外走去,看到宗学的影壁,皇帝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另一桩事,差点聊忘了。 “最近宗学里,上的课程怎么样?”皇帝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像校长过来调研教学质量。 “挺好的呀!先生们讲课认真,寓教于乐,同窗们相处和睦,共同进步。”至于那些背后说他酸话的人?直接开除同窗籍。 皇帝哼哼两声,却没反驳,眼看要送到门口,他停下脚步,“你先回家去。” 沈知澜嗯了一声,迈步走出宗学,刚好碰见同样下学的姐姐,一起归家。 过了几日,他们便听闻消息,皇帝下令整理农书,制作索引目录,放在文渊阁里,以供查阅。 几位丞相也说,这样的索引更加方便使用,要是在农书上效果上佳,便要推广开来,给所有的书册都加上目录。 虽是个小小的改动,但用在所有的书册上,那用处就是大大的。尤其是诸人听说道,出这个主意的,竟然是个不足十岁的宗室子弟,难免啧啧称奇。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人家年龄小小,见微知著能够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自家这款呢,还在闹着不上学要出去玩呢! 沈知澜不知不觉,成了别人家孩子。 宗学里,原先还背后说他酸话的几个,也成了哑巴。 沈知澜若无其事的拿出薄竹片雕刻的扑克牌,在桌上摊了一把,“来来来,上次答应你们的新玩具。这个玩具玩法可多了,你们可以想一想。” 他把扑克牌一些设定都改成本土化的称呼,这样更能让人记忆。 沈谦他们一窝蜂的挤过来,研究新玩具的玩法,玩到激动处,呼朋唤友,人越来越多。 沈谦心痒难耐,忍不住问:“澜哥儿,这东西我能出银子买一副吗?我想回家玩。” “要是被你爹逮住了,可不许供出我来,不然下次不带你。”沈知澜先装做严肃警告一番,随后又笑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自己定做一副就行,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 沈谦欢呼一声,玩的更起劲了。 他们玩的高兴,那几个说过酸话的就难受了,毕竟还是小孩,被人忽视感觉可不妙,偏偏又拉不下脸来主动问,只能眼巴巴看着,心头比油煎还难受。 今日是韩相过来巡察宗学,先生们冷不放被查个正着,慌的没处落手脚。前几次都是国子监的普通助教,检查也是走过场,糊弄糊弄完事,谁能想到冷不丁就让韩相来了呢? 先生们慌,学生也慌,连忙把吃的玩的用的藏好,这时就体现说有个书包的好处,容量大能装,一股脑倒进去,一点都不显眼。 第120章 沈知澜淡定的把东西收好,学着他做了书包的几个同窗也是如此。其余人只能嫉妒看着,却没法藏手里的东西。 沈知澜晾了他们一会儿,又看书包里还有空间,就伸手说:“暂时放我这儿?”然后等着对方反应。 同窗连忙把杂物递过来,有他带头,剩下的人纷纷伸手,就把全部杂物都归置好了。 韩相这才登堂,替他们上了半堂课,讲解了一小段论语。沈知澜这才发觉人跟人的差别有这么大!平时先生讲课,全靠意志力才能不打瞌睡,至于能学到多少,全看天分。而韩相一说,知识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脑子了! 可惜只讲了这么半堂课,让一众学生意犹未尽,还想再听。 先生都气笑了,“韩相平时日理万机,能抽空给你们讲半堂课,已经是忙里偷闲,你们就知足吧!” 惹来一阵哄笑。 课程结束,今日没有目录要整理,沈知澜就背起书包准备下学,刚走出几步远,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瞧,韩相竟然没离开,还冲着他招手。 沈知澜试着走过去,“大人找我?还是要找先生?” “当然是找你。”韩相挥手,“不知道愿不愿意,请我吃顿便饭?” “顺便把你的赏赐带回去。” 赏赐!沈知澜登时把耳朵竖了起来,忍不住苍蝇搓手,到底会赏什么? 上次的蜂窝煤赏了二百两银子,他还没摸热乎,就被亲娘收了起来,说是要留着以后买大宅子买地,嗨要他说,还不如拿来继续搞研究,赚更多钱呢。 沈知澜巴巴盯着那个密封的箱子,韩相却故意不给他看,一直让仆人牢牢捧在手里。望着望着,沈知澜也不去看箱子了,反正回到家都能看到。 他倒是有点好奇,韩相去吃这个饭干嘛? 韩相气定神闲,时不时抽问功课,沈知澜答的愁眉苦脸,他学的不踏实,好多问题答不上来,韩相也不恼,一直细心解释着。 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沈知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试图把知识的雨露甩出去,然后赶快换了一个话题,“大人真厉害,好多问题先生说了我不懂,但是大人一讲,我立刻就明白了,或许这就叫做融会贯通吧?” 韩相笑了笑,“年幼时家贫,一家人都靠着五亩薄田生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填不饱肚子。村里日子最好的,就是一个读过书的账房,一个月能吃两次肉,我便暗暗发誓,也要读书识字,能当个账房。” 沈知澜不意韩相还有这么贫寒的童年,忍不住追问:“然后呢?”随即又觉得自己犯傻,韩相现在能站在这里,就证明他成功了。 韩相却没跟他计较,“我在私塾外偷听学识字,又知道了私塾的先生是童生,比账房还厉害,能收束脩,在童生上面又有秀才,免除徭役见官不跪,就一步步的往上走,走到现在。” 沈知澜把这段话咂摸一遍,好像明白了,他因为没有生存危机,不会明天吃不上饭,所以对学业放松,得过且过。而韩相的幼年全指望读书翻身,所以如饥似渴拼命学,学到多少算多少。 这就是主观能动性吧? 见他似有所悟,韩相微微笑了笑,见到他头上那毛揪揪左摇右晃,真想摸两把。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到自家门口,沈齐还没下值,杜珍娘跟王凝香正说说笑笑的准备晚饭,一见到韩相,慌的不知道办。 那可是韩相啊,四位丞相之一,他如果愿意去参加某家的宴席,那家得提前十天去请厨师,给家里铺满红毯丝绸,才好迎接贵客。 第68章 杜珍娘一边让人通知沈齐赶紧回家,一边绞尽脑汁的赶紧准备新菜,贵人登门,难道不该筹备一桌上好的饭菜。 韩相却拦着她们:“要是让大家为了我忙碌,反而失了我本意,紧着家里的菜准备就好。” 他这么说,杜珍娘却不敢怠慢,连忙托邻居带几盘大菜回来,拼拼凑凑才组成一桌不失体面的席面。 沈齐只听到家里人催他快点回家,稀里糊涂到家看见韩相,惊的差点蹦起来,连忙上前寒暄。 见到人来齐,韩相这才宣布皇帝口谕,因为沈知澜献策有功,特赏赐黄金五十两,丝绸若干,典籍数本。 沈齐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黄金固然贵重,可是宫里珍藏的典籍价值更高,一辈辈的传下来就成了传家宝啊。 沈齐捧着典籍,不亚于托着千金。 宣读完口谕后,韩相笑眯眯说,不嫌他们麻烦的话,仆从也留下来用些便饭,沈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韩相坐主位,沈齐作陪,双方宾主尽欢。 王凝香在后厨忙活着,尽心尽力忙前忙后,杜珍娘本来要留她一起用饭,她却推辞。 “表嫂我可不是害怕吃这么一顿饭,而是早早跟小汾他们约好要一起用饭,现在赶回家还有点晚呢。”王凝香话音刚落,就能看到小汾在门口探头探脑,小心张望。 小汾也认识路,见王凝香迟迟不归,便主动过来看。他又见到堂屋里好像有客人在,不欲打扰,只能在外面悄悄的看。 沈知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相已经看见门口的孩子,先出言问:“这是谁家孩子?” “是王表姨在育婴堂认识的孩子,关系不错,估计是过来看表姨为什么还没回家吧。”沈知澜答完后跑了出去,把小汾叫了进来。 第121章 小汾进屋后有些拘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坐在主位的老人威势甚重,即使面上和颜悦色,他也害怕的很。 “小汾别怕,这位是韩伯伯,性子很好的。” 小汾嗫嗫喊了人,王凝香见到后连忙从厨房走出来,“孩子怕生年龄又小,大人千万别见怪。” 韩相柔和了表情,“不过是个小孩,有什么可见怪的?”他亲自蹲下拍了拍小汾的肩膀,“没事,回去吧。” 王凝香见韩相没有怪罪,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小汾从沈家出来,转向自家。 小汾乖乖解释,“王姨,我跟爹爹见你许久没有回来,所以才想着过来问一问的,不是有意打扰的。” 王凝香失笑,“我知道,时机凑巧刚好撞上了,没什么,他们都不会挂心的。” “那位白胡子的老爷爷是谁啊?我见着他就好害怕。” “那是朝廷上的大官,特别大的那种,小汾都想象不到有多大。”王凝香失笑,见小汾还是不解,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带着他先进去洗手。 今日小汾是跟其他好几个孩子一起过来,当然包括了小汾的爹唐青山。几人说说笑笑的吃完饭,想要返回育婴堂时,正巧碰见韩相的马车从巷子出去,韩相登车那一幕。 唐青山如遭雷击,怔立当场,小汾接连晃了三次他爹的手臂,唐青山才反应过来。 “没事,没事,咱们先回去吧。”唐青山挽着小汾的手臂,安慰自己的孩子。 但小汾心思敏感,察觉到爹不愿意多说后,也乖乖没追问。 接下来唐青山失魂落魄,几次搞砸了手里的事情,小汾见亲爹如此,终于还是忍不住找了个父子单独在的场合,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青山苦笑一阵,“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对你更好,糊涂也是福。” “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个糊涂虫吗?我才不要当糊涂虫!”小汾执意,“爹的烦恼,我就算解决不了,至少能安慰几分,省的爹憋在心里。” 见到儿子这么懂事,唐青山不禁流下欣慰的热泪。 他站起来检查门窗,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外人之后才说道,“我给文儿讲一个故事,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听过就忘了,如果日后你再问起,便是从来没有这桩事,懂吗?” 这么慎重的气氛,让小汾也紧张起来,连忙点头后又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会保守秘密。 唐青山这才缓缓开口,“从前某个乡的某个村里,有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人,他们一起在私塾读书,一起考试,曾经发誓要读的一身锦绣,荣耀乡里。那一年马上就要考县试,甲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兴冲冲的拿给乙看,乙反复拜读,只说这次的案首非甲莫属。甲也觉得这次县试十拿九稳。” 唐青山刚说到一半,见小汾懵懵懂懂,又依次解释这些名词到底是什么含义。 “可是县试在即,甲自幼身子骨就不好,由此病倒,没能参加考试,乙却夺了考试中的头名。甲等身子稍稍养好后去看布告,竟然发现乙抄了他的文章,原封不动的照搬,一字不差。” 小汾听懂了,握住拳头说:“这个乙也太坏了!怎么能抄人家的文章呢!如果是我,肯定跟他绝交!” “对啊,甲也是这么想,但乙对着他痛哭流涕,再三恳求他的原谅,又说甲无缘参加考试,自己的文章却能参加,同样是对他的肯定证明他的实力。乙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加上从小的交情,甲也就原谅了他,只是对他淡淡的,不复往常。” “第二年又到了考试,乙往上更升一步,又一次通过考试,而甲在临考试前再次病倒,遗憾错过。等病好后,甲去观榜,发现自己的文章再次被抄,这次抄的高明,寻常人看不出来,但甲是写文章的人,自己孩子怎么能认不出?” 说到这里,唐青山忍不住双目含泪,异常悲愤。 “那后来呢,乙有没有被惩罚啊?” “世上纵有公道,也极为罕见。几次考试,乙已经是县城闻名的才子,未来状元,而甲还是一个病病歪歪,一文不名的平民,差距越来越大,更没有办法得到公平。后来甲才知道,乙买通了他的邻居,偷窃他写文章的废稿,还在他的饮食里下药,让他不能及时参加科举。” “甲郁结于心,才华不得施展,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这个故事听的小汾异常憋屈,他反复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他怎么没遭报应呢!” “好人天生不长命,坏人偏偏福寿绵延,位高权重!世间就是这么不公道!”说完了这么一个故事,唐青山看着也憔悴不少,哑着嗓子说:“文儿,爹此生并无他求,只要能跟着你,平安到老即可。这个故事你听过,也就忘了,好么?” 面对父亲的殷殷期盼,小汾只好点头,但心里一直记挂着此事,甚至偷偷的翻看爹的行礼。 爹说是故事,可必定是自家的事!要不然为什么爹那么伤心? 爹的户籍文牒他见过,籍贯和出处他也记得,只要偷偷查到到底是谁的籍贯和爹的祖籍一致,就能猜到到底是谁干了坏事。 按照年纪来说,甲肯定是他的祖父,就是不知道乙到底是谁? 爹爹今年三十二岁,这么算的话,祖父应该会有近五十岁,再把这两个条件一盘算,小汾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谁才是那个乙。 第122章 小汾年纪虽小,气性却大,一直牢牢把此事记在心中,愤怒的小火苗在他心里愈演愈烈。 韩相走了沈家一遭后,跟沈知澜家的几人密切接触后,倒是不奇怪为什么沈知澜能够想人之不能想。寻常家庭的父亲,只想着压制孩子,教导孩童循规蹈矩,却不想压制了他们的天性,也让孩子失去了童真。 他有心结交,就命夫人选些家常礼物送过去,既联络感情,又不会过于郑重让人感觉有负担,就是些糕饼点心,酥糖之类的东西。 沈知澜明白爱护牙齿的重要性,虽然喜欢吃糖但很有节制,浅尝即可,剩下的他便分给身边认识的小伙伴。 育婴堂的孩子自然也分到不少,他们难得有吃糖机会,珍惜品尝着。 “这是什么糖啊?清甜清甜的,好吃。”小汾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问。 “我看看,唔,好像是江南那边的酥梨糖,当地特产,就上回那位大人送的,你也见过。”沈知澜翻出酥糖包装纸,缓缓念着。 小汾如遭雷击,半块酥糖一下子掉了出来,摔在脚面上。 “怎么了?”沈知澜不明所以,双手在小汾面前晃了晃,好一会儿小汾才回神,“那位老伯伯也是江南人啊?还有其他人也是江南人吗?” “这我上哪儿打听去,那么多大人呢!不过那天来的韩大人的确是江南人,特意送的特产,要不是他送的,我们还吃不上这口呢。你喜欢吃,回头我再多给你带些。” 小汾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啊,我喜欢吃。”他也喜欢来自祖籍的味道。 第69章 沈知澜并不知晓小汾心中所思所想,注意力更多集中在索引目录的事上。 听韩相写来的信件提到,集合了文渊阁之力,已经把典藏的农书全部整理完毕,制作出一份详细的索引目录。只要心里有大致方向,查资料是一查一个准,省了很多力气。学士们也尝试过,觉得这份目录十分方便,心中跃跃欲试,想要把其余的典 藏书籍也这么记录一下,日后再查资料,也省的倒腾库房。 韩相还说,等到目录三校无误后,就会刊行天下,各州县都要发放,让老百姓日后能够活学活用,知道怎么使用农书。 韩相信中还说:“百姓不怕吃苦,也不怕用力气,就怕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偏偏还碰不到方向,有了农书索引,他们至少能够找到一个方向,有了指路灯,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沈知澜被韩相夸的不好意思,只好报以傻笑。他整理目录本来只想自己人用,但整理着整理着就觉得知识是全人类的财富,应该共享才对,所以冒出上交的主意,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心里真是暖呼呼的。 沈知澜把韩相的信件收好,欣赏了一遍韩相飘逸凌厉的书法,这毛笔字写得,撇是撇捺是捺的,即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雅致。 而沈知澜的字*迹……只能说,能认出是字,不是鬼画符。 他仗着自己生理年纪小手腕力小,并不以为耻,还厚颜给韩相写了回信,说到索引目录可以先在京城郊外“试点”,让京城百姓们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有些问题在发明者眼中,就是瞧个百八十遍也瞧不出去问题,真正的使用者只要一上手,就能找出其中问题。 沈知澜写信时,还担心韩相觉得他班门弄斧,瞎出主意。没想到韩相不仅回了信,还说他虽然思虑不够周全,但心思还是不错,也考虑到方方面面。言外之意便是,会考虑这个郊外试点的想法。 沈知澜欢呼着,满心欢喜的等到试验结果。 又过去了半月,文渊阁整理好的农书目录就在藏书阁中正式使用,不光在百姓中口耳相传,更要紧的是,门口还立起一块招牌,注明了可以查阅农书,解决各种农业问题。 当时宗学的先生路过,还特意赞了一句,为民解忧,国之栋梁。 夸的沈知澜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这边正巴巴等着索引目录的反馈,是否有效,每一天都过的度日如年,好容易熬过了十天时间,到了验收成果之时。下学后,他迫不及待的去了藏书阁,巴在柜台上等着他们的反馈。 藏书阁的学徒露出尴尬笑容,“这十日里,借阅过农书的人数是,零。” “什么,零?” 沈知澜掏掏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差了,“零?” 对方把登记册子转了过来,让沈知澜自己看。沈知澜迫不及待把登记册从头翻到尾,发现对方没有糊弄他,真的是零。 一个巨大的鸭蛋砸到沈知澜头上,砸的他头晕眼花,偏偏跟来的小伙伴还在使劲往前挤,说要看个清楚。 沈葵听的最清楚,见沈知澜怂拉着脸,拼命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才刚开始吗?或许再过段时间,借阅的人就多了。”他自己也觉得,目录这东西挺好的呀,想不通为什么会没人看。 沈潭也随声附和,“对,是他们不识货!” 他们两都觉得目录实用,怎么会没人看呢? 沈知澜被他们感动的呀,都快哭了,他吸了吸鼻子,“不用安慰我了,我心里其实有数,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出现问题就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嘛,沮丧可解决不了任何事。 新闻传播的要素即传播者,受众和信息。信息有了,传播者也有,京城百姓谁不知道?那出问题的应该是受众。 第123章 沈知澜对管事说,“这本登记册是最近一个月的吗?” “是本月的,公子还要看前几个月的吗?” “拿前三个月的就行。” 前三月正好包含春耕,如果这段时间都没人借阅农书,说明问题就在这上面。 沈知澜跟沈葵沈潭一人一本翻阅,最后只找到寥寥数条的借阅记录,一看细则,发现还是农官借的。 压根就没有百姓来借农书嘛! 沈葵好像明白什么,“城内的百姓不需种地,城外的百姓才要种地,偏偏他们身在城外,压根不知道这些消息!” “所以才没人借阅的!”沈潭补充。 “对啊!原来是这个缘故!”沈知澜眼睛发亮,“既然这样,我就有法子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人嘛总能想到法子的。 沈知澜找了育婴堂里,年龄稍微大些的孩子,让他们去京城附近的村子,宣传藏书阁可以查阅农书,丰收增产,除虫器械的消息,然后大卖安利,让他们都能查阅。 沈知澜还不信了,四书五经没人借阅,实用工具书还能没人看吗?他可不信这个邪! 沈知澜对着小汾他们叮嘱再三,一再强调他们自身安全,然后才放他们离开。 这次去郊外打听消息也是有酬劳的,他还提前预付了五文做定金,这些半大孩子兴高采烈,迫不及待。 不就是打听点消息吗?还能难住他们?小钱钱,真香! 沈知澜目送孩子们一个个离开,小汾落在队伍的最后,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沈知澜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好做啊?没关系,你们就照我教的那几句问人就行了,要是对方不答也没必要追问,注意别惹恼别人。” 小汾重重点头,“我晓得了。” “早起早回啊,唐叔叔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咧!”沈知澜再次挥手。 听到唐叔叔这个词,小汾心中的大石又加了一层,沉沉叠叠,一重又一重的压在他身上,让他小小的身躯,都多添了几分沉重。 小汾转身离去后,沈知澜眯着眼睛,总觉得最近小汾心事重重,一副阴郁模样。本来好端端一个小孩子,好像被生活压弯了腰,充满了忧愁。 可跟父亲重逢,也是天大喜事,唐青山叔叔最近听说还在酒楼里找到一份帮厨的工作,月例不高却能拿着酒楼剩下的饭菜,着实是个肥缺。父子两日子肯定越过越好,怎么小汾还愁眉苦脸? 沈知澜想不通就暂时记下,等小汾年纪大些找个手艺学,日子更好过,估计就不愁了吧? 小汾他们不辱使命,从郊外回来后,也带回了沈知澜预料中的消息。嘿,还真是!京郊百姓压根就不知道这样的消息,自然不能赶到藏书阁。 “那你们说完消息,他们有没有什么反应?有没有说马上就来看。” 小汾认真回忆,“没有唉,听完也是算了。” “算了?”沈知澜飚出高音,“不能算了,为什么算了?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他躁动的走来走去,还是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这可是他第一个业绩,要是干不好,以后还会有人愿意听他的主意吗? 既然要干,那就要干好,更不能半途而废。沈知澜打算趁着休沐,亲自去打听一趟,小汾他们毕竟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还是 要自己问才详细。 沈知澜在郊外转悠,哪儿人多往哪儿钻,很快就停在一个有一百多户的村子口。 他们离京城不远不近,还有许多亲戚住在城里,论起条件算相当不错的,衣食无忧。 现在春耕已过,天气温度和雨水都刚刚好,不少人忙着种瓜果蔬菜,还能在夏天里丰收一波,添些口粮。 瓜果这时才刚刚开花抽芽,或者长出小指头长的幼果,沈知澜眯着眼睛,“这是黄瓜?” “像吗?我觉得不像。”沈葵也凑近来看。 沈潭把这两货拨开,无语的说:“这是丝瓜!又这么难认吗?” “真的有嘛!我看着长的都差不多。”沈知澜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像黄瓜,他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吧?” 农活是干不了的,五谷也是不认识的,除非是长好洗干净放超市货架上,那他就认识了。 沈葵笑的,前俯后仰,肚子都要抽筋了。 他们在人家地里争论这个,主人家自然看见了,不错眼的盯着,要不是见他们年纪也小穿戴不俗,早早就要来寻晦气。 笑过了,沈知澜这次认真分辨,“这黄……丝瓜上面是不是长虫了?我们不是记得一个治虫子的良方吗?取材简易,效果上佳,不费吹灰之力。” “好像是哎!”沈葵故意慢腾腾的背了一遍方子,还问,“我记的对不对?” 沈潭又重复一遍除虫配方,沈知澜还要再重复第三遍时,丝瓜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三位小哥儿,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朝廷有个藏书阁,藏书阁里收藏了好多农书,种稻子还是种麦子,养果树还是养鱼虾,统统都有,我们看完之后,顺便就把这个除虫方子记了下来。”沈知澜认真回答。 第70章 丝瓜主人还是心存疑惑,不肯尝试,万一这方子是假的,不就白费功夫吗? 沈知澜循循善诱:“这个方子就是写在农书上的,白纸黑字,一个字我也没掺假。需要用的东西不多,还是自家有的,就找 第124章 那么一两根丝瓜藤试试,又不会亏本。可除虫的方子要是真的管用,那这一大片的田,一大片的丝瓜,可就都有救啦!” 这投入和产出比,杠杠的。 丝瓜主人思来想去,悄悄把方子给记了下来,这小孩说的也没错,试试不会亏本,成功可就赚大了。 沈知澜见他表情松动,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有继续催着卖安利。太迫切了也不好,对方会误以为他有猫腻。 沈潭配合的极好,又装做不解的样子问:“其实好多除虫救灾和丰收的法子,都写在农书里,大叔你怎么不去找这些书看呢?” 丝瓜主人斜睨他们一眼,“拿我逗乐子呢!” 他见三人还是不解,看在他们年龄幼小的份儿上这才说,“我能认识几个大字?就是把书白送给我,也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他,怎么学啊?” “那也可以找村里的秀才或者读书人,让他们念给你们听啊!”沈葵没忍住追问。 “秀才都忙着读书做学问哩,哪儿有空搭理我们这些泥腿子?”丝瓜主人说着带了三分酸气,看着这三个瞪圆眼睛的孩子,又叹了口气,“你们以后要是碰见有人拿着书本问,能多点耐心,告诉他们就行。” 别的是指望不上咯! 这话听的沈知澜心中沉重的很,他辗转换到另外一块田里,又听到差不多的话。 三人走了一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农书目录的事情推广不下去。 沈葵道:“就好比我们发现了一道绝世佳肴的菜谱,兴高采烈想要让所有人都学会,把方子公布了出去,半月过去无人问津,一打听,嘿,原来大伙儿连饭都吃不饱,肉吃不上!” “绝世佳肴,对他们来说太远了,还不如先学学怎么把馒头做好。”沈潭继续说。 “我还以为自己了解民生,深入百姓,没想到也是个何不食肉糜的。”沈知澜也批评自己。 在前世有九年义务教育,有全民扫盲,文盲率降到最低。穿越后的环境,即使是小孩也认识几个字,让他浑忘了现在是古代,是读书人金贵的年代。在古代找到一个识文断字的人,跟在现在找到一个纯文盲一样困难。 三人虽然找到了原因,但情绪低落,丧里丧气的回到家。 沈知澜一心想要干点成绩出来,却没想到这成绩是空中楼阁,连地基都没打好,那还怎么建房子?索性放弃得了。 他的沮丧没有瞒过家里人,姐姐沈知汝私底下悄悄问他,到底有什么烦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沈知澜就原样说了。 沈知汝本以为他碰上了什么大麻烦,已经在脑补怎么怎么处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笑的前俯后仰,肠子打结。 她一边揉肚子一边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在我看来,这可是彻彻底底的小事一桩。” 沈知澜拿“你莫哄我”的眼神看她,沈知汝逗他,“求我,求我就告诉你。” 沈知澜一通好姐姐的彩虹屁输出,终于把沈知汝哄开心了。 “这事其实简单的很,不识字的人有不识字的做法,不然他们是怎么记农时,耕种和家常菜谱这些东西的呢?农书里记载的东西,没准人家比我们还熟呢!只要有人提,又怎么会记不住?就是真的记不住,编点顺口溜,不一样能记住吗?” 沈知澜被一点拨,豁然开朗,“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呢?当初潭堂兄去教人孵鸡蛋,不就是这样吗?”那些老农可能不懂技术上的东西,可只要给他们说明白讲清楚,他们立马就能举一反三,见微知著。 沈知澜狠狠抱着姐姐转了两圈,“谢啦姐!” 这个问题他总算知道解决方法了。 他把自己想到的解决法子都写下来,然后转交给了韩相,一事不烦二主。 韩相见到信件后,含笑重新撰写了条陈,分给户部的司农司,司农司专门负责劝课农耕,鼓励桑麻等等事务,由他们来负责推广农书,才是各司其职。 皇帝查看今日的奏折时,意外看到这一张,便找来韩相问询。 韩相恭敬回答:“推广农书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皇上是否有什么疑问?” “劝课农桑也是户部职责所在,全部官员一直在兢兢业业办理,怎么还需要专门提一回?”是不是有点没事干? 韩相答:“此为要事,奈何司农司的官员平日并不种地,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广,对于百姓真正所需所想,还是有所隔阂。如果想要把农书推广开来,还需要更贴近民生。” 居庙堂之高的官员,再穷也是耕读之家,对于真正的贫民需要什么,压根不清楚。 “臣与人商议后,想了几个法子,第一,办小型的农学班,敕令各州县选取经验丰富的老农前来学习新式农耕方法,学成后考核合格领取奖励,再传授给乡邻,共同丰收。” “第二,选取一批实用的农书,印刷后分发到各地,让当地童生学习理解,专司农书事宜,日后技术革新,由他们率先学习,再解读农人困惑。这样的童生坚持若干年后,再参加科举可以优先录取。” “第三,对于农牧桑种养殖等等有独到法门的,愿意上供此法的,可以记入县志,立碑做传,广而告之。” 三条法子,三管齐下,必定能够农书传扬天下,作物增产,而税收也会升上一截。 皇帝听完韩相的说辞,微微笑了笑,“韩卿,现在印刷一本农书,需要多少银子?抄写一本呢?” 第125章 韩相沉吟后回答:“印刷本需要的工序较多,雕版,刻工,油墨纸张,如果数量较多,便会随着数量的增加而下降,而手抄本价格较高,如果是少量,手抄只需要一人一纸墨而已,要是以几百本为定额,自然是手抄划算。”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花一文银子,可以得到一大批农书,爱卿可要听听这无本的买卖?” 韩相听到无本买卖这词语,心头一动,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皇帝笑意加深,“这藏书楼里,可是有烟云一样浩瀚的典藏,除了一小部分不能流传出去的,至少也有三五万本典籍吧?这 藏书楼想进去,也有门槛。不如对着天下儒生开放,让他们抄书换书。” “抄三……五本指定的农书,可以换到一本想要的典籍,当然,笔墨都由朝廷提供。抄好的农书扉页上,注明儒生的姓名籍贯。等到积攒到一定数量,再分发到各地,作为当地的农书教材。” 韩相被这个主意深深惊艳了,什么叫一举数得,这就是。首先,这是对于儒生的仁政,愿意开放藏书楼给儒生,这样前所未有的恩德,是多大的仁政。其次,省下了印刷农书的钱。第三,将儒生跟平民百姓紧紧联系到一起。试想千里之外的南方儒生抄写的农书,传送到北方苦寒之地,既体现了朝廷的统治力,又让所有人都感沐朝廷恩德。一个实实在在的姓名,比虚无的政令更能寄托人的感激。 或许还有其余的功能,但一时韩相想不到更多。 这样的法子,皇上竟然也能想出来,不愧是皇上。 韩相难得要说几句拍马溜须的话,却被皇帝制止,“给爱卿出主意的,跟给朕出主意的,是同一个人。” 啊?韩相难得语塞,他的策略综合了沈知澜信件中的一些想法,就是没想到,沈知澜还有更绝的招数。 的确是沈知澜想的,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沈知澜,皇帝在脑中默默补充。 “那孩子脑瓜子灵光,常常能想人所不能想,偶有出奇招数,出人意料。”皇帝说道,“要不是他还年幼,朕便召入朝堂了。” “不过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是需要德高望重长辈的纠正,不然走了歪路,危害也比旁人更大。爱卿平日无事可以指点一二,爱卿的品行朕信得过。” 韩相想到那孩子,恭敬应声,“天下英才,尽入皇上彀中。” 皇帝哈哈大笑,得意之情尽在其中。 韩相回信,告诉沈知澜一切安排妥当,只等朝廷布置即可。 沈知澜绞尽脑汁想出“夜校班”“偏远地区服务期”等等法子,还担心韩相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没想到韩相做事稳妥,删删改改变成了更适应现在时代的方法,也更方便实施。 因为商议此事,他家跟韩相渐渐走进,韩相偶尔还会过来走动走动,带点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沈知澜这才知道,韩夫人还是种菜的一把好手,家里的后院没有种上奇花异草,反而种了一大批的蔬果,一到了盛产季节,吃都吃不完,韩夫人见人就送,免得浪费。 今天韩相又提了一小篮子刚摘的鲜黄瓜,专门送了过来,让他们做菜吃,沈知澜笑着接过,又闲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老远看到小汾走了过来。 小汾把头埋着,手揣在袖子里,一副低头猥琐的样子,沈知澜冲他打招呼,小汾就慢慢走了过来。 韩相也见过小汾几次,知道他的身份,稍微往侧面站了站。 小汾逐渐靠近,手从袖子里抽出来,突然闪过一丝寒光,直直冲着韩相的心口而去。 第71章 沈知澜看见寒光时还没反应过来,心中诧异小汾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反而是韩相久经风浪,反应灵敏,一退一拉一扯,抬脚踹飞小汾手中的匕首。 小汾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又人小体弱,被踹中手腕一酸,又被余下的冲击按倒。 “护卫!” 韩相厉喝一声,立刻就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壮汉出现,他们体型健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汾双手反剪,控制住他。 韩相顺势把沈知澜扣在身后,不让看见眼前的局面。 沈知澜挣扎着伸头要看个清楚,韩相却死死按住他的头,温声道:“别看,一会儿就完事了。” 耳边听着几声呼痛,脸上被袖子盖住,隐隐能闻到墨汁的气味,沈知澜定了定神,先问:“到底发生什么,小汾怎么会拿着匕首?” 韩相面上冷厉,声音却柔和,“不清楚,但想必是冲着你我来的,这孩子年幼,也拿不了这么大的主意,背后必有指使之人,澜哥儿想必知道他的来历。” 就算他不说,韩相去查小汾的来历也用不了两刻钟,沈知澜沉默一瞬后说:“他是育婴堂里的。”简单介绍了小汾的来历。 韩相冲着护卫微微颔首,对方即刻领命而去,同时把小汾押解进了牢房。 直到小巷里恢复平静,韩相这才松开沈知澜的脑袋。 地上是翻倒的篮子,刚摘的黄瓜被踩的稀烂,全都不能吃了。 沈知澜依然不可置信,他跟小汾没仇没怨,还相处颇为愉快,怎么好端端的搞起什么刺杀来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是世间常事。”韩相淡淡的说,见沈知澜还是闷闷不乐,出言安慰道:“刚才的护卫出自御驾卫,查案亦是好手,是非曲直,他们自有公论。” 第126章 沈知澜在戏文里听说过御驾卫,是不亚于锦衣卫的存在,如果真要查清真相,确实要靠他们。沈知澜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只是小汾年龄还小,容易被人糊弄,还请韩爷爷不要过于苛责他。” 韩相回忆刚才那孩子的身量,的确年幼,勉强答应。 沈知澜心神不定,抬起手勾了勾散乱的东西,韩相却伸手捉住他的袖子,“划破了。” 什么破了?沈知澜抬手一看,才发现袖子被划破了,刚才竟然没注意到。 韩相本该离去,却变了主意,“算了,先把你爹娘叫回来。” 他们都上集市采购去了,一时没在家,韩相怕吓着孩子,或者给他留下阴影。 沈齐听到传讯,跑的鞋都掉了一只,匆匆回家,见孩子神色正常也不敢放心,小心蹲着问他心里怎么想的,会不会后怕。 其实过了一会儿沈知澜心里已经没那么恐惧,只是翻来覆去的想不明白,小汾到底跟他什么仇什么怨,看到家里人如此小心翼翼,刻意笑的开朗说,“我没事,真的没事,韩爷爷挡住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齐跟杜珍娘对视一眼,完了,孩子吓傻了。 韩相叮嘱两夫妻让孩子喝些安神镇定的药物,这才告辞离开,却没回家,而是出现在大牢里。 韩相安贫乐道,生活简朴,但不代表有人踩到他头上,他还可以继续忍下去,一旦动怒,就是雷霆。 此刻牢房内,整整齐齐坐着育婴堂所有孩子和管事,唯有唐青山并没有落网。 听他干活的酒楼说,唐青山最近常常溜号,说是上工却常常不见踪影,整日找不见人,老板都想辞退他,今天更是一日没见到人。 刑部即刻张贴缉捕令,通缉唐青山。 想起沈知澜再三求情,加上这几间牢房确实老弱居多,韩相没让人动刑,打算先饿个几顿,再让他们招供。 御驾卫查案的动静瞒不过皇帝,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愤怒牌桌,开始阴谋脑补,是谁,到底是谁? 难道是宗室有人察觉到他对沈知澜的特殊,所以借机刺杀,想要提前把萌芽扼杀?不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吩咐御驾卫一定要仔细查看,一丝一毫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查了三日后,发现,呃,这事好像是冲着韩相来的? “真的不是冲着宗室去的?”皇帝满腹疑虑的追问。 御驾卫擦汗,“动手的人已经承认,是深恨韩相,所以对着韩相动手。”乖乖,用脚指头想也是冲着韩相啊!他可是正一品的高官,四位丞相之一哎! 就是这刺杀的手段太儿戏,一个还没五尺高的小孩,带了一柄短匕首,就急吼吼的过来行刺,跟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皇帝砸吧嘴,“动手的人承认?他不是才几岁大么?想必有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最有可能的,便是此人的父亲唐青山,只是唐青山尚未落网,还不能结案。” 皇帝摆手,“就算不能结案,涉案人等也可以先拉过去做苦役,赎清罪过。” 皇帝这么说了,自然有公文发到刑部大牢,将一干人等派去采石场做苦役。这还是看在他们年龄幼小的份儿上,不然就是砍头的下场。 小汾因是主犯,单独一间牢房,此刻却听着育婴堂的众位小伙伴哭爹喊娘,哀叫连连。 两行泪水悄悄落下。 小汾也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能报仇,还反过来连累了诸人!育婴堂的诸位又有什么错处呢? 仇人手眼通天,就是戏文里唱的大贪官,他却做不了伸冤的孝子了…… 小汾突然听到一串脚步声,随后是开锁的动静,有人引着人一路过来,在小汾的牢房里站定。 小汾从膝盖里伸出脑袋,看见的却是熟人,沈知澜。 沈知澜提着一个小篮子,轻巧的晃了晃,“闻到香味了不是?这是菜市口那一家的卤肉,排了好半天才买到的,来,尝一尝。”说着试图把卤肉并夹馍塞进栅栏内。 小汾手里被塞了个温热的肉夹馍,就有几滴咸咸的水撒在芝麻上。 沈知澜挨个给牢房里育婴堂的人塞了肉夹馍,让他们尽快吃,育婴堂的管事小声问他,“沈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啊?小汾做的事情我们不仅没参与,连听都没听过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也太无辜了。 沈知澜沉默,他打听到判决书已下,罚他们做苦役三年,已然算是轻判,只好含糊说道,“这事确实跟你们没关系,只是现在正风口浪尖的,不好求情,等过些日子事情淡了我再想想法子。” 众人连连称谢,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夹馍,又呜呜哭了起来。 眼泪拌肉夹馍,风味也是一绝。 所有馍都递了出去,沈知澜这才挪到小汾的牢房前面,絮絮说着,“你那天可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拖欠你们酬劳,小汾你过来愤怒讨薪了!” 小汾这才想起自己那日带着匕首突然挥出去,恐怕也吓到沈知澜了,歉意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纯倒霉,对吧?想要找到韩相的踪迹,也挺不容易,如果是大庭广众,闹出事情太大,你也不好收场。”沈知澜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想,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亲自去动手。” “小汾你是育婴堂出身,前七年的生活轨迹一目了然,根本没跟韩相有任何交集,所以,是唐叔叔说的,对吧?父母之仇,不可不报,只是你太莽撞了些。” 第127章 小汾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可是对方是大官,平时进进出出全是人,我如果不刺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你就急吼吼的搞当街刺杀,阿哲,这很难评。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唐叔叔说的,你也没有听过其他人的说法啊?” 小汾坚定道:“我相信我爹!” “他还在逃。” 小汾转成欣慰,“爹没有蹲大狱,也好。”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沈知澜猜测此事定然跟唐青山有关,猜到此事跟唐青山有关,这位唐叔叔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着实古怪的很,亲儿子落网了,也没见着他冒险来抢救一下。 沈知澜不是吹嘘,假如是他蹲了牢房,沈齐必然会前后奔走,求情减罪,尽自身最大努力,这才是亲爹的做派。而唐青山连个人影都没有,太古怪。 偏偏小汾对他爹十足信任,拒绝说出真相,小汾越是拒绝,他越是肯定跟唐青山有莫大干系。 只是他没能找到那根最关键的线索,哪怕是想劝说韩相暂缓处罚,也找不到借口。 沈知澜头脑风暴,反反复复找不到方法时,突然留神到脑海中的系统,有新增的话本。 现在话本越来越多,讲的故事越越来越繁复,沈知澜没有追连载,想起来就看两眼,想不起来就搁置是,所以没看到新话本。 他扫过文案和主角栏,果然,新话本的主角就是小汾。 话本的名字,叫做《复仇》。 他升起一种“终于有救”的念头,转过身来对着小汾说,“你不愿意说,我也有别的法子。只是小汾,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你该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 小汾勉强笑了笑。 沈知澜探监完毕,也顾不上其他,找了个僻静角落,就开始翻系统里的话本。 《复仇》是个略带些悬疑因素的话本,开头竟然采用了倒叙法,一开始竟然把目光放在某一处破庙里,几个小乞丐聚在一起,说着京城里最近的新闻,偶然谈到一桩规模宏大的丧礼。 官员登门,宾客满棚,纸扎烧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边天空,水陆道场做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个福气,得此死后哀荣。 然后就有人来给小乞丐们送吃食和旧衣,让他们顺利通过寒冬,小乞丐们欣喜若狂,吉祥话不要钱的说。 不远处站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小乞丐们抢食的场景,痴痴祝祷:“吾行善积累,布粮施粥,惟愿小汾积攒阴德,早登极乐……” 第72章 话本是倒叙的,先讲述了种种悲伤的场景,然后才聊到话本的前缘后果。 虽然线索还没有完全展现,但沈知澜已经能够猜到后续。 先去干正事。 沈知澜拔腿想跑,跑出去十几米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爹陪着他到牢房来探监,只是不肯进去,在门口候着。 沈齐很不高兴,虽然知道这场刺杀是冲着韩相去的,可也把我家孩子吓住了啊!他劝不住孩子,可没打算去探望凶手。 见到沈知澜出来,沈齐过来端详半天,确认孩子有没有无恙。 “爹,我没事,咱们先回家吧。” 沈齐便要带着孩子回家,路上絮叨叮嘱着,沈知澜装做不经意带错了路,绕到了唐青山当初做工的那家酒楼旁边。 起初沈齐没发现,等发现路不太对时抬眼看到了酒楼的招牌,立刻想起来,“呸,晦气。” 这酒楼是个晦气地方,他躲*避还来不及,怎么乐意往这边走。 沈知澜却眯起眼睛,指了指前头的巷子拐角,“爹,你看看前面刚才消失的人影,是不是有点像唐青山啊?” “什么人?哪儿?”沈齐什么都没看见,但孩子信誓旦旦说看见了,他也不禁狐疑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有个人的背影特别像唐青山叔叔。” “别是你看错了吧?” “是我跟他打交道多,还是你跟他打交道多啊?我肯定没认错。”沈知澜坚持,“走近了多看两眼,万一呢?” 沈齐只好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看了,也没看到疑似唐青山的人影。 他当然看不到,因为沈知澜就是随手瞎指的,目的只是要把人引到这来,看看其余的蛛丝马迹。 沈齐一无所获,倒退着正要离开时,一脚踩到一摊污物上,登时让沈齐跳了起来,“谁啊,谁这么缺德!” 竟然随地大小便,丢不丢人!除了地上,墙根底下也有。 沈齐呸呸呸几口,觉得倒霉透顶,人没看到,还踩到污物。 沈知澜却突然嘘了一声,指了指墙根,“爹你瞧,这像不像一个身高七尺的中年男子,呃,制造的秽物?” “废话,不是男子还……”沈齐突然把话头吞了进去,“你是说,唐青山?” 说到最后,声音放到最低。 “是啊,刑部下了通缉令,竟然会抓不到唐青山,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人家玩的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沈齐沉思,确实,酒楼是唐青山熟悉的,少点剩饭剩菜没人会留心,右边是废弃的库房,藏个十天半月同样没人留意,这不是最佳藏身点吗?还有这摊秽物…… 沈齐一凛,觉得大有可能,事关到吓澜哥儿一跳的幕后真凶,就是只有一丝可能也要试试, 第128章 他们肯定要报官。 沈齐马不停蹄的去刑部报官了。 事涉韩相,刑部不敢轻慢,派人去酒楼附近再次巡察,一个时辰后,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被捉拿归案,塞进了牢房。 人虽然被逮住了,但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刑部即刻就要审问唐青山,他是最有可能的幕后主使,自然会大刑招呼,逼问他的口供。 牢房里,牢头对着唐青山一顿招呼,奈何他嘴够硬,愣是什么都没说。 大堂里,沈知澜快速翻看最新的连载,已经理清了剧情的脉络。 这话本一开始痴痴祝祷的老者,明显是韩相,能让他后悔成那样的事情,也跟小汾有关,这就说明小汾不能有事。 世界上有许多种矛盾,但总体概括一下就是三大类,情,仇,财。财韩相肯定不缺,想要伸手就来。仇的话,韩相不至于如此痛彻心扉悔恨交加,那就只剩下情了。 不管怎么样,先要想法子护住小汾,等到唐青山招供再说! 沈知澜想好主意,一边耐心等候着韩相的到来。 虽然是刺杀韩相的案子,但韩相也要等到公务不繁忙时才有空过来听口供,所以一直等到下午,韩相才姗姗而来。 韩相先谢过沈齐,问他们是怎么发现唐青山踪迹的,沈齐自然说是偶然路过发现蛛丝马迹,心里一寻思觉得不能放过,没想到歪打正着,所以逮住了唐青山。 “澜哥儿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韩相笑了笑,语气亲切。 牢头见韩相心情不差,这才敢去禀告,唐青山嘴硬不肯招供,是否要动用大刑。 “不到黄河心不死,用刑吧。”韩相冷厉了眉目,对着牢头说不用顾惜,转过头来,又是慈眉善目的邻家老人。 沈知澜小心翼翼的说:“韩爷爷,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唐青山这个人有点怪。” “喔?” “怪在,不符合人性,爹,假如我两是一对贼父贼子,我们两犯案一起被抓了,你会放弃我先逃跑吗?” “不许胡说,谁是贼父贼子啊!”沈齐瞪了他一眼,还是回答,“有机会我肯定让你先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是啊,可是唐青山就是丢下小汾先跑了,而且还跑的没影没踪的。小汾说跟韩爷爷有仇,他这么小个人懂什么仇?还不是唐青山说什么就算什么,所以我觉得,想要唐青山招供,事情还得落在他跟小汾的关系上。” “他是不是盼着小汾不好过?” 韩相何等智慧,沈知澜说了一点他立刻明白,“父爱子,跟子爱父的确不同,我心里有数了。” 牢房内,牢头放下鞭子,狠狠擦着汗,这人犯真是铁打的,一张嘴比谁都硬,愣是什么话都不肯说。 唐青山一身伤痕被镣铐锁在木架上,脑袋低垂,不知是死是活。 不一会儿,牢房伸出又有一个牢头信步闲庭的走出来,过来找这个牢头说话。 甲牢头笑了笑,“还是老哥你的任务轻省,人犯轻而易举就招了。” “嗐,混口饭吃而已,那人犯身板又不怎么结实,还要我省着点力气,免得一下子弄死了,上头出不了气。”乙牢房甩了鞭子,“咱这功夫可是十几年练出来的,一鞭子下去,皮子还是好的,但底下的肉全烂了,起初是疼,接着是痒,最后是麻木,没几个人能受的了。” “上头打算折磨多久啊?”甲牢头凑近了小声问。 “至少半个月吧?不然上头出不了这口气,我还得省省力气,算算怎么完成任务。”乙牢头正洋洋自得,突然听到牢房深处高喊一声,“快来看看你的人犯,是不是背过气去了!” 乙牢头慌忙跑了进去,牢房深处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两个人你来我往吵得起劲。 本来垂着头的唐青山,悄悄抬起一半。 “晦气,这任务晦气!”乙牢头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这人犯死了,我怎么向上头交代啊!说好的半个月呢!” “哎哟,真死啦?”甲牢头站了起来,过去接着乙牢头手里的小小身躯,“好像是没气了,怎么办?” “没气就没气了,我能怎么办?上头要是训斥,我就受着呗!”乙牢头唾了一口,“砸了我的金字招牌,我还想找他算账呢!” “估计是这人犯身子不够强壮,这才没挺过去。”甲牢头拦住他,“人死了,你还拎着干嘛?先送回牢房去,放几天。”他冲着乙牢头努努嘴,那意思是,塞住旁人的嘴,犯人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只要没人问,糊弄过去就行。 乙牢头啧一声,又重新把人犯拖着,一路拖到牢房里,看那架势,人犯是死的不能再死。 唐青山的目光落到人犯纤细的腿上,嘴角突然咧开了一个笑容。 “大人,人犯愿意招供,但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来听他招供的人,越多越好,不然他不会招供。” “这是刑部,他是人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牢头嗤笑。 韩相沉吟,“也叫上几个人,去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口供要说。” 这些人自然要提前筛选,免得再出什么事故。 十来号人,都聚集在唐青山的牢房外,未免污了贵人眼睛,已经提前给唐青山裹了纱布。 韩相有些满意,刚才澜哥儿硬要过来凑热闹,怎么劝都不听,还是别吓到小孩。 第129章 人来齐了,都站在栅栏外。 沈知澜瞪着唐青山,眼里要喷出火来,一见面就开骂,“你,你这个阴险小人!你怎么这么坏!把育婴堂所有人都害苦了!” “他们怎么了?” “他们要去做苦役,三年!还有小汾,你!你简直不配为人父!” 沈齐见他气的厉害,连忙安抚,“没事没事,他是人犯,马上就要明正典刑,送到菜市口斩首了。” “文儿怎么样了?” “小汾遭了大罪,你可高兴了!”沈知澜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乙牢头不自在的动了动,目光悄悄看着甲牢头,甲牢头额上冒汗,没理会乙的眼色。 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瞒不过唐青山,唐青山突然放声大笑,“爹,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我们的仇人,终于遭了报应!” “韩华盛,你也有今天呐!哈哈哈!” 牢房内只有唐青山放肆的笑声,韩相气定神闲,甚至还搬来一张太师椅,“老夫生平行事无愧于心,纵有一二手段,也只是顺势而为。倒是很想听听到底怎么结下的仇怨。” 唐青山恨不得从眼里射出刀子,“你还记得四十年前,上河村的郭振生吗!” 唐青山本来以为吐出这个名字,能够让韩相恍然大悟,却没想到换来一声,“啊?” “谁,郭振生?” 韩相在脑海里搜寻了七八遍,也没找到这个名字,他干脆道:“有事说事,别拐弯抹角。” 他,他他他竟然不记得了!唐青山气了个仰倒,自家人记了四十年,没想到韩华盛完全忘到脑后。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能感受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了。 唐青山憋着一口气,不得不提示,“四十年前,你跟郭振生是同村人,一同参加科举考试,郭振生得了头名,你是第二,然后你去检举郭振生作弊,最后郭振生被撸了名次,你反而成了头名!” “你夺了我们家的头名,夺了我们家的富贵权势,逍遥了这么多年,也该还了吧?” “噗嗤!” 一声笑声在牢房里回荡,唐青山怒视发笑的人,发现是那个小孩。 “笑什么笑!” “我想笑就笑咯!你还能管着我笑吗?再说了,我就是笑你嘛!”沈知澜实在捂不住笑声,唐青山这逻辑,简直笑死人。 他丢了两块钱,就觉得是丢了中彩票的一等奖,然后找人索赔五百万,天下哪儿有这种道理?! 第73章 “我问个问题。” 唐青山见没人阻拦沈知澜的问话,不情不愿的说,问。 “你觉得你爹是被诬陷作弊的,那他的才学就是真材实料咯?” “那是自然。” “考试作弊会被取消三年考试资格,三年后他为什么不接着考呢?是不喜欢吗?还是看不上县试头名?”沈知澜做恍然大悟状,“还是想直接考秀才考进士吧?” 唐青山额头绽出青筋,“我爹三年后还是去参加考试,只是被韩华盛买通了考官,屡屡将我爹罢黜,让我爹不能出头!还剽窃我爹的文章,他只是担心我爹出头后,揭穿他的真面目吧?” “喔这样,看来你不清楚科举的流程。”沈知澜露出半个微笑,“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吧,有一种流程叫提坐堂号,主考官会被前次考试的前十名提到最前面,在众目睽睽下考试写文章,所有人都看着。作弊,剽窃?信吗?除此之外,鹿鸣宴诗文会踏青宴,文人墨客交往,最喜欢现场吟诗作画,那么多雅士,会发现不来一个人到底有几分才学?” “才华是装不出来的,装的一两回也装不了一辈子。” “到底是一个屡试不第的人有才华,还是一个过五关斩六将通过殿试的人有才华,我相信所有人都长了眼睛。” 韩相这时插了句,“听他说了会子,我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好像同村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才学不佳,名落孙山没有考中,”他补充了一句,“历年的县试团案都会存放库房,只要一翻就能找到。你要是想看,本官可以命当地知县送来,让你亲眼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郭振生的名字。” “啊啊我不信我不信!”唐青山捂着耳朵,“你现在是一品大员,当然可以随意伪造档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休想骗我。” 哎,叫不醒装睡的人,沈知澜偏头看着韩相,韩相也是无奈。 唐青山喘着粗气,显然不相信自己的爹会作弊,在他的幻想里,他爹就是朝廷高官,他是权贵公子,而斩断这一梦想的,就是碍眼的韩华盛,抢走他们一家的富贵。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他突然又嗬嗬笑了起来,重新理好头发,“瞧我,竟然忘了接着说话。” “我爹被你碍了前程,每次考试都被你贿赂考官,又派了邻居来监视我家的动静,可是你们没想到吧!我爹躲过了你们的监视,还生下了我,又告诉了我这些陈年旧事,最后,你看这是什么!” 他在脖子上狠狠一扯,扯下一个小吊坠,摊在手心。 牢头过去拿走了吊坠,确定没什么机关或者毒药后,擦干净奉上,韩相接过坠子,失声喊道:“坠儿?” “从哪儿拿到的坠子?你说!” 唐青山极畅快的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韩相皱眉,“只要你肯说出坠子的主人在哪儿,我可以饶你一命,也不牵连你的亲属。”他补充,“在座之人都是你的见证。” 第130章 “好啊,我告诉你。”唐青山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他在荷州的林塘县,县城旁边有一座野林子,他就在野林子里等着您呐韩大人!” 他声音凄厉,包含着无限的恶意。 而听到野林子三个字,韩相脸色大变,吊坠的绳子竟然被他生生扯断。 沈知澜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成这样,他仰头问沈齐,沈齐犹豫踌躇,还是回答,“一般县城外的野林子,就是找不到家人的,呃,乱葬岗。” 乱葬岗?!也就是说,韩爷爷想找的人,死了? “闭嘴!”有牢头看不下去了,呵斥唐青山,唐青山却是来了倾诉欲,滔滔不绝的说,“韩大人你知道嘛?我爹出门捡到一个野孩子,长的跟你有七分像啊!他见过你小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啊!然后他找熟悉的同乡一打听,都知道你家丢了孩子!哈哈哈!” “多好的机会,多妙的巧合!” “我爹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就成了我爹的儿子,我的弟弟啊!既然是郭家人,怎么能够不替郭家人报仇呢?我家可是日日都要唾骂韩大人,朝着韩大人的画像吐口水啊!” 唐青山一边拍巴掌,一边笑,“哈哈哈子骂父,父杀子,妙啊,何等的妙!” 听到这里,韩相也趔趄了两下身子一歪,牢头们连忙扶住他。 韩相双目闭拢血色翻涌,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沈知澜挤进去,见韩相状态不好,也顾不上别的大声嚷嚷,“你放屁!事情要真是这样,为什么小汾被丢到河里了?分别就是你们阴谋败露,对方反杀了吧?” 他已经猜到,小汾大概就是韩相丢失儿子的孩子,才会有这么一场儿戏一样的刺杀。 听到这么两句,韩相缓缓睁开眼睛,没错,定然还有蹊跷,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唐青山被他反驳也不恼,“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自我安慰。” “这可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事实推理。小孩子虽然小,但未必不明白道理,就算你们给他洗脑,但假就是假,真就是真,你们言语之间恐怕是露出什么破绽吧?然后还被发现个正着?不然,前前后后这么多年,现在才来实施你们的计划?” 唐青山一僵。 的确是这样,即使是他们日日洗脑,等到坠儿长大成人后,接触更多人后自然会对当年的事情产生疑惑,一时疑惑,坠儿就会到处打听真相,差点被他接触到以前韩华盛的故交,让他们不得不搬家换了一个地方居住,还用娶亲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即使这样,最终坠儿还是踩到真相的门槛,猜到他们意欲何为,匆匆的把文儿交给好友,托好友养育。 沈知澜也在推导过程,但凡唐青山的洗脑成功,早就该发生刺杀案件,可过去的这么多年没有动静,就说明事有蹊跷。而且小汾是被扔到河里的,连唐青山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哪儿,这又是一个新疑惑。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唐青山的表情,果然看到唐青山脸色大变,忿忿不平。 韩相是关心则乱,涉及到自己寻找了几十年的孩子,难免会紧张,如今也慢慢发现不妥之处,没有遂了唐青山的心愿。 “凡做过必有痕迹,本官也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韩相重新镇定下来,“你既然觉得本官只手遮天,你们二人也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邻居亲友甚至是米商菜贩,一定跟你们打过交道,只言片语,就是一句话一声争吵,本官也能查的一清二楚。” “你!”唐青山气结,只担心被韩华盛查到真相,事实上,坠儿四处打听过当年科举的事,并不是秘密。 但是他目光落到沈知澜身上,同样的个头让他想起文儿,又重新趾高气昂起来,“可惜啊可惜!你是丞相也没法跟天地搏斗!救不回人命,文儿已经被这个牢头弄死了!坠儿这一支可是彻底断子绝孙,血脉无依啊!” “韩坠儿就是个没福气的,投胎到了你家,又替亲爹挨了报应,英年早逝,连唯一的孩子,也被亲爷爷弄死了!子杀父没能看到,孙杀祖一样的好看!” 唐青山放肆的笑声在整间牢房里回荡,他一边笑一边直勾勾盯着韩相,在他的幻想里,这是最极致的复仇时刻,他和父亲几十年的努力,就是为了等到此刻。 高官又如何?丞相又如何?是人就有软肋,就有逆鳞,只要对准逆鳞狠狠一敲,再法力无边的神龙也只会掉进泥塘里,不能翻身。想想看,自己找了二三十年的孩子,终于听到他的消息,他早就死了!他留下一个孩子,很好,这个孩子又被你亲手杀死了! “哭啊,你怎么不哭呢!”唐青山恶狠狠的说,他只想看到韩相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样子。 韩相捏住了坠子,其余人默默推开几步让出一个缺口,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小汾白着脸一步步走进,慢慢蹲下靠在栅栏上,轻声问,“爹,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唐青山倒退两步,看清小汾虽然瘦弱,但是并没有受伤,霍然抬头看向韩相。 韩相冷冷一笑。 “当然是假的!是假的!”唐青山重新靠近,热切摸着小汾的脸庞,“我这么说,全都是为了让他们饶你一命啊!文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着,给爹报仇!” 他手指在小汾脸上划过,激起一阵战栗,小汾拼命摇头,“不,你现在才是骗我的!我不信我不信!” 第131章 他扭头就要跑,韩相伸手欲拦,沈知澜反而拦住了他,“让小汾先冷静冷静,他想不通也是正常的。” 风云突变,身世变化,就是谁都得缓缓,更何况小汾还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让他静一静,不出危险就行。 韩相张张嘴,低落道:“让他想想也好,我还需要根据唐青山的口供,再查证一番。”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放心,就将小汾先带到我家吧,也让他好好想想。”沈齐连忙插嘴,解决韩相的难题。 唐青山虽然招供,但未必没有九真一假,夹带一点私货,韩相定然是要查清楚整个过程,才好结案的,小汾的安置就成了难题,沈齐主动一提,韩相也就答应了。 韩相考虑的细节显然更多,如果贸贸然的带着小汾回去,韩老夫人未必能受得住这个打击,还是先查清真相,徐徐图之。 第74章 韩相重新收集齐所有的线索,小汾当日被飘进河里的木盆,打扮穿戴,以及育婴堂的证人,以及唐青山提过的乱葬岗,祖籍,还有邻里的证词等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小汾暂时被沈齐领回家,让他住着空屋里。 沈齐欷歔不已,“人生无常啊,这际遇真是谁都说不清楚。”前几日小汾还是牢房里的人犯,一眨眼就成了韩相家的子孙,前途光明坦荡。 “爹你光记得这些外物,怎么不想想小汾心里会怎么想呢?”沈知澜白他一眼,“本来日子也算是平淡安稳,突然找到爹了,爹又说家里有仇人,冲动报仇连累了养育自己的管事和同伴,然后啪一声爹不是爹,仇人反而成了亲人,谁能猛一下子转过这个弯来?” “倒也是,唐青山一家子是真毒啊,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沈齐咂舌,“这么歹毒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反正是想不出来。 “世上的好人总是千篇一律,但坏人是坏的跌破底线。”沈知澜摇摇头,“我进屋看看小汾。” 小汾虽然被他们带了出来,但一直一言不发,饭来吃衣来穿,但就是不开口说话。沈齐去劝过几回,掰开揉碎的劝了,小汾只当闭嘴葫芦,什么都不说。 屋内,小汾还是呆呆做在椅子边,眼睛盯着窗户。 沈知澜故意说,“小汾去后院待着,那儿有凳子,等会儿娘要打扫屋子,拆洗褥子,屋里灰尘大。” 小汾站起来,怏怏跑到后院去了。 他说要打扫卫生也是真的,今天天气不错,正好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屋里全是弹被子,晒褥子还有打水的动静。 忙了一会儿,沈知澜又去洗了一盘黄澄澄的枇杷,端了一小盘过来放到小汾面前,“尝尝,刚上市的可甜了。” 沈知汝跑过来撕开枇杷,一吸果肉,眼睛都眯了起来,“甜,真甜!” “这次我挑的不错吧?当时买枇杷的老板说,不甜不要钱!我马上跟他说,那我来一兜不甜的!” 沈知汝噗嗤笑的差点被果肉呛到,她装做嗔怒拍了弟弟一掌,“你就贫嘴吧,小心老板把你打一顿。” 小汾捏着果子,没忍住也笑了。 沈知澜躲了躲,“打我一顿他就没顾客了呀!我这是讲价的策略,果然老板就给我挑了一兜上好的枇杷,姐要是吃着好,咱们再买点做成枇杷膏,秋上喝着清热润肺,味道也甘甜。” “行!我去问问娘,她要是同意我这就出门买去。” 沈知汝兜里揣着枇杷,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沈知澜不紧不慢的先把被褥晾好,这才慢慢踱到小汾面前,“枇杷好吃吗?” “味道不错。”小汾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我也觉得挺不错,再过上一段时间,桃子杏儿梨子都要上市了,我带你一起做蜜饯吃,我家里可会儿做蜜饯了。” 说着说着沈知澜自己馋了起来,盐津蜜饯可是他的第一桶金啊,味道相当能打。 “差点忘了,我还跟人一起合伙研究,桃树跟李树,梨树跟杏树一起种,果子到底是个什么味,等到六月也该结果了,到时分给你尝尝。”他一边说一边哧溜,实在有点馋。 小汾也好奇,桃树跟李树还能混着种?那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不免就跟着搭了几句话。 沈知澜费心费意营造出这种家常氛围,就是想要引着他敞开心扉,人嘛,总是要跟人交流沟通,才会不钻牛角尖,如果一味蹲在屋里又闷闷的想,只会越想越憋屈,还不如在户外带着,见见阳光,闻闻花草,思路自然开阔。 暖洋洋的光线照到身上,身边也是同龄人,小汾终于舍得开口,“你说,我该认祖归宗吗?” “你现在想这个问题,还有点早,等韩爷爷把证据找着再说呗!”沈知澜双手一摊,做无奈状。 “澜哥儿,你如果是我,会怎么选?” “你让我想想啊。”沈知澜非常认真的带入,“你看我家里,虽说是宗亲,但实在排不上号,八竿子才能打着一点。要是突然夸嚓一下,有人说我是某某王爷的孩子,让我给换回去,我还真不乐意。我是在自家长大的,一日一月一年的过来,纵然是富贵荣华,我也不能说抛就抛吧,那成什么人了?” 小汾听到这话,不由得点头。 沈知澜余光看到这里,继续说:“那接下来,就是要看事实,人能出生自然是有父有母,有血亲有人见证,当初到底是什么回事啊?是不小心弄丢了还是故意扔的,我总得弄清楚吧?作假作不了,总能找到真相的。” 第132章 “最后,证明我确实是某家的孩子,该回去就回去吧。”沈知澜叹口气说,“血缘是斩不断的,该联系还是联系吧,对方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凡事遵从内心,没有违背道德,想做就做。” 小汾缓缓点头。 “好啦,我也说完啦。”沈知澜站起来拍拍灰尘,屋外传来沈知汝的喊声,“弟,快跟我一起出门买枇杷去。” “来咯来咯!”沈知澜站起来拍拍裤腿,一溜烟跑的没影。 沈知汝记挂着枇杷膏,费心挑了甜度高的枇杷洗干净,本来在后院待着的小汾也默默冒了出来,一起帮忙洗果子。 沈齐见状大喜,本想说点什么,沈知澜连忙“嘘”了一声。孩子年龄虽小,但也有自己的想法,大人的想法未必是他需要的,不如先让他多看看。 韩相只要有空就会过来,也不拘是干活还是聊天,只想多看小汾几眼,小汾也不复冷淡,磕磕巴巴会跟韩相聊几句家常。 沈知澜亲眼看见韩相微微偏头,有晶莹从中间一划而过。 生活虽然有波折,但亦有团聚的一天。 半月后,一套完整的证据,口供等等都被韩相拿到手。 虽然唐青山不肯交代细节,但韩相说的没错,只要人没活在深山老林里,总会留下痕迹的,唐青山有邻居亲友,可以还原当年的事情。 当初韩相家的次子在花灯会上失散,然后被人贩子捉到,一路从北带到南,也就没被发现。到了荷州对方生了重病,人贩子便狠心丢下,然后被郭振生捡到后养大。 郭振生心有不轨,图谋报复,但是韩坠儿却心思淳厚,善良简朴,察觉到其中的破绽,于是先把孩子托付后好友,然后才跟这对父子摊牌。争执中,唐青山失手把人推到石头门槛上,摔死了。 韩相把邻居的证词都收集好,还根据他们的描述绘了一副韩坠儿的画像,也随着送了过来。 小汾展开画像,见到画上的人跟韩相竟然有五分相似,通过眉眼就能看出来,两人眉毛和眼睛完全是一样的。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眉毛,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画像跟韩相类似,他跟画中人也有五分相似。 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实感,自己原来的确是面前这个人的子孙。 “爷爷!”小汾脱口而出。 韩相不可置信的回头,直到小汾又喊了一声,他才热泪纵横,使劲搂住了小汾。 沈知澜见状,悄悄拉着家里人出来,让他们这对久经风波的爷孙团聚,说说心里话。 沈齐远远望着,还有些好奇人家聊什么,转眼瞅到自家孩子,“你是怎么劝小汾的?怎么一劝一个准?” “设身处地为他考虑而已。”沈知澜道,“假如你自己站在小汾的角度,就能明白他想什么了。”小孩子说简单也简单,比起大人关注的钱财权势,他们更在乎亲人和情感。 唐青山虽心存利用歹毒算计,但他的出现,满足了小汾被父母找到的幻想,为了达成目的唐青山也会扮演一个合格的父亲,便会有移情作用,寄托了小汾的情感。 现在这个寄托转移方向,小汾才能更好融入韩家。 沈齐踮着脚等了一炷香,见里屋人爷孙还没谈完,索性就去厨房里忙活,先安顿午饭,吃了再说。 屋内,小汾闻到饭菜味道,不好意思从韩相怀里挪出来,“把爷爷衣裳弄脏了。” “没关系,爷爷巴不得。”韩相替孙子擦泪,“走,出去谢谢沈家人,他们在中间起了好大作用。” 桩桩件件的,他们自己都觉得奇妙,从王凝香进育婴堂开始,再到沈家门口发生的刺杀,如果少了他们,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韩相更庆幸自己一时异想,非要跑来送赏赐,这才有了撞见小汾的机会。 爷孙出了内室,都是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的。沈齐只做不见,一个劲的劝酒劝菜,一顿饭吃到宾客尽欢后,韩相这才带着小汾离开。 沈齐搓手手,“韩相这个人情和欠大了,不知道该送我们点什么奇珍异宝?” “天山雪莲还是龙肝凤胆呢?”杜珍娘幻想着。 “我觉得是玉石玛瑙,珍珠翡翠!”沈知汝说。 “哎呀!”沈知澜一拍大腿,“爹,咱们给衙门提供线索,最后逮到唐青山的悬赏还没去领咧!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哎!” 第75章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况且这个悬赏也不低,五十两至少能够普通人家用上两三年。 沈齐把赏银拿到手,却没全部收入自己腰包,他拿出一半来换成米面粮油,给育婴堂的人送去。 “他们这回*也是无妄之灾,还蹲了牢房。”沈齐长吁短叹,感慨不已,“好在最后查清真相,看在小汾的面子上,也把他们放出来。” 他送点东西过去,只当是替他们压压惊。 这种连坐之法的确不人道,但古代规则如此,无可奈何。 沈知澜想着,同时偏头看沈齐,“爹,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变的更英俊了?”沈齐自恋的摸摸脸。 “不是外表,而是性格,现在的爹让我想到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也不是说以前的沈齐就不好,但还在茂州的沈齐决计舍不得拿出一笔银子送给旁人。 他这么一说,显然沈齐也想到了,“钱是人的胆啊,从前的我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自家都吃不饱,谁还管得了别人?” 第133章 但到京城后,他有了稳定的俸禄,孩子还时不时挣来赏赐,家里已经攒下五六百两积蓄,有了余力这才会想要惠及旁人。 不过,这孩子真会夸人!嘿嘿嘿! 米粮店里送来几板车的粮食和布料,早早放在育婴堂的院子里,管事跟孩子们正守着东西,也不敢搬动也不敢收下。 见到沈齐来,米粮店签了单子,把货物卸下就走。 管事搓着手,沈齐过去说:“这些东西是我送的,管事快收下吧,你们这回受了罪,正好压压惊。” 管事这才收下东西,让孩子们搬到库房,同时找个角落悄声问沈齐,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从头到尾都被关押在牢房里,只知道小汾坏了事,却不明白到底坏在什么地方,突然又被释放。 沈齐道:“总之小汾这回交了好运,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方便透露,也是托了他的面子才放你们出来,倘若有人打听小汾的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对吧?” 看他都这样说,管事连连点头,在京城混自然要多长几分眼色的。 沈齐也是好心提示,免得管事犯了忌讳。如果让人知道韩相的孙子曾经流落育婴堂内,利用此事做文章,对谁都不好。 沈齐甚至没有告诉沈岩他们,保守着秘密。 数日后,市集上却开始流传一个传奇般的故事。 早年时韩相家中丢了孩子,找了三十余年也没找到。自然,韩家人也没有放弃,一直都在找,并且资助流浪孤儿给孩子行善积累,希望能够报在孩子身上,只求他能平安健康。 天从人愿,这福德终于回报到孩子身上,虽没找到儿子,却找到他留下的孙子。韩家已经把人接了回去,日后好好养育,稍慰寂寞。 沈齐还以为韩相不会宣扬此事,毕竟是韩家家事,过个三五年,谁知道韩家到底有几个孙辈?却没料到低估韩相的心胸,直接公布出来,编成故事。 其实也是给小汾正名,免得有人拿他的身世做文章。韩相为了子孙计,的确是想的长远。 估计育婴堂的人也反应过来,不会再提及小汾的旧事。 此事占据了京城热搜榜的首位,被人狠狠讨论一番,但是一直没见到事件的主人公,因为改名叫韩子期的小汾正在家中学习诗书礼仪。他年龄也不大,现在学还来得及,等过了两三年学的知书达理后,再出门交际也不晚。 但是韩相倒是又来一次,带着韩老夫人一起登门致谢,顺便见一见沈家人。 韩老夫人跟杜珍娘和王凝香闲话家常,发现这两位女眷虽不是闺秀,但心地善良处事大方,有条有理,怪不得能被韩相称赞。 大人们聊大人的,小孩们就聚到一起,看着穿戴一新,生疏行礼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韩子期,真是模样大变。 “家里的叔伯兄姐们对我都很好,疼我这些年受了罪,什么好的都是紧着我来,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韩子期面上羞涩,不停搅着手指。 “听着都是好人,韩爷爷文采和德行都是最出众的,他肯教你就好好学着,会有好处的。”沈知澜非常欣慰。 提到这个,韩子期一下子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两本册子,“说到这个,爷爷让我给你带两本字帖过来,让你顺便练练字,他以后有空指点你。” 沈知澜瞪大眼睛,等等朋友,你这是什么套路?你这跟突然给放寒暑假的小朋友带了几本《放假天天乐》有什么区别!他要闹咯! 偏偏沈齐还听到了,眼睛一亮,“练书法?好事啊!澜哥儿你的字确实该好好练练,人都说见字如见人,练了一手好字,对你以后有好处!” 沈知澜苦着脸,练就练吧,他努力糊弄过去,凑够字数就行了。 没想到韩相补充了一句,“每天写三篇大字把,集齐十日的分量,送到我府上去。”说罢慈爱的盯着韩子期,“子期也是刚入学,正好找个玩伴一起学。” 练字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沈知澜硬给自己找来一份作业,还不能摸鱼,需要认认真真的干。 韩子期的神奇遭遇,还被戏班子改成了一部戏文,被广泛传唱,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加上一些劝人向善的桥段,以及神鬼和报应因果之类百姓喜闻乐见的元素。 沈葵还特意去听了,觉得这出戏文改的绝妙,尤其是那个扮演主角的小生,嗓门一亮,声彻全场,整个舞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真有这么厉害吗?”沈知澜发出没见识的疑问。 “戏曲小生吃的就是这碗饭,嗓子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当然厉害。”沈葵比划着,“那么宽的场子,那么多人听着他开嗓,角落里也照样听的清楚,一曲唱罢,掌声雷动,铜钱跟下雨一样抛到台上,全是打赏的。” 这场景也是厉害极了,沈知澜不禁好奇,到底有多好听。 好在沈葵过来,就是要提戏台的事情,他拿出好几张票,“诺,别说我不照顾你们啊,戏票我已经托人买到了,休沐那天去听么?” 有这样涨见识的机会,沈知澜不可能不去,还要跟大人一起去。不过沈齐要当值,杜珍娘没什么兴趣,最后是王凝香陪着他们去的,为了安全,沈葵另外带了管家和两个护卫。 不过京城藏龙卧虎,不是高官便是勋贵,想来也没人胆子这么肥,想要以身试法。 第134章 双喜班如今正当红,不仅有名角还有时下最热门的戏曲,所以戏票难求,就算沈葵动用了自家关系,也不过拿到了二等座,混到一个舞台右边的位置。 好在戏班知道来往的客人尊贵,用栅栏搭出半人高的屏风,装饰花草,影影绰绰也算是半个包间。 几人挤进小包间,沈葵请客点了最贵的茶点,果然是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等了几刻钟,铜锣声响后,好戏正式开场了。 “夏里热冬日寒,赤脚奔波在田野间,唉唉唉,没人疼的孩子真可怜~”饰演配角的小生一登场,那嗓门的确是名不虚传,犹如混合音响,一点都不含糊的传进耳朵里。 沈知澜津津有味听着,虽然只能听懂一半,但唱词里饱满的感情,戏子们的肢体语言,并不妨碍他理解剧情。 好一处曲折的寻亲记,里面的人物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经历了跟拐子斗智斗勇,跟小伙伴们同甘同苦,机缘巧合遇到亲人等等奇迹后,终于相认。 故事非常精彩,只是跟韩子期的亲身经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南辕北辙。 不过也对,如果写个一样的故事,韩家人估计要发飙,不如借着这个主题,写个孤儿寻亲的合家欢故事。 这场戏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看到接近下午终于散场,几人还是意犹未尽。只见到戏班的人过来扫瓜子皮,这才挪到旁边站着,激烈讨论戏中的剧情。 有人喜欢那个机灵的主角,也有人喜欢善良的同伴,还有人夸奖饰演大官夫人的那位,生的实在美貌。 “也不知道到底生的有多好看。”王凝香说道,那位戏子一登台,只是一个抬头和回眸,就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听说那位是个新人,正在台上积攒经验,等过些日子是要独挑大梁唱《贵妃醉酒》的,能不好看么?”沈葵显然事先打听过,对每个戏子情况如数家珍。 这么说的话,他们还算赚了?红角的戏总是一票难求的,如果等他唱红了,票更难买。 几人越说越高兴,恨不得在听一场。 沈葵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看样子是刚才吃的太杂不舒服了,他尴尬一笑,一溜烟跑到后院去更衣。 沈知澜待了一会儿也觉得该先去更衣,免得等会儿手忙脚乱。他顺着小厮指引的方向去了后院,放完水又找到沈葵,两人正要离开时,突然听到后院门传来吵闹的声音。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谁也避免不了,沈葵立刻狗狗祟祟躲到柱子旁边,悄悄看着后院的动静。 刚才他们讨论的中心,那位扮演大官夫人的戏子真被两边人拉扯着,连油彩都没来得及卸。 两边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热火朝天互不相让。 沈知澜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怎么回事。 左边的人,已经提前约好请这位“赛西施”去唱晚上的堂会,定金给了,时间约好了,只等唱完下午这一场人就要赶过去,家里早就铺好戏台等着。 而右边的人,也同样想请赛西施唱戏,说是家里主子已经夸下海口等着,人不带去他交不了差,只求可怜可怜他,先跟着回去。 可赛西施只有一个,劈不成两半,势必要在两边选一个出来。 沈葵听懂后小声说,“既然如此就有个先来后到,赛西施应该去左边那家呐。” “但我瞧着,右边这个也不肯放弃,一直都在威逼利诱,怕是有什么依仗。” 沈知澜跟沈葵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怕是什么高官贵族,这才有恃无恐的闹腾。这样闹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谁官位高谁有理,没什么意思。 沈知澜扯了扯沈葵的袖子,正准备离开时,突然从后门传来马匹嘶鸣,有个锦衣公子远远跳下马车,冲着左边的人就是一拳头,“敢跟我抢东西,不要命了!” 雨点一般的拳头落下,打的左边的公子毫无还手之力,左边的仆从自然不甘示弱,跟右边的仆从混战起来。 打了一会儿,立刻有人喊,“停手停手,出人命啦!” “不会真的出人命了吗?”沈葵一凛,条件反射扯住沈知澜的袖子。 “别慌别慌,没准是故意这么喊,让他们停手的。”沈知澜先安抚沈葵,“我们先等等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话音刚落,同样有人喊道:“衙门来人了!” 原来是这里闹闹腾腾,戏班里见势不妙,有人跑去通知五城兵马司,此刻正好赶来。 “哪里出人命了?”一个身穿官服的青年男子厉声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他带来的小卒动手,把还在混乱中的人控制住,这才去看地上的伤者。 伤者口角流血,推摇了几下也没有回应,怪不得喊着打死人了。 “在场所有动过手的,全部带走!”青年一声令下,正要把人带走时,后来的锦衣公子喊了一声慢,轻轻笑了笑,“本公子就不用去了吧?这些都是下人们干的事。” “我说,全部带走,听不懂吗?”青年对着手下说。 他显然积威甚重,手下没有不听话的兵,兵士即刻如狼似虎的扑过去,动手捆绑这些不停挣扎的仆从。 锦衣公子闹了个没脸有些挂不住,再次强调,“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他不信自己这张脸会没人认识。 青年只是斜斜看了他一眼,“众生平等,进了五城兵马司只有一个身份,人犯!”顺手拿了手下的一块麻布,塞到锦衣公子的嘴里。 第135章 锦衣公子不防他还有这招,被捂的严严实实,和仆人一起被押送上了马车,伤者暂时留在原地等大夫。 等人散的差不多,青年这才朗声说道:“躲在柱子后的朋友,出来吧。” 遭了,莫不是发现他们了? 沈葵连忙缩小身形,假装这里没人。 不过掩耳盗铃并没用处,装鸵鸟也是,青年三步并做两步过来,一把捏住沈知澜的肩膀。 “原来是两个小孩。”青年见是两个岁数不大的孩子,表情略微和缓些,“想必刚才的经过你们也瞧清楚了?” 沈葵本不想承认,青年的眼神一扫过来,他即刻认怂,“是看见了。” “现在暂时不清楚情况,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可愿意提供证词?” “愿意!”沈知澜连忙回答,青年又要求他们留下姓名和住址。 沈知澜这时留个心眼,只留下自家地址,并解释,“我跟我兄弟一起来的,找到我就能找到他。” 他留了茂王府的地址,只怕对沈葵不好。 青年似有所觉,但没有深究,把纸张收好后揣进怀里,大跨步走了。 等他走后,沈葵这才敢悄声说,“这位小哥气势好逼人。” “想必这就是习武之人的气势?” 沈葵摇摇头,又说,“下次有热闹我也不看了,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人的好奇心哪儿管得住?没一会儿沈葵叽喳又猜测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哥。 第76章 沈知澜本以为发生在双喜班后台的,只是一出常见的仗势欺人剧目,却没想到后续发展越来越离奇,超出想象。 被打伤的人是御史台左都御史长子,听说不仅内脏受了伤,手还骨折了扭到手筋,需要好好养上几个月。 这可是大事,御史长子一听就知道是个书生,弄伤了人家的手,意味着不能书写,耽误别人的学业,那可是哪个家长都忍不了的,要是留下后遗症,等于断了此人前程。 而伤人者的身份,的确也有些贵重。他是安国公家的长孙谢长安,安国公家里千倾地里只长了这么一根独苗苗,他的祖母还是寿安长公主,皇帝目前仅存的姊妹。 哪怕是为了寿安长公主的面子,也没人敢动谢大公子。 沈知澜听到后续,已经能想到此事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酒三杯就混了过去,却没想到五城兵马司那位捉人的青年将军也是个铁憨憨,问清楚谢大公子的罪行后,按照律例打了十个板子,然后命谢大公子赔礼道歉,赔上医药费。 “这不是很正常吗?”沈知澜不解,“打人的也要挨打,然后赔礼道歉。” 沈齐小心翼翼的说道,“可那是寿安长公主啊!皇上现在仅存的姊妹,哪怕是为了安抚她,也要给几分面子,而左都御史又有风闻议事的权利,事情被满京城的人知道,儿子还被人打了,退了岂不是成缩头乌龟?况且道理本来就在他这边。” “那位路指挥也是头铁,竟然敢按律处置,岂不是明晃晃得罪了寿安长公主?啧啧啧?”沈齐再三感叹,“最近你出门可注意点,别不小心搅和进去。” 沈知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搅手指头叹气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搅和进去了呢? 沈齐愉快八卦完毕,看到孩子犹豫的表情,又想到前些日子一群人刚好去了事发的戏班子,脸色登时绿了。 “我说几句话,爹你别生气。”沈知澜小心道:“那天打人现场还被我看到了……” “啊啊啊快忘掉,快忘掉!你什么都没看见!”沈齐一番咆哮无能狂怒,最后眼看没有转圜余地,小声问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知澜只好一五一十说出来,在后院看了一场热闹,还是最佳观赏席位。 “算了,看了也就看了。”沈齐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躲一躲。 “我看那位路指挥是个好人,皇上也英明神武,总不会断错案子,爹放宽心吧。”沈知澜反过来安慰沈齐。 沈齐忧心忡忡,却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法子。 寿安长公主平日住在城外的温泉庄子养身体,事发时没在京城,等到谢家人通知后,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被人打了正卧床不起,登时怒发冲冠,就要去找那小官的麻烦。 谢大公子躺在床上不停呻,吟,看见祖母要为他出头,又努力撑起身子,“都是孙儿的不是,打扰了祖母的清修,如果再因为孙儿惹怒了朝中官员,孙儿更是万死莫辞了。”他勉强靠着床栏说,“打也打了,此事就这样算了罢!” 寿安长公主见到一向平时神采飞扬的孙儿竟然委屈求全到这个地步,心里更是酸痛难忍潸然泪下,“我还活着呐!就被人欺辱到这个地步,倘若我要是去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众人连忙劝阻寿安长公主,定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寿安长公主擦干净泪,肃着脸说:“备轿撵和全套翟衣,我要进宫!舍了我这张老脸,也要给我孙儿讨一个公道回来!” 寿安长公主穿戴全套的内命妇服饰,递牌子进宫求见皇帝,她家的马车刚刚离开府邸,消息就已经传到各路人马耳中。 他们一方面哀叹左都御史和路指挥的不幸,一方面又妒恨长公主跟皇室的亲近。想也知道,此事肯定是小事化了,可惜那受害的御史公子,伤了手筋还得不到公平。 第136章 可随后事情急转而下,发展出人意料,皇帝竟然没见他的姊妹,还传话说兵马司路行止秉公处理,清正廉洁,丝毫无错,让长公主碰了一鼻子灰。 长公主灰溜溜出了宫,扭头就说自己年老体弱,又无德无行,不堪领受皇恩,把全套的翟衣凤冠奉还,自愿做个平头百姓。 宗室哗然,长公主这招道德绑架玩的溜啊,要是答应她的请求,皇帝成什么人了?连自己仅存的姊妹都容不下?心眼也忒小了,自然是一边进宫劝诫皇帝,一边分人去劝诫长公主。 皇帝正为了西北干旱的事头疼,想方设法的调集各地物资,听说还有这样的破事登时大怒,“还敢威胁朕?莫不是觉得朕好欺负?既然这样,就除去寿安长公主的封号和食邑,领回翟衣,让她好好尝尝当平民百姓的滋味!” 宗令连忙劝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莫非王叔也觉得,朕该受寿安要挟不成?”皇帝眉毛都气的竖了起来。 “寿安到底是使性子还是真心的,臣都不关心,臣唯一关心的,是皇上的名声不能受了污损。”宗令叹道:“寿安终究还是太任性了,自己的孙儿犯了错,本来该好好惩处,偏偏要来争这口气。” 他实在看不过眼,仗着自己是高位者,去欺负低位者,并视为理所当然。那皇帝这个更高位者要欺负自己时,怎么不低头认怂呢?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挥刀向弱者而已。 皇帝被宗令劝了几句,心头怒气稍解,“罢了,跟她计较也没什么意思,王叔,让寿安把翟衣收回去,此事朕只当没发生。” “诺。” 另外一边,寿安跟宗室的其他人哭诉自己求告无门的遭遇,无法可施才想到奉还翟衣,根本没有要挟的意思,现在目的达成,一定早些把翟衣收回来。 说罢又提起自己可怜的孙儿,被打了十板子,现在还躺着休养,床都下不得。 宗亲们看见谢大公子的惨状,自然心生感慨,觉得路指挥过分。这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姓沈的,一个小官的儿子还打不得了?没这个道理嘛。 心中难免带了几分偏向。 寿安哭诉过后,收回翟衣安静了几天,没过几日,有人去兵马司投案自首,直言说自己是前些日子双喜班闹事的真凶,是他在混乱中打的御史公子,故而来投案自首。 众人哗然。 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但对方言之凿凿,说得出御史公子当日的穿戴,伤处,是怎么伤的等等,让案情陷入了僵局,更让当日坚持严惩的路指挥陷入尴尬中。 人人都看的出来,是有人顶包,但安国公府上的仆从也同样反口,更改了证词,跟御史府上各执一词,成对峙状。 沈葵是在学堂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毕竟是宗学,这类小道消息穿的飞快。当时沈葵听的一呆,手里的扑克牌也跟着掉了下来。 他看了沈知澜一眼,沈知澜示意他暂时不说话,等两人到了僻静处,沈葵惴惴不安道:“这事该怎么办呐?我们是不是该去作证?” “整个兵马司那么多人,哪儿就需要我们去作证了?”沈知澜安慰他,“而且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出面,就实话实说好了,见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问心无愧。” 沈葵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们两又没涉及到任何偏向,肯定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真是腻歪极了,本以为寿安稍稍被劝住了,没想到玩了一招釜底抽薪,干脆找人顶包,枉顾诸多人证和物证。 他烦了,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召见了兵马司的路指挥,问他还有没有更有力的证据。 路指挥迟疑。 “但说无妨。” 路指挥躬身应道:“其实当时还有两个幼童并一个护卫看完全程,臣只是担心……”担心寿安公主真的小气巴拉,迁怒于人。 “有朕做主,谁敢迁怒?”皇帝挥挥手,“说吧。” 路指挥便报上姓名,听完之后,皇帝端正了身子,上下打量路指挥,足足看了一刻钟。 路指挥顶着这样的目光,不闪不避,淡然如初。 皇帝日日翻看天书,逐渐发现一件事,跟沈知澜有牵扯的人,会有很大几率出现在天书上,等同于青史留名,所以这回一听到沈知澜的名字,条件反射觉得,路指挥难道也是这样的人物? 他对着路指挥用沉吟装,“听你的名字也有几分耳熟……是武将世家么?” 路指挥恭敬道,“是的皇上,臣家中三代都是武将,臣父是威武将军路明光。” “他有个妹子,是嫁给了神威将军,对吧?那你就是姜晟的表兄弟了,对吧?” 提到失踪的姑父和表妹,路指挥黯然神伤,却只能躬身答应。 “你们都是朝廷里的肱股之臣,北方的安宁全靠你们的辛劳。”皇帝更加和颜悦色,“也好,今日朕便派出宗令,让王叔亲自审一审这件案子。” 第77章 两方人马和路指挥以及相关人等,都汇聚在刑部的大堂,等着问清真相。 坚称自己是真凶的男子还是个清白良民,并不是安国公府上的奴仆,而是城郊的耕读人家。 他坚称这是一场误会,隔得老远他看见有人殴打他的表兄,于是扑了过来意欲给表兄助阵,然后不小心误伤御史公子。 此人再次诚恳道歉,“虽然是我看错了,但毕竟也打了人,我认打也认罚,只求大人不要误会谢大公子,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说完深深鞠躬 第137章 谢长安身上缠着绷带,时不时咳嗽,有气无力说,“没关系,都是机缘巧合,也怪我当时站的位置不对,这才让人误会。事已至此,只求大人秉公执法按律行事,不要让有心人蒙蔽大人视听。”他说完又虚弱咳嗽,奴仆见状,连忙搀扶着他。 路指挥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对他提到的有心人压根没理会。 刑部尚书反而去看了路指挥一眼,对方势强,咬死不反口的话,路指挥就成了断案昏庸的昏官,前途无亮。 宗令此刻站了出来,掸了掸衣摆,“既然如此,就传新的证人,他们目睹了这场冲突。” 新的证人?谢大心里一突,在场的难道还有其他人?形势对自己不利啊。 沈知澜在侧间听到传唤便要动身上堂,此刻沈葵拉住了他,“不行,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之前不是说好让我去吗?万一得罪了长公主怎么办?” “越是因为这个,我越是要去,我上堂她还能有些顾忌,单独进去她更没了忌惮。”沈葵反手握住他的手,“事情是我们一起瞧见的,公堂也要一起上。” 沈知澜心头泛暖,就跟沈葵一起上了正堂。 二人的出现引起一阵小小惊呼,没想到这次的证人年纪竟然这么小。刑部尚书也是微微皱眉。 这时,宗令站起身来,悄然站在二人背后,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别怕,你们只需要实话实话即可。” “大人,我们也不怕。”沈葵主动拱手,站定后开始讲起当日经历,并且还拿出戏票作为佐证。 沈知澜记性好,沈葵也不差,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重现了当日的争吵,争吵的最后就是谢公子奔下马车,挥拳打人。 沈葵更促狭些,连谢公子的“我爹谁谁谁”的台词也模仿了出来,让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到谢公子脸上。 谢公子脸色时白时红,眼珠瞪起,急了:““你胡说!我当时只是站在旁边劝诫,完全没有动手,对方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请你来诬陷我?” “肃静!”尚书一拍惊堂木,“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才传新的人证上前,既然有新人证,自然是采纳他的说法。” “可是大人,他们还是小小幼童,没准是人小眼花,看错了记错了呢?”那个定罪的人争辩道,“岂能取信于人?” 听审者不免把目光放到两位半大孩子身上,的确不能排除掉这种可能性。 沈葵咬唇:“我们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连你的衣服纹样都能说清,有什么编的必要?” “那衣服是今年最流行的纹样,穿出门去,起码有十几个人跟我穿一样的服饰,仅凭这个哪里能够定罪?况且我当时就站在旁边,被你看清了衣衫纹样,再正常不过。”谢大争论道,“总要有些特殊的证据才行吧?” 沈知澜从后面拉住沈葵,跟他们做口舌之辩无意义,杠精就是三百六十度都能杠,正常人的逻辑打不过他们。 他们要做的,就是拿出无可反驳的证据。 沈知澜见沈葵气的厉害,附耳小声说了几句,沈葵登时眼前一亮,得意洋洋。 沈葵先对着定罪的人说,“还要跟我争吗?” “清白不可不辩。” “那好,还请你先站到堂中央,双手垂下,正对着尚书大人。” 那人不明所以,见尚书没制止,也只好站出来,两手放在身前,微微垂下。 沈葵以同样的姿势站着。 时人以宽袍大袖为美,做衣衫讲究放量,就是衣袖要足够宽大才行,甚至衍生出袖袋,微垂手的姿势,衣袖盖住,旁人是看不清手掌的。 沈葵提高声音:“这个姿势是看不见手的,但是在争吵现场,我清楚看到打人者,右手的手腕有一颗黑痣!就在手腕正上方!你不妨把双手都伸出来,让所有人看看有没有那颗黑痣!” 那人一惊,手紧紧缩进袖子里,而谢大更是条件反射的一缩手。 这个动作不亚于不打自招,自有衙役上前,翻开他的双手,展示上面的黑痣。 众人哗然,“真有痣啊!” “我就说嘛!” “百密一疏,骗人之前都没有商量好喔。” 谢大看见这样的场景,只得掩面。 沈葵就像斗胜的小公鸡一样,翘着尾巴回来了。 沈知澜小声问他,“这回可高兴了?” “当然,哼!”沈葵狠狠瞪了刚才诬陷他的人一眼。 谢公子打人案,铁证如山,还另外多加一项罪名,藐视律法,买通他人企图顶罪。被尚书判了二十板子,徒两年。因为性质恶劣,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沈知澜看着谢大哭爹喊娘,小声说:“打了板子,绷带都缠到脖子上了!哪儿用的着啊,这回可好,刚养好的伤,又打上了。” 沈葵乐的不行,“活该!还有澜哥儿你眼神真好,竟然能瞧见这个。” “他那颗痣位置长的好,我一眼就看到了。” 二人正要嘀嘀咕咕说小话,路指挥走了过来,“还要多谢两位仗义执言。” “不用谢,我们也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沈葵道。 “路大人,公理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就跟葵哥儿说的一样,我们只做了该做*的事情,大人不用记挂在心上。” 沈知澜说:“反而是大人能够坚持秉公执法,没有顾忌对方的权势,这种精神才是最值得敬佩的。” 第138章 路指挥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爹是大将军,我也不怕谢家。” 沈知澜:???冷不丁的被闪了腰。在场的都有李刚爹,就我没有是吧? 路指挥见他们一脸纠结,哈哈大笑。 宗令等他们笑够了,这才说道,“好了两个小调皮蛋,我送你们回家,小心回去晚了家里人担心。” 他冲着路指挥点点头,亲自把二人送回了家。 沈齐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他平安无事,这才安心。 而另外一个家庭就没那么高兴了,寿安长公主时刻关注着案情,命小厮一波波的回禀,听到自家孙儿又挨了二十板子,一声哭嚎软倒在地,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天杀的,天杀的狗官!竟然敢打我们家孩子!”长公主哭的嘶声竭力,“这还是沈家的天下吗!先帝你睁眼看看呐,有人欺辱你的曾外孙呐!” 谢夫人连忙扑过来捂住婆婆的嘴,“母亲不能妄言啊!公堂审案有理有据,哪里有什么冤屈!长安他认打认罚啊!” “窝囊废!你怕一个尚书,我可不怕,我是先帝亲封的寿安长公主,食邑三千!”寿安长公主踹了谢夫人一脚,又大喊道:“来人!” 她的心腹立刻靠近。 长公主对着她耳语几句,心腹马上领命而去。 谢夫人惊恐道:“母亲,你又要做什么?” 寿安扶着自己的金簪,冷冷一笑,“慌什么!我这个长公主,难道还庇护不了你们吗?”她梗着一口气,怒火喷发出来, “堂堂一个安国公府,高官显贵,又有几个人还在朝堂上站着?不就是担着一些闲差?也就是当个空架子罢了!长安就是第三代里唯一的希望,如果不趁着我还在,立起一个国公府不好惹的牌子,以后谁还会把谢家人当回事?” “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么?” 谢夫人哽咽含泪,“可是这样,岂不是闹的更加不可开交?” “怕什么?左右我还是皇帝的姊妹,他还能废了我不成?”长公主话音刚落,匆匆赶到的安国公一巴掌就扇到她脸上,长公主的脸立刻红了一片。 “愚妇害我全家啊!”安国公气的连连跺脚,气还没消,“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长公主捂着脸,脸面丢干净了,撒泼也更厉害,“我愚妇?那你不是懦夫!成日就躲在书房里,看你那些破字画,你管过家里吗?你儿子要谋取职位时,你伸过手吗?等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你才出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 谢夫人见两位长辈吵了起来,连忙把仆从遣散,自己也要躲开,偏偏公公叫住了她,“没事的,正好你也听听。” 谢夫人惶恐,“父亲,我……” “听一听吧,省的我再解释第二遍了。”安国公满面疲倦,挥挥手说:“寿安你以为还是三十年前吗?你父皇还在的时候?现在早就是盛平二十八年了!你醒醒吧!” 长公主满脸倔强,沉默不语。 安国公席地而坐,“现在更不是早年刚开国的时候了!仗有别的将军去打,政务有文官处理,我?我能去抢什么?再说了,你且去看看英王的下场!降为郡王,吐出所有被侵占的田地,英郡王的世子如何在京城奔走,你忘了?” “英王是藩王,我是公主,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你以为皇帝会忍宗室很久吗?那些宗亲的德行难道你不晓得?侵占良田,欺男霸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你现在冒头出去,岂不是当了出头鸟?”安国公见他不为所动,又下了一次狠药,“请封安儿为世孙的旨意,又被驳了回来!你还不醒醒吗!” 按理说,只要继承人年满十岁,就可以请封为世子世孙,但流程是先上折子给礼部,礼部上达天听,得到批复后走流程。如果迟迟没有落地,就要想想是不是哪道程序不对。 安国公请封的折子被打回来,便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是不满! 安国公说到这里,脸上沟壑更加明显,衬着白发显得老了十岁,寿安心中酸楚,这才说,“算是我做错了,行不行?”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有什么算了?寿安,我们也活到这把年纪,今日闭眼就不知道明日能不能睁眼,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孙,当今显然对宗室的言行不满,咱们躲着些就行了,没必要去触他霉头,当出头的椽子。要知道血缘是血缘,情分是情分。宗令跟皇上的血缘远着,还不是亲亲热热的喊王叔?” 安国公劝的口干舌燥,满心都是苦涩,可他不劝不行,自家夫人还沉浸在唯一公主的昔日荣光里。 好在他费劲唇舌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寿安终于讪讪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行事的,你也不必过分小心,左右还有爵位和情分在呢。” 谢夫人见到两位长辈重归于好,也不由得跟着高兴,也明白自家处境,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忘了什么。 直到长公主的心腹过来回禀任务已经安排好,这才想起来,刚才长公主又吩咐了什么? 第78章 长公主结结巴巴,“我就是让,让心腹去给那些不识相的人一点教训……” 安国公也顾不上其他,“快,快把人追回来!”教什么训,生怕自己头上的小辫子不够多是不是? 心腹本以为自己手脚麻利办事得力,还想过来讨个赏,却没想到反而挨了两个耳刮子,捂着脸慌里慌张的去找手下。 第139章 手下快马加鞭的去追前头的人,得到一个不知道算幸还是不幸的消息。 他们派去双喜班的人手扑了个空,没有找到赛西施的人影,班主说已经把赛西施赶走了, 于是手下就把双喜班砸了个稀烂,第二批人赶到时,还有人满屋子砸花瓶。 安国公念了一声佛,连忙吩咐人双倍赔偿双喜班的损失,并且让他们掂量好什么不该说。 银钱封口,双喜班的人自然闭嘴,只有赛西施不知所踪,班主说或许是回乡下了。 人不见就不见吧,左右跟他们也没关系,也不是他们干的,安国公约束家人,也没使人去捞孙子,任由谢长安挨了板子又坐监,自家人关上大门,过起清静日子。 沈知澜本还担心被人犯家属报复,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没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沈齐也没被为难。 难道见到那日宗令亲自送他回家,心有忌惮才没动手?沈知澜猜测,毕竟宗室里的,宗令权利还挺大。 又等了几日,的确没等到保护,沈知澜这才放心出门,也敢在街上闲逛了。 但等到真要出门又发现,没什么好逛的,育婴堂那边有王表姨操心,百珍园最近没碰到什么问题,养鸡场的果树枝繁叶茂,一切都蒸蒸日上。 下雪后,他本想去育婴堂逛两圈,一打量在集市上看到街角的几个乞丐,衣着破烂,半靠在墙上。这几个乞丐要么老要么弱,路人匆匆而过,乞丐一无所获。 那个岁数最大头发花白的乞丐拿着破碗,碗里什么都没有,另外一个瘸了腿蜷缩在角落,还有个面有疮疤,还是独眼龙。 这样的人哪怕是壮年也找不到活维持生计,只能乞讨为生,饥一顿饿一顿。沈知澜见着心生不忍,转头去旁边买了几个最便宜的杂面饼子,这样的饼子一般人瞧不上,对饿肚子的人却是扎扎实实能填饱肚子。 他把饼子送给年老乞丐,对方伸出手又怕他嫌脏,连忙在衣襟上擦了擦,千恩万谢后又匍匐着想磕头。沈知澜连忙把人挡住,“折煞了折,几个饼子而已,快吃吧。” 吃到肚里才安全,省的再被乞丐里的地头蛇抢了去。 送到最后那个半瞎乞丐时,对方伸出一只满是黑泥却骨节修长的手来,沈知澜扫了一眼,心想这手长的,搁现代都能当手模了,可惜在古代只能乞讨。 他顺着手往上看,还发现这人的脸上疮疤烂的厉害,黑红黑红的,伤口没有痊愈,甚至有只苍蝇落在上面,瞧一眼都恶心的很,至于瞎掉的眼睛更别提了。 沈知澜生怕冒犯对方,连忙转移视线,可低下头一想,又总觉得那眼睛那手,熟悉的很。 他认识手长这么好看的人吗?按理说应该有印象啊! 沈知澜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根据手这个特点回忆,豁然开朗。 这不是! 他猛得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乞丐,终于从眼神波动里认了出来,这不是赛西施吗!当时赛西施的亮相,就是一个抬手一个回眸,艳惊四座。 怎么就沦落到乞丐的地步了? 而且还伤到了脸和眼睛? 莫不是谢家干的? 这种想法真是让人倒吸凉气,脖子上都凉飕飕的。 对面有所察觉有些紧张,沈知澜先一步捂住自己,他怕自己叫起来。 他小心用眼神发射信号:你是赛西施吗? 对方好像接收到了,也好像没接收到,垂下头来。 沈知澜泄了气,如果真是赛西施从戏班沦落到街头乞丐,他也帮不上忙。不揭穿对方身份,就是最大的帮助。 想了想,沈知澜又买了几个杂粮饼子,在饼子下面搁了身上仅有的几十个铜板,悄摸放在赛西施的身边。 不管他要干啥,有吃的有点铜板,至少能顺利点。 沈知澜干完后,又悄摸走了,没看到赛西施的反应。 他把饼子分给两个年老乞丐,老乞丐悄声问他,“是你的熟人?” 赛西施摇头。 “不是熟人啊,那这孩子心肠真好。”老乞丐啃着饼子,狼吞虎咽吃完,美美睡了一觉。 沈知澜回家后,想法子借着打听养鸡场的事,找沈岩叔叔问长公主府的事情。 沈岩笑了笑,“别担心,皇上训斥了他们,罚了三年俸禄,他们最近关好大门缩紧脖子,生怕出头,寻仇更是万万不敢的。” 他们不敢去寻路指挥和自个的晦气,还不敢去寻赛西施的晦气吗?赛西施只是戏子又人小力微,简直是最佳出气筒。 沈岩的说辞并没有安慰到他,沈知澜依然担忧赛西施,想尽力帮一帮。正常冲突里最无辜的就是赛西施,他难道能够拒绝任何一方的邀请?但受伤最多的也是他,现在都沦落街头了。 沈知澜下学后悔绕路从集市走,试图再一次找到赛西施。 头几天没看到人,也没有那两个老乞丐,沈知澜还以为他们换地盘了,隔了两天,在墙根底下看到三个晒太阳的乞丐。 他心下一松,人没事就好,装做不经意的买了几个饼子送给他们,赛西施也原样收下。 大隐隐于市,当乞丐虽然艰苦,但至少保住命,等到风头过了,赛西施再悄悄换个地方住,日子也能继续。 又过了五六天,沈知澜再从集市上路过时,赛西施躺在僻静处,突然冲着他招了招手。 第140章 沈知澜犹豫一下,对着一起下学的沈潭点头,顺着赛西施一起站在墙根。 赛西施开了口,声音低哑,“我要走了,谢谢你最近的照顾。” 沈知澜摇头说不客气,一点饼子而已。本想追问他要去哪儿,想了想换了个方式,“你要去的地方安全吗?” “安全,不会有比它更安全的地方。”赛西施目光远眺,“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施初,施初。”赛西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沈知澜认真问了这两个字怎么写,然后才郑重点头,“我记住了。” 赛西施勾唇一笑,尽管脸上还有疮疤,仍然显得美丽动人。 沈潭过来拍他的肩膀,“醒醒,怎么在这里发呆啊?” “没发呆,在想事情。” 刚才赛西施的表情,充满了决绝和坚毅,好像要去做什么大事。 沈知澜甩了甩脑袋,把这样的想法甩出脑袋,或许是他看错了呢?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人活着,一起还有希 望。 他劝了,赛西施只是摇头,左右看了看,快速跑掉了。 希望他没事。 赛西施从巷子里离开,绕路到了某一处破房里,从井水里打了一桶凉水,在脸上狠命搓了搓,面上的疮疤跟灰泥一样,一搓就掉,疮疤下还是光滑的皮肤,他再一揭,眼睛上的薄膜也被搓掉了。 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伤疤,也没有瞎。 赛西施又拿出一个小匣子,在脸上涂涂抹抹,他的肤色一下黄了两个度,也显得粗糙许多,优越的五官也没了光彩,灰扑扑的。刚才还是千里挑一的美人,现在就只是个五官端正的男子。 赛西施在脸上涂抹完毕,又拿起小刮刀在头发上刮了两刀,整齐的丝绸长发也乱糟糟的。 赛西施打扮停当,又从破屋顶上摸到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掂了掂分量,扭身朝外面走去。 他走啊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停留在某一处人声鼎沸的建筑物,上面挂着一个牌匾,内务府。 赛西施一直朝内走,直走到一处叫做净身房的屋子才停下,在门口守卫处的册子登了记,又被要求十五日后再来。 赛西施默念着十五日,回到破败的民居。 想要净身入宫,其实并不容易,需要由专门的机构采选,每一步都需要反复确认,一旦对方反悔,就会立即停手。 十五日后,赛西施再次来到内务府,这次被拉到一间单独的房子,室内晦暗,不见天日。 想必净身后养伤也是在这里,赛西施打量四周,闭目养神。一炷香后,耳边传来一串浅浅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想来也是内侍。 “你就是施初吗?灌城人士,年十八?” 赛西施连忙站了起来行礼,这可是他以后的上司,需要留个好印象。 “小人是。” 对方笑了笑,“咱家是御前太监首领,徐海。” 那岂不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说的夸张点,有些妃嫔可能都没有太监总管跟皇帝相处的多。 赛西施调整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恭敬些。 徐海自行找个凳子坐下,掸了掸衣摆,“废话咱家也不多说了,就问问你,当内侍是为了什么?” “你当然可以说谎糊弄过去,但是这会影响你的未来,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 第79章 赛西施盯着面前的内侍总管,那人带着一股笃定和淡然。靠近权力的中心,日日守着全天下权力最大的人,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自然养出一股迫人气势来。 赛西施再次低头,背脊弯曲显得自己格外谦卑,斟酌着说:“草民进宫,想要有活路,不受欺负,有权力。” 拥有权势谁不想呢?全天下的人都想,只是这条路不好走,需要付出代价,而舍弃一些东西进宫也算捷径。 “倒也没说假话。”徐海沉吟着,“有舍才有得,你又能付出什么呢?” “所有,所有东西都可以。” 容貌,身体,尊严,名声,统统都可以。 “既然如此,咱家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吗?” 赛西施毫不犹豫的磕头。 “好,既然如此,你今后就是御驾卫的丙营十三队的甲二十八号,收拾好你的东西,即刻前去郊区报到。” 赛西施猛然抬头,御驾卫?这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利刃,隐藏在暗影里,只要出动必定斩获敌方的头颅。 宝刀锋利,见血方回。 赛西施有些激动,涩声道:“大人的恩德,必定铭感五内,焚身以报!” “别急着谢我,进去了出来了,这条路子才能算你迈出第一步。”徐海意味深长的说,“先走着看。” 尽管御驾卫出头难如登天,但也比进宫强,赛西施邦邦磕了三个响头,扭身回去收拾包袱。 徐海目送着赛西施离开,这才思考,皇上突然提到这么一个人,又突兀的调到御驾卫去,到底是干什么呀?抑或者此人有什么出色的本事?特殊的身份? 揣摩皇帝心思几乎是内侍的必修课,但徐海感觉,皇帝现在的行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威严也日益深重,做手下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第141章 “路大人?” 路指挥回头一看,发现是沈知澜后停下脚步,驻足等待。 “会不会耽误你们啊?”见路指挥还带着几个兵卒,沈知澜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至于,今日我的差事就是巡逻,停一停不打紧。”路指挥温言道,“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沈知澜连忙问起来,“不知道双喜班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还好,前些日子戏班遭了贼,把道具和银钱偷了一些,班主还到衙门里报了案,只可惜小偷不好抓,班主只能自认倒霉。又把戏班停业整顿,重新购买道具,再过个七八日就能重新开张。”路指挥说。 双喜班都没事,估计赛西施也该没事了,这下沈知澜终于能安心。 听到有人在喊路指挥的名字,沈知澜连忙放行,路指挥略略点头,迈步回归队伍。 天气渐热,桃李飘香,应季的蔬菜水果渐渐丰盛起来,只要去菜市场花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堆新鲜又便宜的水果。 杜珍娘现在就买了两筐桃子,打算做成盐津桃干,再赠给邻居友人。这纯天然的蜜饯果干极受欢迎,去年杜珍娘做了一点放在家中待客,凡是吃过的都赞不绝口,听到她又打算做,邻居们还有人抽出人口来帮忙洗果子切果子,动用家里的锅碗瓢盆。 沈知澜下学后本来正在帮忙去皮,刚削好一个桃子,一个人风一样卷起来,嘴上说着,“成了,成了!”说着还过来拉沈知澜手臂。 沈知澜忙松开桃子,抬眼一看是沈岩叔叔,问他到底怎么了。 沈岩喜色外溢,又带着几分得意说,“有好消息告诉你,走,进去说。” 好东西当然不能拿出来到处讲,不然就不稀罕了,沈岩一路都捂的结实,现在他说的“好消息”还放在盒子里。 他们二人进屋,帮忙洗果子的妇人这才悄声问:“左宗人大人怎么来了?还这么,这么亲热?”乖乖,平时他们送厚礼也未必能见到左宗人,今天居然能看到他主动来别人家! 不免诧异。 杜珍娘笑了笑,“我家孩子平时爱玩爱闹,估计是有什么玩乐的事情找他说说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其余人却羡慕不已。自己孩子也爱玩闹,怎么就没干出点名堂来呢? 真是只有眼红的份。 沈知澜跟着沈岩一起进了书房,沈岩这才小心揭开盒子,“当当,瞧,刚摘下来的嫁接果子!” 木匣里放着三颗红润又饱满的果子,表皮光滑,果实也比一般的李子大,瞧着水嫩喜人,还有一股淡淡果香。 沈岩喜不自胜,“今年嫁接的果树,就长了一点果子,我挑了最好的几颗送过来,看看这是你说的桃形李和杏李吗” 沈知澜就看过图片视频里的桃形李,哪儿知道像不像?此刻也只好冒充内行,“有七八分相似,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我还没尝过,就等着跟你一起尝。”沈岩掏出一柄小银刀,把果子一分为二,新鲜果子越发诱人。 沈岩也做好果子味道不佳的准备,没想到意外的好吃,桃肉软甜,李肉清脆,各有各的好处,可是嫁接后的果子,综合两种果子的优势,摒除它们的劣势,融合的非常完美,甜脆甜脆的。 他的手又伸向盒里准备拿第二个,跟沈知澜的手碰上。 沈知澜馋的流口水,却不得不停下,“一共才多少个果子,算了,等明年大规模种植了再吃。” “嗯,等明年再吃。”沈岩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哭晕。 不过新品种的果子关系到他的前程,忍一忍算了,还要交给朝廷和诸位大臣,好做为实例啊。 沈岩确定好果子口感和味道上佳后,马不停蹄准备上交给国家。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痛心疾首感叹家门不幸。 这话题几位丞相可没法接,只能“啊对对对”。 皇帝感叹着:“前有英王侵占民田,后有寿安长公主仗势凌人,这还是能看到的,没看见的不知道又有多少,也不清楚会有多少百姓受害。” 这点也是大家族最常见的,树大根深站的稳,在此之余难免会有一点枯枝败叶,害虫肆虐。 冯相不自在的摸摸胡子。 楚相盯着书房柱子的花纹。 展相看着脚下大理石的花纹,似乎能够看出花儿来。 唯有韩相抬头挺胸,怡然不惧。 笑死,韩家三代贫农,耕读为生,家里全是穷亲戚,韩相还把族人管的特别严格,根本没有狗仗人势的亲戚,提到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怕。 提到宗亲们,宗令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说:“树大生枯枝,人多有瑕疵,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只要皇上圣明烛照,恩德感化,想必他们也不敢再犯的。” “谈何容易啊,在京城的宗亲还好,远在封地的藩王宗室难道也管得住?”皇帝淡淡的说,“宗亲们享受国之供养,却不肯为国分忧,实在让朕为难。” 这也是四位丞相为难的事,遇到宗亲犯案,难以把握其中尺度,轻不得重不得。 气氛正凝滞时,突然听到宗人府的左宗人求见,皇帝摆手,“让他进来罢。” 宗令有些担心自家的傻儿子撞枪口上,但又不好提醒,只能巴巴看着。 沈岩在这种气氛里,兴冲冲端着盒子进来,见到四位丞相都在,更觉得运气上佳,连再去通禀都省了。 第142章 沈岩双手捧着匣子,“皇上幸不辱命,嫁接果树的果子已经成熟了!” 皇帝分出一缕注意力到沈岩身上,“喔?” 事实上他早忘了什么果子。 但沈岩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眼见四位丞相都在,便洋洋散散说了出来,年初时有人提议着想要造出新品种的果树,当时就试着种了一批,因为用的是成熟果树的枝条,稀稀拉拉也结了几十枚果子,味道上佳,故而特意呈上。 冯相最先伸出脑袋来,“让臣看看。” 装着果子的盒子在他们之间传递,四人意外发现,还真是一种没见过的果子,既像桃又像李。 盒子最后传到皇帝手里,见他们都好奇味道,皇帝索性命人切了两枚,分而食之。 鲜甜的味道征服了众人味蕾,管着钱袋子的冯相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想到,该怎么利用这种新品种的果子,狠狠捞他一笔。 京城贵族众多,不就是喜欢吃个新鲜吗?如果这种“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果子大卖特卖,就算要价高昂,照样有人买单,这还不赚翻? 皇帝也跟着尝了尝,的确新鲜有趣,对着沈岩更加和颜悦色,“爱卿辛苦了,想必在其中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吧?” “为国效力,并不辛苦。”沈岩连忙顺着说。 宗令见儿子得了好脸,不由感叹真是傻人有傻福,儿子刚巧这会儿撞上来献宝,岂不是显得宗亲中尚有英才在吗?简直给皇帝长脸,谁能不高兴? 高兴之余,皇帝一边命人去沈岩名下的果园亲自验看,一边跟四位丞相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果子。 沈岩狠狠心,“请皇上给这些果子赐名!它们是新品种,尚未定下名字。”一旦被命名,这个名字会跟随着一直流传到后世,千载流传,比史书还要更持久。 让出这个机会,让沈岩无比心痛。 果然皇帝龙颜大悦,认真看了两种果子,“就叫福果和寿果罢,简单好记,朗朗上口。” 韩相轻轻拍了一把龙屁,又问到:“那这福果跟寿果该怎么处理?是否安排人大规模种植?” “自然是要的,这样鲜甜的口感想必很多人会喜欢,而且又新鲜,不知道耐不耐放?” “看果皮挺厚,至少应该能放个七八天吧?” “果树需要两三年才结果,还是需要尽快布局再好。” 几位丞相难免遗憾,东西虽好,但资金回收太慢,不能马上见到好处。 沈岩颤颤巍巍举起手,“臣也有个念头,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大人们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说。” 得到允许,沈岩便把他跟沈知澜之前商量过的计划二提了出来,“臣觉得,与其售卖鲜果,不如售卖种植的技术……将怎么种植福果和寿果的法子售卖出去,想必有的是商户愿意购买,卖一种五万两,两种八万两。” 这要是卖个二十户,岂不是立刻进账一百多万?谁都会算这笔账,冯相登时用炽热的眼神盯着沈岩,让他继续说下去。 沈岩继续说道,“而且怎么卖也有讲究,不能一窝蜂的全卖给一个城的人,到时候种出来的福果寿果也就不稀罕了。一个州城只卖给一户,保证他们独家,这样对方掏钱才心甘情愿。” 妙啊!冯相赞叹不已,这要是传出去消息,想要竞争“独家种植权”的商户,还不把沈岩的门槛踩烂? “沈大人妙计啊!”冯相激动之下握住沈岩的手,“国库如今空虚,沈大人这招给国库注入了活水啊!” 沈岩谦虚:“也不光是我,宗室子弟也出了主意,我们都盼着大焱强盛呐!” 别管是不是马屁,总之听了舒服,皇帝便命冯相跟沈岩一起管着此事,把“种植权”卖出去。 冯相双目炙热,下朝后拉着沈岩说个不停,沈岩先前哪儿接触过这么多跟钱财有关的事?很快就被问了个干净,不免就把沈知澜带了出来。 沈知澜早就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些新东西,头茬的果子永远最鲜,不趁机买个高价简直对不起自己,所以跟沈岩商量好,先进献,如果皇帝心情好,再提出卖方子,如果大臣觉得定价高,他还可以赠送给果子贴字等等后续招数,保准赚的盆满钵满。 没想到才提了一招,就全票通过。 第80章 卖福寿双果种植权这事不好让沈岩亲自出面,自有管事们到处联络沟通,去寻找有意的商家。 沈知澜原先还担心这计划不顺利,因为“独家种植权”的重点是要落在独家上,京城附近的商户好找,其余地方的可不好找,而找不到,也少了几分热闹。 谁知道那管事神通广大,区区几日里,竟然凑到十来家商户,都想着要去争夺经营权。 原来很多商户虽然大本营遍布全国,但在京城总会留些能做主的管事,一听到有被皇帝亲口称赞过的果子出售,闻着味就找来了。 为了让商户们买的心甘情愿,管事也做足噱头,把人请到现场,只见绿荫处处,鸟语花香,而中间,还有一小片果林。 管事早让人把果树围了起来,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果树的模样。管事又当着他们的面,摘下一枚果子,并且在他们手中传递。 商户们来自天南海北,也算见多识广,竟也没见过这样的果子,不由得心中一动。 人无我有,就是做生意最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懂。 第143章 商家见他们都心动了,这才慢悠悠拿出小银刀把果子剖开,“诸位见谅,今年福果的产量有限,一共也只得几十枚,每一枚都是有主的,我还是磨了许久,这才磨来一枚,好给大伙儿尝个味道,免得你们不相信。” 他把果子分成四份,估计也就一口的量,示意商户们选出四个人来品尝。 商户们互相对视,终于选出四个颇有威望的,让他们作为代表品尝福果。 四人接过这小半片果子,虔诚放进嘴里,慢慢咂摸着味道。鲜,甜,汁水丰厚,味道的确出奇的好,既有桃子的香,又有李子的脆,无怪乎被称为福果。 从四人的表情里就能瞧出,他们对果子多满意,也有多看好这个市场。 这下子,销售“独家种植权”的事情非常顺利,八万两,商户压根不带还价的,甚至有两户同出一城的商户为了抢种植权,差点打起来。 王府管事倒是想大小通吃,奈何想起沈岩的叮嘱,只能忍痛拒绝:“物以稀为贵,我家主人说过种植权一旦售出,绝不在同一区域内再次销售,也是为了保障各位的权益,所以,下次吧,下次一定优先找你。” 竞价落败的那一户只得失望的松开手。 管事领他们去交定金和领凭证,到时候可以拿凭证交全款,并且管事还会派出专业农户告*诉他们,怎么能种出福果寿果来。 凭证是块小木牌,上面还备注了甲第多少号独家种植权的字样,显得正式又合规,格外让人安心。 商户们拿着牌子,去调动各自的现银。 消息传出去,绘声绘色传的到处都是,得到消息但是将信将疑的商户都悔青肠子,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硬生生错过了,岂不是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挣钱吗? 心痛。 沈岩一边命老农学习嫁接技巧,一边命人清点银子,看到数量时差点笑歪了嘴。 福果寿果打包价是八万两,一共有十六户商人交了钱,一共就是一百二十八万两,这招财的速度,比挖银矿还快啊! 搂着这些凭证,沈岩不免畅想,“这要是再多添几户商家,岂不是还要再翻个倍吗?” 十六户商家,甚至没占到全大焱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商户多让人眼馋。 沈知澜拦住了他,“岩叔叔这可不行,如果种植户太多,那可就不稀罕了。再者,咱们当初也是通知过消息的,是他们自己不来,怪不着我们。要是提供二次机会,前面爽快交银子的商户,下回可就没那么好骗……咳咳,爽快了。” “长了教训,下次再有什么机会,他们才会积极响应。” “倒也是这个道理。”沈岩瞬间领悟,“还是咱澜哥儿聪明,新脑子就是转得快。” 跟沈知澜混的久了,他偶尔也会冒出几句俏皮话。 沈知澜自我调侃,这可不是新脑子,而是组装机,新显卡配置旧机上。 不管如何,售卖种植权这事完美解决,沈岩把银子一分不少的交到皇帝手里,由他分配。 一百多万两呢,能干好多大事,不论是添置兵器还是修筑堤坝,挖掘水渠,也能顶上大用。 四位丞相虎视眈眈,都准备把这笔银子争取到自己管辖的范围内。 而这一日的大朝会上,在内侍宣布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有一御史突然站了出来,弹劾沈岩违背祖制经商,与民争利。 被点名的沈岩一脸迷茫,啊这?他咋了? 御史还在滔滔不绝,引经据典的指责沈岩身为郡王世子,享受着天家富贵,却为了蝇头小利跟百姓争利赚取钱财,其心可诛云云。沈岩好几次想要张口辩驳,都被此人怼了回去。 出售种植权时,管事背后是谁也没有遮掩,毕竟果树就种在沈岩家的养鸡场内,旁边的百姓一问就知道。 只是出于没成功前暂时不透露消息的原则,除开当事人和四位丞相,并没有通报给其余人。 这就尴尬了嘛。 皇帝身在御座上,微微眯起眼睛,是谁背后捣乱?或者想搅混水? 总不能让人忙前忙后,还要挨骂,冯相主动挺身而出,解释道:“此事左宗人早就通报上来,是他命人研究出了相关技术,又敬献给皇上,所得收益也全都上缴国库,一文不少,此刻正放在户部清点。苗御史只怕是听信流言,误会了。” 冯相没说的更难听,但那位御史掩着通红的面颊,退了下去。 皇帝突然哀叹一声,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前些日子英王和寿安长公主的事情,想必各位爱卿也听说过了,朕格外痛心,血脉同源同宗,朕也希望各位宗亲能够安稳度日,并且为国效力,不论是著书立传,还是耕地养殖,都能发挥出作用。” “左宗人便带了一个好头,悉心研究出新品种的果树,替国库赚回一笔银两,堪称范本。” 沈岩立刻挺直腰板,听听,夸他呢。 “开国迄今一百多年,时移世易,先祖虽然立下规矩,但未必适用于现在,朕想着,有些规矩可能也要适时变一变了。”皇帝偏在这时住了口,没说到底该怎么变,就宣布退朝。 皇帝还在时朝臣还能保持沉默,等他一走,朝臣立刻炸开了锅。人人都盯着自己的盟友,想讨论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受影响最深的,还是几位亲王,应王褚王和恒王眼睛都要瞪出火来。 第144章 什么意思?宗亲的绳索要松开了吗? 亲王郡王们享受着超品俸禄,地位超然,但身上并没有实职只有虚衔,只有皇帝给他们任命,他们才能沾一沾权利的边。 应王心里清楚皇帝是决计不肯松开对他们管束的,偏偏又忍不住抱着幻想,只要松开一点口子,没准呢?有一点缝隙,那就有漏洞可钻啊。 而朝廷官员更多是担忧,宗亲们不作而食,还自带跟皇室攀亲戚的利器,如果让他们再担任官职,岂不是飞扬跋扈,趾高气昂吗? 越想越是担心,已经有人连夜开始写奏折抒发对此事的看法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宗学,宗学学生本就对这些事情敏感,此刻更是议论纷纷。 下学回家时,沈潭便悄悄问起沈知澜的想法,沈知澜想了想,“其实对宗亲来说也是好事,许多人恐怕还是想出来扑腾试试吧!” 虽然能拿到固定工资,但这工资日渐贬值,买油不香买醋不酸的,也闹心。 沈潭跟着点头,“要是可以,我也想试试,学了一身本事,我就是去养鸡鸭也能赚到银子。” “就是,别担心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们还能饿到?”要是放开限制,沈知澜不知道有多少主意等着实施,简直如鱼得水,巴不得。 宗亲朝臣们纷纷上书,发表自己对此事的看法,包括封地里京城近的听到消息,也会上书,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皇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最初焱太祖定下的宗室荣养制度,本心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安享富贵,不论怎么样都有一口饭吃。但开国一百多年后,宗室人数逐渐增多,代代生育,就逐渐繁衍出一系列的问题。 对外,荣养宗室是一笔非常大的费用,差不多占据一城赋税的三分之一,还有藩王欺男霸女,干涉司法等问题,当地长官对十分棘手,管又管不了,不管又不行,头都大了。 对内,亲王自然享受着最好待遇,一桌酒席足够一户人两年的嚼用,而闲散宗室受制于条例,禄米贬值,晚发,攀比和撑面子等等问题,靠借贷生活,也难。 现在要解决这个,牵一发动全身,很难处理又不得不处理。 皇帝是从天书上发现这个问题的,看完后不得不说,不处理早晚会拖出更大的问题。 但具体该怎么解决,他还没头绪。这倒霉的天书只简单描述了,某日沈知澜跟丞相闲聊,说起解决宗室问题有上中下三策,并且现场挥毫写了一篇《宗室论》,让丞相大赞妙计,轻松解决此问。 可是这天书偏不肯显示这篇策论的具体内容,勾的皇帝心头痒痒,偏还看不见。 第81章 吊人胃口! 皇帝暗中腹诽,又拿天书没法子,要是天书能够随心所欲显示,他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等等! 天书虽然不肯显示,但正主还在啊,没准正主心里早有腹案呢,试试,试试又不会亏本。 皇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路大人!” 沈知澜下学后,又看到路指挥正在集市上巡逻,颇受欢迎。 路指挥长着一副典型的武人身板,个高肩宽胳膊有力,浓眉大眼眉清眸正,一副最佳女婿模板。周围的小贩都在拼命把自家产的蔬菜瓜果塞到他手里,奈何路指挥统统婉拒,小贩们又悄悄的塞到巡逻兵卒的手里,兵卒们碍于自家长官的面子,也不好收,连忙跑开了。 沈知澜笑吟吟看着这副画面,看来路指挥很受欢迎嘛。 路指挥颇为无奈的说,“沈小哥,难得碰见,请你吃糖葫芦,去不去?” “去啊,有的吃为什么不去?”沈知澜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的糖葫芦都是纯天然没有加化学成分的,吃着甜脆甜脆的,沈知澜一口一个,很快就啃了一半,他见路指挥还是满面纠结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主动提道:“路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啊?可以跟我聊聊,就算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安慰两句还是可以的。” 就别老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啦! 路指挥松开眉头,带着几分无奈,“真是瞒不过你,我是在考虑该怎么对待我这些手下。” 沈知澜看着外头那几个兢兢业业巡逻的兵卒,一边咬山楂一边含糊问,“他们咋了?看着做事挺认真的。” “也不是人人都这么认真的,有人做事认真仔细,也有人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这就算了,还有人偷奸耍滑,趁着巡逻时占人便宜,还闹到兵马司里,让人头疼。”路指挥扶着脑袋,“但招这些兵卒也不容易,真遇到危险时,是需要他们拿命去拼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知澜恍然大悟,“这事其实也简单,但我先问个问题,你能管这些兵卒的月例银子和升迁吗?” “虽然管不住,但路某也能说的上话。” 沈知澜想起来,这位大人的爹是路刚,他默默把山楂咽下,“那就好办多了,给所有兵卒都评绩效!” 让他们被绩效的恐惧统治吧,阿门。 沈知澜仔细跟路指挥解释绩效的意思,“每个月拿固定月例,不能提升兵卒的积极性,反正干多干少都拿这么多,干嘛要努力呢?而有了绩效评定,至少能减少他们混日子的可能性。所有人有一个固定月例,唔,就是现在月例的七成吧,再低不能满足生活所需,然后三个月评定一次绩效。” 第145章 沈知澜一边说一边结合古代的实际情况来改良,一月一评对他们来说,太耗费时间。 “绩效评定为下等的,只拿原先的七成。评定为中等的,固定的七成加绩效的三成,等于不变,而评为上等的,可以拿到固定的七成和绩效的六成。” 为了增强气势,沈知澜想用手比划一个六,等等,六怎么比划来着? 在他埋头思考六怎么比时,路指挥眼睛越来越亮,爆发出精光来。 妙,妙计啊!不仅没有多耗费一分月例,还让所有兵卒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去争取那个“上等”,而作为上官,他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就行。 “然后呢,还有后续的措施。有时候人不光需要银子,更需要荣誉和称赞,成天干着苦活累活,外人看不到长官也看不到,有个什么劲儿?除开绩效外,还需要额外的奖励,不需多,一二百文,五十文都行,定做几张奖状,上写某某兵卒是本季度的优秀员工,特此奖励。以后再有职位升迁,奖状也是一个考虑指标。公开公正清晰明了,长此下去,谁都知道路指挥眼睛不揉沙子,只要有真材实料就能晋升。” 沈知澜叭叭说完,终于咬完最后一个山楂,得意洋洋的说,“我这主意出的怎么样?” 路指挥郑重点头,“非常好,简直不能更好。” 其实还有更多怎么考核,怎么设置规则的想法,沈知澜遗憾的想,不过目前看起来路大人暂且用不上,他就不多嘴啦。 他又补充一句,“我刚才说的就是纸上谈兵,瞎琢磨的,大人领会意图就行,细节该怎么改就怎么改,千万别反过来耽误了行事。” “我看大框架已经定好了,不需要多改动。”路指挥站起来,认真道谢。 沈知澜见那些兵卒离得远,好像没听见他们说话,于是狗狗祟祟靠近路指挥耳边,“但有件事还要求一求大人,您要是实施这个制度,千万别提是我说的啊!” “为什么?这主意不是挺好?” “兵卒们原先怎么做事都能拿到银子,骤然减少能不闹腾吗?一听这缺德主意是我出的,不敢找大人闹腾,还不找我麻烦吗?” 老板的狗腿子是要挨骂的!沈知澜可不想挨骂。 路指挥失笑,“行,我知道了。”却没说到底要不要保密。 听他这么说沈知澜也放心了,又敲诈了一串糖葫芦准备带给姐姐,路指挥不辞辛苦把人送到家门口才算完事。 目睹着沈家闹腾模样,路指挥微微一笑,递牌子进宫。 听他转述绩效论,皇帝也忍不住拍掌笑道,妙计,妙计!如果用这样的手段来应对宗室问题,岂不是主动权全在他手里?想要领禄米,就只能听他的。 皇帝甚至还无师自通了另外一个政策,结合他原本的设想,开始设置一场专门针对宗亲们的考试。 身负爵位的不用考,但血缘偏远的,年满十八岁以上的都要考,考核之后再来决定,禄米能领到多少。 皇帝宣布要对宗亲们进行考核,反而让诸位大臣松一口气,看起来皇帝心里有数,并不会轻易放开限制。 沈齐哭丧着脸回来了,一回家就抱着杜珍娘撒娇耍赖,哭唧唧的不高兴。 丈夫有心亲近,杜珍娘也不会扫兴,拿出对孩子们的态度,“怎么了?衙门里有人欺负你?” 沈齐哼哼唧唧,“他们哪儿敢啊,谁不知道我家孩子跟沈岩大人关系最好,欺负人之间也要掂量掂量。” 福果寿果的事还没结束,再不长眼的也要多想想。 但这成绩是孩子的啊,孩子又不用考试!沈齐想到这里真是悲从中来,“是皇上宣布,让我们这些宗亲全部参加考试!我都是三十多岁人了,还要重新把书本翻出来!” 杜珍娘勉强控制住嘴角的笑意,听沈齐细细分说。 沈齐碎碎念着,说起一个月后,宗亲们要组织一次考试,考试结果关系到禄米的升降,并且还有后续的措施。 沈齐自然是不缺这点银子的,他自己拿俸禄,有果脯蜜饯的分成,还有澜哥儿挣来的赏赐等等,早就存了一笔丰厚的银两,可他丢不起这人啊!要是考了一个下等,他都没脸出门跟人打招呼! 杜珍娘忍着笑,“那到底要考些什么呢?这总该问清楚吧?” “大概就是些四书五经,算数律例之类的。”沈齐没精打采,没信心极了,“要不然我去找岩兄弟走走关系?给我打个好的分数?” 杜珍娘无情打破他的幻想,“别让人家难做啊!京城里别的宗亲不比咱们跟沈岩大人更亲近?都一窝蜂去求情,大人又该怎么安排?还不如好好学起来,争取考的好点,到时候就是看在澜哥儿的面子上,他也会捞你一把。” 要是等级太低,捞都不好捞。 沈齐臊眉耷眼的,“好吧,我去把书本翻出来,学!”他恨恨的说。 他自从宗学毕业后就没怎么碰过书本,竟然还有重新学习的一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从此沈齐过上了白日当值,晚上回家挑灯夜战的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知澜:啊这,爹你好惨。 不过活到老学到老,多学点东西没坏处啊!娘还专门去集市上淘来两盏油灯,免得晚上光线不好,影响沈齐看书。 沈知澜很是欣慰,嗯,家里的学习氛围登时就浓厚起来了! 第146章 宗室考核属于国事,也属于家事,考题是宗令跟宗人府的几位长官,在皇帝授意下出的,最近宗令快忙坏了,蹲在书房里翻看书籍,拿捏题目的难易度。 宗令和沈岩两父子不需要跟着考试,但心里总归忍不住猜测皇帝的意图。 到底是打算整顿宗亲,还是不整顿啊? 宗令狠狠敲了一把儿子的头,“不管上面是怎么想的,总归都是好事!想要咱们家一直好好的存在下去,就少不得要把那些枯枝败叶都修理掉!他们占据了养分,不起作用还要败坏名声,丢了才是好事!” “我也没说不该嘛,就是看不懂到底要干嘛。”沈岩捂着脑袋,小声念叨着。 “看不懂也无所谓,听话就行了。”宗令哼哼着,“当年我的兄弟们,机智者有之,聪慧者有之,精明者亦有之,为什么最后是我继承了爵位?” 啊,为什么咧? “那就是我懂得,听话。”听聪明人的话,宗令意味深长的说着,脑子比不过别人,就选一个品行和脑子都过硬的人,听他指挥得了,总比自己瞎胡混强。 因为见证过兄弟相争,宗令打小就给自己嫡长子树立了独一无二的地位,其余子嗣难以争锋,也难免让他心思简单了些。 好在心思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他们家也有王爵,跟着上头走,少不了一碗饭吃的。 沈岩听着父亲传授生存智慧,虽然有些腹诽,面上还是乖乖说,我知道了。 题目很快出好了,再经过礼部的增减,第一届宗亲考试正式开始。 年满十八的宗亲都要参加,京城的,从各地聚集而来的都要参加,凑起来就有一百多人,普通的院子还放不下,临时借用贡院的一个小院子。 宗学放假,沈知澜专门去送爹考试,贡院门口还碰到不少同学。 送行的俱是青少,参考的反而是老壮,这场面颇有几分滑稽。 沈齐还在碎碎念着论语,沈知澜认真安慰他,“爹,进去考试就安心考,实在记不住的就尽量贴边写不要空着,考官也能给你一个人情分。” 这些全是他多年考试的经验总结,无比宝贵,一般人还不告诉他。 沈齐不由自主点头。 沈知澜又压低声音,“还有,咱家有那么多过硬的关系,别担心,肯定会让你过的。”说着比划了一个大字。 对啊!他家可是在皇帝沈大那儿挂过号的,担忧什么?沈齐豁然开朗,总算是安心了。 第82章 这场考试从早考到晚,在日落时分才堪堪结束。 出考场的沈齐嘴里吐魂,意识混沌,小声碎碎念着,任由杜珍娘把他搀扶回去,狠狠睡了一晚,这才恢复过精神来。 第二日的沈齐说,“已经尽力了,考的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 听着话音,好像考的不怎么样啊? 沈齐点头,“问的太杂,好多题都答不上来。”不光四书五经,米价谷价,律例算学都问了,他在考场上绞尽脑汁费心费神,感觉这辈子的胡说八道份额都用完了。 “不管怎么样,考完就行。没准还有下回呢!”杜珍娘安慰他,考都考完了,再去忧虑也是无用,还不如收拾好心情,等着下一次考试翻盘。 也只能这样,沈齐整理好心态,等着评卷结果。 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参加考试,评卷速度还挺快,三日后已经整理出名次,由宗令贴在宗人府的门口。 这可是丢人丢到老家了,沈齐不忍掩面,都不敢去看自己到底挂在多少名。 “爹!你在第四十名!”沈知澜可不理解他这种纠结,三两下挤到前排,看完名次又挤出来告诉爹。 “真哒?”沈齐一下来了劲头,冲到名单前排,果然看到自己大名挂在第一张撒金纸上,他喜出望外跑出来,“真的,我真在四十名!哈哈哈!” 这个名次虽说算不上好,但肯定能挤进中等,不丢面子,哈哈哈! 果然,有不少人目光投射到沈齐身上来回逡巡,暗含嫉妒,显然就在四十名之外。 沈齐一扫颓丧,意气风发,接受众人目光洗礼,又洋洋得意说,“走,回家去。” 原来他成绩也没那么差嘛,莫非他就是传说中过目不忘的小天才? 这种幻觉还没存在满十二个时辰,就被打破了。小道消息,对这次的成绩宗令大发雷霆,气的砸了两个官窑的瓷瓶,怒斥宗亲。 听说有人胡写一气,还有人交了白卷,甚至有人在场上睡着……相比之前,沈齐尽力写好写完整,哪怕质量不佳,也把他显了出来。 随后又传来消息,前四十名还要再考一次,这肯定不是坏事。 沈齐笑的猖狂,运气好了,挡都挡不住,随后投入新一轮备考去了,日日头悬梁锥刺股。 而那些考核落入下等的,听说要扣掉三成禄米,中等不变,上等可以加三成。 那些宗亲都炸了,出门都要捂着脸。他们不缺这点银子,但是缺这个面子,被人知道因为成绩不佳被扣了禄米,哪儿还能见人呢? 也不是没人想闹事,但人一凑到宗令面前,三言两语就被怼回来了。 被扣禄米,那是无能,这不是有人还赚到三成禄米吗?别人行,你怎么不行?再说了,又不是一直都扣三成,下次考试再赚回来不就行了? 闹事的人灰溜溜走了。 第147章 而辗转听到这消息的沈知澜:等会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上中下三等,还有扣除三成禄米。好哇,路指挥他泄密! 大坏蛋! 他在集市上蹲守三天,终于逮住巡逻的路指挥,怒瞪他。 路指挥老远就看到怒目而视的沈知澜,连连告饶。 “好啊,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说说看!” 路指挥想好该怎么解释,半真半假说,他那日听了沈知澜出的主意,正好跟上官商量该怎么执行时,就被来视察的皇帝听到了,皇帝觉得这主意好,让路指挥全说了,就依样画葫芦的学去用来处理宗室。 好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知澜垂头,“你没说是谁出的主意吧?” “那我哪儿敢隐瞒呐?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路指挥面生歉意,“这事是我不好……” “算了,你也不想的,难道还能让你抗旨不尊么?”沈知澜怏怏说,面对皇帝没人能反抗, 他也明白路指挥为难,“至少事后告诉我一声。” 他刚听到消息,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生怕路指挥遭殃。 沈知澜做好自我安慰,这才重新抬头。 路指挥本以为他会大吵大闹,没想到沈知澜更担忧自己的处境,不由得从心底冒出几分愧疚来,“我知道了,绝不会有下次。” 沈知澜并不介意亲朋好友有事瞒着他,每个人都有隐私和故事,也有不想告诉旁人的部分,只要没伤天害理,就没必要追根问底。只是一定要直白告诉他,这事不方便说,而不是瞒来瞒去,引出更大的祸患来。 见路指挥满面愧疚,沈知澜和缓了神色,“为了弥补我受到的心理伤害,你可是欠了我十串,不,二十串的糖葫芦!” 路指挥连连告饶,又讨价还价,这才把这茬混过去,二人和好如初。 五日后,第二次宗室考试开始,沈齐雄赳赳气昂昂进了考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他淡定多了,竭尽所能的考试,反正他肯定能拿到中等。 几天后成绩公布,给这四十个排好名次,宗令亲自宣布了考试成绩。 他着重念了前三的名字,“这三人,可以被选拔进宗人府,担任文书一职。” 话音刚落,众皆震惊。 宗人府是宗亲唯一能够任职的地方,身负爵位的瞧不上,其余人可太瞧得上了!只是宗人府进人需要层层手续,或者立下功劳,并且宗令同意才行,没想到这次,考个试就能进去了? 那三个幸运儿被天降的馅饼砸中,晕晕乎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宗令宣布完这个爆炸消息,就让这三个幸运儿做个登记,然后再去当差。 三人飘一样离开现场。 沈齐见到这样场景,羡慕之中又有几分庆幸,幸好自己早进了宗人府,不然恐怕还挤不进去了。 带着暗中的庆幸,沈齐回了家。 此事在宗亲中造成轩然大波,他们都在讨论,既然可以考进宗人府,别的地方呢?也能吗? 是不是有了别的出路,不用闲置? 还有,京城宗室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在封地,他们呢?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最近宗室们都紧着一层皮,生怕自己冒头被当了出头鸟,还有人开始苦读诗书,准备下次拔得头筹。 但总体来说,考试的效果不差,奖惩措施也得力,皇帝在朝会上主动提及,“最近宗室考核的事情,想来各位爱卿都该听说了罢?朕有意将此等措施推广到各封地,由当地藩王来考核诸位宗亲,约束宗亲品行,爱卿们觉得措施是否得当?” 管理宗亲既是国事,又是家事。皇帝有心做,又没触及到大臣们的利益,大臣们自然是赞同的,连说皇帝英明神武。 改革初见成效,皇帝心中大悦。 才一招就能看到效果,皇帝更好奇整篇的《宗室论》到底还有什么奇招妙想。澜哥儿能说出应对举措,可见他并不是成年后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日常亦有所得。 皇帝求才若渴,左右通过路行止的嘴过了明路,干脆宣召书写的人进宫一趟。 沈知澜听说皇帝宣他爹跟他进宫时都懵了,这突兀来一遭到底所为何事? 应该不是坏事吧? 惴惴不安的心情在见到皇帝后终于放松,皇帝穿着家常服色,旁边有宗令作陪,气氛瞧着很轻松。 行过礼后,皇帝允许他们抬头,沈知澜这才借机看了两眼,皇帝最近大约是案牍劳形,颇有疲态,看着倒是符合他知天命的年纪,再是如何保养,也有五张多了。 对着他,皇帝和颜悦色,也同样算是给宗令解释,前日他偶尔闲逛兵马司,听到兵马司指挥聊起怎么调动兵卒的积极性,就有了三等考核制。皇帝听后深觉有理,觉得能用在其余地方,正巧想要管理宗室,这才有了之前的考核。 宗令听完不自觉点头,“的确有用,这孩子聪慧啊!” 聪明和聪慧是有区别的,聪明的人或许能想到更立竿见影的方法,但聪慧的人会尽力让各方人都得到最佳结果。 夸了儿子,爹还巴巴望着,宗令又补充一句夸沈齐,“可见平日你教导有方,虎父无犬子啊!” 这下沈齐高兴了,翘起尾巴来,连连谦虚说都是孩子悟性好,自己没怎么教育。 第148章 有个乖儿子的宗令:…… 要是宗令知道凡尔赛是什么意思,一定说自己被狠狠凡到了。 场面话结束,宗令在皇帝眼神示意下,问起当日沈知澜到底是怎么跟路行止聊三等考核制的。 沈知澜觑了觑宗令的表情,先问了个问题,“回答这个问题,需不需要回避啊?” “回避什么?”宗令一时没懂。 “回避制度啊!官员们祖籍何处,不都不能去当地任职么?”沈知澜无奈道,他虽然缺少常识,却也知道这个制度,这找宗室问怎么管理宗室,哪有当了运动员又当裁判的道理? 宗令失笑,“你这孩子,做事倒是周全。” 皇帝也说:“在场都是一家人,不需外道,今日只是随便找小辈聊聊家常问问情况,算不上大事。” 沈知澜略略明白皇帝的性格,都说不用外道那他可当真了,复述一遍当日跟路指挥的对话。 他出的主意是针对路指挥兵马司的兵卒,自然是简单粗暴就好,省了管理成本,如果要针对闲散宗室的话,肯定要改良。像兵卒能辞职,宗室也能吗? 要是考核宗亲,就要把考试定禄米的制度制定的更完整,更人性化。 首先这个评判的标准不能僵化,需要考虑不同人群。有鉴于此,先把考核划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考试分数,占据五成。 第二部分,考察品德,平日为人处世,友爱亲邻,照顾老弱等等,也占五成。 “那你说的这个品德分,又有谁来评判?” “当地宗亲里年满六十岁以上的宿老中选出二十个,由他们匿名打分,再计算平均分。” 宗令低头琢磨着,这个好像真的可行?有人天生不擅长学习,如果品德出众的话,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最后是第三部分,特殊加分。谁救了人,出了好主意造出好东西,还有别的,都可以算作特殊加分,汇总到总成绩里,得出总分,再来综合结算上中下等,领取当年的禄米。” 三个分数,考虑到各方面情况,极力达到了平衡。 宗令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这制度多完善和实用,完全可以直接套用到各方各面,甚至是官员业绩考核里,兼具能力和品行,连例外都加了进去。 那是当然,沈知澜可是按照考编的标准去说这三等考核制,笔试加面试加特殊分,这还不实用? 他说的口干,一口气灌了水,见皇帝和宗令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又继续说:“皇上和宗令伯伯也晓得,有一部分宗亲其实关系跟皇室远了,偏还守着规矩,不能外出谋生,还要撑*着架子,日子过得艰难,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先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何解?” 停薪留职是特殊时代的特殊政策,当年红红火火繁荣昌盛的工厂国企,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渐渐落寞效益降低,拿着不能温饱的工资,船大还不好调头,由此衍生出这样的政策。工厂员工可以暂时离开,做生意或创业,停发工资保留职位,给自己扑腾一条新出路。如果扑腾后不满意,再重新回到工厂。 想过安稳日子的自然是大多数,但总有那么几个想要出去扑腾一番。要是让沈知澜自己选,他宁愿不要禄米,也愿意出去经商或者考科举,肯定比现在强。 皇帝听完沉默了,沈知澜看他没动静,就巴巴盯着他,等他发话。 宗令视线来回扫着,总觉得这两人很是亲近。 皇帝本在沉思,见室内一片沉默,笑着抬头,“怎么都不说话了?朕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臣听着也是,只是涉及到的人数众多,还需要细化。”宗令也跟着笑了笑,气氛登时一松。 他们二人都赞同,倒闹的沈知澜不好意思了,“这些都是我平时没事瞎琢磨的,未必就真管用,全是纸上谈兵。您两位的见识和阅历都超过我许多,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只当我在说胡话。” “那可未必,有些措施还是不错的。”宗令赞道,顶多就是细节需要增减,然后照搬都行。 沈齐见在场两位大佬都在思考,试探说了一句,“不是说聊家常吗?” 怎么感觉要当个正事办起来了? “是啊,聊家常嘛!”宗令回头看着日冕,“说着说着到了午时,皇上不介意臣蹭一顿廊下食吧?” 廊下食就是公务员餐,有时官员进宫办事来不及吃完,就会在宫里吃一顿。 皇帝挥手,“朕有这么小气么?让御膳房备一桌酒菜来!” 第83章 沈齐父子二人在皇宫内混到一桌国宴标准的席面,吃的高兴,酒酣耳热之际,沈齐免不了话多了起来,聊起曾经茂州的家常,宗令含笑听着并不打断,这场席面喝的非常宾主尽欢。 出宫时,沈齐还异常兴奋,说今日进宫,足够他出门吹三年牛。 沈知澜捂脸,爹该不会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套话了吧?刚才聊起家乡,宗令的话题一直都在问起宗亲们的日常生活,沈齐冷不丁说了好多。 好在问题不大,他说的全是实话,宗令的样子也没有生气。 喝酒会变大嘴巴!沈知澜决心以后坚决不碰酒水,保持清醒。 等到二人由小太监领着出宫,皇帝这才转向宗令问道,“王叔,今日听策您觉得能用上吗?” “自然能,他想的很周到,这么一套完整方法的确对管理那些宗亲有用,宗亲们至少有了忌惮,别一味的混吃混喝,作威作福。”还有宿老监督,三管齐下,不信管不住他们。 第149章 “但除此之外,还有身在封地的藩王……” 皇室不可能每年都派专人去管理闲散宗室给他们做考核,管理权势必会转移到藩王手中。 宗令深吸一口气,“等这套法子用好了用顺了,自然能照样用在藩王身上。”而这次,管理权就在皇室手中。 简单形容就是,闲散宗亲就是公司的普通员工,工资管理权捏在经理藩王手上,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得听经理的。而经理的管理权又捏在总经理手上,同样要听话。 从下到上,各行其是。 想要拿俸禄?可以,乖乖听话就是,有了严格的评判标准,想要加重惩罚也是师出有名。 “王叔也觉得不错,朕便放心了,此事还要要麻烦王叔,先挑几个封地施行上此制度,看是否合用。” 宗令点头称是,想想今日皇帝跟沈齐父子的熟稔,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看出他的困惑,笑了笑,“当初朕去巡视祖地时在茂州停留,多见了几次沈齐父子,觉得这孩子格外聪慧,年龄虽小但 脑筋灵活,常有出人意料之语,所以才带回京城的,王叔觉得呢?” 宗令不觉点头,“的确如此,臣也接触过几次这孩子,觉得他很有几分聪颖,可见是祖宗庇佑,生出这么个好孩子来。” 皇帝嘴角一歪,险些失笑,随即又正了正神色,“的确,既然是自家后辈,多多看顾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年纪还小,朕必是要委以重任的。同样的,聪明的小孩没定性,容易走了弯路,还请王叔平日多多照着,引导他向善。” “那是当然,他又是小辈,做长辈的不能白让人叫不是?”哪怕血缘远了,也是同姓同宗,宗令觉得自己明白皇帝的意图,后辈有出色的他自然愿意扶持。 皇帝是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口,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反而很期待王叔发现真相时的惊讶。 宗室考核后,宗令又常常召见诸位宗亲入府谈话,问起他们的日常生活。宗亲们不敢怠慢,都照实的说。有爵位的锦衣玉食,没爵位的混个温饱。收集到足够范本后,宗令就把润色过的三等考核制和停薪留职的建议上书给皇帝,请求管辖宗室。 皇帝拿到朝会上议论修改,完善细节后,欣然通过,并把这个考核制度抄送给各地藩王,命他们依样考核宗室子弟。 藩王们觉得这个政策虽麻烦但管用,照样实施下去,而有些心思缜密的人难免猜到,莫非皇帝有心要整顿藩王了?惴惴不安中。 至于同时被颁布的停薪留职,蛤?会有人这么傻么?旱涝保收的禄米不要,非要折腾着出去扑腾两圈?要知道一百石的禄米,跟外头六七品的小官持平,瞎混一年还未必能拿到这么多银子哩! 多数人不理解这个政策,但总有人想要试一试,比如同住黄铜胡同,人缘颇好的沈峰。 沈峰家中人口众多,有六七个孩子,怪不得他心动。 沈峰觉得,自个要是能够当官或经商,凭着自己能耐早就赚到盆满钵满,怎么会甘心守着这点子禄米?再说了,折腾失败了还能回来,无后顾之忧,干嘛不试呢? 他竟然成了第一个主动去说要停下禄米,打算去经商的人。 “我打算去贩布。”沈峰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我们苗州别的没有,棉布可是一绝啊!挨着松江,人手和棉花都齐全,花样繁多价格低廉,只要把棉布送到京城来,直接就是两三倍的赚头。”刚开始规模不用太大,家里人一起装个几车就好,等到路子走熟了,直接开个布庄也行,沈峰越说越是兴奋,描绘起美好蓝图来。 沈齐听着心头微微一动,别人家附近有特产,他们也有啊。 有人问道:“要是亏本了怎么办?” “棉布这东西,衣食住行之首,就是放坏了也可以折价出售,能亏多少?能饿上几顿,还能不穿衣服吗?”沈峰潇洒一笑, “亏了,大不了就节衣缩食几年,万一成了,可就给后代攒下基业了。” 禄米虽好,也是要养一家人的,而沈峰家中节衣缩食过的艰难。 沈峰带了头后,的确有不少人跟着心动,有人托底唉,干嘛不试呢? 沈齐自然是其中之一,尤其是自家家底还算厚实,他本身还能赚一份月例,怎么也饿不着。 “要不然,咱们就把禄米暂时辞了?”沈齐越想越觉得可行,他们又不是赚不来银子,何必白白担着名头呢? “要我说,肯定是早辞早好,咱们家如果开铺子,只怕早就赚到一套宅院了。”沈知汝说,“去年二舅还来送过分红,只是单做那几样果脯,就赚了七八十两咧!”放开产量能赚多少? 而且京城人口味挑也舍得花钱,喜欢做什么果脯拼盘,如果加上之前弟弟画的旋转果脯盒子,一套出售,这还不赚翻? 杜珍娘也同意,沈知澜更没意见,全票通过后,沈齐便给杜二舅写了信,让他秋收时带着多带几个人过来,开果脯摊子试试。 提到杜二舅沈知澜便想起周朗表哥,当初他要结庐守孝,他们也就没有强求,如今孝期已过,又有什么新的打算?要是他想,就可以带到京城来寻个好的拳脚师傅,免得耽误他的天赋。 说到周朗,难免想起沈潭的父亲沈斌,当初摔断了腿就没能来京城,听说后来骨折养好了,却留下一瘸一拐的后遗症,沈斌羞于见人,成天在家指天骂地,偏还写信来,问沈潭要银子。 第150章 沈潭还要照顾弟妹,哪儿还能腾出银子来?还要倒找家里要银子。沈潭娘听到这消息,狠狠跟沈斌吵了一架,断了他的伙食,沈斌这才消停了。 沈潭娘又写信让沈潭好好在京城待着,学个本事谋个前程,胡混几年都行,再过几年沈潭成人,就不受钳制了。 想到沈潭,沈知澜不由得出神,完全忽视了沈齐在他面前挥舞的手掌。 “回神,回神!”沈齐把人喊回神了,这才道,宗令让他去一趟,沈齐美滋滋说,多半是为了献策的事,宗令要赏点什么才行。 不过家里也不缺银两使,沈知澜对此兴趣缺缺。 他到了宗令的王府,头一次进了王府的正书房,之间上面挂满了名家字画,博古架摆满古董花瓶,奇珍异宝,不一而足,全是他没见过的。 而正坐中央的宗令和颜悦色,那语气,比对待亲儿子沈岩还要更亲热。 嗯? 宗令让他先坐在下首,这才说起,“上回献策,朝廷采纳。你对朝廷有功,更对宗室有功,有功自然该赏,本王想问问你,想要点什么恩典?” 沈知澜略迟疑。 宗令心想果然还是小孩,七情上面,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带了出来,更放缓了语气,“你先说说,凡是本王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这个恩典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么?”沈知澜小心问。 “唔,这也需要你先说出来,我才能判断。” “那我就说了,如果让您难做,只当我没说过。先前我跟同窗们一起去过百珍园,里面有许多奇珍异兽百花香草,去过一次迄今难忘,能不能让我跟堂兄出入百珍园,看看百珍园的农官平时怎么养马养花啊?” 沈知澜是真好奇,那回撞见新品种的骏马,只看过没摸过,沈潭更是挂在嘴边,念叨了一个月,让他印象深刻。 他跟何三当初也聊过天,颇为投契。 宗令还以为他要金要银,没想到要这个,反而为难。 随意进出百珍园?这算什么赏赐?也要轻了些,但凡是亲王郡王的后嗣,只要递了帖子就能随意进出。 沈知澜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让人为难,连说算了算了。 宗令心生怜惜,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生怕为难了别人,他笑道:“我是觉得这赏赐太轻了,琢磨怎么加一加,百珍园虽然配置了农官,但依然属于皇家园林的范畴,要不是你年纪小,便是给你封个农官做做都可以的。何况你只是要随意进出的权利?当然没问题。” “我年纪小,我堂兄不小,他已经年满十三,快能顶上大人了。”生怕拉下了沈潭,沈知澜忙给沈潭拉技能分,沈潭在养殖种植这块,实在点满了技能点,属于扔块木头给他都能活的程度。 “既然如此,这事我就做主了,给你们挂个九品农官的虚衔,让你们可以随意出入百珍园和其他皇家园林。”宗令拍板,“就这么说定了。” 孩子不就是想去玩嘛,玩! 沈知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连连谢恩,打算等腰牌做好,告诉沈潭这个惊喜。 第84章 沈知澜很快拿到了腰牌,巴掌大小实木雕刻,还嵌刻了一圈银丝,标注了持牌人的姓名和职位,背面雕刻了一圈稻穗纹样,好看且大方。 沈知澜正要多看几眼,发现沈潭又回来了,忙把腰牌往书包里一揣,藏了起来。 异样动作自然瞒不过沈潭的眼睛,他故意往书包里瞄,“藏什么呢?” “秘密!”沈知澜粲然一笑,“等下学再告诉你。” 沈潭心想,哟,还有小秘密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他也不去故意扫兴,做出十分好奇的模样,缠着磨着想要探听,他越是这样,沈知澜越是藏得起劲,一整天下来换了三个地方藏愣是没被发现,也是小孩们独有的乐趣了。 到了下学,沈知澜这才偷偷把腰牌藏在背后,对着沈潭说,“诺,你先闭眼,伸出手。” 沈潭顺从闭上眼睛,感觉到有什么木头块放到了手心,还带着木头的天然清香。 “现在可以睁开了。” 沈潭迫不及待睁开,就看到一块浅棕色的木牌,上面刻着百珍园行走,沈潭的字样。 他一愣,“这是何物?” “腰牌啊!”见他还是不解,沈知澜解释说,“我找宗令大人求到的腰牌,以后我们但凡想要进出百珍园和别的园林,只要拿腰牌出来就好了。” 想进就进,没人阻拦。 “不是,我知道这是腰牌。”沈潭嗓音发涩,艰难问道:“如果是想去百珍园,你有腰牌带着我出入就行了,干嘛还要替我求一份?” “啊?”沈知澜愣住,然后才说,“我忘了这茬了……” 他是真忘了,只觉得这跟买门票差不多,怎么能光给自己买,让堂兄蹭票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拿到了嘛,两块腰牌还能带更多的人一起进去逛逛,可比我一个人玩有趣多了。想想我在百珍园里看到孔雀开屏,想分享聊几句都没人,那多没趣!分享悲伤的话,悲伤会减半,分享快乐,快乐不是加倍吗?” 不分享给亲友,那不白看了吗!他说的理所当然。 沈潭握住腰牌,嘴笨的说不出好听的感激话,只觉得这辈子跟沈知澜便是最亲最贴心的兄弟了,比同胞兄弟更亲。 第151章 就算是亲兄弟也很难做到这个份儿上。 他高兴起来,沈知澜就撞了撞他的肩膀,神秘兮兮的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下个休沐日,我们就去百珍园玩玩?嗯,把韩子期带上,一块去才热闹。” “什么什么,你们要去百珍园?”沈葵只听到半句,立刻凑了过来,“我也要去!” “那就一起去,我们去看看百珍园的骏马,白孔雀,大乌龟!”沈知澜越想越乐,直接把百珍园当成小学生春游的动物园。 韩子期收到邀请后,一口答应,但隔了一天又无奈回信问,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他堂姐知道他能去百珍园玩,也想跟着去,韩子期拗不过他,只好厚着脸皮去信一问。 如果多带个把人的话,问题倒也不大,沈知澜回信同意。 到了休沐日,他们几个人搭乘着沈葵准备的马车,准备一起去百珍园。 他们一齐点算今日准备的东西,玩具干粮零嘴和其他必备物资,在出城的路口上等着。 到了约定时辰,街道上就驶来一辆马车,上面刻着韩家的徽记,韩子期隔的老远就把头伸出来,使劲挥手。 等马车停稳,他更是直接跳了下来,窜到这边马车上来,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能出门了!” “不会吧?家里不让你出门吗?” “那你在家都干什么啊?” “子期,先把你堂姐带过来,别扔人家一个。” 韩子期这才反应过来,重新跳回来,带着个大约十岁的女孩过来,还有女孩的奶嬷嬷,好照顾他们。 韩子期介绍着:“这是我的堂姐韩徽宜,这是沈葵沈潭和沈知澜。” “合称三沈。”沈知澜没忍住接了一句。 沈葵拍掌笑道,“这名字好,一听就响亮还好记!” “好了好了,别吓着人家。”沈潭作为年纪最长的,也经常活跃气氛,“先说说我们今天怎么安排的。” “就是游玩攻略。”沈知澜顺势展开一张纸片,“我问过百珍园的布局,先从正门进出,然后一直朝着左边走,途径了百花园和百草园,珍兽园,然后又很大一片空地,可以坐下休息吃点东西,再逛逛荷塘,这个时节荷花开的正茂盛,还能看到农官们种的新良种,最后出院子,完美!” 每个地方都看到了,还不走回头路,可是他想了许久才安排好的游玩攻略。 这张简易地图在每个人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沈知澜手上,“好,出发!” 他还提前准备了哨子和小红旗,十足的导游范,这才是一趟完美旅行。 很快到了百珍园,门口守卫见到二人的腰牌后还多看了两眼,原来这就是新上任的农官?!年纪好小。 沈知澜可顾不上别人的眼神,上次跟恒王世孙过来,恰如公司团建,不是加班胜是加班,跟亲友一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游玩,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况且还有腰牌做底气,沈潭终于看到他梦寐以求的新种骏马,果真神骏非凡,打眼一瞧就知道跟旁的马生的不同。 听说是本地良马跟域外良马的混合,才混合出这样的良马,沈潭听的津津有味,恨不得亲自上手试一试。 有腰牌在,养马人倒是热情邀请他可以骑上试试。 沈潭尽管心动,还是摇摇头,他连骑马都不会,还是洗洗睡吧。 “试试嘛,找匹性格温顺的小马试试,养马人牵着缰绳,走两圈还是可以的,对吧?”见他如此心动,沈知澜对着养马人询问到。 获得养马人的认可后,沈潭登时来了劲头,想要骑两圈。 沈葵和韩子期都想试,怕养马人照顾不过来,沈知澜让他们仨先溜达两圈,“我跟韩姐姐等第二批。” 韩徽宜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指着自己说,“我?” “韩姐姐担心骑不好吗?我们都是初学者,不会笑话谁的。”见她还犹豫,沈知澜祭出四大金句,“来都来了,试试呗!” 韩徽宜的奶嬷嬷拦住自家姑娘,“这不太好吧,姑娘怎么能学骑马呢?” “这有什么?不会的东西就可以学啊。”沈知澜奇怪的很,就是不会才学,这不是很正常? 旁边韩子期还在大呼小叫,“姐快来试试,真的很好玩!” “等你下来再喊,小心灌一肚子风。”沈知澜扯着嗓子喊,见他们仨越玩越高兴,恨不得当场拉下几个,让自己上去。 怪不得富二代烦心时会喜欢飙车,感情这么好玩,这么解压。 韩子期骑的两腿发酸这才肯下来,将小马牵到堂姐面前,“姐你试这匹马,性格特别好还跑的快。” 他坚持推荐,韩徽宜便试着靠近小马,小马吃了她喂的胡萝卜,摸头也不反抗,试着踩上马镫,翻身上了小马背。小马并不高,但坐在马背上俯瞰下方的感觉,着实不错。微微的风吹到脸上,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小马跑动时,身体也跟着晃动,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和掌控感。 骑马的感觉的确好。 沈知澜溜达了好几圈,这才恋恋不舍下马,还有更多的地方没逛呢。 “这简直是我见过最神骏的马,但是听说录马族的马还要更厉害,该是什么样儿啊?我简直想象不出来。”沈潭回忆着刚才见到的良种马,好奇心起。 “这人有高矮,马自然也有高矮,像我们见过的南人,就比北人要矮,北人体格也更健壮。录马族地处北方草原,吃的是牧草,饮的是泉水,成日撒欢的跑,肯定是越长越壮实。” 第152章 众人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样。 “不过也不是全对,还会有一种突变的情况,比如挑选出群马里的健壮头马,只跟最好的马配,饮用最好的食物,那一代代下去,不就越来越好了?” “那猫狗牛羊,也可以这样么?” “当然可以。” “蔬菜水果粮食?” “完全可以!” 沈知澜想想还半真半假的说,“我记得从哪本古书上看过,可以把好几种稻花混合,最后水稻的产量能够达到七八百斤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潭急了,“那古书在哪儿啊?” “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就记得这么一段。”沈知澜露出无辜的表情。 唉,要能找到这本书就好了,沈潭垂头丧气。 “以后要是能想起来,我会专门带给你的。”沈知澜只当提前埋个伏笔,下次拿出什么农书才不会引人侧目,在场的都是证人。 选育良种,说起来简单,只要把最好跟最好加起来,就能一加一大于二,问题是谁知道那就是最好的呢?还不是需要反反复复的试探,一回回失败,吸取教训,再重新尝试呢?或者撞了大运,意外发现最合适的材料。 而现在沈知澜只需要依样画葫芦,照做即可,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听说还有希望看见这样的农书,沈潭又重新鼓起精神来。 第85章 农书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休息好了,韩子期提议放风筝。 在城内没有这么大的空地,风筝飞的不高,在城外刚刚好,四野无人,又没有高大树木遮挡,放风筝刚好。 “我先来!”沈葵自告奋勇要第一个放,沈潭帮他牵着风筝的翅膀,沈葵跑了几圈,风筝乘着风力借势而起,一下子飞到空中,随风招展,五彩的羽翼在空气里划过圆润的弧度,一飘一荡,十分美丽。 凤凰是幻想中的生物,现在却像是活了过来,正在空中翱翔。 “真好看。”韩子期情不自禁赞道。 “你该当着葵哥儿的面夸,他请人定做这风筝等了半月,就想着一鸣惊人呐。”沈知澜说。 “怪不得,我就说这风筝怎么画的这么好看。”韩子期感叹道。 “再好看的风筝,也只能在空中飞上一小会,更多的时候还要被收在库房里,不见天日。”旁边的韩徽宜淡淡的说了一句,“一时的荣耀,也没什么意思。” 韩子期轻轻皱起眉头,面含担忧的回头,堂姐年龄还小就这么消极,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这叫厚积薄发,静待时机。平时顾惜本体,只待来人随风而起。如果天天都放风筝,那还有趣味?“激烈”是需要“平淡”的衬托,才能显出它的精彩来,日日都是“激烈”,那“激烈”何尝又不是平淡呢?” 沈知澜反驳道,有了工作的衬托才有玩乐的愉悦,他们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双生子。 他说完见韩徽宜低下头来,有些后悔自己口快,却没想韩徽宜认真思考了一刻钟,居然道,“你说的对。” “万事万物都在不停的变化中,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沈知澜又是半开玩笑的说,“韩姐姐,他们玩的累了,要不跟子期也去玩玩?” “对啊对啊!”韩子期拼命鼓动,大伯让他带着堂姐出来,就是想让她散散心,别成天闷着闷坏了。 他那么热切,韩徽宜也只好站了起来,跑到草坪上开始放风筝。 沈葵跑出一头汗来,兴高采烈的回来,大口大口的灌下茶水,又附耳来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呐?” “没什么,说你定的风筝特别好看。”沈知澜摇摇头,觉得没必要到处说。 听到夸他的风筝,沈葵又高兴起来,“听说秋天郊外还有风筝比赛,好多风筝高手都要来,到时候咱们也来。” “好啊。” 针对风筝比赛的事情,沈葵聊的滔滔不绝,很快就把刚才的小插曲忘了。 这一天玩的十分尽兴,看遍了百珍园的美景,长了不少见识,傍晚才踏着晚霞归家。 他们把韩子期送到韩家,看姐姐已经先进门了,韩子期这才转过头来,带着歉意想要说点什么。 “嘘!不用解释,我懂的。”沈知澜阻拦了他的举动,“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解释的。” 他能猜到大半,应该是他堂姐最近闷闷不乐,所以才让韩子期带着出来散散心。一点小事都要道谢,可就显得生分了。 韩子期感激一笑,又说,“那我下回请你们吃点心!听说白鹤斋的点心特别好吃。” “那我就等着了啊!” “你们两聊什么秘密话题呐?是不是忘了我?”沈葵猛的跳了出来。 “少不了你的那份儿啦,子期说要请我们吃点心。”沈知澜顺势说,“我们这回吃大户,可不能放过啊!” “哇,岂不是要吃穷我?”韩子期故意怪叫两声,做出不情不愿的样子。 “那当然!哈哈哈!”一串笑声飘了出来,撒在空气里。 韩子期果真信守诺言,隔了几日挑了白鹤斋一盒种类最多的点心,送到了宗学。 沈知澜去问先生问题,沈葵便自行去拿了点心盒子,准备课间品尝。白鹤斋不愧是百年老铺子,做的点心就是香,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盒子缝隙飘了出来,香的不得了。 第153章 有人悄悄摸过来想要掀开盖子,被沈葵一掌拍下,“等会儿人到齐了,一起吃。” 所谓见者有份,他也没打算吃独食,况且这么大一盒子。 “谁送的啊,白鹤斋的点心要价不菲喔。” “是韩家的六公子。”韩子期认亲回家后,就在家中按照年龄叙了排行。 那人扳着手指算了一圈,突然想到,“是那个育婴堂出来的韩家六公子?失散那个?” 沈葵面色微微一沉,嘴上还是回答着,“嗯,是他。” 那人又搓了搓掌心,这才说道:“有些话我也知道不该说,但咱们毕竟还是同宗同族,我也不忍心见你走了歪路,还不指出来,交友还是要谨慎些,仔细挑选。”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沈葵故意装傻。 见他不开窍,对方干脆说,“我是说有些人跟他交往,只怕他一心攀附。咱们好赖都是宗亲,以后有爵位继承的,富贵日子不用愁,而有些人呐什么都没有,上无父母可依靠,下无兄弟相扶持,偏还没受过正经的教育,年纪大了才开蒙,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沈葵在脑中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韩子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照你这么说,人家长辈还是当朝丞相,留下人脉资源无数,怎么就成你说的那样了?” “他上有叔伯,下有堂兄弟,能分到几分?恐怕根本轮不上他吧?唯有紧紧把你攀附住,没准能够借你的势,多抢到几分资源呐!”对方说的是语重心长,十分贴心为沈葵着想的样子,“还是要留神,泥腿子的手段,根本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污糟诡计多着呐……” “好了,剩下的话我不想听了。”沈葵打断他的发言,尽力保持礼貌,“我想交往什么样的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旁人无权置喙,你过界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上了当,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上当?上什么当?你见过韩六?你跟韩六交流过?你了解他的品行?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光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就武断的对人下结论?”沈葵瞪了对方一眼,“我跟人交往只看兴趣是否相投,品德是否出众,难道还看别的?” “不过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背后说人坏话的,肯定是品德败坏之人,毫无疑问。”沈葵甩了一句,扭头就走。 只剩下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脚僵硬站在原地。 少倾,沈葵又转头回来了,那人以为他后悔了正要摆脸色,只发现沈葵拎起地上的点心盒子,飞快跑了。 那人:…… 这是比骂人还高级的侮辱!!谁稀罕点心!! 看到沈葵提着点心出来,沈知澜刚好从先生那儿出来,惊喜看他手里的盒子,“点心这么快就送来了?子期动作还挺快嘛。” 沈葵撇撇嘴角,“嗯,我看了一眼,点心还挺多,等会儿分给同窗一起吃。” “好啊。”沈知澜揭开盒子,正在看点心的种类,又听到沈葵气鼓鼓说了一句,“等会儿不给七王叔家的老十二吃!” 那是谁?沈知澜一时没把人跟名字对上号,可瞧着沈葵这么生气,他最好顺毛摸,“好,不给他。” “他刚才说韩子期的坏话,韩子期的点心当然不给他吃。”沈葵简单把事情说了,心头的气也顺了。 沈知澜失笑,“有句话叫做推己及人,*只怕他心里这么想的,所以才如此揣测别人。骂回去就对了。好啦好啦,说点好消息让你开心一点,文渊阁已经积攒够一批农书,准备运送到外地去啦。” 推广农书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况且署了儒生们的名,朝廷还省了事,属于三赢。 现在第一批农书已经存够了,就要准备运送出去,发放到对应的城市。 为了宣扬此事,文渊阁还特意准备了一个仪式,公之于众。 这事沈葵也参与过,还抽空去抄过半本农书,抄着抄着没了兴趣,沈知澜又是鼓劲又是威逼,他这才抄完一整本。 现在听说农书要发放了,他又觉得有趣,想去看看。 他们约好时间,就准备去看发放仪式。 藏书楼外,现在聚集了大批书生和京城百姓,都是听到消息想来看热闹的。 毕竟让做学问的人研究种地的书,多新鲜。 踮着脚等了许久,一直没人上台,沈葵小声问,“不是说文渊阁的大学士要来么?怎么没见人?” “估计是路上耽误了?”沈知澜猜测。 沈葵刚想嘀咕,怎么也不早点来,平白让这么多人候着,然后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上台前,抬抬手示意下方静一静,随后开始发表讲话。 哎哟!沈葵条件反射的一缩头,台上是他的舅舅,礼部谈尚书,孩子一见着家长,习惯性发慌。 他随后又站起来,怕什么?他又不是出来不务正业,是干正事啊!沈葵又把脑袋冒了出来,昂首挺胸的站着。 台上,谈尚书还在演讲,说着农书的重要性,对整个国家如何重要,确实,农业乃一切之本,唯有满足温饱后,才有发展其他事业的精力。 第86章 谈尚书说到民富则国富,国富者威服四海时,获得了一片如雷掌声。 沈知澜低头跟沈葵说,他舅舅讲的还挺不错么,非常会鼓舞人心。 沈葵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缩着,可千万别被舅舅留意到啊。 第154章 可惜谈尚书慧眼如炬,一眼就找到人群中的沈葵,寻了过来皱眉道,“怎么没去上课?也不带个护卫?” “护卫在旁边。”沈葵悄悄指着护卫,出门在外他每次都带好护卫的,只是护卫穿的低调,稍微站远了两步,谈尚书这才一时没看清。 沈知澜又补充,“这回是先生带我们来看的,先生说这是国之大事,应该让学生们长长见识。” 说着他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先生并其他的学生。 在宗学里虽然也要学四书五经,但其余的君子六艺,律法算术也要写,很接近现代的素质教育,学生又没有升学压力,当然学的越多越好。 谈尚书这才满意了,对着沈葵嘉许两句,这才放他离开。 沈葵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一摸一脑门的汗,可见他有多担心被舅舅训斥。 “澜哥儿你为什么不怕啊?” “大概因为他不是我舅舅?”沈知澜故意这么说,得到沈葵的怒目而视后连忙改口,“其实长辈恐惧症也不常见,挺正常的。” 哪个小孩见到家长,老师会不害怕呢?沈知澜上辈子也怕啊,只是这辈子终于完成超进化,不怕了。 谈尚书走开后,不放心回头望了几眼,见外甥跟人谈笑甚欢,微微叹口气。 有稳稳的爵位继承,像现在这样懂事明理,不过分出挑,做个富贵闲人挺好的。 而自己的孩子不行,一旦等他这个二品大员的爹下去,后代又没能支撑起来,顷刻倒塌,所以必须要下点狠心才行。 谈尚书对心腹询问,“大公子在乡下推广农书,做的这么样?” 心腹如实说道,“大公子刚到乡下,就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请了大夫,现如今正在喝药养着。”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公子哪儿吃过这种苦头?刚到乡下,就因为住不习惯,连着好几日没睡好,紧接着又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整个人瘦了一圈,夫人看见心疼坏了,这才让心腹美言几句,争取把大公子早点叫回来。 却不曾想谈尚书就是那狠心的爹,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为所动,只吩咐另外从京城找大夫过去看病,还送了上好的药材补品,偏偏不提让人回来的事。 “玉不琢不成器啊,他吃了这顿苦头,没准能想通。”当日事情闹的何其大,同僚间议论纷纷,每每谈尚书一靠近就闭嘴不说话,多明显。幸亏谈尚书面上八风不动稳得住,也没人敢当面提这事。 现在把谈言志送到乡下,不仅是避风头,还有磨砺他的意思,越凄惨越显得他认清自己痛改前非,以后的前途才顺利。 所以听到谈言志生病,谈尚书反而能稳得住。 现如今陛下一改从前的宽和温厚,有大改朝中制度之志,他身处高位如果不肯改,就只有下去让贤的份儿,他并不恋栈权位,可家里诸人怎么办?就咬牙撑下去吧。 沈知澜跟沈葵说说笑笑,一时不慎踩到旁人的脚,听到哎哟一声,他连忙停下来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看路。” 对方温声回道,“没关系,是今天人太多了。” 沈知澜听到对方的声音,如同玉碎筝鸣温润悦耳,难免抬头去看,见到是一位身穿青衣的青年儒生,面容俊朗,微笑着看过来。 然后鞋面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脚印。 沈知澜面上一红,虽不是故意的,但人家好端端走街上,街上带个印子也着实失了体面,又是一阵道歉,想把人拉到一边去清理清理。 对方却阻止了,“一点小事,不妨碍的,如果小哥过意不去,不妨替我讲讲藏书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人流如织?” 他瞧着不断有书生进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又是疲惫又是激动的微笑。 沈葵抢先发问,“你是外地人?” “在下是这一届的贡士,进京赶考而来。” “原来是这样。”沈葵恍然大悟说,“藏书楼内正组织活动,抄写农书换藏书,纸墨朝廷提供,抄好的农书会发到地方给百姓们,让他们能用上。” 书生微微一笑,“原来如此,竟然有这样的活动,当真是有趣。”他微微颔首谢过二人,转身去藏书楼的前楼询问到底怎么抄书。 沈知澜目送这位离开,突然发话,“我感觉这位,肯定能考中科举。” “这么肯定?” 沈知澜深沉脸,“长这么好看,要是没考中,说明主考官瞎了!” “噗!”沈葵爆笑出声,原来是看脸啊。 被他们议论的书生验看过文牒后进了藏书楼,先被这巨大的空间震撼了。 藏书楼从前朝兴建,延续到今朝,因为重视教育和知识的共同习性,历经战火而不衰,藏书还越来越多。据说五十年前统计过一次,已经有十万余册,如今有多少藏书,还未可知。 喜欢看书的人瞧见这么多书,犹如老鼠进米缸,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没看过的书,恨不得扎进去游个几圈。 书生自然不例外,腿都迈不动,只想看完一册又一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去询问具体的抄书换书规则,普通的书册可以随时,只是不能带走。而抄五本农书,可以换一本典藏区的珍本。 典藏区的书自然是好书,谁都想换的,书生浏览了目录,艰难选了一本目前最想看的,侍从就拿出纸笔,让他在旁边长桌上抄写。 第155章 书生研墨提笔,一行俊秀小楷出现在白纸上,书生的手很稳,抄的又快,不一会儿就抄一叠。 坐他旁边的书生抄的手酸,停笔休息,这才察觉到旁边多了一人,忍不住闲聊,“兄台也是来抄书的?”说完不禁懊恼,这不是废话吗?出现在这里,难道还能是闲的发慌吗? 好在对方察觉到他的窘迫,微微一笑,“在下刚进京城,什么都不懂,便来这里抄抄书打发辰光,兄台见笑了。” 提到抄书,话题就多了起来,书生乙来抄书的日子更长,说话滔滔不绝,全是赞美。“我来了三个月,有这种好事,怎么没早点遇上哩!以前想找一本藏书可是费了老大劲,而且人家未必愿意借。” 都知道家有万卷书,如同万两金,人人都明白藏书的重要性,想要人家借阅一册,必是三请四请,态度恭敬,按时归还。饶是如此,别人还未必乐意。就算他们自家看不懂,还可以留给子孙后代啊!借给别人,别人看完学会,岂不是给自家创造竞争对手么? 所以借书难。 现如今他们可以直接来藏书楼换藏书,虽然耗费些许精力,却是实打实能换到藏书看,不用瞧旁人脸色,也不用担心临时毁约。 书生不自觉点头,这主意当真好。 “而且抄书人的名字还会一直流传下去,想想我们身在北方,却能帮到千里之外南方的百姓,当真是功德无量啊。”书生乙意犹未尽的夸完,又在农书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差点忘了,兄台姓甚名谁?” 那书生同样在扉页签名,“在下,苗州古斯县,陈原君。” 沈知澜今天碰见书生,又想起明年春天将要春闱,故而京城的书生逐渐变多。 现如今交通不便,从南至北,少不了要走上三四个月,书生们自然要早些出发,免得路上出意外,顺便调整状态,应对考试。 如果会试不中,有人更会选择留在京城等待三年,以待考试。 还是挺难的。 提到交通问题,他不免想到沈齐邀请杜二舅上京城来,杜二舅回信了吗?周朗也来吗? “来,当然来,我说等他先站稳脚跟,在给他寻摸个好差事。”沈齐道,“二弟跟我们又不一样,不说进军营,就是进兵马司,进衙门之类的都行,先从底层干起。” 这倒是,如果兵马司要人,沈知澜还可以去找路指挥打听打听,候个缺。 武官又不像文官,只要会打,能吃苦,找个差事还是轻松地。 大概是这次沈齐画的饼挺大,杜二舅来的很快,信件到后差不多半月,他人也到了。 沈知澜刚回家,就瞧见巷子口站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到处打听他家在哪儿。 邻居看到两人又高又壮,肌肉鼓起,纷纷绕道而行,他们也不气馁,继续找人打听。 沈知澜心头生疑,故意靠近过去,却没想到那肌肉壮汉一把把他举了起来,嗓音震天,“哈哈澜哥儿都长这么大了!舅舅还怪想你的!” 一个冷不丁被举了,沈知澜心脏都跳到喉咙口,直到听见熟悉的嗓音,这才安心下来,“二舅,你吓死我了!怎么来的这么快啊?” 算算脚程,至少也要一个月吧? 杜二舅把人举高高一个来回,这才放下来,“我心急嘛,听说有好事等着我,我还坐得住?”快马加鞭也要早点赶来,以防有什么变故。 “表哥!”沈知澜被放下之后,又去看周朗,一年多没见,周朗个头窜的飞快,沈知澜发现表哥已经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衣裳穿在身上略有些紧,看上去一个能打他五个。 更可怕的是除了个头,还有肌肉,壮实的! 沈知澜一边暗暗发酸,一边把人往家中领,杜珍娘看到弟弟,又是一阵久别重逢的欢喜,说什么也要做几个硬菜,庆祝一下。 第87章 进屋之后,杜二舅这才说起分别后的情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杜姥爷在家休养,大舅不咸不淡干着把总的活儿,二舅负责经营着果脯生意,家里其余人一起做事。 尤其是现在生意做熟了,都不用上门,商户为了保住货源,都自己上门来收,又省了杜家一桩麻烦。 不过杜珍娘看着二弟这硕大块头,悄声问,“谁让你练成这模样的?”看着还怪吓人的。 “爹让我练的,平时除了偶尔出门采购,其余时候都在家让我练拳脚,还请了师父专门教。”杜二舅小声说,“当初姐跟姐夫临走前,不是说要给我寻个差事么?爹便一直没让我停下练功夫。” “也不怕他是哄你们的,万一没找到差事呐?”杜珍娘嗔道,有感于娘家对丈夫的信任。 “没找到也无所谓,学到拳脚还是自己的么。”杜二舅故意举起自己的胳膊,“瞧瞧着,等闲三五个大汉不敢近我的身。” 杜珍娘拍了弟弟一巴掌,让他少显眼。 杜二舅把胳膊放下,不禁又感叹道,“还有,要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呐,朗哥儿学武的天赋比我强多了,刚开始我还能压制 他,半年就被反超,现在已经打不过了。” “真的?朗哥儿这么厉害?”沈知澜听了半截,惊奇望着周朗,左看右看周朗也就是个十来岁少年模样,成年人都打不过? “别听二舅舅胡说,他这是抬举我。”周朗坚决不肯承认,只说是杜二舅谦让了。 第156章 杜二舅笑而不语,厉不厉害的,心里都有数。 吃过晚饭后,杜珍娘又去给他们两布置房间,沈齐拉着杜二舅进书房商量做生意,沈知澜便跟周朗一起聊天,问周朗过的怎么样。 “老样子,练武读书,有时清闲就到处逛逛打猎。”周朗带着一点抱怨,“我以后打算走习武的路子,还学书法干什么啊?” 这话简直引起了沈知澜共鸣,他现在还要每天练几篇大字呢,不过坚持了这么些日子,字迹的确有进步。面对真正的少年, 他自然要阐述学习的重要性:“那些青史留名的武将,同样文采出众还会作诗,能文能武才更厉害嘛,不然这么看懂那些兵书呢?” “那我只看兵书不就行了?”周朗突然奇想。 “可兵书里还带典故啊,退避三舍了解吗?围魏救赵了解吗?纸上谈兵欲擒故纵暗度陈仓呢?”沈知澜两手一摊,“不学文不就读的一知半解么?” 周朗皱起鼻子。 “但学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不用学的更深。”沈知澜现场背了一段诘屈聱牙的古文,“我还要学这个哩。” 要么说人的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周朗顿时觉得自己学的东西一点不难了。 沈知澜也这么想,跟那些要考科举的人比起来,他学的东西至少还算简单。 双方都从对比中得到安慰。 沈齐想要做果脯生意也是当真的,等杜二舅修整几日后就亲自去各家店铺打听消息了,得到的消息很乐观。 京城百姓比茂州百姓富裕,在吃喝上也舍得花钱,如果蜜饯包装做的好,很能买上价格。杜二舅就看到有人买一种叫做八珍盒的蜜饯点心,连盒带蜜饯一共售价五两银,可里面的蜜饯不到两斤。 吃的不是味道,而是排面。 考察完市场后,杜二舅就觉得,这事能做,说不得比在茂州赚的更多。 既然确定能做,沈齐就去宗人府暂停禄米,打算认真经营这门生意。恰好现在是夏天的尾巴,瓜果丰富,能用来做蜜饯的特别多。 做好第一批蜜饯后,杜二舅凭着他的销售经验,很快就卖了出去,立刻赚回三倍的利润。 见到回头钱后,干活干的更起劲了。 杜二舅逛集市时,正巧看到有农户售卖刚摘下来的桃子,个头大味道甜还新鲜,他连忙叫住这家,想把人家的桃子包圆了,可一摸兜里就剩下五钱银子。 他把这钱当做定金,让对方且等他一等,扭头回家去拿银子,出门时边走边掂量,想着这银子够不够。 正想的出神时,面前横插出一条胳膊,厉声喝道:“把银子放下!” 杜二一愣,就瞧见对方一胳膊肘打了过来,他条件反射的一躲,顺手还击,两人就打了起来。 刚开始杜二还能顶得住,过了二十招后渐渐落了下风,他受不了喊道:“干嘛打我?得罪你了吗?” “小偷小摸,还敢四处招摇!” 这可冤枉死人了,他哪儿小偷小摸了?杜二舅忍不住喊,“我是那户人的亲戚,拿我自己的银子?” “亲戚,当我不认识吗?”对方继续打着,杜二舅一着不慎,就被反扭了胳膊,后背被压,动弹不能。 对方一把扯掉他的荷包,还要搜查有没有别的贼赃时,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王凝香迟疑喊着:“呃,路大人怎么来了?” “我巡逻过来,刚巧碰见这个小贼,就拿下他了。”路指挥顺手把人一捆,正要招呼兄弟们过来押人,就听到王凝香迟疑说,“那个,他不是小贼,是珍娘姐的弟弟,过来投亲的。” 路指挥:?! “一场误会,都是误会,大伙是不打不相识。”王凝香过来打圆场,同时给杜二松绑,手腕都捆红了。 路指挥憋的脸蛋通红,呐呐道歉。 杜二本来心里有气,对方先低头他就没那么生气了,“没事,大人职责所在,要真是个小偷偏偏被放过,那不是老百姓遭殃嘛。”然后缠着问路指挥的拳脚是哪儿学的。 “家学渊源。”路指挥说道,“不过你也不赖,在我手下能走三十招的人,不多。” 杜二丝毫没察觉到这句“家学渊源”的含金量,沮丧说:“才三十招?那我还差得远呐!” 前打不过周朗,后打不过这位路大人,让他膨胀的自信心迅速缩小,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 他们二人没继续发生冲突,王凝香就放心了,“路指挥要不要进来坐坐?” 路指挥拍后脑,“差点忘了,巡逻到一半口渴,本是想来讨口水喝的。” “我也差点忘了,桃子还没买呐!”杜二被一提醒,立刻想起还在等他的两筐桃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凝香进人进屋后,拿出自己准备的药茶包,味道清甜里带了一点回味,比平时茶叶还要好喝。路指挥尝了几口,觉得比普通茶水还解渴。 “这是什么?” “我自己配的几种药草,快入秋需要滋阴润肺,我便随便配了一点,澜哥儿又说让我按分量配好装进纱布里,一包就是一份,冲泡起来更方便。”王凝香干脆装了十多袋拿牛皮纸一包,“路大人要是喜欢,带回去尝尝。” 路指挥也不客气,“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衙门天天巡逻,喊的嗓子都干了。” “茶包里有薄荷,路指挥多饮一些。”王凝香随手关好大门,“我要去找先生授课了,路大人先忙。” 第157章 路指挥点头,把人送到地方后,又不经意想起今天碰见的杜二。 兵马司衙门自来是个苦差事,没什么油水又要风吹日晒巡逻,稍有本事的人都待不长久,路指挥手下的能人来了走,走了来,硬搞成了流水的兵。 不过他也不介意,手下有了好前程还会特意送送,只是最近人手的确不足,所以他见到有能耐的人,忍不住动了心思。能在他手下过三十招的也不多啊!至少在兵马司妥妥够用。 路指挥琢磨这事,就打算找个适合的机会提,等他试探着提到最近兵马司人手不足时,对面的人眼里放出精光。 “当真?”杜珍娘窜过来,紧紧盯着路指挥。 “当然是真的,兵马司月例不高,人员流动大。平常衙门至少一月拿三两还有油水,兵马司只有一两半。”辛苦还钱少,为爱发电也发不动。 但杜珍娘可不在乎这些,能给弟弟找到一个正经差事,还能晋升,挺不错了,她试探着问,“银不银子的都好说,关键是有个事干,比闲在家强,像我弟弟,挺大个人,还只能帮家里做事,一点正经事都找不到。” 无辜被cue的杜二:???喵喵喵?我不是在做正经事吗? 但他明白大姐是在借机给他铺垫,他只好顺着话头说。 果然,路指挥笑了,“我那边正巧缺个候补兵卒,不知道要不要去试试?” 台阶都递到门口,杜二肯定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路指挥走后,他恍惚起来,“我真找到差事啦?好快!”顶多才半月吧?实在超出想象。 “还是二舅上回架打的好,路大人一眼就看重了,所以才顺利的。”沈知汝说道,然后哎呀一声,“那蜜饯生意怎么办啊?才刚刚起步。” 剩余人也沉思起来,本以为至少要一年半载的,没想到半月就干完了,那活谁来干呢? 最后沈齐拍板,“二弟的前程要紧!如果不是刚好有个候补,二弟能进兵马司么?错过未必能有第二次,至于蜜饯保密的事……” “这个也简单,我们雇人来干,洗果子切果子都请仆妇干,涉及到配方,就自家人做。”沈知澜补充道,保密也不难,分工即可。 众人都觉得是个好主意,赚钱不急在一时,要是错过这个候补机会,下回未必有了。 第88章 杜二找到好前程,收拾齐整开始去兵马司当值,他是候补,只要路指挥点头就行。 他虽然先前没在衙门里当过差,但会处事能容人,才几天时间就跟兵马司的人处的极好,里里外外都能说上两句,加上他也不怕苦累,人人都称赞。 既然小舅子有这份能耐,沈齐便让他安心干着,另外想法子。 夜里,沈齐跟妻子商量起周朗上学的事,周朗的武师傅不好找,文师傅同样不好找,还需要配合学武的时间。 杜珍娘发愁,“要是二弟早点进兵马司混的熟点,没准能找到个适合的武师傅,现在是赶不上趟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好的武师傅的确难找,但也不能乱找,要是耽误朗儿那孩子的前程怎么办?”沈齐思忖道,“先暂时这么练着,找个私塾先学文。” 他低头跟怀里的杜珍娘,“我这么照顾朗儿,你心里会不会有意见?” “嗯?”杜珍娘迟疑,“朗儿这孩子挺好的,怎么了?”她见沈齐还在盯着他,索性摊开说,“你是觉得朗儿非亲非故的, 担心我生气啊?” 她使劲锤了沈齐一把,“他是珧娘姐姐养大的,认珧娘为母替她祭祀香灯,那就是她的孩子!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你未免看轻了我!如果无能为力自然另说,现在家里有这个条件,能帮一把算一把。” 沈齐见她生气,又连忙哄人,哄的杜珍娘不生气了,斜眼反过来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又会不会觉得不该照顾别人家孩子?” 沈齐叹着气,“要是以前入不敷出时,我顶多送些干粮米面,逢年过节看两眼,就已经很尽心了。现在家中宽裕,我肯定多了想头。我想着,朗儿这孩子天赋不凡,日后不论放在何等位置,都会有他的出头之日,那不趁着现在施恩,还要等到何时?我也是个俗人,施恩就是望报的。” “只是不用报到我身上,回报到两个孩子身上就行了。” 他轻轻在杜珍娘额头一吻,“我也没个兄弟姐妹,澜哥儿只得一个姐姐,平时都是跟堂亲们玩耍,人家也有人家的兄弟,人情有限,跟朗儿不说当做亲兄弟,当成表兄弟相处也是好的。” 唉,还是人太少了。 杜珍娘难免心生愧疚,“这还是怪我,没多生几个孩子。” “哈,娘子平时也跟着凝香妹子读了些医术,岂不知生孩子需要两个人努力?”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现在多努努力也不晚。” 纱账低垂,烛火摇曳。 第二天,杜珍娘就去打听私塾,想要找个有口皆碑的先生,让周朗暂时先学着,等日后找到武师傅再说。周朗手足无措,“表舅妈,我这么大了,不用上学也可以。” “胡说,你也才十四五岁,哪儿就这么大了?你舅舅像你这么大时,还在学堂里摇头晃脑背书呐!”杜珍娘转过来认真道, “舅妈知道你以后学武的,但是多认识几个字也没什么坏处,学一点算一点嘛!等找到武师傅再说,乖,让澜哥儿带你出门买笔墨去。” 第158章 周朗被驱赶着买笔墨,杜珍娘屋里屋外的转圈又想起什么来,“差点忘了,还要准备一个书包。” 她记得王凝香那里有书包的半成品,拿过来稍微缝几针,就是一个书包。 过去看时,果然王凝香就在院里炮制药材,一种浓浓药香散发出来,清苦中又带点好闻。 杜珍娘说明来意,王凝香进去里找到半成品,还多拿了几个药茶包,“最近秋躁,表嫂多喝水,对身体好。” “好香啊!”杜珍娘接过一闻,“不过怎么拿这么多给我,有几包就够,喝完我再拿。” 王凝香道,“最近我师父要带着我去乡下诊脉,让我多涨点经验,这一去至少五六日,我不在家,还要表嫂多帮忙看顾着。” “没问题,你把钥匙留下,我每天都过来。”凝香还养了些兔子和鸡,几天不喂就要饿死了。 她们平时互相照应,问题不大。 安顿好家中,王凝香便跟着先生一起下了乡。她如今学医一载有余,虽不能独自行医,但陪着师父打打下手,熬熬药也没问题,大夫治病救人,最缺的就是经验,而经验这东西只能靠一位位的病人积累,急也急不来。 乡下病人缺医少药,又兼囊中羞涩,有什么小病小痛全靠忍,现如今来了两位大夫,一窝蜂的全涌了过来,给王凝香极大的丰富病例。 她先上手,心有答案后再让师父来,反复几次后,王凝香渐渐找到了那种感觉,看病更加得心应手。 看到最后来了一位中年妇人,一直站在旁边干看着,王凝香问她,她只是微笑着,窘迫摆手。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中年妇人还没走,师父只瞟了一眼就说,“知道了,我们进内屋瞧。” 引着妇人往内里走,王凝香莫名,却也没有质疑。 师父在内里呆了一刻钟,出来对妇人说,“问题不大,坚持用药,差不多一个月就好全了,这段时间别让你丈夫近你的身。” 妇人脸涨的通红,拿着药包给了药钱,飞快跑了。 师父这才转过脸对王凝香说,“她得的是妇人病,平时不好去找男大夫看病。” 好容易找到女大夫,可不得赶紧来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师父长长叹了一口气,“咱们女人,看病难啊!女大夫少,学徒少,病人又支支吾吾的,为难啊为难。” 王凝香点头,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愿意学医的女大夫确实少。可世上男女各一半,凭什么剩下那一半,遇到病痛只能忍着呢? 她虽然察觉到了,但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暂且把事情憋在心里。 师父感叹完,又想起什么,“说起来快入秋了,每年冬天得风寒的病人就特别多,咱们提供炮制一批风寒药材,放进库房有备无患吧。” 一想也有道理,炮制好的药材至少能放几年,她记下此事,准备多买些祛风寒的药材。 沈知澜回家时,正巧遇到门前路过好几辆大车,拉的满满登登,还用油布盖着。 “这是什么?” “你沈峰叔叔拉回来的棉布。”沈齐接话,“动作还挺快,棉布就已经拉回来了。” 他刚才瞄了一眼,花纹耐看,棉布细腻,品质上好,只要带到集市上肯定不愁卖。 沈知澜这才想起来,感慨着,“他行动力好强啊,这才多久,已经把布带回来了。”不少人还在考虑要不要经商吧?人家已经干完了。 这种行动力,活该人家赚钱。 “也不算太久,两个多月了,我听他说,觉得今年天气冷,做棉衣棉袄要趁早。”沈齐说着打了个喷嚏,嘀咕着:“我看他讲的挺有道理,可以把厚衣裳翻出来了。” 秋风一天比一天寒,吹的人只想裹紧衣裳,待在屋里不动弹,沈齐心想,还真让这小子赚着了,这一批棉布铁定会大卖。 这赚钱还真是看运道啊! 果然,沈峰的棉布一拉到布庄,就被高价收购,赚了三倍利润,沈峰还颇为遗憾的表示,这只是采购价,如果他自个有布庄,说不定能赚个四五倍。 沈峰这个实打实的例子,也让不少人开始思考,要不然,就想点主意去经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馋人。 沈知澜上学时,偶尔也会听到同窗们议论,本地的自然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但他们外来的可知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道理。* 沈知澜偏过头,看向同桌的沈谦,沈谦正有气无力的侧脸躺着,脸上微微泛红。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沈谦回答,“出门时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现在一阵冷一阵热的。” 沈知澜上手摸了摸,确实有点热,而且嘴角都起皮了,他干脆说,“你跟先生说一声,先回家看大夫好了。” “会不会不太好啊?只是一点头晕而已。”学习时都讲究克服困难,头悬梁锥刺股,就一点不舒服就放弃,先生未必答应。 “到时候你不开口,我来说就行。”沈知澜直接举手喊道:“苗先生!” 苗先生停下离开的脚步,缓步走进问发生了什么。沈知澜便说沈谦好像得了风寒,想提前回家。 苗先生犹豫道,“这……”个个学生都请假,这学堂还上不上了? 沈知澜对着苗先生低声道,“沈谦他现在浑身不舒服,强留在学堂也学不进去,这不是更浪费光阴吗?不如送他回去,看病吃药休息。”见他还犹豫,沈知澜又下了一剂药,“况且风寒极易传染,要是再把剩下的同窗一块儿传染了,那麻烦可大了。” 第159章 传染?苗先生瞪大眼睛。 沈知澜点头,这也是常识,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弱,非常容易一病病一窝,全军覆没。学校里遇到这种情况,干脆就全都给放假。 苗先生迟疑后,“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儿去问问书院院长?” “没问题。”沈知澜还打算跟院长说,最近多熏些艾草苍术,还有开窗通风的事呢。 第89章 院长见过沈谦无精打采的模样后,自然同意让他请假先回家养着。 沈谦感激再三,被宗学的人送回家去。 此外,开窗和熏艾的事院长也答应了,毕竟这一屋子全是年龄不大的孩子,身体比不上成年人,一病就麻烦了。 院长的措施难免有人抱怨,外头呼呼刮着冷风,还不让他们在室内待着,非要开窗通什么风,这不是成心要冻坏他们吗? 他们抱怨连连,沈知澜便劝慰着说,“最近得风寒的人变多了,长期闷在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染上风寒,大伙儿是愿意每天吹一刻钟的冷风,还是愿意喝七天的苦药汤汁?” 沈潭马上跟着一唱一和,“那还是呆在外头吧,还能玩点别的。” “可也不能老这样啊,这才几月,离开春还有三四个月呐。”立刻有同窗反驳道,“你们不怕冻,我可怕,我先进去了。”说罢带着平时跟自己交好的几个,重新钻进教室内。 沈葵还想再劝,沈知澜反而拦下他,“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选择。再说了,万一人家没被感染风寒,反而在外头被冻着了呢?”他会去劝,但也不会逼着所有人都跟他做一样的选择。 沈葵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沈知澜拿出缝好的沙包,“试试新玩具?”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那就好好玩一场,一场不够,那就两场! 沈葵很快放开这节,专心致志的玩起了沙包,这东西就要人多才有趣,你来我往扔来丢去,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七八个同窗参与进来。 自然也有人嗤之以鼻,安心待在室内。 沈知澜也不去管他们,自个已经尽到提醒义务,又不是他们亲爷爷,管那么多干嘛? 回家后,他也提醒家里躲通风,熏艾草预防风寒。 王凝香见了,还专门送了一批炮制好的艾草熏香过来,赞他颇有远见,“最近城里得风寒的病人的确很多,多注意总是好的。” 杜珍娘问了一句,“真的吗?”她有点紧张。 王凝香点头,“是啊,原先还是城外的人得病多,现在城里也多了起来,师父都让我暂时不要出城,她忙不过来……”她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降低,跟杜珍娘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个兆头不太对劲。 虽说每年都会有一阵流行风寒,但应该也不会波及这么大的范围吧? 杜珍娘定定神,“兴许是我多心,今年天气格外冷,所以冻着了吧。” 王凝香点头,“或许是,我得跟师父说一声,再备些药材。” 药材左右都是用的上的,放着也不怕,王凝香心中记挂着,找师父提了此事。师父面上轻松,背地里告诉王凝香,觉得最近的情况确实不对劲,担心是时疫。 王凝香目瞪口呆,结巴着说:“不,不至于吧?” “有备无患,做好准备也免得手忙脚乱。”师父叹口气,“先就这么着吧。” 她们总不好到处说让人多喝药呢?宁愿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病人。 可世事并不会随着人的心意发展,反而会滑向不可预料的深渊。 五日后,就有第一批得了时疫的病人被发现了。 时疫并不是某种病的特称,而是指一时流行的疫病,症状比普通的风寒还要严重,高烧不退,呕吐咳嗽,咳血等等。 最早被发现的病人是东城里负责倒夜香的老头,他成日走街串巷的倒夜香,病倒了三日没人过来收,这才被送到医馆。他情况也是最严重的,因为拖延的太久,勉强熬了几日就去了。 这下东城人人自危,人可以不出门,但不可能不排泄,肯定跟老头接触过,这不倒霉了? 朝廷立刻组织了其余地区的大夫,赶赴到东城区,给东城的百姓们看病,以及撒石灰和熏艾草等等,想要控制事态。按住葫芦浮起瓢,东城刚管住,西城区又有十来户人被诊断出生病了。 此刻,宗学的院长才觉得后怕,幸亏他及时控制,凡是有风寒迹象的学生都给放假,这才没让时疫在学生里蔓延。谁家孩子都是宝贝蛋,在学堂里生病可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现在情况更加严峻,他干脆让所有学生都暂时归家,等过些时候再上学。 沈知澜把书本文具都揣了回去,在街道口跟沈葵分别,沈葵咬着下唇,“我们也不能见面吗?” “当然,要是互相感染时疫,对身体又不好。”沈知澜安慰他,“最近你让府上管家屯些米粮少出门,过个七八天就好了,很快的。” 沈葵也没法,况且谈尚书都派了二表兄过来照看他,可见情况严重。 “好啦,你要是无聊可以给我写信啊,等我们碰头时可以互相交换。”沈知澜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总算是到家。 沈齐眼看宗学都跟他们放假,心里琢磨着不好,专门去了一趟周朗上学的书院,也把孩子带了回来,让他在家歇着。 周朗无奈,只好在家里先待着,全当是避避风头了。 第160章 但情况就是这么一点点变遭的。 午间用饭时,沈齐顺嘴说今天杜珍娘用的胭脂挺好看的,瞧着红扑扑的还自然,下回还买这个。杜珍娘放下饭碗,迷茫说自己最近没用胭脂啊。 她最近忙前忙后的,哪儿还有心情用胭脂。 啊,是他看错了吗?沈齐正要道歉,却发现儿子抢先一步站在亲娘面前,用手碰了额头,肃着脸说,娘有些发热。 听到发热两个字,沈齐宛如天塌地陷,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发热,怎么会发热呢? 沈知澜转念一想,大概明白了:“娘昨天还出门去买东西,估计是不小心传上的。”一家子都要吃喝,不存到足够的物资怎么行?杜珍娘只能出去买,却没想到就这么巧合。 沈知汝眼里泪花一闪,就想放声哭泣,沈齐给女儿擦擦泪花,“别怕,这才只是有点发热,未必真有那么糟,况且王表姨那边不是有药吗?好好吃药休息就行了。” 沈知汝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沈齐把女儿的手拉下来,“来,先好好把饭吃饱,再去找表姨看病拿药。” 有父亲做表态,沈知汝很快镇定下来,吃完饭收拾东西,沈齐出门去找王凝香,沈知澜去收拾屋子,熏完艾后再通风。 “娘现在生病,最好单独腾间屋子出来,免得再互相传染。”沈知澜庆幸家里房间够多,还能摆布的开。 周朗默默跟着他收拾,“我们的屋子也要收拾吗?” “当然要。”虽然沈知澜觉得,多半会做无用功,但不能泄了气势,坚定点头。 王凝香还在跟着师父忙碌,沈齐又去街上找大夫,好容易才请到一个合适的,大夫一看,的确像是时疫,开了几天的药先治着。 杜珍娘起初还只是有些发热,到了夜里热度上来,就烧的厉害浑身发热,需要不停的换帕子降温才行。 一家子轮流守了一夜,她的热度才勉强降下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沈知澜松的那口气还没落到肚子里,沈齐接上了杜珍娘的步伐,也倒下了。 他跟杜珍娘同吃同睡,被传染在所难免,只能说,倒霉都赶上一块儿去了。 两个大人倒了,杜二舅又在衙门值班巡逻脱不开身,沈知澜只好接过指挥棒,分神去照顾他们。沈齐也同样高热难退,汤药无效的情况下,沈知澜直接上了烧酒降温,凉帕子放在腋窝和胸腹上,让他别烧坏了脑袋。 沈知汝眼睛都哭成了桃儿,抽抽噎噎的说,“爹娘什么时候好啊?”她看着爹娘都躺在船上,害怕。 “别担心,生病是多正常的事情,按时吃药,饮食清淡,自然而然就好了,不就是五六天的事么?”沈知澜故意做出轻松模样,镇定自若,信心十足。 他镇定的样子也感染了姐姐,沈知汝收起抽噎声,去熬清粥了。 病人要吃的清淡又营养,他们只好变着法子熬清粥。 家里大人倒下两个,王凝香有心要照顾一二,偏偏医馆里更忙,她完全脱不开身。 现在全城的大夫都在忙着治病,哪怕是王凝香这种半拉子大夫也被硬赶鸭子上架,拉去医治了,忙的连喝口水都要找空闲,哪儿能腾开手来呢? 她只能挤出睡眠时间,在夜里过来看一看。 “前头大夫开的药不错,就是让我师父来看,也不能更好了。”她看过药方后说,“先这样吃着,如果情况又变再说。”王凝香说完又有些踌躇,“夜里我来守着吧,光你们三个半大孩子不行。”最大的周朗也才十四,能干什么呀? “表姨白天还要照顾病人,晚上再来守夜,哪儿熬得住呢?没过几天你先病倒了。”沈知澜摇头拒绝这个提议,如果王凝香也病倒了,那不是更多人会受害吗? “我们三个人轮着守,能守几个时辰?很快就过了一夜,要是情况不好,再来喊表姨。”沈知澜把人送到门口,“白天表姨累了,先回去睡。”王凝香推拒不过,只得先回去了。 沈知澜另有底气,实在扛不过,还可以找系统兑换对症药品。但药品毕竟有限,不能每个人都用上,像王凝香他们这些大夫一起研究对症药方,才能救到更多的人。 第90章 沈知澜每日不光按时喂药,还要提醒兄姐做好消毒和预防工作,免得再倒下两个。时疫容易传染,他们身边还有传染源,如果真倒下了,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四个人。 黄铜胡同也逐渐沉寂下来,往日的喧闹远离而去,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仅是为了避开时疫,还因为家中或多或少也出现了病人,只好这么做。 爹娘还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烧退了,但精神头一直不见好,没什么力气。 王凝香又来了一趟,还请了自己的师父来,这位医学世家出过好几位太医的大夫诊脉后说,“情况还行,逐渐好转中,我改了改方子,继续吃药。” 千恩万谢的把人送走了,沈知澜又问王凝香,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病症倒是没有继续往外扩散了,所有病人都被收拢到一块儿,大夫们正在全力救治。”王凝香摸摸他的脑袋,“放心吧,凡是都有大人做主,你们这些小孩就安心在家待着。” 沈知澜没有如她所想的安心,反而追问起病人的情况,王凝香只好说,“轻症病人好的差不多,只是身体虚弱无力,重症的,一切都有太医们做主,他们医术高明,早晚能治好的。” 第161章 “我也不是质疑他们的医术,就是好奇他们用什么方子去治。” “多半用的《普济消毒饮》或者《黄连解毒汤》罢。”唯一问题就是效果不佳,在青壮身上有效,在老弱身上效力直接减半。 她本身也在担忧此事,来之前,正在跟师父商量要不要换个方子,她正打算回家去翻看医书,找找灵感。 “药材一通百通,艾草能够驱除晦气,苍术也能,如果原先的方子不好用,没准换种药材,一下子就管用了呢?”沈知澜拼命暗示着,想要王凝香换个思路去解决这个问题。 他记得原著中,王凝香对医术是很有天赋的,进度快速,学什么都快。没准她被一点拨,灵光乍现,立刻想到治疗时疫的方子呢? 现在想要恢复成原先的生活,就要先把时疫治疗好啊,不然光他们一家人痊愈,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凝香听完这话若有所思,“倒也有点道理,我回去问问师父。”她们见过这么多病人,改进方子对症下药,也不难吧? 她的师父听完,倒没有立刻反驳:“我也知道这条路子,但是太难了,凝香你懂吗?现在流传下来的药方,无一不是积年的老大夫,集合了几十年行医经验总结出来的结晶,稳妥恰当,哪怕疗效慢一点也不会出岔子,这才能一代代流传下来。新药方不光要灵感还要有实例,现在上哪儿找去?病人又等得起吗?” 王凝香咬着下唇,可药方不见效,病人又能等吗? 师父叹气后拍着王凝香的肩膀,“心思是好的,只是不现实。你如果想要研究新方子,师父也不会拦着你。”哪个大夫刚开始没做过这样的梦呢?自己挥挥手马上医死人药白骨,可惜在现实碰撞过,才了解自己有多渺小无力。 她没打算现在就戳破王凝香的梦想,坑总要自己踩过,才知道深浅。 果然,王凝香眼中亮起光,“好,师父,我自个先研究着,一旦有思路立刻找你。” “好,我来替你把把关。”师父满口答应着。 得了支持,王凝香马上来了劲头,开始翻开所有医书里关于时疫的方子。 沈知澜偶尔会跟姐姐过来,便帮着把医术中相关的章节做个记号夹个便签,方便她继续查看。 沈知汝一边慢慢翻书,一边小声询问,“这样真的有用吗?” “肯定有用!”沈知澜狠狠点头,他不信别的,就信主角光环。王凝香既然是主角,一定会有属于她的金手指。 如果真的有金手指,现在就开始起作用吧!他衷心的祈祷着。 王凝香也在认真翻书,三人沉默中,周朗突然推开王家的大门,气喘吁吁的说,“表舅喂不进汤药了!” 沈知澜手里的医书啪一身掉到地上,他站了起来,撒腿就跑。 王凝香也放下手里的书,拉着同样呆愣的沈知汝,一起赶回沈家。 沈齐住的屋子一片杂乱,药气碎瓷片撒了一地,还有一些撒在被子上,人半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睛。 沈知汝撕心裂肺喊了声,直接扑了过去。 沈知澜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根本没顾上擦伤的手掌,颤抖着手,先去摸沈齐的脉搏。 咚,咚,心脏缓缓跳着,沈知澜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爹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 还是王凝香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揽住两个孩子,“表兄只是一时闭气晕了过去,等会儿就能醒了。” 沈知澜这才觉得心脏重新跳动起来,新鲜空气进入肺里,他的脑袋才能继续思考,“爹他,到底是怎么了?” 王凝香转向周朗,周朗搅着手指,“中午表舅还好好的,用过饭后我就去熬药,结果药端过来,发现他全吐了,连午饭都呕出来了。” 王凝香难以启齿,告诉三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沈知澜比她想的更镇定,“我知道了,应该是病情转严重了,表姨你再看看,要不要改药方,我们重新熬药抓药。”说着边去开窗通风,打扫地面,完全镇定了下去。 王凝香在病人那里见过不少上吐下泻的症状,药方早就铭记于心,稍微增减即可。拿到新药方后,沈知澜安排周朗去抓药,沈知汝守着娘关注她的情况,自己去厨房烧热水。 “病人要补充糖盐水,免得脱水。”他小声念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凝香见他镇定自若,还是担忧他,低声问道:“你们几个孩子,真的没问题吗?”她很担心沈知澜的状态。 “没问题,有事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你的。”沈知澜苦笑着,他明白王凝香的意思,“我都慌慌张张的,他们两更会慌乱。”而慌乱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会忙中出错。 他只会把慌张藏进心里,表面永远不忙不乱。 王凝香没说什么,反而把医书带了过来,一边守着他们一边继续查看。 沈知澜顺着门槛坐下来,懊恼自己刚才惊慌失措,竟然忘了还有后手。 查看八卦值。 许久没看系统累积,他竟然攒下三千多八卦值,可谓是积分大户。 但治疗疾病的药丸……针对时疫的需要200积分,而沈知澜并不能确定沈齐的时疫有没有转化成其他的疾病,或者变成重症。 还好系统内还有万能药丸,不论是什么疾病,哪怕病入膏肓,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可以用万能药丸一键复活,为了不引起怀疑,宿主可以设置痊愈的速度和时间,售后非常贴心。 第162章 售价1000八卦值。 沈知澜眨了眨眼睛,手心里已经多了一颗蜡丸,捏开蜂蜡,里面就是药丸。 他小心把药丸放进荷包里,等着周朗先把新药抓回来,又重新熬药,端进去给沈齐喝。 沈齐昏睡了一个时辰,现在终于醒了,苦笑着说,“刚才把你们吓坏了吧?爹只是脑袋磕到床栏上,一下子痛的没法子,这才晕的,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沈知澜板着脸,“那不是还剩一半没好?先把药喝了。” “好好好,喝药是吧?马上就喝。”沈齐担心自己又把药吐出来,再吓孩子们一跳,捏着鼻子硬着头皮把一碗汤药灌了下来,闭紧嘴巴,生怕自己又吐了出来。 这时沈知澜表情放柔,拿出一颗药丸来,“吃了药嘴里苦,这是润喉糖,爹吃了甜一甜。” 看着晶莹剔透的,倒像是拿蜜搓的丸子,沈齐心里嘀咕手上动作不慢,拿着“润喉糖”就吞了下去,只觉得一股清甜爽口的味道滑过喉咙,还没品出具体什么味道,就消失了。 不过喉咙倒真的舒服不少,没那种肺里时刻有火苗冒出来的感觉了。 沈齐吃完药又困了,斜斜躺着睡着了。 王凝香过来看了一回,从脉象看平稳很多,再不是之前微弱模样,她总算放下心来,可以先回去继续寻找药方。 只有找到更有效的药方,才能救治所有人。 三人轮流守了一夜,第二天的沈齐反而第一个醒来,催他们快去休息。 “我身上舒坦多了,脑子也清楚不少,估计是快好了。”沈齐催他们快去休息,见他们不肯听,作势要下床来。 “好了好了,这样,表哥你跟姐姐先去睡会儿,我来做饭,下午换我休息,不许反驳。”沈知澜把他们都赶回房间,亲手盖好被子这才作罢。 他还要继续观察沈齐的病症。 沈齐倒也没瞎说,首先他不再上吐下泻,也没有高烧咳嗽,只是身上乏力困,需要通过睡眠来补充体力,后续才能缓慢恢复。 确定药丸按照他设定见效后,沈知澜扭头也给娘兑换了万能药丸,用润喉糖的名义骗着吃掉。 积攒的八卦值直接空了三分之二,但他心里总算是满了。 第91章 杜珍娘靠在枕头上,病虽然好了,精力却没有一下子恢复,还需要慢慢养着。她温柔注视着给她端来汤药的女儿,“这回真是吓到你们了,没事吧?” 沈知汝依偎在母亲身边,也没说自己吓没吓到,只是从她的肢体语言中能窥探到她的悲伤和眷恋。 未成年孩子的心中,爹娘身边就是最安全的港湾,而这个港湾也掀起风浪,自然会让他们无比惧怕。 杜珍娘一下下摸着女儿的脑袋,体温一点点侵染到沈知汝身上,一时间之前的担忧和害怕都离沈知汝远去,只有母亲身上浅淡的皂角味道。 “说起来,我还没去谢谢凝香呢,全靠她才请到大夫,她人呢?” “表姨还在忙着看病,每天休息的时辰很少,她说娘要谢的话,等到全城的时疫都过去再谢。” 杜珍娘叹气,“这回也是辛苦她了。”不再说感谢的话,此刻提反而是负担。 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等到时疫过去吧。 话虽这么说,沈知澜还是有端着炖好的鸡汤去感谢她,王凝香依旧沉迷于医书中,翻着其中的方子。 “表姨还在查方子?” 王凝香稍稍转开注意力,“差不多快有头绪了,我综合了几个经典的法子,又换成了其他效力更强的药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毕竟这方子是她斟酌着改进的,实际上还没人试过。 沈知澜看不懂这些药材到底能起到什么用处,但他能看清王凝香眼下挂着厚重的青黑,心下一酸,又忍不住劝到:“表姨再想治病,也要先顾惜自己的身体,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 王凝香没有察觉,“是吗?”直到沈知澜指着她憔悴的面容,她才摸了上去。 “还好吧?比我辛苦的人大有人在,我还算不上什么。”她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快早点回家去。” 在她的催促下,沈知澜只好放下碗筷,先回家。 总觉得,刚才表姨的模样有些熟悉,可是仔细想想又没找到有什么不同。他脚步放慢,拼命回忆着到底是哪儿觉得熟悉,一直走到回家,看到坐在窗户边透气的娘时,脑海里才电光火石的闪过思路。 娘得时疫最初也是先发热,脸上红通通的。莫不是?! “哎哎哎弟你跑什么?” 沈知澜把姐姐的呼唤抛到脑后,三两步跨到王凝香的小院,她连姿势都没变过,还在看医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些发热的症状。 沈知澜二话不说就要去探温度,王凝香不明所以,“怎么了?”一只小手摸到她的额头,她这才感觉到,唔,好像额头有些发热? “怪不得我今天觉得身上有些酸疼,原来是发热了。”她在脑中转了几圈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又来推沈知澜,“澜哥儿离我远些,小心传给你。” “我不怕,我是金刚不坏之躯,传谁也传不了给我。”沈知澜半开玩笑说,“表姨,这下你怎么办呢?” “先给自己抓一副药吃着吧,看情况。”家里是不缺药材的,王凝香揣度自己的脉象,先抓了药。 沈知澜自告奋勇要帮忙熬药,王凝香却把他赶了回来,“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时候,先回去照顾你爹娘,明天如果还没好转,你再来也不迟。” 第163章 沈知澜扒着门框喊,“那表姨一定要叫我啊!” “放心罢!”王凝香把人送走,转头去药房里抓药了。 沈知澜听着院内的动静这才安心回家,沈知汝追问他,“刚才干嘛扭头就跑?” “没什么,我荷包落到路上了,回去找一找。”沈知澜先糊弄过去,盼着是诊脉错误,王凝香并没有生病。 只是墨菲定律总喜欢在这种时候起效,越是不想,它越是要来。第二日早上王凝香还一切如常,赶到东城区去给师父帮手,下午就是她师父亲自押送回来的。 她烧的双颊通红,看见沈知澜还有心思玩笑,“有马车接送,还省事了。” 她师父板着脸,吩咐人把她扶着进去休息,还吓唬说,小心自个的小命。 沈知澜悄悄问这位师父,“表姨她病症严重吗?” 如果严重,第三颗万能药丸他是凑还是不凑?身边还有姐姐和朗表哥…… 幸好师父说,“这才刚发病,她又年轻,好好吃药问题不大。”她抽不出更多的闲暇,只能让老仆一日三次的过来。 沈知澜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有空一定会过来看的。 之前是表姨照顾他们,现在就该他多照顾表姨了,左右爹娘那边身体轻松很多,只需要喝药巩固疗效即可。 他和姐姐每日都会抽空过来帮手,打扫卫生通风透气兼熬药,和王凝香聊天解闷。 王凝香每每含着微笑注视他两,一派岁月静好之象。 “表姨,这汤药晾的差不多,该喝了。”沈知汝挨了一下床边的药碗,觉得不烫手就催促王凝香快点喝。 “好,我马上喝,你去厨房帮我拿两颗蜜饯和热水吧,我漱漱口。” 沈知汝也晓得汤药苦的很,起身去厨房倒温水,端过来是王凝香正皱着眉,抚着胸口压味道:“这汤药真是苦的倒胃口,喝了至少一个时辰吃不下饭。” 沈知汝熟练顺毛,“良药苦口嘛,表姨还是大夫,怎么还没我这个小孩清楚呢?” “早点喝药早点痊愈,等我们都好了,去黄鹤楼吃大餐怎么样?我老早就馋他们家的冰糖肘子,我同窗都去过,说特别好吃。”沈知汝碎碎念着想吃的食物,馋的直留口水。 黄鹤楼的大餐啊,真希望所有人都能吃上呐,王凝香默默想着。 三次日升日落,时间丝滑的过去,杜珍娘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王凝香的病症反而越来越严重,起不来身。 杜珍娘担心王凝香的身体,硬要过去看她,王凝香却关紧了房门,只肯隔门相见。 “凝香你真的快好了吗?开门让我瞧一眼,就一眼就行,我立刻就走。”杜珍娘声音隔着门板都传出焦虑。 “没事,真的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还能不清楚自己什么样?这只是必要的过程。”王凝香顿了顿,“珍娘姐,你才刚痊愈身体虚弱,靠近病人又被传染了怎么办?放心吧,我有师父照顾,几代人都是太医,她出马你放心,还有更好的大夫吗?” 心头焦虑稍减,杜珍娘拗不过她,只好先回去了。 又过了一日,王凝香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她的师父也顾不上休息,再次匆匆而来。 她替王凝香诊过脉后,眉头紧锁,怎么吃了几日的药一点效果没有,病症还愈演愈烈呢?难道是药材炮制的功力不够?不至于啊,她的徒弟可能欠缺行医经验,基本功还是没问题的。 无奈下她只好亲自抓药熬制,亲手端到徒弟面前,想要让她喝下。 徒弟又说想要厨房的蜜饯,师父只得顺了病人的意,快去快回的拿蜜饯,刚进屋就看到徒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竟然把刚熬好的药倒进花瓶去了! 师父气得浑身颤抖,“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竟然把辛苦熬好的药汤倒了!殊不知外头有多少人想喝药,还要三请四请呐! “师父,师父您别动怒,小心身子!”王凝香想从床上下来,奈何手脚无力,“您一向有头痛病,小心气着了犯病。” “你还知道我的身子,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病着难道好玩吗?”师父靠近了她,“过来!” 王凝香瑟缩了一下,还是试图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见鬼的苦衷,值得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师父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说。 王凝香讨好一笑。 电光火石中,师父突然领悟到了王凝香的意图,“你不会是,不会是,想要以身试药?!” 王凝香缓缓点头,并解释,“我刚好调配出一个合适的方子,又刚好染上时疫,这不是上天都在暗示我,亲自试药吗?我是大夫,能够更清楚直观了解到自己病状有多严重,吃药后又有什么效果,什么时候见笑,岂不是比旁的病人还要更好?” “我的方子师父也看过了,都说调配的甚好,我只想试一试,自己都不敢喝的药,凭什么拿给其他病人喝?” 说着说着,王凝香还觉得很是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嘛! 一滴,两滴,冰凉的水滴撒在她的手背上,王凝香抬头一看,才发现师父早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这才觉*得有些抱歉, “那个,我,其实,我,很有把握的!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才敢去试的。” 她的师父直起身来摇摇头,“罢了,你既然有这份心,还有这个胆量,当师父的当然要成全你,把你的方子拿来,重新熬药,我亲自盯着你的病症。” 第164章 这个傻徒弟非要冒险,当师父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盯紧她,替她保驾护航。 师父又稍稍增减了药的分量,让它更温和,这才熬药让王凝香服下。 药性发作,王凝香很快开始犯困,眼皮都睁不开,身边有师父她很快安心睡下,打起了小呼噜。 师父给她掖好被子,注视着徒弟的睡容,连连叹息,痴儿,痴儿。 第92章 王凝香故意不吃药,就是想让自己的病转成重症,好跟其余的重症病人作为对照组。现在总算达成了这个目标。 一剂药下去,她睡了两个时辰,记挂着药效的事,挣扎着醒来,师父还没走。 师父没好气的怼她,“我不留下记录药效,谁来记?” 王凝香露出讨好的笑容,现在她只求少挨骂,少惹到师父,可不敢再多说话。 她形容自己生病的感受,饮药后的感受,不说旁的,至少症状有所减轻,原先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师父把这些都记在脉案上,沉吟后又说,“你年轻力健,恢复的快也是常事,但生重症的多是老弱,药力太强他们吸收不了,我再稍稍减弱一些,如何?” “听师父的。”师父行医经验更丰富,她说要减肯定要。 王凝香又饮了两副消减分量后的药,觉得效力的确减轻了,但对病症还是有效果的,而且替换的药材还更容易找到。 喝了两天后,师父觉得新药方没准真能够治好重症的时疫,便拿着方子去找了自己的兄长。 她的兄长是太医,当初在宫宴上缠着沈知澜想学溺水急救术,一来二去混熟了,这才有介绍了自家妹妹给王凝香做师父。 他是经年的老太医,心中自有一杆秤,验看过新方子,觉得药材搭配的不错,君臣辅佐都没有问题,只是不敢贸贸然用在病人身上,他沉吟后告诉妹子,“你挑几个重症的,告诉他们如果愿意试药,就用这个新方子。” 重症病人通常已经试过好几种法子,或许他们抱着死马当活马的心态,愿意试试新药方。 果然,他们找到了几个同意试药的病人,就把新药给了他们。 师父熬好了对应的药材,送到各家手头后,正要离开时,却被一个小姑娘牵住了袖子。 “秦大夫,能给我爷爷一剂新药吗?” 秦大夫低下头看,发现是旁边一户破瓦窑的一对爷孙,孙女年纪还小,爷爷却病倒了,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还越来越严重了,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要是连唯一的爷爷都去了,这小姑娘还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秦大夫心生怜悯,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那片瓦窑,跟她爷爷商量到底喝什么药。 她爷爷躺在几片木板组成的榻上,面颊凹陷目带血丝,神志有些混沌,秦大夫重复了三遍才听清她问的问题。 “吃新药吧,还能更差吗?”她爷爷喘着粗气,良久才道,“我还要陪着孩子长大哩,吃!”也不知道从哪儿涌起一股力气,他紧紧拉住孙女的手。 秦大夫吐出一口浊气,“好吧,我再减少药量,等会儿药就会送来。” 她爷爷露出感激的眼神,又重新躺了回去,扯着孙女的手,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叮嘱什么。 秦大夫从瓦窑里出来,长吐一口气,先前还有些不理解徒弟为什么能狠心作践自己,此刻也渐渐明悟。多一个药方,就多一分希望,多一个人被拯救。 如果真的有神仙存在,就保佑这个方子见效吧。 或者神仙真的有睁开双眼,注视着这片土地,新方子在好些人身上用过,或多或少都有效果,有了亲眼见证,更多人也要求用这个方子来治疗自己,又有大夫保驾护航,随时调配增减药药草,更能保证安全性。 秦大夫还用上了从徒弟那儿听来的消毒通风之法,控制整块区域病情的蔓延。 这天,有守卫过来告诉他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新病人被送过来了。 秦大夫忙昏了头,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不送新病人过来?这里明明还安置的下!她愣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守卫的意思是,病情被控制住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守卫欢天喜地的去通报这个消息,告诉别的大夫。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只要不在继续送新病人过来,就说明情况好转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轻症病人也逐渐痊愈,留下观察几天确诊他们的病彻底好了,再让他们离开医馆。几乎每天都有确诊去痊愈的病人离开,原先的重症也逐渐康复,转成了轻症。 医馆内气氛逐渐变的轻松,病人们都在热络交谈,等病好了要出去干嘛。 没有大夫会不喜欢看到这一幕,秦大夫自然也喜欢,尤其是这中间,少不了一份自己的功劳。 她正在欣慰时,就听到自己兄长正在跟人争吵,声音很大,可等她一靠近,偏偏又没了动静。 对方看到她来了,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有个好妹妹。”说罢就走了。 秦大夫不明所以的靠近兄长,却先被兄长的一声长叹吸引了,兄妹二人找了个僻静处,秦太医这才给妹妹说,“刚才那人是来跟我商量新药方的署名的事。” 这次能够早些结束时疫,新方子功不可没,明眼人都晓得新方子的发现人,一定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第165章 “他们难道想把凝香的功劳夺了去?这不可能!我拿出方子时再三强调过,这是凝香发现的方子,她甚至以身试药,现在还在家里躺着!”秦大夫怒了,这不是丧良心吗? 想抢,没门! “他们也晓得这个道理,所以提出的要求是,跟凝香共享署名的权力,说凝香是在他们的指点下研究出新方子,交换条件就是,他们的人会想法子疏通渠道,让上头的赏赐更多更大,赏赐可以全给凝香,但名气一定要让他们沾一沾。” “他们,是谁?” “他们是京城所有医馆的联合,就算我是太医,也左右不了什么。妹子你要晓得,成事很难,但如果有人想坏事,只需要轻轻一推。”秦太医说着满面苦涩,显然吃过不少暗亏。 秦大夫看着兄长的为难,心里却是越想越气不过,她忍住怒气,“这事我不同意,该是凝香的东西,那就一点不能少,我会 想法子去争取署名的权力,而且就算分毫不取,也不能让他们这群人得意!” 秦大夫是被勾起了气性,开始联合自己认识的大夫共同作证,新方子是凝香一个人的杰作,任何人都别想抢走。 可惜惧怕医馆联合的大夫为数不少,他们的力量就算集合起来,也很微小,就像她哥哥说的,现在就算把凝香研发新方子的事情禀上去,可能也会被医馆联合的人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救助寥寥数人”“作用不大”等等。 秦大夫心里憋着一股气,偏要跟他们对着干,只是再次之前,还是要先跟王凝香透口气。 养了这些日子,王凝香身体好的差不多,不过秉持着养病就养好的原则,还在家休息。 她心情颇好,见到师父露出灿烂的笑脸。 秦大夫却觉得没脸见徒弟,偏偏这次来还要把坏消息告诉徒弟,告诉她师父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 王凝香听完师父的沉痛叙说,这才扶着胸口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把我吓的,不就是赏赐的事情吗?我不在乎。” “我既然有能力造出一个方子,就有能力造出十个百个方子,他们挡了我一次,还能挡我两次三次?”王凝香耸耸肩,“要我选,我更乐意说,是师父指点我研究出的新方子,难道不是吗?”她灿然一笑,“给我提供医术,指点我药材的配比,最后还记录效果,师父才更适合当这个指点人。” 她这么坚定,说的秦大夫也无可奈何,“好吧好吧,就这样吧,我们得不了好,对方也亏本不是?左右方子夺不走。” 而且以对方的性格,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说不定更生气呐。想到这里,秦大夫更是心平气和。 时疫的事进入扫尾阶段,自然要论功行赏,秦大夫照实写了事情经过,强调了新方子的用处,跟其余大夫的文书一起上奏的。 秦太医也出了力,但只能保证王凝香的名字不会被埋没,更多的还是无能为力。 “走吧,剩下的交给老天爷。”秦太医劝住自己的妹妹,让她别想太多。 “他们吃亏,我也算是赚了。”秦大夫转念一想又乐呵起来。 时疫闹的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人被感染,物价药材涨了几倍,幸好户部发现及时,制止了这种势头,饶是如此也蔓延了快一个月,才算是彻底平息。 几家欢喜,几家悲伤。 户部把这次去东城区帮忙诊病的大夫列了名单,也把其中贡献卓越的大夫写了出来,供皇帝御览。 皇帝扫了一眼,正要说按以往惯例赏赐时,瞄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 “这人是谁?”他点了点那个名字。 户部侍郎有些印象,解释说:“是个女大夫,这次还研究出一个新方子来,很有效力。” “是嘛。”皇帝很肯定自己先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偏还留下印象,到底是为什么? 他在脑海里转了三四圈,终于想起什么,天书! 莫非是天书里记载过的人物?! “焱史-列传之王凝香。王氏者,蕉州花木县人,幼时清贫,遂立其志,愿给天下人解病痛。既学医,师从太医之家,用心审慎,常以身试药,著有《清乐方》《逍遥散》等名方,后为大焱第一女医院院长,选显著能,以此流传。” 皇帝恍然大悟,他就说嘛,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名字,原来是在这里! 是个人才,嗯,没想到现在就冒头了,果然锥在囊中,锋芒毕露。 既然是个人才,就没有不用的道理,不过她现在应该还算不上经验丰富的大夫?大夫还是老的好,皇帝有些可惜,要是个学成的大夫,就可以丢去太医院干活了。 皇帝思来想去,决定先赐个女官名号把人留下来,再派去到处行医,等到医术成熟,就可以给朝廷做贡献了。 第93章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管给户部侍郎造成多大难题。宫里倒是有女官的编制,可这王凝香也没要去当差啊,而太医院更没有女医的职位啊。 侍郎想的脑袋都大了,愣是想不出对应的措施,无奈何,只好私下去请教韩相。 韩相看着这个还没适应皇帝做事风格的后辈,只是拍拍他,“就找从前的例子办。” 这就叫做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依例行事,何错之有? 侍郎立刻领悟到了,按照从前奖励大夫的流程走起,给王凝香准备了金银财帛并医书的赏赐,还有一副牌匾,上书妙手回春四个大字。 第166章 日后要是王凝香开个医馆,这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敲锣打鼓的赏赐队来时,她正跟杜珍娘一起摘菜准备做药膳,秦大夫指点她们,“用这个药材,炖的烂烂的,特别滋补,比吃药强多了。冬天本来就是进补的时节,来年才能身强体健。” 杜珍娘捏着一块药材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动静,直接朝着王凝香的住处去了。 她探头一看,目瞪口呆,这一盘盘红布盖好的赏赐,还有被盖上的长方形物体,无一不昭示着有好事上门。 王凝香还在发愣,已经被欢天喜地的秦大夫推了出去,让她领受那些赏赐,所幸凝香当初在章府也学过相应礼仪,不至于手足无措。 秦大夫知道赏赐队伍也是要给赏钱的,只可惜囊中空空,杜珍娘从眼色里猜到了,连忙去拿了散碎银两,把那些人好生送走了。 看到摆了一院子的物件,王凝香犹在梦中,喃喃自语,“不会是假的吧?” “你揪自己一把,看看疼不疼。” 王凝香当真揪了自己一把,疼的吃牙咧嘴,这才敢相信自己的确拿到了应得的东西。 “那些人不是在中间使了力吗?难道是最后关头放弃了?”王凝香弄不明白这个问题。 秦大夫喜气洋洋说,“那肯定是没能蒙蔽圣听啊!上头的大人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哄骗的?这回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一想到他们吃瘪的模样,秦大夫能笑死。 她看着那块妙手回春的牌匾,觉得不能这么搁在家里生灰尘,非要想个法子,热热闹闹的亮出来才行,她眼珠一转,“凝香,来来来,咱们想法子开个医馆,不需要坐堂,给人义诊的那种。” 这块牌子简直就是最大的口碑。 秦大夫跟王凝香商量义诊的事去了,杜珍娘目送着她们离开,良久才转过身来。 沈知澜靠近了她,轻声说,“娘也替表姨高兴?” “我不光是高兴,还有羡慕。原来女人也能当大夫,而且靠着当大夫得到赏赐和荣耀啊。”杜珍娘是真真切切的羡慕,羡慕王凝香能做出成就。历代贤达中也不乏女人,但身边实打实的例子,更能 “娘要是乐意,完全可以试试。”沈知澜让自己能够蜷缩进娘亲的怀里,“我跟姐姐现在大了,不需要照顾,爹跟二舅就更不用了,娘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来做,不是刚好吗?” “哪有这样的,况且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啊。”杜珍娘抚了抚自己的额角,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对于环境改变还是有些惧怕担忧。 现在沈知澜要做的,就是推她走出第一步。 他灵机一动,“你可以去帮帮表姨啊,她出去义诊,其实很需要一个人帮忙维持秩序,排号,安抚一下病人,这不是让她们两更省事吗?也不需要你会诊病。” 杜珍娘心动了,“真的?” “你去帮忙,时间也灵活,大家还是熟人,试试又有什么不行呢?”沈知澜极力鼓动着,甚至连该怎么说怎么做都想好了。 禁不起他的怂恿,加上自己也确实心动,杜珍娘答应去问一问。 榜样的力量啊,竟然如此明显。 时疫过去,京城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且因为有生病这一遭遇,很多人更愿意花点小钱,买个开心,跟家里人出来凑凑热闹。 黄鹤楼排队的人不要太多,沈家人硬是走了关系,这才排到桌号,能够吃到他们的招牌菜。这一桌子十菜二汤的席面,就要了五两银子,搁以前沈齐肯定舍不得。 现在他却想开了,该吃吃该喝喝,说不定哪天吃不着了。 话音刚落,就被杜珍娘按着让他呸呸呸,什么吃不着了,都是瞎话。 王凝香笑了笑,“别说这些,先来庆祝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吃饭,这已经是一件开心事。” 这话不假,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共祝他们还能聚会。 喝了两杯,杜二舅的抱怨终于来了,“姐姐姐夫生病了,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知道我听完多担心么?” “你在兵马司里,忙着巡逻医馆,照顾病人,告诉你又能干什么?让你跟着担心?你又不能看病,也不能减轻症状。”杜珍娘白了弟弟一眼,“还是先顾着自个吧!” 杜二舅挨了一顿喷,顿时哭丧着脸,“我知道姐姐你现在就疼王姑娘这个妹妹,不疼我了,是不是?”他装模作样的假哭着,逗的一桌人都哈哈大笑。 气氛正火热,王凝香却觉得背上生刺,隐隐的不自在,她猛的回头,却没看到背后有什么人。 但只要一回头,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会来了。 接连几次,王凝香烦了,索性全当没感觉,继续吃饭聊天。 吃完结账,他们站在门口等沈齐过来,却听到背后有人迟疑问道,“你是,回春医馆的王姑娘?” 王凝香回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清俊男子站在她面前,于是也问,“是我,你是……”她先前难道见过?没印象啊。 男子笑了笑,“那日你的义诊医馆开张,牌匾挂歪了滑下来,刚好是我扶住的。” 他这么一说,王凝香终于想了起来,顿时一阵脚趾抠地,尴尬的不行。 她师父咽不下这口气,专门找了个铺面当做医馆,每月的初一十五就在医馆内义诊,还特意把那块赏赐的牌匾挂的高高,让所有人第一眼就看到。 第167章 她虽然觉得自己学到不少医术,但妙手回春确实还称不上,每每有人这么夸她,总是脸上燥红,担心自己哪天被拆穿。 好在现在师父顶上,没有出现这种问题。 可面前旁人欣赏,赞誉的目光,她还是有些不自在,连连摆手。 沈知澜听到一串清越的嗓音,只觉得耳朵都清灵不少,回头一看,嗯,隐隐有点熟悉? “你是……那天在,在藏书楼碰见的考生?”沈知澜迟疑说,有些不确定。 青年回过头来,“是我,没想到又碰上了。”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 “真是你啊!”沈知澜靠了过来,没忍住说,“你声音真的很特别,我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就是忘了面容,也忘不了这生平仅见的好声音。 王凝香细细回想刚才,同样赞同,确实很好听。 “哈哈,很多人都这么说。”青年笑了笑,“有缘碰见第二次,不妨通个姓名。” 那感情好,沈知澜跟书生互通姓名,这才知道书生叫陈原君。 “陈公子?” “叫我原君好了。”陈原君笑了笑,“这次是巧合碰见,下次再聊。” 他背后还站着两个书生,想必是同伴。 等他走后,杜珍娘才过来,“好俊朗的书生,气质不凡。” “好像还是今科的举子,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名次问题。”沈知澜故意说着。 “嗯,为什么?” “怕他长的太俊朗,状元之才硬给安到探花的位置咯!” 杜珍娘想想刚才那人的面容,深以为然。 用过餐后本该回家,但王凝香想去买点脂粉,杜珍娘忙让杜二去送一程。 “这大街上,我还能走丢了不成?”王凝香拒绝了,“一会儿我就到家了,你们先忙吧。” 说完她先走了。 杜珍娘摇摇头,只得先回家了。 可过了两个时辰,杜珍娘却发现王凝香怒气冲冲的回家,衣领的扣子被扯坏了,原来带的一条流苏也不见踪影。 “这,路上怎么了?” 王凝香平息心中怒气,放缓声音,“我回家路上碰到一个乞丐,非要拦住我的去路,找我要东西,我没搭理他,他就过来扯衣服。” 杜珍娘大惊,“这光天化日的还在大街上,也有人这么嚣张么?太吓人,我就说该让二弟送你的,两个人出门也好有个照应。” 王凝香掸了掸衣摆,“也没什么,我还不是没事么?只是以后要小心了,珍娘姐你也是。” 杜珍娘记在心里,再三念着。沈知澜却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谁家乞丐没事上手直接抢啊!真不怕官府来抓吗? 他这么一想,悄悄翻开自己的系统一看,登时发现了端倪。 原来是一场争风吃醋! 凝香表姨的前夫,叫什么名字来着,只记得姓章了,竟然也在黄鹤楼吃饭,从头盯到尾。等到王凝香落单时,就出面发表了一通感言,什么终于让她攀附到富家公子,偏还勾着一个俊朗青年不放手,小心最后两头落空云云。 玛德智障!沈知澜光看到这里就气的够呛,也不怪王凝香生气成那样。这位章公子真是死性不改,还是那么惹人厌烦。 第94章 好在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会真的对王凝香造成什么影响,她只会朝着既定的目标,坚定前行。 宗学里开始恢复正常课程,院长看着一个个原模原样回来的学生,感慨万千,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马上做好防护工作,现在这些孩子里头,没准就有人再也不能来上学了。 当然,这里头也少不了提醒他的那个孩子的功劳,院长把目光转移到打打闹闹而来的几个孩子身上。 沈知澜再次跟同学相见,虽然也才短短时日,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尤其是沈葵听说沈知澜家中染病后,又惊又怕,恨不能亲身相代。 “你要是过来,顶多就多一个帮忙端茶倒水的,要再把你也感染了,那我才是真的抓瞎,不如好好待在王府,免得让人更担心呢。” 沈葵嘟囔着,“我在王府里都快闷坏了!连院子都不让我出去!到后来院子里多少棵树,多少个蚂蚁洞都被看清楚了。”真的十分无趣! “那你给我写的信呢?” 沈葵从书包里翻出好厚一叠,全是他无聊的涂鸦,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抱怨和闲话。 沈知澜只写了两封,好在沈葵也没抱怨,接过去津津有味看着。 沈知澜也在看沈葵的涂鸦,其实这么瞧着,还写的挺好的,甚至沈葵还编了几个类似于基督山复仇记的小故事,宣扬善恶有报的。 他们在门口徘徊,正好撞上院长,院长对他们挥挥手,然后说,“我想将你说预防风寒的几个措施整理出来,交给其他书院,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沈知澜一愣,“当然可以啊院长,如果能让学生少几个人生病,那就算是我功德无量了。” 再说这些法子也不是他想出来的,顶多是他总结的。 院长得到同意,就打算回去重新誊抄好这些法子,再给他朋友送去。 沈知澜手里捏着沈葵写的小故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回头对沈葵道,“你想让这些故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吗?” “我随手写的东西,给别人看人家要笑话我……等等,你说真的?”沈葵立刻来了兴趣。 第168章 他附耳过来,沈知澜在他耳边一五一十的说了,越说,沈葵的眼睛越亮。 “这个好玩,我要玩这个!”这种有趣还出风头的事情,怎么能不参与呢? 随后沈知澜就去找了院长,陈述他的主意,又有沈葵的赞同,院长难免生出几分动摇,“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 “哪儿过分的,这不是展现学生的特长,还顺带科普了许多常识吗?寓教于乐,没有比这跟有意思的事啦!”沈知澜努力怂恿着,并且说道,“别的书院还能考个童生秀才的,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我们宗学里除了季考和年考,都没有别的途径证明自己,院长就不想证明一下吗?” 这话才说到院长的心坎上,作为文人谁还没点成名成家,桃李满天下的念想了?只是在成名前也要顾及到生存,想要进宗学也挺难的,院长跟朋友聚会时,难免被提到这块心病,别人都有学生功成名就,偏他没有,岂不扎心? 现在搞个新花样,好像真的可以……宗学里不缺银子不缺人,只缺名气。他越想越心动,已经有动摇的意思。 沈知澜还要趁热打铁把事情敲定下来,院长先摆摆手,“让我再想想。” 出了院长的房间,沈葵犹豫道,“院长真会答应吗?” “你放心,我看院长那样子,就知道肯定妥了!”沈知澜故意卖弄了一下,“人在满足衣食温饱后,接下来想要得到的就是世俗的尊敬,亲朋的夸赞,对着这个点攻击,战无不胜。” 谁也没法免俗。 沈知澜预料不差,三日后,院长和颜悦色站在讲台上,对着众多学生宣布了一件事,一件征稿启事。 “最近学堂里打算办一份内部刊物,主要是针对各位同学的,培养你们的兴趣爱好,丰富眼界。诸位同学如果有写诗写曲或者写文章的爱好,都可以朝这份内部刊物投稿,学堂里挑选出优秀的文章,刊登在上面,也算是你们的一点小成绩。” 刊物?征稿,这都是什么意思? 有人试探问道:“是文集的意思吗?”他们只见过文人出文集,不了解什么叫刊物啊。 院长耐心解释道,“是,也不是。文集印刷一册即结束,而刊物是定期印刷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暂定一月一次。” 主要是现在的印刷技术跟不上周更或者日更的需要。 “除了写诗,就不能写别的吗?” “当然都可以,具体的要求会贴在宗学门口的布告栏上,同学们对号入座,选择自己擅长的就行。”院长解释完毕,“具体会选择什么样的文章,只看质量,第一次会刊印两百份,一百自己留着,另外一百,免费赠送给京城里其他学堂。” 那岂不是别的学堂都知道他们名声了?宗学里的其他人一下子来了劲头,涌到布告栏去看这份征稿启事。 “你真的好厉害,好会折腾。”沈葵感叹道,而且不耽误他挤到布告栏前面去看。 “那当然,人生在世,折腾二字。”沈知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折腾怎么行。 这份刊物目前被命名为《丰水》,丰代表丰富,水则是沈字的三点水,好听还好记,院长一听就拍了板,就叫这个名字。 征稿启事里给《丰水》分了几个大板块,第一,就是各种小常识,比如院长想要誊抄的预防风寒的各种举措,以后还会有各种野外求生知识,这块主要由先生们负责撰写,提醒学生注意安全。 第二块是诗歌,估计这群小孩写的都是打油诗,勉强能看,pass。 第三是偏门古文中的寓言小故事,或解释四字成语的由来,谁来写都可以,力求有趣。 第四块是幻想天地,主要面对学生们写的各类天马行空的故事,只要不犯忌讳都可以写。 沈葵写的小故事,刚好可以匹配这个版块。 暂定这四个版块,以后可以随着情况来增减。 学生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得起了兴趣,而且多有意思啊,可以把自己写的东西印刷到纸张上,还能拿回家给爹娘看,显摆一番! 他们摩拳擦掌,都打算回去整活。 沈葵难免担心自己写的小故事真能被选中吗?别被挤下去咯。 “安心啦,作为这个创意的创始人,我们都有特权,第一期刊物肯定有份。”这是沈知澜跟院长特意讲的条件,不然他绞尽脑汁干什么? “啊,那我也要写吗?我不知道写什么哎?”沈潭没想到还有他的事,不由得呆住。 “没关系,写个成语故事也行,咱们重在参与,第一期的刊物,当然不能错过。” 多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宗学学生有了新的目标,不论是课余还是闲时都闷着头一股脑的写文章,倒让家长们狠狠纳闷了一回,这教育的效果也太显著了。 打铁要趁热,院长很快遴选出一批合适的文章,刊登在《丰水》的第一期上,捧着散发墨汁香味的刊物,所有学生都很激动。 太神奇了,这种感觉。而且认真看,里面小故事还写的挺有趣的。 学生们捧着刊物回家给爹娘炫耀去了。 沈知澜也捧着一本回家去了,给爹娘看他的折腾成果。这可是他一手建议,一手督促做出来的刊物,连命名权都有,多有趣。 沈齐新奇翻看了这本刊物,即使听说这是宗学自己出钱印刷的也兴趣不减,他赞道,“好小子,有点脑筋。”多有趣的事。 第169章 “那当然,我是谁啊!”沈知澜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知汝看到刊物,兴奋之余眉头慢慢拧紧,“等等,我们女学这边怎么没听说?”都在一块地盘上读书,怎么宗学女学这边不知道? “啊?”沈知澜傻了,“院长没说吗?我以为他肯定说了啊!”院长是忘了还是咋的? “抗议抗议,严正抗议,我们女学也要参加!”沈知汝气鼓鼓的,“我明儿就找院长告状去。”有好事不带她们玩,那可不行。 第一天没看到院长,第二天也没有,直到第三天才看到院长。 沈葵左瞧右看*的,总觉得今天院长的脸有些偏白?看着怪怪的。 “女学的院长跟我们院长是什么关系?” “听说那边的明院长跟院长是师兄妹,志趣相投才成了夫妻,关系应该不错?”沈潭迟疑回答。 “那我知道了,院长家的葡萄架子倒了。”沈知澜淡然自若的补充。 第一期刊物刚印刷出来,第二期又在火热筹备中,而且有女学加入,如虎添翼,选择面更宽了。 院长一边筹备,一边把准备好的刊物赠送给他的好友,用那种云淡风轻装逼于无形的语气说,“学生们鼓捣出来的东西,我瞧着有意思,正好带过来给你们看看,也好斧正一二,都是孩子们的作品,欠缺的地方还很多。” 好友接过这本刊物,先被院长的凡尔赛之气震了震,随后又暗暗生羡。 院长虽然说的谦虚,但他们也能理解到这本刊物的含金量,上面的诗词虽然稚嫩,但又有少年特有的灵气和意气风发。 少年如同初升的太阳,尽管暂时不够耀阳,但总有一天会把热度撒向所有人。 而且,人家脑袋怎么就这么灵光呢!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主意! 难免有人恭维院长几句,院长顺利达到炫耀目的。 第95章 院长把刊物赠送出去,还请各位好友斧正,自然有人上了心,认认真真指点和修改,提出意见,再由院长传达回去,给文章的原作者。他们多数有才华,能愿意指点小学生们,是小学生的荣幸,无形中,又达成一次交流。 没过几日,宗学里印刷出来的刊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苦于院长只刊印了一百份用来宣传,很多人还没见过。越是没见过越稀罕,开始有人高价求购。 连沈齐的衙门内都有人高价求购,想要买上一本,开开眼界。 “那爹怎么不卖呢?我看人家价格出的挺高啊。” 沈齐不以为然,“这点生意头脑我还能没有了?现在既然舍得出高价买,以后肯定会涨的更高,物以稀为贵嘛。”随后他又道,“再说了这刊物是你的创意,我可要好好留着,没准以后能当传家宝呢。” 说完他还深以为然的点头,沈知澜当场尴尬扣出一座城堡,“别说了别说了,我就是搞出来闹着玩的。” 谁家学校还没做过内部刊物呢?可以丰富眼界,调动学生积极性嘛。如果以后做成精品,逐渐有了口碑,还能继续吸收其余学校的精华呢。 院长趁热打铁,在第一期广受好评的基础上,开始筹备第二期,不仅有女学加入,还有几个其他学堂的好文章,也挑了几篇刊登上去。 接下来又犯了难,院长其实拿捏不准,该印刷多少份,是否收费等等,宗学虽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长期下来不就亏大了?虽然能扬名,但很难维持下去。 沈知澜被叫到院长的屋子时还一脸懵,等院长吞吞吐吐说完自己的困惑后,他笑了,这还不简单?是时候让人知道广告的威力了! 他先做铺垫,“这只是我一点浅见,未必真的管用,院长您听过后还请多加改正,看看有没有不足之处。”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再好的法子也会有水土不服的弊端,他能出主意却管不到落实,院长阅历和见识比他丰富许多,思考问题也更全面,些许问题也能顺势改正。 “刊物现在是新生产物,物以稀为贵,一旦印多了就泛滥不值钱,而且成本还高,印刷也是一笔费用,以我的想法,不要超过五百份为最佳。其实,就是要保证一直的高质量高水准,宁愿少刊印也别胡乱选,更别管人情和关系之类的东西,这才刊物才能逐渐壮大,做成精品,名声还响亮。” 院长微微颔首。 得到赞同,沈知澜继续说,“等到口碑做好做大了,就有赚钱的机会,可以给城内的商家提供宣传的平台,哪家的商户要开业了,哪家酒楼出了新菜,哪家金银铺子有了新款式,在刊物上给他们做广告大肆宣传,广而告之,还能散发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 能够读书认字的人,刚好跟那些商家的目标客户重叠。 “而广告需要商家来付钱的,他们也乐意给这个钱,可以再用这些钱来维持刊物的运行。” 沈知澜总结道,以名换财,很划算的买卖。 院长真的被这个想法镇住了,他想过许多种办法,也没想到这样以力打力的玩法。刊物现在的名气有多大?只要出去在文人里问一问,基本都知道。愿意松口给商家做宣传,商家还不捧着银子送上门来么? 院长的脑瓜差点被金钱冲晕时,陡然想起这本刊物是宗学里发行的,能在这里上学的都是什么人?跟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平时可能八竿子打不着,可要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自有宗人府出面站台,是万万不能随意行事的。如果一味收取商家的金银而不顾质量,把口碑做倒了,他也要跟着吃挂落的。 第170章 院长定定神,“我知道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具体怎么办还要先跟几位先生商量商量。” “那院长您先考虑。”沈知澜点头行礼后,出了屋子,又留意到陆续有先生进出,多半是在商量刊物的事。 难得今日好阳光,他在一片金灿灿里伸了个懒腰,真爽。只要动动嘴就有人做事,也不需要他担心细节,还能挂名,感觉太好了。 他回到课堂内,沈谦拿着一篇文章过来,苦恼的挠头,“澜哥儿能帮我看看吗?小故事写完了,但总觉得哪儿差点意思。” “可以帮你看看,但是未必保证能过,选稿是先生们的事情。”沈知澜把纸张接了过来,一字一句开始认真看。 沈谦连忙堆起笑来,“他们都说你眼光好,只要你看好的,肯定能过。”他一连串的彩虹屁吹出来,随后就是抱怨,“我爹在家快把我耳朵念红了,说学堂里其他人都能刊登文章,凭什么我不能呢?” 攀比自家小孩,简直是家长们的本能,总要树立一个别人家小孩来当做榜样。 “那后来呢?” 沈谦洋洋得意,“我说别人家的爹都有爵位或者功劳,你咋没有呢?最后挨了我爹一脚,幸好我跑的快。”说着他还试图拉起裤脚,展示他被踹的淤青。 噗嗤,沈知澜努力憋住笑意。 “叔叔说的算是对了一半吧,努力还是要努力的,只不过不是为了跟人比较。这流民羡慕有土地的农民,农民羡慕有好几十亩田地的小地主,小地主羡慕有功名的秀才,秀才羡慕进士,这一路羡慕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岂不是一辈子都在羡慕别人。与其看别人,不如看自己,前两期你的文章没被选上,第三期被选上了,这不就变厉害了?”沈知澜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标记出觉得不合适的地方。 沈谦点了点头,“虽然我没听懂,但澜哥儿你心态真好。” 那是,沈知澜点头,上辈子经历过多少才明白的道理,他心态肯定好。 他跟沈谦一边瞎聊一边改文章,从天上云聊到地下土,侃的特别起劲。 旁边有人噗噗冒酸气,“不就是一本刊物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赶明我也写一篇,好好让他也开开眼。” “那人家也更厉害,第一期就登上去了,你们怎么比?”有人说的更阴阳怪气。 不过就算他们在这里噗噗冒酸气也没用,先生又不会因为他们会酸人,而选择刊登他们的文章。宗学的学生虽然有优先刊登权,但也只是建立在文章质量同等的基础上,差太多了照样没戏。 他们自己议论了一会儿,又没趣的散了。 沈谦闷头改了两日,当真是付出极大的努力,熬的眼圈都红了,这天他又钻进先生的屋子,待了有两炷香时间,出来后跟撒欢的猴子一样。 嚎叫见树就去摸一下蹦跶摔跤若无其事的爬起来窜进课堂 沈谦一个猛子窜到沈知澜面前,故作神秘的样子,“猜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已经过稿的文章?”沈知澜从他兴奋的表情,就能窥探一二。 沈谦一下子泄气,“你怎么一猜一个准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天精力都扑在这上面吗?难道还能因为别的?”真不是沈知澜猜的准,实在是沈谦的心思太明显。 提到这里沈谦又重新高兴起来,“没错,先生让我过稿啦!”他把白纸上的红印露出来,鲜红鲜红的。 “恭喜,得偿所愿啦!”这也是一件好事,沈知澜主动提出庆祝,“下学请你吃糖雪球,怎么样?” “这种喜事当时是我请客啦,记得提醒我!”沈谦美滋滋拿着稿纸去炫耀了。 沈知澜失笑,小孩子性格,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总是风风火火的。 他正在写今天的大字,写着写着,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他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对面站的人叫沈玄许,两人虽在一个班,但平时没怎么说过话,混个面熟而已。 沈知澜收起笔,示意他有话就说。 沈玄许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出他的目标,他也写了一篇小故事,自己拿捏不准,想请沈知澜帮忙看看。 “没问题。”沈知澜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马上要下学,我只能带回家看,明天才能拿给你。” 沈玄许大喜过望,忙说:“没问题没问题,你能看就很不错了,我还担心我会被拒绝。” “大家在同一个学堂上学,本来就是缘分,能帮我就帮了。”沈知澜微微一笑,“没什么的。” 沈玄许一时竟变的笨嘴拙舌,说不出话来,他呐呐道,“谢谢你。” “没关系,该收拾东西回家,你不收拾吗?” 沈玄许连忙去收拾东西,慌里慌张的走了。 沈知澜还在检查书包有没有漏带的东西,面前再次阴影笼罩。 ??他再次敲出问号。 对面又站了一个人,这次沈知澜都不记得这人的姓名,只觉得眼熟,应该是隔壁班的。 他重复一套扭扭捏捏的动作,一份稿纸再次伸到沈知澜面前。 沈知澜收下了,有歉意说,“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要过两三天才能还给你。” “没事没事,你肯看就好了。”那人扭捏着,“等你消息,回见。” 书包里又多了一份稿纸,沈知澜纳了闷,这是在干嘛? 第171章 他刚背上书包,走到课堂拐角,第三个人又又把他拦下。 第三份,get√ 沈知澜板着脸走到学堂门口,再次被人拦下。 “是让我帮忙看文章,对吧?” 对面吭哧吭哧,“是的,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只是需要等个七八天,我才能看完。”书包里还背着好几份呐。 也不晓得他们怎么回事,竟然一窝蜂过来,都让看文章,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他干脆全收了。 冲他摆摆手,沈知澜这才出了学堂,脚下如同踩了筋斗云,速度快的不行。 他是生怕再遇到几个让他修改文章的。 等他走远了,校门口那个还在感叹,“从前都是我看错人,没想到他脾气性格挺好的……”有能力还愿意帮忙,有才气而不傲气,这样的品行上哪儿找去。 他还没感叹完,沈玄许已经怒气冲冲迈步过来,“你,你这个……” 说好一起背后讲人坏话,怎么还带偷偷叛变的?叛徒! 沈玄许气恼的厉害,偏又不肯再说沈知澜的坏话,他觉得吃人嘴软,他现在不好意思。 对方不慌不忙反驳,“别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你难道没有偷偷请他改文章?哼!” “其实我……” “我也……” 剩下两个悄悄站了出来,全是今天拜托沈知澜改文章的。 大家都一样,那就没什么好尴尬,沈玄许理不直气也壮,“那好,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许说人坏话!” 坏话小组,就此解散。 第96章 沈知澜认真修改了那四份,交还给他们时,也强调过他只是尽力改了,真正选稿的还是先生们,如果没过,那就等下次机会。 他们四接过稿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明白,你已经尽力啦。”成不成功还是要看自己的。 重新誊抄一遍交给先生后,四人只有一人过了,剩下的三个难免沮丧。 “折腾了好半天,结果还是没成功……”沈玄许嘟囔着,“回家都要挨骂了,连沈谦都过了。” 这不显得自个特别没用吗? 沈玄许哼哼唧唧的,满心不高兴。 其余两人也是如此,一边碎碎念一边把这事丢到脑后,骂就骂吧,反正自个已经尽力了,还能咋地? 稿子扔了两天,沈玄许终究还是受不了这等挫折,打算再试试。他还不信了,那么多同窗都能上刊物,就他不行? 反正面子都被他搓吧搓吧揣进兜里了,也不在乎再多去问一遍。 沈玄许想去找人,转了两圈都没看到人,他正纳闷时,又想起学堂后院还没找过,寻过去时,正好碰见一个沙包蹭一下飞过他头顶,擦着头皮过去了。 一群人玩的热火朝天,沙包飞来飞去,大伙满场地乱滚,看到他连忙招呼,“许哥儿,快来玩啊~” 沈玄许嘴上说着,一个沙包丢来丢去又什么好玩的,被同伴一拉身体却很诚实,加入了整队。 两刻钟后,沈玄许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玩的比谁都投入,一看到有沙包飞过来,眼疾手快抢进怀里,哈哈大笑着,然后又轻巧一丢,正中一个目标。 被沙包打中就等于失败,要下场,对方暗叹一声晦气,默默下场。 有沈玄许加入的队伍如虎添翼,很快就打败隔壁队伍,换另外一个队伍上场,沈玄许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展雄风时,在旁边跳房子跳的满头大汗的沈知澜终于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沈玄许兴奋打完招呼,又埋头继续扔沙包。 沈潭瞧见了难免感叹两句,“以前沈玄许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最近怎么突然开始搭理我们了?”不管是沈玄许,还有好几个都这样,沈潭以前还撞见他们阴阳怪气聚在一起,背后说人小话。 “估计是稍微长大些,懂事了吧。”谁还没个中二期了?上辈子沈知澜还会对着试卷念“你就这点本事么?放马过来!”,装了老大的x,一想到曾经的黑历史,他就想捂脸。 所以沈玄许转变态度了,他也没觉得有多么奇怪,谁都有这样的时期。 “你说的也对,大家有缘在一个学堂读书,同窗情分不浅,又没有过节,这么一想我也觉得没啥问题。”沈潭边说便擦干汗水,省的等会儿吹了凉风头疼。 沈玄许跟着玩了好几天,才察觉到为什么肯跟沈知澜玩的小伙伴这么多。平时的玩具太常见了,单独玩或者被人让着,没意思,非得要势均力敌公平竞争这才有趣。你来我往,相差不远,高手过招,这才让人对游戏产生兴趣。 而且这边还经常换花样玩,换的花样还是都是从前没听过的,不怪大伙儿都喜欢给他玩。 沈玄许玩着玩着,完全忘了自己的初心,尽情玩了五六天,这才想起这事来。 他想问问,有没有其余的法子再登上学堂刊物,他还是不死心。 沈知澜盯着他,思考,要不要说实话呢? 沈玄许投的是诗词,诗词这东西,要么天赋异禀灵气四射,出道即巅峰。要么阅历见长饱经风霜,对世事的感悟深刻,饱蘸心血写下传唱千年的篇章。沈玄许现在两样都没有,写出来的诗词当然入不了先生的法眼。 与其硬去套自己不合适的壳子,还不如转换到自己擅长的方面,对吧? 见他反应不怎么剧烈,沈知澜就试着慢慢说了出来,术业有专攻,人也有擅长的东西,不是吗? 第172章 沈玄许若有所思,“试试别的啊……” “对,平常你的文章我也看过,不堆砌不华丽,但别有一番质朴的感情流淌在其中,很能打动人。”沈知澜还记得是一篇记录家人琐事的小短文,篇幅虽短,直击人心,有种冬日里喝到热奶茶的妥帖感。 沈玄许被他说的从脸红到脖子,结巴道,“也没,没那么厉害吧。” “相信我,我的眼光不会出错。”沈知澜做了一个“我看好你”的手势,“试试,试试又不会亏本,对吧?” 沈玄许竟乖乖回去,准备写一篇这样的文章。 三日后,他拿着盖上“文章通过”的红戳戳,得意洋洋的展示。 沈知澜自然是替他欢喜的,欢欣鼓舞,祝贺他的成功。 沈玄许难得成功一回,也不再觉得自己干啥啥不行了。 这期间,刊物接到一个大活,城内有一家酒楼新晋开张,是从江南来的大酒楼,打算在京城开拓市场。酒楼虽大,却只在江南有名气,京城百姓可不买账,他们家的掌柜想要打开局面,便寻到了院长头上,想要做一做广告。 院长答应了,特意留出一整页做了宣传,配上极其逼真的图画,还有一首朗朗上口的童谣看样在上面,刊物一发行,童谣在大街小巷流传,给酒楼打下极好的基础,等到酒楼正式开业那日,客似云来,很多人闻风而来,都在酒楼门口凑热闹。 酒楼掌柜也是个人物,眼看接待不了这么多客人,亲自出面安抚,还赠送了饮品,好生把客人送走的。 开业那日的见闻被传的到处都是,许多人都觉得这家酒楼相当不错,值得一去。 不过半月,这座新酒楼就站稳脚跟,成功跻身京城名酒楼的行业。 天时地利人和的巧合很难复制,可人人都喜欢听这种神奇的故事,现如今,就有人亲自到宗学来,找院长问起此事。 院长有些紧张,毕竟面前的可是冯相啊,还兼任了户部尚书,说是全天下的财神爷也不为过。 冯相只是笑,“别紧张嘛,我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人,自然关心这阿堵物,没这东西,岂不是要饿着?” 他说的轻松,让院长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描述刊物发行的来源,以及盈利模式等等。原先刊物还要倒贴钱,现在已经略有盈余,商家排着队找上门,院长还打算以后给供稿的人提供酬劳等等。 冯相把这套模式摸了个清楚,冷不丁说,“这套模式恐怕不是院长想的出来吧?” 院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强作镇定,“的确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个学生提出的,先生们共同完善的。” 冯相笑了笑,“我猜也是。”很多文人视赚钱为俗事,不肯沾染,殊不知赚钱才是天下头等难事,谁愿意心甘情愿把兜里的银钱送给旁人呢? 但冯相没说更多,示意院长把出主意的学生叫来,与其听二手转述,不如直接听一手。 沈知澜就在这样情况下,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冯相。 “是您啊冯爷爷。”沈知澜露出对长辈专用笑容,乖巧不失恭敬。他之前在福寿双果种植权那事已经跟冯相认识,还颇为熟悉。 “竟然是你小子!”冯相朗声笑道,“老熟人了,那我可不客气了。”他就说吧?这刊物的模式里,带着熟悉的味道。 他们两有旧交情,问起话来自然更方便直接,细节处也不会落下,对于整个刊物的盈利模式更加清楚。 冯相皱眉沉思着,他已经弄懂了刊物的盈利模式,正在思考要不要转为己用,给国库多增加一些收入。银子是永远不嫌多的,谁家银子还烫手啊? 至于院长不同意这么做?笑死,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呢。 沈知澜在冯相出现那一刻就知道,刊物引起朝廷的注意,多半是要收归国库的,他对此并不反对,毕竟舆论这种东西,肯定是要掌握在国家手中,他接受良好。 就怕冯相没留意到舆论这一块,他得不动声色的提醒一下。 “院长,学堂里需要暂停刊物的印刷,你先做好准备,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手,了解流程的。”冯相最后还是开口了。 院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果真如此,罢了,谁还能大的过朝廷呢?朝廷要上交就上交吧,他们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留下一点痕迹,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个,冯爷爷,我有几句话您不妨先听完再来做决定,怎么样?” 冯相抬头看他,“朝廷要收回刊物,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任何一个官员到此,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沈知澜笑的勾起半个酒窝,“您先听我说完嘛,或许听完您会改主意也说不定喔。” 冯相笑笑,不置可否,这世上能说服他的人不超过三个,但其中肯定没有沈知澜。 沈知澜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说,“冯爷爷是想复制刊物的商业成功模式,用来赚取税收,对吧?” 冯相在心里转了两圈,虽然有些名词似懂非懂,但能猜到一半含义,他点头。 “最终目标是税收,那中间用什么法子来实现,就不是很重要啦。学堂里的刊物,刊登的是年轻学生们的文章,偶尔会有几个外学堂的,但总体来说,目标受众是学生,家长,还有一些文人?这其实是一个特别小的范围。”沈知澜露齿一笑,“而世上更多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他们占了更大的数量,面向他们发行一份刊物,不是有更多人看吗?” 第173章 第97章 这便是受众的区分,文学交流属性的刊物,肯定没有通俗读物受欢迎,受众广。而且写得好的通俗故事,人人都喜欢。 见冯相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沈知澜装做一无所知的模样,点出自己的重点,“而且啊,学堂的这份刊物,平时还会在上面刊登一些跟学生安全相关的知识点,例如让他们辨别方向,遇到灾害怎么逃脱等等,院长,我记得后面好像还有其他的?” 院长顺势说,“是的,本来我们是打算分门别类来介绍学生会遇到什么危险,怎么预防等。之前有学生春日出游遇到蜂蜜窝非要去捣,被蛰了一身包,都打算提前预防。学生们年龄小,不知深浅,作为成年人当然要多警示他们。” “是啊,除了学生,其实百姓们也有很多事情不了解,不清楚,受伤啦遇险啦手忙脚乱的,反而造成更大的危害,冯爷爷如果能在新的刊物上都写明这些,拯救他们,岂不是大大的功德?也是做舆论宣传么。” “好小子,还没确定的事,就新刊物新刊物的叫了起来,我要是不答应你们,是不是就不算功德了?” “怎么会啊,我只是提建议么。”沈知澜眨了眨眼睛。 冯相正要继续调侃几句,突然一顿,等等,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对着百姓宣传?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以后再有什么政策或活动的话,完全也可以利用这条渠道,跟百姓做好讲解。以前都是在城门口或者布告栏贴告示,效果并不好,会有人忽视过去,如果夹杂了故事或者旁的,百姓哪怕不去看也会尽量把这份信息留着,传播的效果可比单纯的告示强多了。 当然,这肯定也少不了弊端,比如朝廷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等等,咳咳,可从总体上来说,好处是胜过弊端的。 冯相瞧着沈知澜,这孩子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有心提醒? 沈知澜无辜眨眼,还对着院长说,“除了提醒百姓注意安全,各种省时省力的法子,以后还可以介绍各地特产,奇闻轶事等等,这不是有趣多了?到时候,刊物也可以适当收取费用,回回本。” 院长觑着冯相的面色,见他没有反对,也跟着附和。 冯相笑了起来,“倒也有些意思,只是此事暂时还未定下,具体如何还要商议才好。” “冯爷爷您做主才好,我就是说说,对这些事情我只懂一点皮毛,胡言乱语,您不嫌弃还愿意听,已经很不错了。”沈知澜再次腼腆一笑,把孩子那种又得意又羞涩的小表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冯相这才终于笑了起来,“行了,我会考虑的,先把对应资料带走吧。” 沈知澜耸肩,他已经尽力提醒,希望冯相是真的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资料被收集好送走,看着它们离开,院长跟犯了心绞痛一样难过。 他的美誉,他的业绩,呜呜就这么飞走了。 这点沈知澜可真是爱莫能助,连忙溜走了。 户部跟礼部商议之后,最终还是给宗学留下印刷刊物的资格,而礼部打算按照同样的套路,以朝廷的名义也办一份刊物。 冯相还记得他说的通俗性和文学性,打算办成通俗易懂,家喻户晓的风格,这么一想,恐怕要收的广告费还会更高。 户部正紧锣密鼓筹备着新刊物的内容,也在文人里掀起巨大风浪来,他们没人不想凭着自己的文章引的洛阳纸贵,奈何这个难度太高,非得是一时俊杰才华横溢,或者财大气粗,才能实现这个愿望。 现在么,或者这个愿望实现的难度降低了? 难免有文人心动,打算去试一试,针对上面写的征稿启事,专门写一篇出来。 云来客栈。 会试在即,云来客栈里住满了人,全是赶考的书生,他们聚在一起,难免就提起刊物的事,本来还觉得宗学的刊物影响不到自己,没想到一眨眼就被户部收归,还面向所有人征稿,听说连老农都可以去口述,总结自己侍弄花草的经验。 他们这些书生去,不是更手到擒来么? 书生们心思浮动,跃跃欲试。 这时突然有人说,“如果沦落到跟老农为伍,才是我辈的耻辱,这样的刊物,这样的成名机会,我不能,也不屑。”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书生都哑了火,不敢跟此人理论。 那人继续高声说,“作为文人,该有文人的傲骨,宣扬圣人言论,教化愚昧百姓,这才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想走终南捷径,一步登天。纵然成名又如何?还是于国无益。” “陈兄的这些话,我并不赞同。”有人站了起来,“我们身上衣,腹中食,哪样不是百姓勤劳种植所得?陈兄可种过一日地,收过一次麦,就在此处大肆贬低老农?老农至少会舍得传播自己的经验,让更多人能够种出美丽的花,对吧?” 他出言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言支持,哪怕言论最温和的,也觉得这位陈兄太过偏颇,思维太局限。 被一通教训,那位陈兄甩着袖子,扔下一句不知所云后,慌忙逃离了现场。 出言支持刊物的人大获全胜,他混不在意,朝四周拱拱手,继续坐下书写着什么。 有人靠近了他,“原君兄,你刚才也太莽撞了。” “喔,哪里莽撞了?”陈原君并没有停笔,继续在纸上写着。 “你没留意到,刚才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没一个敢反驳那人么?” 第174章 陈原君不以为然的说,“有理不在声高,道理又在我身边,凭什么不敢说。” “我是怕你吃亏啊!”陈原君在客栈里认识的同场考生好友是个热心肠,生怕他吃亏,压低声音说,“那人有长辈听说是朝中重臣,官至三品,后台大着呢,驳了他的面子,小心他记仇。” “那就记吧,我还怕人记不住呐。况且你也说他的长辈是重臣,作为重臣反而不支持朝廷的举措,又算什么臣子?” 好友一呆,“有点道理哈!他该要为长辈撑起场子才对啊,难道是陈御史有什么……呃,呃。”事关御史大夫,他也不敢乱说。 “哈?陈御史,你说的是御史台的左都御史?” 好友连连点头,“就是他啊,要不然我怎么会来提醒你!那可是御史台的长官。” 陈原君面部表情扭曲,像是想笑又像是像哭,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这就对了嘛,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憋着坏呢!”好友碎碎念着,见陈原君真听进去了,这才放心。 陈原君写了一篇通俗易懂的讲解文章投到新刊物里,这份已经被取名为《大焱报》的刊物,很快通过了他的投稿,决定登在下一期上。 《大焱报》有足够的投资*和效率,可以一旬出一期,需要的文章也更多,况且陈原君的文笔本来就很出众。 陈原君以为稿子投出去就算完事,没想到还会收到一百文稿费,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钱虽不多,毕竟是自己赚到的,陈原君扭头请好友一起吃了一顿。 《大焱报》发行了三期之后,局面渐渐打开,知名度慢慢升高,相应的广告费用也水涨船高,仍有商家前赴后继的过来投广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焱报》如何的炙手可热,比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搭上了这艘船,只等着发达就是。 每次印刷出来的新一期报纸都供不应求,要走上好几个地方才能买到,沈齐遗憾极了,实在买不到,他只能借同僚的看。 同僚笑道,“下回请早,你以为这报纸光京城的人看呐?” “啊?还有外地人?” “除了京城里,还有临近的几个城市,全都想看,有人买到报纸,翻了三四倍的价格送到外地去,从中间赚差价,可厉害了。”同僚重新抖了抖纸张,“下回要记得早点去抢,不然就没份了!” 沈齐苦着脸,唉,抢个报纸都要费这么多功夫,日子好难。 他还没看完报纸,就听到有人猛然推开门,大声喊着,“齐兄弟,有宣旨太监去你家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齐蹭一声站起来,撒腿就跑,越是靠近家门越是心慌,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家门口还真站了一堆人,还有几个宫中服色的内侍,让沈齐心都跳到嗓子眼。 好事?坏事? 他一口气推门而入,见到来传旨的是徐海徐公公,微笑着站在正中央,先松了口气。 应该没什么大事。 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候着了,连杜二舅今天也没当值,在此处等候。 徐海见人都到齐了,香案也摆好了,就展开旨意,宣布起来。 一堆咬文嚼词的夸耀之词后,沈齐只听到最后一句作为重点,就是要给沈知澜一个从七品的奉国中尉的爵位,禄一百石。 啥?沈知澜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为什么宣旨的内容是这个? 其实奉国中尉是宗室身上最低的爵位,不再降等,沈齐身上就有。但这个爵位的承袭一般只给家中长子,父死子才继,若非 有了功劳,一家怎么能有两个奉国中尉? 沈齐不可置信的反问,“真的?我莫不是听错了?” “怎么会?咱家看的真真的。”徐海公公亲自把沈齐扶了起来,“贵府公子年少有为,屡有建树,皇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呐,只是从前担心澜公子年少锐气不够稳重,现在再来,着实是栋梁之才!既然是栋梁之才,破格赏赐又有何不可呢?” 沈齐听着徐海的奉承话,晕晕乎乎的把人往内室带,准备招呼内侍们喝茶歇脚,杜珍娘负责招呼好邻居,先把人劝回去,改日宴请。 第98章 沈齐进屋去拿赏银时,手在不停颤抖,好几次才把银子拿出来,他笑的腮帮子都疼了,不停揉着,顺便问杜珍娘该拿个什么数,才显得不失礼。 其余内侍被引到侧间喝茶歇脚,就剩徐海一个熟人,沈知澜连忙凑过来装懵懂小孩,“徐伯伯,为什么好端端要给我封爵什么,什么中尉?”虽然很低,但毕竟是爵位还有俸禄,这样的殊荣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徐海习惯了跟人精们弯弯绕绕的说话,冷不丁遇到一个直言直言的,一噎,无奈笑道:“是奉国中尉。皇上的心思,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好揣测,雷霆雨露俱是皇恩。” 沈知澜吐舌头,“是我错了。”他没想到这茬。 “不过嘛……”徐海话锋一转,“因为《大焱报》的事情,皇上很高兴。” 原来是冲着这个,沈知澜一下子懂了,怪不得会一下子赏了爵位,应该是报纸发行顺利,不管赚银子还能 他不看重这些,但是爹娘好像挺开心的?那就让他们继续开心吧。 沈齐本想留着徐海多待些时候,徐海却还要回宫交差,略坐坐就走了。 第175章 等他们走后,沈齐拿着旨意,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摩挲着上面的绸缎,“要不说是好东西呢,碰一碰就知道手感有多好。” “爹!看完就算了,哪有你这样一直攥手里的?小心手汗弄污了。”沈知澜故意吓唬他。 没想到沈齐立刻点头,“说的在理,我出门去买个木匣子,装起来。”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杜珍娘还照顾他,“买个黄花梨的!千万别买便宜的!” 沈知澜:???至于吗!这么夸张。 徐海回宫交差,皇帝还专门问到,接到旨意的沈知澜一家人是否开心。 徐海琢磨着这种问法,把子放在父的前头,明显能看出皇上到底看重谁,又让他再把重要度往前提了提,他陪着笑,“十分开心,感动于皇上的隆恩浩荡。” 他见皇帝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又没忍住拍了两句马屁,“还得是太,祖血脉,英才辈出,都是国家栋梁,如果不是澜公子年龄还小,早就能做出一番事业了。” “你这滑头,今天收了多少赏银?让你也学着油嘴滑舌?” 徐海在袖子一掏,掏出今天杜珍娘塞的赏银,“在这,少说也能买上几罐蜜糖。” 内侍收一些孝敬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徐海知道就算他直白说出来,过了明路,皇帝也不至于生气。 果然皇帝没较这个真,“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跑一趟也不容易,回头再上膳房置办一桌酒菜,让随行都暖上一暖。” 徐海连忙叩头谢恩。 话题又绕回来,皇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澜哥儿年纪还小还没定性,朕也担心太过恩赏,移了他的性子。可如果有功不赏,同样不成体统。”前几次都还好说,这回这么大功劳,再不赏可说不过来。 “不经琢磨,不成大器。左右有皇上盯着,就算走了样子,也出不了大错的。”徐海带着笑说的。 “或许吧,对了,之前御驾卫训练营里训练的,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徐海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小心问,“您说的是施初吧?他全无基础,刚进训练营时很是耽误了一些进度,现在已经慢慢跟上了。” “嗯。”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徐海也没继续说话,悄无声息的站在旁边。 家里有好事发生,沈齐再高兴不过,打算给全家都置办一身新行头,这样才显得隆重和喜悦。 他去绸缎庄里想挑一些贵价绸缎,好容易有看上眼的,结果一打听价格,霍,一匹丝绸竟然卖出了三十两的高价,比平常的丝绸不知道贵了多少! 就算是家里有积蓄,沈齐也舍不得这么花,他试图跟老板讲价,“年初时这些东西不是才十两吗?怎么涨这么多!”三倍唉!买了岂不是冤大头吗? 老板也不生气,“客人,这种绸缎是从江南运送过来的,熟手织娘也要几月才能织出一匹,今年织娘人手紧张,成品不多,眼下又是年底,自然要涨价的。您摸摸这经纬,这蚕丝,这染色,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 这话到底不假,就算沈齐不认识,上手一摸也知道是好东西,好东西跟差的就是不一样。 但它还是卖不出三倍的价! 见到沈齐还是犹豫,掌柜就知道这笔生意估计成不了,又换了一个新品种的绸缎推销,“要不然客人试试这种?能便宜五两,质量更好。” “你少糊弄我,能有这样的好事?”沈齐才不信。 “爹,要不然我们换一家绸缎庄问吧。”沈知澜打着哈欠说,他等的不耐烦,要么买衣服,要么走人,来回拉扯价格干嘛啊? 掌柜稍微让开,“客人楼上请,这匹布料保证您满意。”他示意沈齐去内室看看,沈齐踌躇后,还是想去看看。 不做一身好衣裳,他是不甘心啊! 到了内室,掌柜从箱子里取出一卷布料,刷一下展开,整个房间都好像被照亮似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似乎在暗暗发光。 沈齐的眼睛投到绸缎上,再也拔不出来,好看,太好看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布料! 掌柜一见就知道他动了心,又解释道,“这种布料只剩这两三个颜色,不太好卖,图案还适合小孩,要不然我也舍不得这个价卖啊!” 沈齐眼睛都拔不出来,果断说,“买,就买这个!” “爹,是不是有点太贵了?”二十五两,也不便宜。 “划算!可以给你做件袍子,再给你姐做条裙子,保准占尽风头。”事涉儿女,沈齐大方极了,即刻提供儿女的尺寸,让店家尽快做好,自己另外选了别的布料。 出店门时,沈知澜还试图打消他的想法,“我长的快,明年这衣裳就穿不下了。”何必花这么大一笔钱呢?顶多也就是穿上 两三次。 “因为,我儿子值得!这么风光的时候,要是因为衣裳拖了后腿,我可要气的没脸见祖宗了。”沈齐说着又有些辛酸,“同样是宗室子,别家孩子都穿金戴银,我儿瞧了难道不眼馋吗?” “不会。”他说的沈齐一噎,干脆耍起无赖,“我不管我不管,你的穿戴就是我的面子,难道想让你爹丢面子吗?” 沈知澜只能低头,“好吧,爹你说的算。”他都不心疼钱,沈知澜还能说什么? 店家赶工了几日,还是把衣裳赶了出来,沈齐非要沈知澜穿着去上学,虽然觉得实在有些骚包,沈知澜还是顺从了他爹的想法。 第176章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一打扮就是不一样。”沈齐还给挂了一块青玉佩,十足的小公子范。 沈知澜满脸生无可恋,随他爹去吧,过了这个折腾劲就好了。 进学堂时,果然人人路过沈知澜时都要看两眼,看的他都麻了。 沈知澜趴在桌子上安慰自己,等会儿就好了,习惯了就不尴尬。 沈葵瞧见他恨不能钻进桌肚的样子,还是好心安慰他,“其实挺好看的,你穿着特别英俊,很有精神。” “哪儿精神了,我觉得大伙都在看猴戏。”上学穿的跟过年一样,就差手里拿个福字,冒充过年娃娃了。 “我哄你干嘛?真的好看嘛。”沈葵展开袖子,“比我这身江南织造的缎子还好。” “你别骗我。” “不信你上手摸摸。” 沈知澜不信邪的摸了一把,“咦?” 好像是真的? 经纬密度,色彩折射等等,真得要比沈葵身上那件还好。 沈葵还说,“这身衣裳是今年江南织造赏给各家王府的,我娘心疼我,又专门给我送来。” “从江南送到京城,从京城送到茂州,又从茂州到京城来,好坎坷的绸缎。”沈知澜忍不住说。 “他们心疼我嘛,还送了不少玩具过来。”沈葵耸肩,“不过我不爱玩了,没什么意思。” 有同窗陪着一起,可比玩具有意思多了。 沈知澜跟他笑闹几句,突然想到一茬,不对啊,江南织造负责采购当地特产呈做贡品,必然是顶尖的,换句话叫做“皇室优选”,他跟爹随便找的一家绸缎庄却能拿出比贡品还好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沈葵慢了一拍,也想到这茬,两人互相对视小心翼翼提问。 “澜哥儿从哪儿买的缎子?” “你的衣裳当真是江南织造来的?” 沈知澜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有人要弄他吧?比如做个僭越之类的罪名,扣他头上,那不是平白遭罪? 在这点上沈葵比他知道的更多,“先别慌,这就是一件普通衣物,颜色形制和纹样都没有犯禁的地方,什么人都可以穿。而且别地研究出更好的绸缎,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沈知澜心头稍定,“我想办法让我爹再去打听打听,这身丝绸布料的产地。” “嗯,没准就是一个巧合呐?你先安心,打听清楚再说。”沈葵反过来安慰他,“要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告诉长辈,对吧?” “你说得对。”沈知澜唉声叹气,“就是没想到,换个衣裳也能换出问题来。” 悲催。 第99章 沈齐去找绸缎庄老板打听消息,称自己很满意衣裳的效果,想再找个不同花色的再做几件,想问问有没有其余花色。 老板遗憾说,“来的不巧,其余花色都被挑走了。” 沈齐顺势问起布料的来源,老板说这批布料是从相熟的布商手里收到的,客商是江南人,但别的更详细的信息,老板也没追问过,倒是说了,有其余几家绸缎庄也收了这批布料。 沈齐问清到底是那几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更多的线索暂时没有,他们需要思考该怎么办。 “或许是巧合呢?”沈齐苦恼挠头,“江南的刺绣纺织技术发达,或许是什么能人义士,研究出了比织造府还先进的技术,于是小小造了一批来试水,连花色也很少,这个解释很完美么!” “爹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沈知澜托着下巴,“想超过织造府的技术,就这么容易?” 这时沈齐又压低声音道,“这点就是你不知道了,天家富贵繁华,本应享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好东西往往就少见,这回当做贡品呈了上来,下回皇帝还管人要怎么办?上哪儿变出来?比如雪明山的雪明茶,生长在极寒之地,受雪水灌溉才有清澈凛冽的口感,崖顶的那一株滋味最足,香气最佳。最后成贡品的,却是山间的茶叶,因为山间的产量足,品质稳定,做贡品不容易出错。不然哪一日品质突然降了下来,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这绸缎的事,多半也是这样。” 沈齐讲的也有道理,可还是很难说服沈知澜,原因只有一个,他自己! 沈知澜没事爱去凑近听八卦,当个包打听,大概是吸引力法则,他发现这些八卦也会往他这边凑,提前显露几分蛛丝马迹。 他觉得这次也像。 可说来说去,并没有什么更确凿的证据,沈齐还悄悄找了同僚打听那几家绸缎庄的布料流向,都没什么问题。 临近年下,辛苦一年的人们总要慰劳慰劳自己,做一身体面衣裳就是他们共同的选择,那些布料没多久就被销售一空,店铺很快又进了一批。 沈齐摊手,“瞧,我就说没问题吧?现在你该信了?” 沈知澜无奈,只能暂且把此事搁下,官府管天管地,这些微末小事却管不着,或者被称为默认的规则。 只是新衣裳他却不肯上身,只说留着过年再穿,沈齐自然也不会多阻拦。 眼看又下了几场大雪,城里城外彻底闲了下来,农闲的百姓进城采购,倒让城里更加热闹起来。各处的酒楼更是客似云来,没有空座。 新晋的明阳楼掌柜在《大焱报》上花重金打了广告,一炮打响后,跻身京城名酒楼的行列,又因为挨着几座书院,几座客栈,成了举子们心中聚会的盛地。明阳楼掌柜顺势附庸风雅,请众举子留下墨宝,挑选好风格后轮流挂在大堂里展示,一下子让众举子更加热衷于来明阳楼聚会,扬美名享美食,不亦乐乎? 第177章 现如今,陈原君就跟一众相识的举子们在明阳楼举办文会,室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恍若九重天。 陈原君本不想来参加这次聚会,会试在即,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温书,多看两句论语也比现在强。她屡次拒绝了聚会邀请,但这次听说请到了前科三甲来做客,机会难得,只好过来碰一碰。 能有科举前辈指点一二,肯定比自己摸索强。 可惜坐下到现在快半个时辰,三甲的衣角都没摸到,好友甚至悄悄跟陈原君说,“莫不是哄我们的?三甲在哪儿呢?” 啥也没看见。 陈原君低声说,“或许是太忙了吧,三甲都进了翰林院当值,没准是时间不凑巧。” 好友转而安慰自己,“也有可能,陈公子可是名门之后,请翰林们来一聚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听见这话陈原君已经不会激动了,他淡定颔首,“就是。” 又等了两刻钟,这才有人匆匆而来禀告,说是三甲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冲着三甲来的人都大失所望。 主持这场宴会的陈公子淡然道,“估计是被临时召见当差了吧,实在有缘无分,还请满饮此杯,遥祝三位前程似锦。” 在场的人都一饮而尽。 虽然三甲没来,但也不好不给面子的直接离开,毕竟今日是陈公子请客,吃人嘴软。 陈原君等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就站起来找主家告辞,陈公子提着酒壶,带着五分醉意,“急什么!来都来了,何不喝到兴尽而归?左右现在天色还早。” 陈原君淡然一笑,“我自幼身子弱,受不得风寒,如果等到天黑再归,恐怕着凉,不如趁现在早些归去。” “唉,别急别急啊,等会儿还有精彩节目,现在走了,岂不是可惜?”陈公子挤眉弄眼的暗示着。 陈原君心内作呕,面上还是微笑着,“实在是身子太弱的缘故,没这个福气。” “唉,可惜,可惜!”陈公子又塞了一杯水酒给陈原君,“先喝一个!” 陈原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陈公子这才说,“你要回去我也不阻拦,只想尽一尽主家的本分,且等我叫一辆马车过来,烧上热炭,暖暖的回去才好。” 他说的在情在理,陈原君也不好再提要走,只得返回原先座位,耐心等候着。 冬天室内要关门闭户点炭盆,坐的久了难免觉得燥热,陈原君也觉得红意攀上脸颊,身上发热,他站到窗户边上,开了一个角对着冷风吹,吹了一会儿却并不见效,那种燥热还在继续蔓延,并且心脏逐渐加快跳动,越来越不舒服。 他给自己切了脉,发现不对劲后,即刻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找到陈公子公子告辞,陈公子故技重施再次挽留,陈原君却是头也不回的直接就走,只留下陈公子在后面唉唉呼唤。 陈公子眼看他已经走到楼梯口,连忙挥手让仆人跟上去,就算拦不住人也要见机闹大,务必让陈原君好好的丢一回脸。 这明阳楼人来人往,书生众多,消息传播的又快,想必能让陈原君大大的丢个脸。如果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没准还能气的吐血哩! 陈公子只要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简直大笑三声,快活的手舞足蹈。 陈公子派的仆从追到楼下去,却没想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陈原君硬是跑的不见人影,什么都没见着。 他们撞见一个半大孩子,询问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时,半大小孩指了指东边的巷子,“好像是顺着那边走了,那人是不是得了风寒啊?满脸通红。” 正是陈原君的特征,仆从们赶紧顺着东边跑去搜查了。 半大小孩进了明阳楼,要打包一个招牌菜带走,小二还记得这位早上来下过订单的,忙从后厨端了菜出来装进食盒里,“您拿好。” “行,明天早上我再把食盒还回来。”小孩提着食盒,转身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车夫喊了一声,就行驶着离开了。 沈知澜把食盒小心搁在脚边,又小心注视着坐在马车另外一边的人,“陈公子,你还好么?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陈原君的脸实在烧的厉害,通红通红的,浇水上去都能听见响。 他喘息着,“我,我没事,谢谢你,把你放到客栈门口就好了。” “好吧,反正我顺路,但是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看大夫啊!别把小病拖成大病了。”沈知澜碎碎念着,“车上只有温茶水,你稍微喝一点。” 这几天雪下的大,沈齐担心家人出门不便,硬是雇了马车来接送,一直雇到开春。沈知澜也不想一踩一脚的雪,也没拒绝。 也是碰巧,出来买东西会碰见陈原君,他始终记得这一把好嗓子,立刻就发现了陈原君。陈原君也知道明阳楼门口没遮挡,干脆行险,躲到马车上。 灯下黑效应永远管用,那些人压根没考虑别的,加上沈知澜装的似模似样,立刻被糊弄了。 他躲在马车上,听着沈知澜小声念叨,捧着茶水小口小口饮着,三言两语之间,都把彼此的家庭籍贯打听了个清楚。 陈原君知道了沈知澜是闲散宗室,沈知澜知道他是出身苗州的考生,家中仅有一位寡母。 “那陈大哥天资聪颖加上一路辛苦啊,才十九岁已经考会试了。”沈知澜没忍住赞叹,别看电视剧动不动就演二十岁的大臣,三十岁的宰相,其实能在二十岁前有所成就,已经是人中佼佼,天纵奇才。 第178章 陈原君忍不住笑了笑,“你也不差。”他早就知道有宗室子提出创立了《大焱报》的事,此刻依然是城中热门话题,无数人 受益。 “我也不过是看到邸报,拾人牙慧而已……”沈知澜正要谦虚两句,突然盯到地毯上多了一块浅白色的泥,他忍不住捡了起来,“这是从哪儿带进马车里的……” 捏着还有点像橡皮泥,软绵绵的,可以塑造出形状。 陈原君看到这块泥的瞬间神色巨变,没忍住在脖子上一摸,遭了,掉了! “估计是鞋底子带进来的吧,最近雨雪天气,到处都湿哒哒的。”他顺势说。 “可能是吧,还挺好玩。”沈知澜揉捏了一会儿,又重新丢下,“陈大哥也知道《大焱报》,去投稿试过吗?” 陈原君盯着马车角落,嘴上回答,“我先前就透了一篇,全当凑凑热闹,虽然很想继续跟知己们谈论,但会试在即,还得先把心思收回来。” “对喔,开春就要会试了。”想想会试的流程,沈知澜望而生畏,在一个小屋子里待三天共九天,还是把他扬了算了。 陈原君一边说话一边打量沈知澜,看身量不超过十岁,或许没发现呢?毕竟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沈知澜掀起帘子,突然喊着到了,陈原君这才发现自己住的客栈到了,他拢了拢外衫,“这回多谢沈公子,下次肯定登门拜谢。” “不客气,”沈知澜笑眯眯的,“陈大哥记得叫大夫,然后好好休息,考试需要一个好身体喔!” 他握住拳头,“加油!” 陈原君也学着他的样子喊,加油。 目送陈原君进了客栈,沈知澜盖好车帘,这才敢小声惊呼,我滴妈呀! 这位文章锦绣的陈大哥,原来是位女性吗?!刚才那一小团软泥,不正是用来伪装喉结吗? 第100章 刚才在马车里隔的这么近,愣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那块软泥掉下来,他总觉得对面的人看着有些许不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对劲,他也没察觉,直到刚才陈原君下马车时,他从手腕关节处,一下子发现什么。 别的地方可以掩饰,但骨骼关节这些掩饰不了,再结合刚才的异样,沈知澜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陈原君是女性。 沈知澜第一反应就是,她走到现如今的程度,多辛苦,至少也要付出双倍,甚至是三倍的努力才行吧? 好难,也好厉害。 沈知澜悄悄放下车帘,若无其事的回到家中,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的猜测。 陈原君既没有作奸犯科,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自然可以保留自己的秘密。 又过了些许时日,在他们已经忘掉先前种种时,早些时候埋下去的炸弹,终于炸了起来。 有御史弹劾江南织造,将独有的纺织技法外泄,做成的布料在市面上流传甚广,还请上奏查探,到底是何种原因。 这一下子雷就炸开了,不管是哪种情况,江南织造都脱不了干系,最次也是一个失察之罪啊。 而江南织造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职位,非皇帝的心腹不能任用。江南乃是富庶之地,产粮大户,每年提供的商税和粮食,差不多能占到全国的三分之一,离京城又远,如果使点小动作,京城来不及反应。 江南织造等于是皇帝的一双眼睛,时刻盯着江南。要真是被掀翻了,皇帝还要头痛于继任者的问题。 御史既然有弹劾的胆子,自然是准备了充足的证据,包括江南织造进贡的独有绸缎,以及在市面上都能轻易买到的绸缎,就算对绸缎丝毫不了解的大臣,也能摸出其中差异的。 后者的纺织技术丝毫不差于前者,甚至还在坚韧程度上更胜一筹。 嘿,你说这里面没问题,谁信呐? 皇帝脸上不辨喜怒,悠然问道,“这批布料大概是多久之前开始流传到京城的?” “大概在一月之前,幕后之人端的是有手段。常人之家接触不了贡缎,不知道其中的精妙之处,而王公大臣们能收到贡缎,却不会去市集上采购,以此来大肆销售。”御史再次跪下,“还请皇上彻查!” 彻查肯定是要彻查的,但具体怎么个查法,还是问题。 顺着那些绸缎庄很快找到了那个布商,布商大呼冤枉,他就是从相熟的几个织布商手里贩来布料,看着精美典雅,想着奇货可居赚一笔,谁知道还能掺和进贡缎的事儿?天降黑锅也不过如此了。 布商招了,只有人顺着他提供的线索去找织布商,飞鸽传书到江南,嘿,那几个织布商据说夜里点蜡烛赶工,把作坊和工匠全都烧啦!连个活的猫猫狗狗都没剩下。 这下皇帝是真生气了,杀人灭口,这不是摆明了中间有事吗?还是大事,即刻宣布要选出人来,前往江南查案子。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但没人敢耽误皇帝的事,并且还要好好办,认真办。 皇帝最后挑了吏部侍郎去,并带上五十个御驾卫的卫士一同前往,查清这桩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施初就在其中。 他进了御驾卫后,脱去了“赛西施”的外号,根据自己的名字,另取了一个“初一”的称号,用来称呼自己。半年御驾卫的打磨,让他褪去原先的艳丽外表,多了凛然的气势,他现在再站出来,谁也不会觉得他曾是双喜班的头牌花旦。 第179章 御驾卫纵马从集市而过,整齐的黑色服饰绣着暗纹,戴着一张横在鼻梁上的面具,既能掩盖真容,又不会阻挡视线和呼吸。施初就戴着这样的面具遮掩真容。 他怕他的仇人,会从相似的五官上认出他,所以总是带着面具,或用别的遮掩。 御驾卫呼啸而过,周围百姓纷纷避开,沈知澜望着马上的人,总觉得其中一个,眼神有些熟悉。他还想多看两眼,马队已经过了。 沈知汝拉他一把,“小心!”心里有些抱怨马队非要从狭窄的人群中经过,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这些就是御驾卫吧?当真厉害。” “威风凛凛,当真是不得了。” “嘘,小声些,这些可都是厉害人物,小心被人听见。” 周围百姓都知道御驾卫的能量,那可是能逮捕王公大臣的人,得罪了他们,不撕下一块血肉来,绝不松口。 “弟弟,你看什么呢?” 沈知澜回神,“没什么,我就觉得看人有点眼熟,可能是我看岔了。”赛西施怎么会跑到御驾卫里去呢?大概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他放过这茬,重新把心思放到绸缎这事上,看,直觉果然没有出错,这里头真的有事。 不过他既没有朝廷人脉,又没有接触到相关人等可以解锁系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消息咯。 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准备岁末考试。宗学里的考试虽然水的很,考的太难看了也丢面子不是? 认真准备着考试,考个好分数好过年么! 他却不知道宗学的先生们私下正议论着,“宗令说要开个实,实验班?什么意思?” “说是挑选最优秀的学生加入,另外选聘先生,要名人雅士才行。” “连朝中学士也会偶尔过来讲上几堂课,要这么说起来,以后培养的学生,就是跟新科进士比也不差么。” 他们互相嘀嘀咕咕,最后都指向一个点,莫不是以后皇帝打算放开过宗室任职经商的限制。 “不过听说今年,有不少人暂停禄米去经商,收入不菲哩!” 虽然是幸存者偏差,但那些暂停禄米的宗室子的确憋着一股劲,想要展现自己的能力。人在满足温饱后,自然而然会产生 “自我价值实现”的需求,铆足了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 成果自然是喜人的*,例如沈峰,靠着贩卖布匹硬是赚了一大笔银子,喜的他走路都发飘。 有这样例子摆在前头,明年心动的想必不在少数,会有更多人想要尝试一把改变。出于这种心理,对后嗣的教育更要注重起来,没准就赶上好时候了呢? 所以宗令说要组一个实验班,他们毫不意外,现下只是瞒着学生们,等班底构成再说。 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们或是嬉闹或是玩乐,还有人招呼着,“知澜,走去玩沙包啊!就缺你一个!” 沈知澜摇头,“我先看书,还有半月就考试了,考试要紧。” “考差考好又有什么要紧的?左右都是这样子,又不耽误什么。”同窗嬉笑着,他们衣食无忧,旱涝保收,怎么也饿不着。 学习是一件一分辛苦一分收获的事情,比任何投资都划算,只是年幼时永远不懂。沈知澜只好换了一个方向说,“我们不在乎,爹娘可在乎,出门碰到熟人,呀,他女儿考了前二十名!咦,我儿子才考了五十名,脸上挂不住回家不找你麻烦吗?” 有别人家孩子做对比,自家的瘌痢头越看越不顺眼。 同窗们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这等场景十分恐怖,甩甩脑袋乖乖放下沙包,捧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读着。 嗯,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都行,只要行动就在前进,沈知澜收回目光,继续跟面前的研学小组讨论问题,“这句话到底怎么解释?” 研学小组人员流动,最多能有十多个,各有所长,再互相补一补短板,基本就没什么遗漏了。 而且学生互相补课还有一个好处,能站在学生的角度想问题。师长们学识渊博,才富五车,学生的问题他们只会觉得“嗯这么简单都不会”?学生们自己却懂该怎么解释。 跟他们一交流,沈知澜重新弄懂不少问题,更有收获。 复习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眨眼就该考试了,沈知澜全力以赴尽展所长,自觉考的相当不错。 自我感觉良好,等分数出来也良好,全学堂一共一百五十个学生,他考在第十七名。研学小组的人成绩也不差,多数都在前三十,只有三个落到前五十。 但比起之前的成绩可好太多了,长辈们看到成绩单后乐的直拍自家小子的背,“以后多跟澜哥儿学,自有你的好处。” 沈知澜谦虚,“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亦有不足之处,互相学习而已。”说的对方更加高兴。 考的好交了差,这才能放心大胆的玩,年假很长,差不多有一个月,想玩什么都行,沈知澜使出浑身解数,玩的不亦乐乎,花样翻新。 沈玄许等人之前没跟沈知澜深入接触过,此刻一起玩乐时才渐渐回过味来,该学时努力学,该玩时尽兴玩,安排恰当会有多愉快,可比他们平日傻乐舒服多了。 玩着玩着,新年就到了,家家户户收拾妥当,鸡鸭鱼肉做的丰盛,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沈知澜翻墙倒柜的找衣裳,又找到了那件疑似贡缎方子技法的锦衣,当初重金做的,华贵无比,现在再看看真真恍如隔世。 第180章 瞧着那衣裳沈齐就觉得晦气,“不穿这件,换一件。”一见衣裳他就会想起此事,总觉得兆头不好。 “爹,它就是一件衣裳,能决定什么?现在不穿明年就上不了身了,多浪费。”花了十五两呢!真心疼银子。 沈齐还是不肯,沈知澜只好让步,“那这样,新年和初一我不穿这件总行吧?衣裳要换洗的,正月里穿一穿。” 沈齐这才同意。 第101章 而千里之外的江南。 刑部侍郎到了地方后,似模似样的查着江南织造府。那种独有的纺织技法自有一套保密系统,每个匠人都是世代居住于此地,平时进出也需要搜身,最大程度上保证秘法不会外泄。 可在这种保密措施下,秘方还是外泄了。 江南织造真觉得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端端正正扣自己脑门上,还甩不了,他叫苦连天,又厚赠礼物,提供一切便利,想要洗清自己的冤屈。 他顶多就是失察,绝没有故意去泄露纺织秘法!毕竟这种秘方除了供给皇室使用,还会提供给各处官眷,没准是从官眷那里出现了纰漏呢? 刑部侍郎嘴上安慰着他,心里无动于衷,他自己明察暗访顶住最多的目光,私下里还让御驾卫查探真相,双管齐下,还真叫他发现一点端倪。 整匹的布料从织布机上裁剪下来,总会有一点剩余的废布,还有一些织错经纬的布料,都需要集体堆放在某个房间里,攒到一定的数量销毁,避免外泄,负责看守这些废料的老头是个哑巴,干这个活儿已经三十余年,按理说应该信得过。 他唯一的异样就是欠赌债的儿子,积累了巨额债务差点被砍手的时候,高呼着再过半月就有钱还了,阻止了赌坊的打手,而半月后,他也如期归还了赌债。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不是平民百姓不伤筋动骨就能拿出来的数额,是谁提供了这笔钱? 找到看门老头一审问,果然就有线索,他承认是有人买通了他,把废布料盗出去给对方。废布料要销毁的,管理自然没这么严格,看门老头再监守自盗,谁也不能从一堆灰里发现少了什么。 刑部侍郎精神一振,可线索到此又断了,幕后之人是蒙面又遮掩的,并没有留下线索,想找这么一个人,比大海捞针简单不到哪儿去。 侍郎看着御驾卫的人又一遍遍找看门老头询问线索,终于有一点新的线索。 看门老头:“我跟那人约好拿布料的地方是村口,夜里,对方拿到布料时晃了一下,扶了墙壁,留下了痕迹和脚印。” 御驾卫的人检查过他说的痕迹后,肯定道,这过来拿布料的,必是一个女子,脚印跟指痕都能印证这些。 侍郎注视着这个叫“初一”的御驾卫,“然后呢?” “大人,只怕这事,最终还是要落到织造府身上。”初一沉吟后说,“知道织造废料的处理流程,知道怎么规避各处的监管,还是个女眷,恐怕跟绣娘们脱不了干系。”肯定是内部走漏的风声才行。 侍郎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初一笑了笑,“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只要略略施展,就足够引出幕后人了。 织造最近都在忙泄密的事情,在衙门连轴转,七八日没归家,好容易得了空闲回家休沐,他的夫人捡着空闲亲自过来照顾他。 沐浴净身后,夫人跟他商量起过年的事,年关将近亲友走动,样样都是需要织造操心的,夫人拟好了大致的单子,请织造过目填补。 织造长叹一口气,“比往常的再厚三成吧,等我过了这个关卡,还要劳动亲友们再给我寻个平静去处。”差事办砸了,就算他是皇帝耳目也少不了要降职处罚,与其如此,不如早点给自己寻个偏僻又不起眼的地方,消停几年再图以后。 “听老爷这意思,案子是有头绪了?” 织造随即振奋起来,“是有点眉目了,那贼人百密一疏,留下了自己的脚印和指痕,终究还是逃不过法网恢恢。刑部那是什么地方?能人倍出,能够通过脚印猜测住贼人的身高体重,再加上指痕,八九不离十。”随后他又咬着牙说,“这该死的贼人,该把他千刀万剐才是!” 竟然用这种法子陷害他,如果不是钦差英明神武,查明真相,他真真是冤死了。 夫人手上动作一顿,“查到了?” “是啊,接下来就是挨个挨个用脚印来对比,查清贼人,还我清白。”织造又愤怒念叨了一阵,言语中难免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夫人不动声色的记下,又柔声劝织造早些休息养精蓄锐,好处理账务,看着织造疲惫的面孔,夫人露出一个清淡的微笑。 钦差到了本地后也没有另选住处,而是住在衙门的隔壁院落,证据证物等东西还是放在衙门的内侍里,有侍卫巡逻把守。 而在侍卫轮换的间隙里,有一抹人影溜进证物室,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他似乎对内里的陈设极熟悉,轻而易举就摸到新进证物时,开启匣子,果然从上面看到了蜡油拓印的脚印和墨粉印染的指痕,清晰明显,如果一一对比,想必抓住贼人不成问题。 来人记下这些证物的模样,细节处也不放过,打算回家再复制一份,改改尺寸,再放回来。伪造的数据还能找到人?让他们见鬼去吧! 第181章 来人轻手轻脚放好东西,合拢匣子,正要顺原路返回时,冷不丁撞见一个身影,在月光下静静站立,看姿势,竟不知道站了 多久。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半如神仙般俊朗,一半隐藏到黑暗中,来人轻轻一笑,直如玉面修罗般。 玉面修罗轻启双唇,“罗夫人,请吧。” 竟然直接点出了她的姓名。 罗夫人心中侥幸全去,都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只怕是露出马脚许久,狡辩或者装傻亦是无用。 她主动伸出双手,“大人不知道会将我关到何处?” “罗夫人自有去处。”初一微微摆手,御驾卫自然扑过来,将罗夫人扣的死死的是,随后送进牢房。 现在再用脚印和指痕一对比,果然发现是罗夫人的。 织造听到这等噩耗,气的差点吐血,好容易洗清嫌疑的希望就在眼前,结果这口锅又扣自己夫人头上了!夫人做的,跟他做的,有很大区别吗?是个人都会觉得是他指使的。 织造忍不住喊冤,“真不是我做的啊,钦差大人,我如果本人想要搞这套,肯定会有更妥善的法子啊!就是要找人干脏活,也不至于找自家夫人啊!这跟拿屎盆子往头上扣有什么区别!” 钦差怜悯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你在皇上面前分辨的。” 但能不能减轻处罚,可就没人说得清,毕竟别的不说,织造的失察之罪扣的更严实了。 被审讯过的罗夫人倒是把自己的罪行交代的清清楚楚,如何指使,如何收买,又如何凭着自己的智慧复原了贡缎的手法,并加以改进,再把高仿贡缎运送到各地售卖,赚取金钱。 说实话,钦差听完这些都有些佩服,罗夫人一个深闺妇人能把这门生意玩的团团转,狂赚十几万银子,也是有天赋在的。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询问此事织造到底知不知情,是否有提供帮忙和徇私,罗夫人捏紧了拳头,“不,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全是我一人作为,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处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绝口不肯让半点脏水溅到织造身上。 这事就此结案也没问题,因为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都在,完全可以交差。但钦差总觉得这事肯定还有问题。 他被初一一言惊醒,“罗夫人身处后宅,如果想要银子,不论是经商还是贪污中馈,包揽诉讼都行,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法子呢?再说了,她拿银子来干什么?” 后宅妇人根本用不上这么银子吧?十几万两,即使砸都够砸死人。 钦差瞬间领悟,对啊,这钱赚到了,又去了谁的手里?罗夫人竟没交代账款的去向。 这次想要询问赃款去向,罗夫人纵然大刑上身,奄奄一息也不肯说,倒把钦差难住了。 也不是不能继续打,就怕罗夫人身体太弱,给打死了,线索又断了。 钦差为难之时,初一再次提供了新思路,“这么多银子零零散散又不是成锭的,只要找铸银锭的匠人一问便知,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而附近能找到最大的铸银匠,刚好是衙门的。 这堆消失的赃款,不偏不倚,不远不近,在织造司的库房里。 彻底给钦差干沉默了,这对夫妻到底在干嘛?妻子赚钱给丈夫花? 钦差提出要清查库房的账目和存银,织造沉默了。 “大人,并不是我不肯交,而是这里面……”织造沉吟许久,“这是一个炸弹,一旦掀开盖子,或许会炸的所有人都粉身碎骨,我倒是不怕,但大人何必要来淌这趟浑水呢?让梅娘认下这个罪名,账款也可以交出去,此事就此了结,不好吗?” 钦差摇摇头:“遇到问题就回避,不是我的性格。”坚持要账目和存银。 织造交了出去。 钦差请了人去清点库银,然后发现这中间足足有三百多万两的亏空。 三百万两,比一年朝廷的国库的银款还多,钦差发现,这回自己是真的摊上事了。 他不敢擅自做主,连忙把查清的情况,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冲淡了过过年的喜悦氛围。 本来临到腊月尾,衙门要封笔不办公,皇帝也是如此,皇帝刚封笔没两个时辰,接到这个消息气的顾不上其他,直接让钦差彻查此案, 第102章 “三百多万两!”皇帝气的在庭前来回踱步,“够干多少事了,户部的库房里有这么多存银吗?” 冯相在下面不吭气,见皇帝还生气,这才缓缓说,“秋收后或许有,但平日没有。” 钱银一到账,各个衙门就跟讨债鬼一样上门来哭穷,冯相在花样翻新的哭穷里,早就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就算如此,户部平时存放的银子也不多。 最近账目上才算是宽裕了些,前有贩卖福寿双果收入的一百多万,后有办《大焱报》赚取的银两。 但不管放在哪儿,三百万也是一笔大数,势必要查清楚的。 皇帝兀自发泄着怒气,好容易心情平静下来,“罢了,这么多银两,想必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清楚的,总要一段日子,冯卿先回去吧,年下近了,先把户部的事清一清,收拾好。” 官员也是有年假的,到元宵结束,这段时间不需要办公,安心休息。 冯相躬身应是,返回户部处理公务,一口气忙到中午,稍微出来活动活动手脚,就看到有官员陆陆续续从某个小房间进进出出,走时怀里还带了一包东西。 第182章 他叫住小吏,问这些人看着面生,为何能够进出户部,小吏答,“大人,这些是过来借库银的官员们,快过年了手头紧。” 冯相恍然,“差点忘了这茬,他们也不容易,年关难过啊。” 过年是一年里最隆重的节日,亲友聚会好友走动,都少不了要银钱支撑,囊中羞涩者只能找户部借一借库硬,先撑过年再说。 这是小事,冯相看了一眼就忘了,转头进入繁忙的公务中。 而沈知澜家中,正在清点存款。 从前家里捉襟见肘,发了禄米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还欠款,接下来省着用,偶尔还要落个饥荒。现在,不说几次赏赐,就是蜜饯生意都赚了不少。 趁着年关,杜二舅专门做了一个送礼蜜饯套装,深受京城人民欢迎,一口气赚了好几百两。 现在点点算算,归拢到一起,居然攒下一千多两的家底。 沈齐拢着这么多银子,眼底都在冒金光,银子,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杜珍娘犯愁,“这些银子怎么放呢,存钱庄?我不怎么放心。” “一半存钱庄,剩下的大半换成金子,剩下的再留着日常所用。”沈齐早就计划好该怎么用,也更符合家中习惯。 “至于今年的年夜班,花钱请人做,也热闹热闹!”沈齐大手一挥,哪怕要多花钱也不在意。 “好吧好吧,既然你开心。”杜珍娘顺了他的意,同意这个安排。 尽管她也挺心疼钱的。 现在酒楼提供帮忙做饭的服务,来往进出的极其热闹,听着他们小院里的欢声笑语,邻居们不免羡慕起来。 眼瞧着人家出去做生意还真赚到了钱,现在大大方方花用,还真让人眼馋,老话说得对,树挪死人挪活,明年他们也试试! 沈知澜去街上逛了几圈,收到足够的爆竹烟花,兴高采烈的带回来准备燃放,现在没有禁放令,想玩就玩,甚至一放爆竹,整条街的小孩都闻风而动,冒出来看热闹。他也不小气,挨个分给他们玩,叮嘱注意安全,不要伤到旁人和自个。 沈潭在旁边照看弟弟妹妹,弟弟妹妹想玩又害怕爆竹的响声,沈潭只好亲自动手。 火药的硝烟味,烟花的绚烂,五彩缤纷的颜色照在冻的红通通的脸上,沈知澜在心里默念,新年你好。 正月里也是极热闹的,到处都有灯会和集市,还短暂解除了宵禁,让百姓在一年辛劳后可以尽情享乐,放松身心。 百姓们都在享受难得的假期,只有钦差还在苦逼的查案子。 罗夫人哪儿找不到缺口,织造一声不吭,问起织造副手也不知道此事,平时掌管账房的钥匙只有织造一个人拿着。 初一各种旁敲侧击,可对着一个闭嘴蚌壳,就是没有法子。初一只要另辟蹊径,亲自去翻看每年的账本。 库银一进一出都是要登记做账的,哪怕是假账也是账,能够找到些许线索。账房里不能点炭盆,生怕明火把账本点燃。初一一头扎进去,带着几个弟兄把账本挨个挨个的翻查,终于找到了那一根线。 织造上任也是近十年内的事,在前面的账目他也插不进去手,那为何这份账目在更多年前,就有伪造的痕迹了? 钦差大为振奋,这肯定是一条线索,顺着线查下去,没准能够掀翻一个利益集团!他拿着这份证据去审问织造,织造只是再次劝道,“大人,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一团浑水,但凡踩了进去就不能清白脱身,到此为止吧!” 钦差深深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他还想让织造戴罪立功,没想到全是白费唇舌。 既然从账本上找到了端倪,就要继续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的越多,钦差越是心惊,这账本的年代也太过久远,几乎能追溯到三十多年前,先帝还在时。 如今才是盛平二十九年。 逮着大鱼了! 能够在朝廷当了三十多年官的人,或者父终子继的……钦差很快锁定了几个人员名单,几乎全是位高权重者,也才有这一手遮天的能耐。 钦差立刻把自己发现的线索飞马传到京城,这天下再大的官也大不过皇帝去,只要查到线索,自然有皇帝收拾他。 钦差为了把这事凿实在了,继续查着线索,越查越是心惊。这桩案子延续了这么多年,历任的织造至少也有四五任,各个都没察觉,他可不信。 他在言语中透出几分,被织造察觉到了,织造扶着栅栏,神色莫名,“大人真的上达天听了?” “自然。” 织造颓废的跪下,哑声道,“我招,大人我招,只希望大人把我押送上路,路上我自然会招。” “你担心自个的性命?”钦差沉吟,“行,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但你进了牢房,别想耍什么花样,我随时可以先斩后奏。” 织造颓废坐下,“我哪儿有这个胆子,大势已去矣!”他一个人挣扎,也不过是垂死之举。 这场浩浩荡荡的江南之行落下尾声,以查清织造监守自盗,偷取纺织秘法牟利为结果,所有相关人等都要押送到京城去。 御驾卫都明白这次出差,名叫初一的新人赫然崭露头角,功劳最大,既发现了罗夫人的马脚,又用查账本找到关键线索,顺利回京后必定加官进爵。 罗夫人跟织造要分开押送,在二人错身时,织造低声说,“不管事情如何,终究要谢过夫人的苦心。” 第183章 罗夫人眼眶冒出晶莹来,什么都没说,安静进了囚车。 犯人押送到半途中,早就远离了江南,织造终于开口了,“其实我刚到织造府,清理账本时就发现了这笔亏空,那时候亏空的数额更大。” 钦差微微颔首,这是真话,那个新官上任不去查清账本的?就不怕前任给自己留个坑,再把自己埋进去吗?傻子也没这么傻的。 织造继续说着,“我发现问题后自然会找前任织造,但是前任织造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您猜一猜,到底是为什么?” “织造亏空的,是一个他和你都得罪不起的人。为了保命,为了保官,你们二人只能装聋作哑。” “没错,这个人就是……”织造停顿一下,食指指天吐出两个字,“先帝。” “听说了吗?江南织造的事情了结了,原来是那位大人监守自盗,偷偷贩卖贡缎填补自己的荷包。” “真的,你们听谁说的?”沈知澜好奇探头。 “到处都传开了,没听你家大人说吗?” “我爹衙门也不管这些啊。”沈知澜念叨着,竖起耳朵听对方说织造府的事。不过对方了解也不多,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他听听也就过了。 亏空了这么银子,估计又有一大批人遭殃,沈知澜缩缩脖子。 织造吐露的真相,还真把钦差给难住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织造反复强调这是一摊混水了,踩进去果然拔不出脚。 皇帝固然可以查所有人的账,但还能查到亲爹头上去吗?子不改父道,孝也,就算是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 皇帝哑火了,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亲自审问了织造。 君臣相见,分外尴尬,本是心腹,却变成现在的局面。 皇帝叹了一声,让徐海把内侍统统叫了出去,只留徐海在门口守着,又亲自去除了织造的镣铐,“坐吧。” 织造眼眶子一下湿了,哆嗦着站了起来,“罪臣不敢。” “啧,敢不敢的,朕说了莫非不算?坐下吧,天寒地冻的一路被押送过来,少不了受了寒气,小心老了遭罪。” 如果要从重处置,想必织造也没有“老了”,织造明白皇帝这是在安他的心,又是一阵感动,小心坐了半边。 “刑部侍郎说的不清不楚,好些问题朕都没明白,还是你亲自来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皇帝正襟危坐,等着织造从头交代。 这责罚是轻是重,全看织造交代如何,他便从头到尾,开始捋顺此事。 第103章 一接手就是这么大窟窿,前任还语焉不详的表示这是他抹不平的大事,织造自然是不服气的,前任越是这么说,织造越是想要追究到底。开玩笑,这么大黑锅背头上,谁不慌? 但织造越是查,越是发觉不对劲,前几任也不是傻子,什么会平白无故把大量银子交给一个印鉴上写着“姚谦”的人?直到他查到姚谦是先帝的贴身内侍…… 皇帝听的一脸黑线,根据年限掐指一算,破案了。织造府的存银一共被提过三次,第一次是对外兴兵,第二次是修缮皇家园林百珍园,第三次是为了讨宠妃欢心建了摘星楼,可没等摘星楼建好,这位宠妃已然失宠,摘星楼成了先帝寻仙问道之所。 要说皇帝生平最讨厌的三个人,那一定是爹,爹和爹,没想到这个爹也是一样的。 爹留下的烂摊子,继任的官员都在努力收拾,尽力去填补这个漏洞,不然现在不止这点亏空。让他再去处置这些倒霉蛋背锅侠,皇帝还真有些不屑。 他叹着气,“朕知道了。” 只有先委屈织造,把这事背一背,这笔亏空也只能放在哪儿,算做坏账。 织造得知自己终于能够留下性命,只是被贬职已然是万幸,哪儿还敢要求更多?连忙叩头谢恩。 织造被押送出宫,皇帝捂着脑袋,一个比两个大。织造之位空缺,而且继任者还要瞒着此事,继续想法子糊弄过去……非得是个能人才行。 他头疼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马上就要会试,又有新一批进士要入朝,没准能找到合适的人呢?找个年轻气盛的,说不定有办法。左右交接也需要时日,拖一拖不成问题。这亏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三十多年没问题,还能在这点时间里出事吗? 皇帝豁然开朗,暂时把这事扔到脑后。 织造当了背锅侠后,高仿贡缎的事情总算了结,所有人都觉得织造真是鬼迷心窍,连前程都不要了,作为典型的负面案例。 而在一片纷纷扰扰中,新学期开始了。 沈知澜走进原先的课堂,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不说人,连书都没放,他正一头雾水时,沈玄许探出头,“澜哥儿,我正等着你呐!” “找我干嘛?先生说换课堂了吗?” “我一下子说不清楚,你去学堂门口的布告栏看一看就清楚了。”沈玄许就担心他扑空,特意在旧课堂等着。 沈知澜到门口一瞧,挤挤挨挨的全是人,有人高兴,有人垂头丧气。 原来是学堂里宣布要组建一个新的班级,只有岁考的前三十名可以进新班,还会有新先生来教。 沈知澜掐指一算,自己刚好是第十七名,符合要求,那就是要换地方待咯? 沈玄许激动异常,“托你的福,我刚好考到第二十九,嘿嘿嘿。”及格超棒,多一分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