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鼎余烬(贰):风烟荡》 人物诗(不定期更新) 胥云长逍 璞玉还须巧匠磨, 大任於斯不敢当。 兴叹菲薄千金子, 不知腹中乾坤长。 锺启孟扬 千杯万饮醉不成, 一片赤胆立星恒。 岂惧蛮身是歧路? 甘丧忠骨报王廷! 雄丈 铜r0U铁骨一丈高, 叱吒怒目三军嚎。 山莽不闻忠与义, 肯为知遇犬马劳。 杨梦枪 先登破阵枪如身, 只愿马革裹豪魂。 谁笑胡奴无云志, 古来英雄当几人? 区斌元陵 世族庶子急建功, 初犊入尘兴狂风。 都说高门无犬子, 小蛇昂天妄成龙。 唐农镇抚 教练禁军二十万, 拳若崩山脚似燕。 寒窗遥想拜将台, 屈伸丈夫作美瑑。 孺回学庸 腹中藏有万卷书, 桃李天下士林服。 暮岁铮骨直y气, 不惜残年做前烛。 冯懿文誉 身树朝堂表圭皋, 画规成矩自可描。 风雨飘零悬明镜, 乱流不改馥满裪。 白灵月 热肠古道亦娇容。 玉剑媥姺也玲珑。 塞上明月映好梦, 低头羞怯点朱红。 巴木白 勇力震绝十三寰, 盛名边地毋须言。 凶光严厉似铁弩, 气若磐柱顶塞天。 第一章伏河鼓动 雄丈满身血W,持着铁柱挺立在胥长逍跟前,秋老虎威力惊人,焖热地几乎要烤熟穿戴甲胄的士卒。 秋风吹不走血腥,反因燠热使味道更浓浊。一场突然发生的战斗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起头的是埋伏在草堆的小绺火凤兵,人数不过二百余人。他们潜藏已久,等区元陵大队一过,便突袭本阵,虽然造成惊虚,拔岳军很快迂回控制场面,官兵在微乎其微的损失下剿杀所有火凤教徒。天汗方面共折损了四名年轻小夥子。 围绕在雄丈周围的火凤兵Si的最惨,因为他们试图围攻长逍,全被雄丈轰烂脑袋。攻锡羊城时大夥便见识过雄丈的能耐,但见到他如猛兽般的姿态,还是忍不住竖起寒毛。攻克锡羊城後,胥长逍跟平狗通、方一针等人依附拔岳军,被安排在杨梦枪身旁。 自在锡羊城斩首九翼之一的秦沐,望州基本底定,只有少数地方的火凤教徒负隅顽抗。战功传至京师时,正值火凤天师角要离被唐镇抚率领的天汗军与铁武军合力击溃,因此枢密府不过问拔岳军无诏越界,而是命杨梦枪归区元陵管辖,火速开拔拦截角要离。 沿望州地界南下,一路来这支混合军打了不少小仗,但多数都是杨梦枪率领拔岳军打的,区元陵只在後方遥空指挥。虽然杨梦枪的想法是星夜兼程灭火凤,但主导权在区元陵手上,他只能遵守命令。 这日方走三十里,带头的区元陵受不了这天气,成天囔囔近卫拿冰消热,但荒僻小路哪里生的出冰块。区元陵便下令沿河岸紮营,结果引来火凤兵突袭。 「主公,没事?」雄丈缓缓问道。 有雄丈这铁铸般的巨人守护,长逍自然毫发无伤,他点点头,面无表情看着一地Si屍。 杨梦枪下令清点战果,确认伤亡,打了几场仗,拔岳军一人未损,反杀敌过千。天汗军这方则在混战中阵亡几名小卒。 「这些火凤教徒八成都疯了,看到人罴还一个个不怕Si的冲上来。」平狗通说。 这话不假,雄丈杀了第一波靠近长逍的人後,想不到其余人前仆後继,似乎要与他血战到底,不难看出火凤教徒的诚信与视Si如归的气魄。 「哼。」 「对不住啊,俺一时口快,雄爷饶命。」平狗通赶紧躲到长逍身後。 「有如此虎将,更胜千军万马。」杨梦枪毫不掩饰对雄丈的赞誉,事实上他一直没放弃说服雄丈投报拔岳军。 小规模冲突一结束,区元陵的亲卫骑兵立刻前来搜刮战场,将战功揽於己身。 因此拔岳军跟一般天汗军士卒全退至两旁,空出屍身横躺的草野,待亲卫骑搜查完毕,他们还得负责埋屍。拔岳军都是从军多年的老将士,有的甚至出过边镇打回回人,自然受不了区元陵那世家子弟的跋扈气,但又不得不听从朝廷命令。 拔岳军虽为救望州才出师,但b不上天汗军有正式诏令,因此杨梦枪必须听辖区元陵,否则被参上一本,罪可重至谋逆。 亲卫骑趾高气昂巡完战场,喝令众士卒掘墓,此役天汗方面共折损了四名年轻小夥子。杨梦枪本部虽与区元陵不对盘,但也可怜战Si者曝屍荒野,抄起铁锹向下挖。 胥长逍与平狗通分别抓住屍T手脚,扔到洞里。雄丈一肩扛起两个被他打得认不出脸孔的火凤兵,一齐抛进墓x。 「大哥,这区小贼越来越跋扈了,也不想想这些仗都是谁打的,却每一场都要抢功。」平狗通愤恨地说。区元陵跟亲卫骑在不远处的小高地休憩,他们却得在焖日中处理薰人的屍T。自被迫从军後他就没见过亲卫骑亲自打过仗,用的装备、坐骑最好,打秦沐时却跑得b谁都快。 「官家子弟嘛,不就那回事,怪你自己不会投胎,天生贱命格。」 「得了吧,就你贫嘴,这麽爷们怎不到区元陵面前说个够。」 一旁人争相揶揄道。 胥长逍对平狗通的抱怨充耳不闻,他望着北方苍穹,想着绝骑镇的生活。只是回乡之路越来越遥远,平狗通等人认为回去除了路途迢迢,最要命的是四处作乱的山贼,不如跟着拔岳军相对安全。 「大哥、大哥您怎麽了,不是病了吧,要不请方叔替您瞧瞧?」 「咱没事,只是乏了些。对了,章h嘴手下的小张战Si了,咱也算熟识一场,得带封信给小张家人。」胥长逍收起倦容,他毕竟是这帮落魄人的领头羊,再不济也不能绷着张脸。他说的小张,是个与平狗通差不多岁数的同乡小夥子,说来倒楣,他的位置正好在靠近火凤兵突袭的最外侧,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刀了结。 这小夥子年纪很轻,小个头,跟平狗通一样机灵,很讨人喜Ai,只是很胆小,也是天汗徵兵时拉丁入伍。 「没问题,一切照大哥吩咐,毕竟俺小时候跟小张也算玩伴,俺还管喊他爹声世伯,俺会请方叔捎封信,若无耽搁,估计一旬内就能收到。」平狗通向来机敏,他知道长逍心里有疙瘩,便道:「大哥,打仗难免Si人,您莫要太过苛责。」 但胥长逍早晚盼战争结束,能够早些回去。即便锡羊城之後一直打胜仗,Si伤也是在所难免,尽管已T验过杀人的滋味,长逍仍感到不快。 「只因Si的不是自己人。」 「什麽?」平狗通困惑地问。 长逍遥头。在越yAn山莫名其妙被迫加入区元陵後,胥长逍一行人幸运的没有折损一人,但哪有不Si人的战争,只要持续作战,难免会有悲剧。以往长逍跟区梓拍x脯说要报效边军,沙场立功,直到亲身参与战事,才发现杀人有多麽痛苦。 长逍想打的不是因困苦而被b反的农人,而是边镇之外,屡犯疆土的外族,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但这段日子长逍也m0清平狗通他们的想法,他们无非想过安逸日子,并无远大志向,去绝骑从军要面对凶险狡诈的回回人,倒不如与元气大伤的火凤教作战。 虽然他们很敬重长逍,也曾表示愿意跟随至绝骑镇,可是现今情势不同了,拔岳军显然是更好的避风港,长逍又有什麽理由说服他们前往艰难的路途。 在树林旁埋好屍首,长逍返回河边营地,继续思索未来。从情势上看,火凤教处於劣势,但长逍深知火凤教的可怕不在於军容,而是来自底层的愠怒。战争恐怕没这麽快结束,何况他心里还有个模糊的猜测。 「坐下吧,折腾了一日不累吗?」 「主公无须担心。」雄丈背着长逍矗立,若一面围墙保护他。 有雄丈这堵铜墙铁壁,莫说一般士卒,连身经百战的拔岳老卒都不敢轻易与之对眼,长逍可谓安全至极。 区元陵的亲卫敢在杨梦枪面前狐假虎威,却在雄丈跟前大气不哼一声。 「咱哪有如此伟大,值得你如此守护。」 「俺虽是粗人,但俺知道主公能耐。」雄丈缓缓移动脖子,眄着小高地的天汗主营,「主公与名门之血不同,俺不懂说,但俺知道。」 「哈哈,越听越糊涂。」 「主公不糊涂,只是不愿清楚。」 「似乎你b咱还看得透咱。」长逍轻叹气,不晓得如何应对。雄丈之语对他而言过於溢美。 雄丈忽然耸起肩膀,这表示有人意图接近,他头未转过去,一道声音从容解释道:「莫慌,俺来看看胥少爷。」来者乃是方一针,他已被擢为拔岳军军医。由於医术JiNg湛、懂用兵指挥,加上昔日人脉,因而在军中颇有声望。姑且不论与杨梦枪的老交情,在方一针离开军旅前曾跟许多拔岳军老卒一同共战。能在回回人手中活着回来,多少都有共鸣。 不过换到长逍身上就不同了,他的父亲胥子适虽然曾任极玄军将军,也出边镇抵御回回人,可长逍毕竟没跟他们一同刀头T1aN血,因此并没得到太多特殊礼遇,但杨梦枪对故人之子也算尽心了。 「胥少爷,您的心神不定,是否心火旺盛,让俺替您开帖药如何。」方一针拎着医药盒子走到长逍身旁。 「别唤咱少爷了,咱的位阶还不如方叔你呢。」长逍莞尔道。 「现在不如,但以後肯定大有所为。」 「方叔,您真觉得咱有这出息吗?」 「胥子适的儿子,谁敢说没有出息。」方一针轻拍长逍的肩,和蔼地说:「就算您不是子适将军的儿子,您也绝不是庸人。」 长逍叹了气,有时午夜梦回,仍会梦见区梓严厉训斥他的夜晚,他也服膺区梓的话,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怆夫。他不晓得方一针怎敢如此笃定,甚至雄丈都认为他大有可为。 「您看,走了五天,行军仅一百余里,打了两场小仗,才快走出望州。您觉得区将军是什麽意思?」方一针忽然将话题转到区元陵身上。 「先不说区元陵,根据朝廷的诏令说角要离往孟州南方溃逃,依咱猜想,朝廷是担心火凤主力未败,yu联合铁武军、天汗本军进行包夹。」 「虽是很符合常理的猜想,但您心里想的肯定不只如此。」方一针神秘地笑。 方一针这话倒是刺中长逍心思,其实长逍想的乃太政臣区天莹yu坐收渔翁之利,故遣拔岳、铁武分别为先锋进击,待彻底削弱火凤势力,再让区天朗、区元陵的天汗军剿灭角要离,抢夺大功。唐镇抚率领天汗军在四果岭火烧角要离的事早已传遍各地,不少人断定火凤教折翼断羽,成不了大气。但实际上火凤教组织严密,角要离只消登高一呼又能拉出成千上万信众。 「呵呵,胥少爷的锋芒越来越圆润了,不晓得您是害怕刺伤他人,还是怕刺痛自己。」见长逍不说话,方一针乾脆把话说明白。 「前途未明,咱也不晓得。」长逍只觉得一片迷茫,他原想随X而活,也考虑入边军,但被多年至交区梓断交抛在路上後,便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如此无能。 「您只不过尚未定下心神。」方一针知道长逍与区梓的事情,明白这件事的打击有多深。 雄丈忽然警戒起来,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向方一针奔来,气吁吁道:「方大夫、方大夫。」 方一针起身,发现来者乃拔岳军兵士。 「怎麽了?」 「总算寻到您了,赶紧来,出事了。」那士卒赶紧拉着方一针的手。 「这位大哥,有话慢慢说,方大夫听着呢。」长逍说。 士卒面有难sE道:「急,急惨了!有人发病了,现在脸sE发青,一直吐,还抖得不得了。」 不待方一针思索,士卒焦急地说:「求您赶紧来吧,我怕那几个人抖得咬断舌头,那可就真的惨了。」 听到这儿,方一针也担忧起来,发病者若不只一人,表示极有可能衍生疫情。 不过这几日军队并无异常,怎好端端就有人发病。 於是方一针跟长逍拔腿狂奔,来到放置病患的营帐,方一针替他们把脉,惊愕地问这些病患的同袍:「他们碰了什麽,喝了什麽?」 但这些士卒面面相觑,不懂其意。 「这几人中毒了,快说他们吃了什麽,免得贻害全军。」 面对方一针严厉的语气,其他人赶紧回想,才说:「我们吃的东西没什麽不同,可是半刻钟前,他们忽然倒下cH0U蓄。」 「半刻钟……」方一针解开病患衣物,又查看他们发紫的嘴唇。「在哪倒下?」 第一个发现他们出状况的士卒说:「当时队正要我到辎重营取粮,便发现他们几个躺在地上。」 方一针命人从药箱拿出解毒用的牧靡草粉给中毒者分时,接着立刻前往拔岳军辎重营,那里的人员已被撤出,全等方一针指示。杨梦枪也闻讯赶来,忙问道:「方大夫,那几个弟兄有救否?」 「惨了。」方一针掏出银针,往储水罐一cHa,银针瞬然变黑。他面sE焦灼,赶紧喊道:「火头、火头,这水打哪来?」 「因军中储水不够,我方派人到河中取水。」 「河水有毒,杨将军,快命人将方才取得的河水倒掉,别让弟兄碰着。」 杨梦枪点头如捣蒜,一时间所有人动员起来,将载满好几车的河水全数洒掉。但已有许多人不小心喝入肚内,发作者一下子跃升近百人。 这时区元陵的亲卫骑快马加鞭而来,不消说方一针已知何事,那亲卫骑果然说有多人呈现中毒现象,中毒人数乃拔岳军五倍之谱。方一针令所有军医分别送药,并将中毒者集中照顾。 接着方一针派十个人到不同位置取河水,十支银针产生不同程度黑化,说明这段流域已被毒XW染。此乃相当严重的问题,天汗与拔岳的储水除了依靠沿途城镇补给,最重要的就是从这条河取水。 「这未免太恰好了,火凤贼不可能投毒到整条河,却知道我们在此紮营。」 「不对,咱军落脚於此,早在他们算计之中。」长逍蓦然出现两人身後,他向杨梦枪行军礼道:「恕咱直言,咱们现在就像笼中之鸟,任人摆布。」 「哦,胥小子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是。火凤军故意选在此地突击,便是料到区元陵只要受到攻击,就会原地修整,而此地正好是河水最狭处,可以投最小的毒达到最大功效。」 「说的很有道理,必须速速离开毒水区。」 「杨将军,咱想施毒者既想出此Y计,便不可能独漏活路,想必这附近的河水或多或少也孱了毒。」 「不错,即便不能毒Si俺们,这毒X发作使士卒疲软,遇上贼徒的後果不可设想。」 杨梦枪不禁咒骂火凤恶毒,竟然想出这条毒计,由此可判断一路来滋扰的小绺火凤兵都是为了此计做铺陈,而且毒水附近几无人家,因此既瘫痪官兵,又不至於伤了黎民。 胥长逍悄声道:「依咱看,这附近的百姓也出了不少力。」但这话他只敢让雄丈听见。阉僧虽除,但国之弊祸又岂止阉僧一桩。望州南部、屏州北部本就是火凤教传教重地,官军在这儿打仗不只防范敌兵,也得防信徒搅乱。 中毒之事一时让军中譁然,两军的储水总和仅够让数万人马饮用三天,即便细分也拖不过五日。 区元陵风风火火赶来,焦躁地与杨梦枪大论一番,旋即决定连夜行军,赶到有乾净水源的地方。这时哨马火速奔来,仓促大喊:「报!前方忽现火凤旗帜,约莫三万人正朝俺军来!」 「算的真JiNg,丝毫不浪费时间。」方一针皱眉道。 杨梦枪转身吼道:「击鼓摆阵,披甲迎敌!」 第二章九翼精卒 这焦头烂耳之际火凤兵趁势打来,让杨梦枪不禁懊恼。时近h昏,还来不及烧水做饭,已有数百人中毒,众将士饭还没吃饱,又得面临苦战。 「牵俺的马来!」区元陵喝道。 探马连来三骑,火凤兵已至半里外,杨梦枪命马弓手列队,等待S击。 「老子还没吃饭呢。」区元陵嚷嚷道。 由於事发突然,天汗军的弓兵还在到处乱窜,矛兵、戟兵找不到位置,只有三千左右较老练的士卒等候命令。区元陵带领的天汗军除了一小部分训练有素,绝大部分没有战斗力,收复望州几乎只打顺风仗,一但势头不对就成散沙。 故如此惊慌的情形,他们自然冷静不下来,纷纷你推我挤,阵行出现极大缺洞。但按照以往经验,火凤兵虽不怕Si,训练跟装备上却差官兵一大截,因此杨梦枪这样身经百战的将领,几乎不须担忧。 区元陵认为有拔岳军袒护,理应不成问题,不过杨梦枪却很担心,自从锡羊城对上秦沐,他便不敢对火凤领袖掉以轻心。秦沐说到底是读书人,已能将火凤兵管理得当,若遇上知兵善战的角sE,肯定更加棘手。 此时火凤兵未到预定范围,杨梦枪先命校尉杭权带五百马弓手袭扰,藉此拖延时间,让天汗军整军。杭权收到将令,果断出击,每人带箭五发,藉林子庇护谨慎行进,火凤兵士气如虹朝拔岳军大纛b近,旁有少量轻骑掩护。 这些火凤兵行进紧密,前後相依,武器装备虽简陋,但看得出受过训练。杭权在离百步处先发第一箭,引起轻骑注意,只是火凤兵毫无动摇,持续向前迈进。 接着二、三发S伤不少人,他们断然抛下伤亡者,笔直前往。 拔岳军的探子发现後边竟有一支约两千人的队伍,穿着软甲、手持横刀。杨梦枪知道立刻变了脸sE,那正是火凤兵的JiNg锐部队,他命杭权的马弓队回来与骑兵合做一处,打算拦腰突破。 「冬冬,冬冬,冬冬冬──」忽然火凤兵擂鼓大作,火凤Si士闻声怒吼,狂奔接下天汗军的箭雨。 火凤Si士如神附T,不惧苦痛,身cHa数箭依然健步如飞,倒下者不计其数,但更多勇往直前者。两千JiNg锐步卒在庞大Si士保护下井然有序前进,杭权的骑兵无法拦腰截击,只能被b回阵内。 箭过三发,火凤Si士来到天汗军阵前,宛若大cHa0吞没措手不及的天汗士卒。这些火凤兵不计伤亡,意图凿开一个缺口让JiNg兵杀进去。面对侵势如火的火凤兵,前线的天汗军根本不是对手,稍微碰触就往两旁散去,无法执行区元陵的命令。 但区元陵的指令也不过要众军Si守,於是能真正抵御的士卒不多,此刻乌合之众的坏处显现出来,前方一溃,後边连锁而倒。拔岳军兵分二路,左右包抄,想减缓天汗军压力,但饥疲之下力有未逮。 「堵住口!」杨梦枪看见火凤Si士快钻出一个口,连忙指挥部队堵住。 火凤Si士像蚂蚁源源不绝钻进洞口,并往两边杀开。拔岳军骑兵避开火凤轻骑,绕到敌方侧翼,再次进行抄截。骑兵队踏蹬拍马,轻装火凤Si士像纸片一样轻易被撕开,但火凤阵势未乱,他们以十人一单位,用r0U身挡住马匹冲撞,很快地杭权也不敢领教他们的自杀攻势,率骑兵撤离。 倏地战鼓快速敲响,蓄势待发的火凤JiNg锐步卒发出长吼,步伐如鼓点急促,循着Si士用血躯开出的道路涌进。 「该Si的火凤贼!保护辎重。」杨梦枪高举长枪,奔至辎重营。他已看出火凤兵的目的,破坏储水。 但火凤兵没料到杨梦枪为保护辎重,选在河边狭道设营,左为河,右为密林,一次最多容纳两百人。从前面的开阔河面平原杀至窄林,火凤兵立刻失去人力优势。 突然崩得一声,冲在最前头的火凤步卒重摔在地。夕霞似血,渲染雄丈充满杀气的脸庞,他一马当先,用铁柱扫开挡路的人,一柱下去几乎将人打得粉碎。 千中选一的陌刀队摆出架式,绞断冲上刀口的倒楣鬼。不一会想抢攻辎重的火凤步卒屍首堆积如山,雄丈抓起一具屍身,抛进火凤阵内。 在坚强的陌刀队面前,火凤锐气受挫,如此地形配合无坚不摧的陌刀队,天晓得得牺牲多少Si士才能突破。一旦情势拖延,形势就要扭转了。 因有陌刀队吓阻,火凤兵的势头也弱了不少,区元陵的亲卫骑配合步兵反杀回去。一部分JiNg锐步族冲破防线,急忙破坏储水与粮食,但随即就被赶走。接着这些JiNg锐步卒在Si士保护下撤退,区元陵趁势进攻,但没收到太大作用,何况众军早已饥肠辘辘。火凤兵的目标是摧毁辎重与搅乱官兵,达到目的毫无眷恋,整齐划一撤离。 他们进退有度,目标明确,武器配备优良,完全不输正规军。相较之下天汗军乱成散沙。 「你们这帮gUi孙,养你们有何用!」区元陵愤骂道。 「区将军,大夥都累了,先吩咐伙房烧饭,让大夥歇息。」杨梦枪。 「哼,辎重不保,带着这些人还有什麽用处。」 军心浮躁,容不得区元陵继续刺激士卒,杨梦枪便劝道:「大战在即,断不可让将士失去信心。」 「杨梦枪,何时轮到你这蛮子教俺做事?」 「区将军,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乾净的水源──」 「难道俺不知道吗?传令下去,吃饱饭後拔营。」区元陵面sE难看,急忙走开。 区元陵急忙召开军议,又命人严加巡逻,以防火凤兵又卷土重来。 天sE黯然,营寨点起篝火,气氛肃杀。 区元陵的亲卫骑难得出勤,在营寨周围协助搜查,这一切都显示他们面对b以往还艰难的对手。胥长逍跟平狗通等人被调往护卫区元陵主帐,最主要乃区元陵想要雄丈戍守,因此只好把这一g人暂时调来。 长逍并没反对,他明白事态严重,不能用个人喜恶看待。区元陵是领头,若他有闪失,大军必定崩盘,长逍虽讨厌区元陵的嘴脸,但他不希望那些士卒平白牺牲。 主帐内议论纷纷,杨梦枪主张原地固守,区元陵则希望突破缺口。由於天汗军出席人数多,意见自然偏向区元陵,最终遴选了拔岳五百骑,与胆气较足的五千天汗步卒,於一更出兵奇袭。 「区元陵太鲁莽了。」 「大哥?」平狗通难得听见长逍抱怨,不禁狐疑。 「火凤教的目的是断咱辎重,不可能不派重兵固守,遣大队人马突围只是正中对方下怀。」 「嗄?那俺们岂不要渴Si?」 「人被b到绝境,明知水有毒还是会喝。」长逍盯着平狗通说:「端看你想渴Si或被毒Si。」 「这、总不能坐着等Si……」 「办法还是能想的,只怕区元陵听不进去。」长逍懊恼道:「杨将军也正伤透脑筋,想着如何劝阻他。」 但区元陵素来瞧不起外族人,更不把杨梦枪放在眼里,而且他的幕僚也一致认为奇袭才是上策。 「不踢到铁板,不会知道痛,只是可怜那些士卒……」长逍惋惜地看着那些即将出征的士卒。 「可是有杨将军在,拔岳军在,应该没事吧。」 长逍不做评论,只是耸耸肩。 时至一更,探子已探得火凤营地,奇袭队安静而迅速出动。长逍站在高地上,看着於黑夜中蠕动的人龙,夜里弥漫一GU哀戚。 照天汗军幕僚推算,火凤兵应因胜利而疏於守备,此番奇袭肯定能收到奇效。奇袭队不带火炬,在骑兵指引下走了二百步远,长逍已看不到队伍行动,忽然一道火光迸亮,紧接着无数火光照亮苍穹,如火雨落地。 数千人的惊慌声形成巨大恐惧,唤醒所有沉睡的士卒,他们走出营帐,看着远处红光熠熠。火雨不止,惊声不停,像一头展翼火凤吞噬奇袭队。 听着哀号声湮没在火焰里,每个人的心不禁凉了半截。五千步卒争先恐後往回跑,仅剩拔岳军五百骑控制场面,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只能被火雨驱赶。 火雨嘎然而止,潜伏的火凤兵蜂拥而出,轻易击溃奇袭队,这时拔岳骑兵也挡不住攻势,一GU脑儿狼狈撤军。 奇袭失败了,反而引来敌军紧跟着溃军入营,平狗通手抖得拿不稳刀,站在雄丈身旁他才能稍微平复心境。 「莫怕,他们打不进来。」此时长逍反而镇静。「你以为拔岳军为何整晚不睡?」 他指着一旁的拔岳军营,只见杨梦枪带着马弓队出发。 弦声簌簌,马嘶萧萧,马弓手顺利阻断火凤追兵,待天汗士卒全数入营,马弓手立刻绕开,排在後头的是让火凤兵吃过亏的陌刀队。见到陌刀手,火凤兵连忙回头,不敢穷追不舍。 这一奇袭又损了两千余人,多半是被自己人踩Si。若非杨梦枪早有准备,又得连夜打一场恶战。劫後余生的士卒瘫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眼眶皆泛着泪。 区元陵怒斥其幕僚,再唤校尉以上入帐军议。 「领兵的九翼实在不简单,跟秦沐一样聪明,还b他狠。」杨梦枪不得不承认。 「一个贼人竟敢让俺如此丢脸!」 「区将军,恕我无礼,但现在绝非顾及你颜面之时。」杨梦枪语气强y地说。 「好,那你说,该如何办。」事情至此,区元陵总算服软。 「我军的胥云有些想法,请区将军准许他入内说话。」 「谁?俺没听说过。」区元陵烦躁地说。 「他人正在帐外警戒。」 「呸,一个小卒也敢在军议开口,杨梦枪,你是欺侮天汗军无人?」 沉默了半晌,区元陵还是点头道:「俺倒要看看你拔岳军的小卒有何能耐。叫他进来。」 长逍被唤进营帐,向众人行军礼,区元陵摆明瞧不起他,但杨梦枪才刚立功,区元陵也不好反驳。 长逍环顾众人,所谓天汗军的幕僚只不过是一群在军中占位的纨K子弟,读过兵书便自认能征善战。这些幕僚很气杨梦枪竟让一个小卒来发表意见,简直是把他们当花瓶,可是血淋淋的败例让他们无话可说。 「区将军,《龙虎略》有言:败敌者,洞察先机,失先机者,不可乱谋。咱们新承失利,需稳军心──」 「俺不想听你那些P话,要论《龙虎略》,俺手下人各个倒背如流,说些点子上的,否则就滚出去。」区元陵不耐烦地大手一挥。 「是。」长逍正sE道:「咱担心敌方人数远不只如此,他们定会再来劫营,直到咱们筋软力疲,饥渴难耐,再趁机歼灭咱们。只要他们日夜SaO扰,咱们撑不过五日。」 「那不如杀他一波,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一个白净脸的幕僚说,他乃是这帮幕僚之首,说话分量仅次区元陵。 「既然您熟读《龙虎略》,岂不知道疲军不可y战的道理?」长逍话已说到这儿,也不顾谁的颜面,便说:「当今士气衰弱,人心惶惶,咱建议先遣人求援,再拨疲弱者返回锡羊等候,减少辎重负担。」 在座诸人也都明白这层道理,只是铁武军跟唐镇抚率领的天汗军还在驰援路上,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将剩余粮食、水源细分十日,并遣小部队深入敌後,探取情报。」长逍解释道:「咱想他们既然在河水投毒,必然预先备好大量乾净水源,只要发现位置,咱们可以再派人偷偷运回来。」 区元陵虽然不满长逍,但也颔首表示此计可行。 「依我看,只能求助骁武军。」杨梦枪说。骁武军驻紮於泰州,泰州位於望州东南,派快马求援,五日内便能搬来救兵。 「不准!」区元陵斥驳道:「捎信给屏州郭防,命他火速来救。」 「区将军,这是不可能的,郭将军分一半军队让我救望州,已是极限,若要他撤出屏州,屏州将会沦於火凤贼之手。」杨梦枪据理力争道:「泰州离此地仅几十里,请骁武军才是道理。」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样好了,立刻修书一封,递给俺爹。」 「区将军,令尊远在昊京,何况共同作战的铁武、天汗本军尚与角要离残部胶着,一时间cH0U不出身。形势迫在眉睫,还请立即向骁武军求援。」 杨梦枪想区元陵又要搬出没有朝廷诏令,行军不得出界的规矩。 「不可以,总之不能找骁武军,那个什麽云的,你具T说明如何深入敌後。」 「区将军,为何不肯求援?」杨梦枪b问道。 「杨梦枪,别b俺敢赶你出去。」区元陵面sE难看,似有难言之隐。 长逍见区元陵闪烁其词,没有平时威武,忖区家可能与骁武军有过节,否则依区元陵的X格,早先斩後奏,要骁武军连夜赶来。 「我身负将士X命安危,其余皆不在乎。」杨梦枪也不甘示弱,瞪大深邃眼瞳。 两边僵持不下,众人只能尴尬对视,白面脸的幕僚便打了圆场:「区将军是考虑到往泰州的路可能已被贼徒封锁,即使派信使也连络不到骁武军。俺瞧这姓胥的小子很有见解,不如就派他迂回敌後,抢回水源,以利俺军。」 白面脸顺道拍了杨梦枪马P:「况且有杨将军镇守,犹如神将守护,只要确保水源,火凤小贼又何足挂齿。」 到了这份上,平素高傲的世家子弟也得先以大局为重,毕竟还要仰赖杨梦枪保护他们。 杨梦枪见对方都已容让至此,也不好继续打扰军议,暗忖再另想他法求援。 等场面安静下来,区元陵才问:「那麽,姓胥的,你可有把握?」 长逍愣了愣,他深知潜入敌後的危险X,顿了一会儿,他说:「七日内咱若未回,请区将军先退回锡羊,休整军队。」 「什麽?」 「咱知道区将军以败敌为己任,故舍命迎敌,但持续按兵等待很可能会落入包围,到时候……」长逍语没再说下去,但众人皆知後果。 「好,但俺要你立军令,选一名拔岳军代表,你若七日之内不回,斩之。」 区元陵是为了把败撤的责任推到拔岳军身上,长逍只好看着杨梦枪,让他定夺。 杨梦枪肃然起身,神sE刚毅,铿锵有力地说:「既然区将军这麽爽快,就用我的人头来赌。」 第三章孤身犯险 杨梦枪豪语一出,在座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堂堂行军同将为小卒赌项上人头,让一排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m0不着头绪。 白面脸幕僚想劝谏他莫要冲动,杨梦枪厉声道:「大丈夫之语,如覆水难收。」 包括区元陵在内的天汗军要人闷声不语,杨梦枪当然知道为何,这些人并非在意他的命,因此他拍着x脯道:「七日後,胥云若未回营,我杨梦枪誓Si带军回锡羊,届时再请区将军监斩!」 「杨将军、这万万不可。」长逍忽然後悔说出深入敌後的提议。 「本将心意已决。」 「好,英雄气魄,姓胥的,如果你在意杨将军的命,就成功回来。」区元陵见情势有利於己,便催促长逍赶紧出发。 杨梦枪向长逍点头,示意要他放手去做,军令既定,便不容更改。长逍错愕地走出大帐,他作梦也想不到区元陵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既然不惜断送一位忠胆猛将的命。 军议仍持续进行,但长逍不想、也听不见里头说了什麽,他满脑子回荡杨梦枪铁铮铮的保证。 平狗通见状,便上前关心,长逍把方才大帐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次。 这下轮到平狗通震惊了,「开、开玩笑的吧,这不是把贼帽子往您头上扣吗?输赢都算他区元陵的,哪有这麽好的庄家!」 「嘘,小点声。」长逍说。 「可是什麽不好赌,偏要赌杨将军的头。区元陵根本故意想拔掉杨将军。」 「不会的,只要咱顺利回来,谁都不能动杨将军的头。」 「大哥,您也看见火凤贼的锐气了,深入无疑羊入虎口,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军令已立,逃也不是,败也不是,咱不会让杨将军平白牺牲。」即便长逍心理没多少把握,也不能显露败相。 折腾了半个时辰,军议总算散去,杨梦枪昂然走出来,莞尔道:「胥小子,你怎麽一脸困惑,我的头可是悬在你K腰带上了。」 「咱知道……」胥长逍一脸担忧。 「不要怕,放胆去做。我从军二十载,无时无刻都将头悬在K腰带上,朝生夕Si,有何惧矣?」 「咱只怕有个万一,唉,咱不该提这个蠢主意。」 「不蠢,一点也不,胥小子,莫要妄自菲薄。区元陵不想退兵,他也期望你能成功回营。」 这点透过区元陵的态度已表露无遗,虽然他一直遮掩某些事,但旁人看得清楚,他有不能退兵的理由。 「这不只是为了我,还为了救众多人的X命。」杨梦枪紧握长逍的肩膀,真挚地说。 长逍轻叹一口气,只能y接下这担子。 当下区元陵宣布让长逍挑一组人马,休憩至三更,三更一到,乔装商旅出营。 杨梦枪赌头的事情很快传遍全军,在拔岳军营地更是沸沸扬扬,他们义愤填膺,怒骂区元陵不安好心,但木已成舟,杨梦枪只要众将士尽力防守,等待长逍归来。 长逍将必备的东西整理上车,并褪下戎装,改换许久没穿的百姓服饰。他以为换掉甲胄会有卸下重担的感觉,没想到反而更沉重,此刻他肩负的是众多人的命与拔岳军的期盼。 「主公,真的不需要俺?」 「你形T巨大,太醒目了,况且火凤之人早已记住你。」 「不在主公身旁,俺深感不妥。」 「杭校尉也与咱同行,你看过他的武艺,应当能放心。」 杭权知道杨梦枪赌头的事後,极力要求跟去,一方面保护长逍,也能督促任务行进。杨梦枪也忖有个人保护小队也是好的,否则其他人选如平狗通、章h嘴对武艺一窍不通,雄丈又不在身旁,若有变故就极其危险。 雄丈见过杭权的身手,也较为放心,他对长逍颔首道:「雄丈在这等主公凯旋。」 「万一、咱说若真有个万一,雄丈,你就自寻去路吧。」 「主公,尚有七日,胜负未知。」雄丈的话一如他的身躯般坚定。 根据探马的情报,河岸五里皆是火凤兵营,他们曾在林子後看到炊烟,认为那儿有个不小的城镇。b照望州舆图,南部为沐yAn郡,连接泰州边界之地有个名为沐荡的小县城。 长逍一行人先在林子里观察半天,火凤兵的巡逻相当密集,而且不断有车往返。穿着戎装的人押车,一直通入火凤兵营深处。 「看来这些贼人将可饮之水全储在那儿了。」杭权苦恼道:「我们得更深入探勘,找到正确位置,再来必须组织大军,一举攻破。」 「那俺去弄几件凤贼的衣服来穿。」平狗通说。 但长逍持不同意见,他说:「不对,他们肯定藏水於县城。」 「何以见得。」杭权问。 往县城的路也有不少商车通行,但都是平常人家样貌,沿边巡逻的士卒也少,一点也不像储放重要水源在此。 「你们仔细看运往县城的车,底部木板下还黏贴一层油纸,那是用来防水渗透,内层也铺有同样的纸。」 「哦?你的眼睛可真利。」杭校尉倒看不出端倪。 「以前咱到屏州打杂工曾运过酒,有些路段很颠簸,常使酒泼洒出来,才需要再铺个防渗的油纸。」 「可是酒不都装在瓮子里,何故如此大费周章。」 「这个嘛,总有些原因,不过你们瞧往火凤营地的车则无油纸。」昊朝规定只有领牌的酒商才能酿酒,违者重罚,因此私商也想出许多对策。杭权出身军旅,章h嘴、平狗通又本是庄稼人,当然不知个中秘辛。 长逍又补充道:「火凤头子诡计多端,肯定想出鱼目混珠的法子,设法引咱们劫辎重,正好来个瓮中捉鳖。咱若深入了,就真的成鳖了。」 长逍说的虽有道理,但事关重大,再无绝对把握下杭权也不敢轻率行动。此次他们对上的九翼实在Y狠狡诈,处处都是陷阱。 「杭校尉,没时间考虑了。一直按兵不动,火凤哨兵很快就会发现咱们。」 「好,往沐荡前进。」杭校尉当机立断。 一行人驾着满载货品的商车,慢慢走往道路,走没多远,一列哨兵见状前来盘查,他们翻开货堆,没检查到异样。长逍他们事先把武器藏在某个树洞下,待探查完毕再回去取。 带头的哨长是个高个子,他疑惑地打量杭权,问:「打哪来的?」 「军爷,咱正要到前面的县城做买卖,再转去泰州。」 「我不是问你,我问他。」哨长谨慎地盯着杭权。 杭权身材廷拔,眉宇轩昂,实在不像饱经风霜的行脚商。 「翎南杭氏。」杭权报出郡望。 「翎南、杭氏?」哨长皱眉。 「爷,军爷。」长逍赶紧把哨长拉至一旁,私语道:「这小子祖上是大族,但先辈得罪人,家产都被充了,他一个落魄子弟别的本事不会,只好跟着咱跑单帮。」 「怪不得挺清高的。」 「就是啊,他家啊,说来可怜,也是被阉僧Ga0砸锅的。」 火凤教徒本就厌恶阉僧,见到同被迫害的人,也就不分身分如何。哨长怜悯地说:「我爹也是被那些没命根子的给bSi,他娘的,那些没卵的Si一百次都应该。」 「是啊,像咱被捐祭Ga0得没了大半家产。还有那些守关的每个要钱不手软,这生意怎做的下去。」 长逍就这样与哨长闲扯,骂阉僧、阉党,痛批朝廷吏治,话匣子开了,哨长便高谈阔论火凤教的理想。杭权看得一愣一愣,因为长逍说的全是假话,连以胡说八道自豪的章h嘴都自叹不如。 「我告诉你吧,有我们角天师带领,以後就不必看狗官脸sE。」哨长得意的说。 「军爷,不瞒你说,咱从前面来时,就看见官兵人多势众,咱怕官兵一来又要索东求西,日子没法过。」 哨长嗤之以鼻道:「笑话,九翼方无稽听过没?方坛主当可是世奇才,就一个猛字,他练出来的三千JiNg锐b铁打的还实,那拔岳军算什麽,杨梦枪算什麽,你可惜晚来了,没见到他们的狼狈样。」 杭权拳头紧握,但又不能作声。长逍见扯得差不多了,便递了一袋钱给哨长,作为疏通之用。 「你这是要陷害我,我若收钱,跟那些王八狗吏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一个让我付得不甘不愿,至於军爷您,咱可是心服口服。」长逍将钱袋紧紧塞在哨长手里,笑容可掬地说:「还得仰赖你们保护咱这些生意人道路通畅,就当慰劳弟兄吧。」 「不错,不错,有前途。」哨长笑嘻嘻的收下钱,拍拍长逍的肩,便放他们通过。 等离那列哨兵稍远,平狗通立刻笑道:「大哥,您的嘴真是宝刀不出鞘,出鞘必见血,瞧那二愣子服服贴贴。」 「兄弟,俺这张嘴都不得不服气,居然连贼头的名号都被你问出来了。」章h嘴也跟着笑道。 长逍忽然觉得身T舒畅许多,像是回到从前耍嘴皮子的日子。另外他也记下方无稽这个名字,此人必是大患。 前面的人通过了,入城便没受到刁难,轻易进入。杭权仔细观察一旁商车,果然发现部分商车底层贴着油纸,若非长逍点醒,根本不会注意如此细节。 沐荡是个小县城,位於望泰南道交界,也是多水之乡,因此河运发达,附近几个地方有许多人都靠河运维生。火凤教攻下这座城後,没有封锁道路,仍保持货运畅流,使沐yAn郡成为望州少数仍旧繁荣之所。 长逍发现,火凤教占领之地几乎不受破坏,并积极维护百姓利益。相反区元陵每一入城,先抢战利品,再杀通敌者,凡与火凤有关之人绝不宽贷。 沐荡城内百姓安泰,像从无战火发生,长逍肯定这座乃闻风而降。他们观察运水车全走往城东市集,料定水就储在市集某处。长逍等人在行脚商聚集的地方找了位置,一边叫卖一边监视。 杭权不习惯商贾之事,便负责查看。 「来啊,上好的衣料。」长逍扯开嗓子吆喝道。 这些是区元陵在上一座城收缴的素丝绸,全给长逍拿来市场卖了。 不过看货的不多,买货人更少。平狗通便到附近买吃食,章h嘴则与人攀熟,蒐集消息。 生意不好早在长逍算计内,这个时节货物受阻,大家想买的都是民生物资,到市场卖丝绸自然销路不好。但他们本就不是为做生意而来,人少也清闲。 那些运水车忽然停下,兜个圈子又换了一批人接手,接手的人看上去是个商贾,只见他指挥人把车子推到不远处的空地,挂出写着「派水」的旗帜。 「原来他们用这种方法送水给居民,可是照理来说,从城外运到城内车里应该没水了,却没见到他们将车移到别的地方盛水。」杭权担忧道:「难不成水是储在贼营里?」 长逍也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这时章h嘴回来了,他说:「俺问了个遍,这些居民说每天固定有两个时间有人派水,而且得有取水证,没证的则用现钱买。」 「那麽储水是在城内?」杭权问。 「不,这俺也不清楚,城里人只知道哪里有水领,但不知道水储在哪。」章h嘴挠了挠後脑杓,「派水的是一个当地富商,前面那栋大院就是他的产业。」 「咱猜那大院另有玄机,杭校尉,咱们今晚夜探。」 「我没问题,只是……」 「请放心,咱还算练过几手,跟着你保证不碍事。」长逍明白杭权担心什麽。 「不,你误会了,我失手无所谓,只不过你的安危关乎到杨将军,若非必要,我不希望你涉险。」 「咱跟你一样,也不想杨将军Si。」 「好,今夜二更行动。」 「你们两个静待咱的消息,莫要轻举妄动。」 「是,没大哥吩咐,俺绝对乖乖gUi在房里。」 接着长逍派平狗通去买水,章h嘴则寻下榻处,他跟杭权则研究从何进去。大院门口有人把守,两边围墙很高,单靠人力上不去。到h昏散市时,有人催促行脚商赶紧离开,准备要关市场门口。 於是他们先到客栈,放好货物,吃完晚饭便聚在房里讨论。夜至一更,皎月被Y云覆盖,长逍与杭权m0黑下楼,一路走到大门深锁的市场。街上阗寂无声,市场内一片Si寂。 夜风沉闷,b白昼时难受,长逍抹了把脸,小心翼翼翻入门内。杭权身手敏捷,但长逍因胡思乱想,没注意一脚踩空,重重跌地。 万籁无声时任何声音都如巨响,杭校尉赶紧拉起长逍,躲到店门旁。果然几道灯火出现,前来查看异状。 「没事吧?」杭权在意长逍的心理状况,要是两人栽在这里,就全玩完了。 守夜人窃窃私语让长逍忐忑不安,彷佛行踪已被发现,直到那帮人离去,市场再度黯然,才松了一口气。长逍心跳猛然扑通,脸流冷汗,身子也止不住抖。 「我看还是我自己去。」 「别,杭校尉,咱可以的。」 不管如何,两人行动也好有照应,一人栽了,另一人还可以逃。但逃的必须是长逍,杭权谨守这个原则。 「一旦有事,你尽管抛下我。」 「这--」 「大丈夫不拘小节,上午的情形你也见着了,只有我一人根本瞒不过哨兵。」杭权坚定地说:「我们说定了,你跟在我身後。」 长逍知道杭权并非贪血气之勇,为顾大局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接近大院时,却是灯火明亮,近百辆车进出门口,满满都是人。他们绕进与大院紧邻的商铺,攀上屋檐,从高处便看出端倪。 「咱果然没猜错。」 这大院乃三重院落,内墙已被打通,那些从城外来的运水车进入大院後,从打通地方前往真正的储水处,院里则摆好供应给城民的水。如此能让外来者以为水储在大院,当地人也自然不知道那些水从何而来。 「方无稽竟然算做到这步,真是狡诈至极。」长逍钦佩道。 「储水地分散全城,从他们的编队看,至少有五个地方。方无稽未免算得太细了,这心思缜密之人却是贼徒,可惜了一个人才。」 杭权不禁惧怕,要是九翼坛主多几个有如此才能,接下来的仗将越来越困苦。 「记下院子打通的方向,明日跟着水车走,一一找出地点。」 杭权颔首,两人爬下屋檐,步履蹜蹜,返回客栈。 翌日一早,长逍依旧推着车到市集贩卖,章h嘴跟平狗通则分别去找储水地。 正午时,一个脸上无须的老人到摊子前,拣起丝绸翻开。老人一脸白净,面容慈祥,选了一条又一条。 长逍没想到有人光顾,样子还是得做足,「老人家,咱这些虽是素丝绸,但料子极好,拿去染保证染得漂亮,物超所值。」 「你看我像穿丝绸的人吗?」 「买给孙nV儿穿也很合适,您告诉咱尺码,立刻替您剪裁。」 「不如把丝绸送我,也免得受累。」老人家微笑着放下丝绸,看着长逍渐渐僵住的笑容,「辛苦了,辛苦了,折腾了一夜,想必也累了吧?」 第四章螳螂捕蝉 杭权下意识m0了m0腰间,但武器全藏在城外树洞。老者面容依然和蔼,笑容却蕴着极深的城府。 长逍立刻忖度是否哪里出了纰漏,一路来他们掩蔽良好,应无露出破绽之处。或是平狗通跟章h嘴在街上走访时漏馅了? 虽然心里不安,长逍依然保持镇定,不慌不忙地说:「老人家,咱不明白您的意思,这些好货sE全靠咱几个兄弟长途跋涉而来,岂能轻易送你。」 「小夥子,你这样做生意恐怕还未愿者上钩,自己就要赔钱啦。」 「咱跑买卖的,向来喜欢等有缘客,但有善缘也有恶缘,善缘者带大生意来,若是恶缘者,」长逍瞟了眼杭权,要他随时做好应战准备,「恶缘者嘛,咱就是逆势也得苟活。」 「有气魄,只是鳖在瓮中,cHa翅难飞。」老者看了看四周,莞尔道:「既然你提到一个缘字,不如暂移舍下,把话说个明白。」 老者语态轻松,似乎x有成竹,此时长逍只觉得市场里隐隐然埋有甲士,一旦苗头不对,他跟杭权就真的成鳖了。形势不若人强,怎麽也玩不赢对方,更何况他们身处敌境,一有闪失将全盘皆输。 「既然老人家对咱家货sE有兴趣,当然得走一趟,这才是做买卖的道理。」长逍笑道。 杭权很讶异长逍竟然答应老者邀约,但以目前状况判断,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若贸然出手,恐怕会引来更麻烦的事。只是章h嘴跟平狗通尚未回来,长逍便在地上留下拔岳军的暗号,要两人先回客栈等候,子时前未回便想办法逃出去。 「若那老人有什麽动静,你记得往反方向逃,我会替你争取时间。」杭权说。 「还不晓得他的身分,再说咱真要是抛下你一走了之,那拔岳军也不必回去了。」长逍苦笑道。 「什麽?」 「不,咱是说要小心为上。」 「两个年轻人磨蹭什麽呢,步伐b老头子还慢吗?」 杭权牵来马,将载满丝绸的车运往老者家,出了市场,正对面来了一列火凤哨兵,杭权高头大马,又散发不同常人的气质,因此很是醒目。哨兵见了他,又不免前来查看,但看到老者在前头带领,却只寒暄几句便离去。 「老人家与这些军爷交情甚笃呢。」 「我住在沐荡很久了,小的少的老的都认识,方才那几个也是本地小夥子。」老者看着杭权笑说:「你这模样简直让人找碴,不合适。」 长逍颔首,但老者语意保留,实在无法从中推敲身分,只能推测是个有高辈分的人。 两人皆知老者话中之意,却不能点明。长逍忖要是换成雄丈,那傲视群人的T格就是说破嘴也理不清。 老者的房子远离市场、官衙,在相当幽静的小巷内,巷弄极窄,马车根本进不去。 「老先生,这车如何推进去呢?」 「老人家要的货物已经到了,又岂管这车丝绸。」 「说的极是。」杭校尉将马车靠墙。 「先进来喝口水,我这老头都活到这岁数了,不急,慢慢说。」老者和蔼地招呼两人进巷子。 两人互望一眼,只能继续往前走,穿过小巷,一处清幽住地尽入眼帘,只是有些荒凉,十几处屋宅仅两、三户有人迹。老者的屋子与平常人无异,都是基本的一堂二内形式,但到了埕前,长逍便闻到熟悉的味道。一缕轻烟从厅堂传出来,但记不起曾在哪儿闻过。 「这里甚是幽静,但何故这般凄凉?」杭权左顾右盼,提防屋里有人埋伏。 「两人莫惊慌,这儿就我一人,邻里大多被遣走,或者被杀。」老者轻叹,示意两人至厅堂说话。 「这就怪了,咱听说火凤教待民宽容,难不成都是幌子?」 「倒也不是因为角要离,而是百姓不想他们活着。」老者无奈的说。 长逍赫然惊愕,差点没退走出去,他指着眼前的泥塑像,T态JiNg瘦,闭目安详,正是万莲宗首罗。 「妖僧……」杭校尉不禁脱口而出。杭校尉跟杨梦枪一样,非常厌恶万莲宗僧人。提及万莲宗,杭校尉的气头就来,在屏州时他们这些军人没少受气,但他也奇怪区天朗的天汗军入京清阉党後,各地群起反抗阉僧,怎麽会还有苟喘之人。 「老人家,咱、咱不是眼花了吧,那尊像彷佛、彷佛──」长逍说不出口,毕竟万莲宗不管官兵或火凤教,都是人人喊打。 「正是首罗尊者。」老者向首罗虔诚躬拜。 「怎麽会,火凤教竟然有万莲宗的人。」杭权简直不敢置信,火凤教徒可谓极度憎恶阉僧,若被人发现,绝不是闹着玩。 「你这话不对了,老头我从未说过与火凤教有关联。」老者温吞的说:「说清楚些,我与你们是同路人。」 「等等,老人家,您把咱俩兄弟弄糊涂了。」 「坐吧。」老者请两人坐榻上,烧起开水。「这水现在可珍贵的,私自取用是要掉脑袋的事。反正我活的够岁数了,身无长物,儿孙都散了,不怕。」 老者越说越让长逍觉得奇怪,因为老者听着就不像阉僧,却在家中摆着砍十颗脑袋都不嫌多的首罗像。 「老人家,您不是晚年才入宗的吧?头发长得倒挺快的。」长逍无法想像男人到了这般岁数,还要夺去命根的惨境。 「小夥子乱想什麽呢,我不过是信徒。」老者解释道:「我们这邻里皆是首罗信徒,上座遭遇不幸,沐荡的首罗寺被砸烂,我们这里的信徒去守寺门的也被bAng杀。後来火凤教入城,又清得更厉害了,我想我老头活得够了,才把首罗尊像接回来供奉。」 这话说得让两人m0不着头脑,特别是先前来往绝骑镇、汶yAn的长逍,他沿路所见之人无不是心生怨念,想除阉僧而後快。 「老人家,难道您不是方无稽。」事已至此,长逍乾脆点破心中疑惑。 「你以为我是方无稽?见笑了,老头无德无能,怎敢与方坛主相拟。」老者将开水倒入陶碗,分递两人。老者坐下,摇头笑道:「我若是方坛主,你们俩的头早被送回去了。其实看穿你们并不难,老头一辈子生长於此,这进进出出的人还不知道?昨日听说有生面孔来卖丝绸,看了便觉得怪异,夜里我到市场一看,果然听守夜的说听到动静。」 「原来老人家是在吊咱们话呢。」长逍蓦然会意,拍腿大笑。这老者也是不简单的人,虽无绝对把握,但仗着自己有优势,把两人唬得一愣一愣。 「那麽万莲信徒何故找上我们。」杭权既知对方身分,态度也不再婉转。火凤教起於饱受压迫,他尚可理解,但万莲宗便不可饶恕。 「说起来,其实我们走的路一样。」 「一样?」杭权轻视道:「老先生,人分清浊正邪,杭某自认问天地无愧,岂敢走上万莲宗的路途?」 「小夥子,此话怎讲。」 「无话可话。万莲宗鱼r0U乡民,贪得无厌,没个好东西。」杭权出生尧州翎南杭氏,一门历代为将,曾祖父杭広更官拜枢密府签事,但四年前父亲得罪万莲宗上座,遭迫害下狱,後虽得赦释放,但回家没多久便病故。故杭权对万莲宗厌恶至极。 「呵呵,官有清贪,人有好坏,世上并无常理,小夥子又岂能一言蔽之。」老者缓缓走到首罗像前,取出一本《天源经》,「可知这里头说的是修身的学问,当断今生苦,以免来世赎。」 「说得再好听,讹人钱财,迫人妻离子散,阉僧哪一桩恶行没犯过?」杭权愈说愈恨,简直要上前拆了首罗像。 长逍虽然还m0不清状况,但深知这情势对己不利,便示意杭权住口。不过老者不以为忤,他显然见多这种指责,因此他缓缓喝水,不疾不徐说:「小夥子,你既懂得人分清浊正邪,该知道人之邪贪,全起一心。刀之锋利,可以用来剁r0U切菜,滋养万口,也能杀人如麻,差别仍在人心。」 「阉僧贻害朝廷,祸害百姓,无论话说得再漂亮,那些恶迹都是铁铮铮的实情。」 「人之清浊,岂可用身分、外表二分?难不成你认为世族豪门满门英才,深巷陋里皆养俗夫?穿丑陋者庸愚不堪,长相俊美就聪明绝顶?」老者平静地看着杭权说:「正人以气养之,小人以财贻之。真正谤法者遭除之,连一心修身者也被除之。」 这一席话让从小读《朱羽经》的杭权无可辩驳,老者之语论理清晰,并非强词夺理。但这些话让长年被欺压的百姓如何听进去,一旦能反抗,不分是非好坏,一概消灭。 根据老者的话,阉僧自g0ng最初乃为不动其心,潜心修行,因此在信徒中颇受敬重。但有些不肖之徒忍痛切自g0ng,为的是仗皇命强取豪夺,这利益被人看见了,便越来越多人起而效尤。 长逍跟杭权不曾见过好的阉僧,无法感受老者的意思,但仔细推想,真正修行的人都深居寺院,岂会出来要钱。只可怜这些修行者最後跟乱纪者一起处Si。 未免捣乱谈话方向,长逍出来打圆场,「老人家,您说的对,人啊本就不是容易说清,阉僧纵然有九十九个混帐,总还有一个好。这旧事暂且不提,您既说咱们有同样的路,还未请指教一二。」 「本城首罗寺里有个老僧,他是个好僧人,修为极高,乃世族之後。他不顾家族反对,来到沐荡,一心刻苦修行。他开办义学,教过《朱羽经》,我也曾受其惠。」老者顿了一下,眼神充满感念,似在怀想那位僧人,「区大将军灭玌高那帮阉党,不久消息来到沐荡,大夥失去理智,捣毁一切与万莲有关之物。本来他被保护下来,谁知方无稽攻城後,连这位好僧人也不放过,拉到街上斩首示众。」 老者话至此,眼里满是辛酸,他叹道:「他处刑前一晚告诉我此生修行无挂无碍,可惜愧对正人之道,因此希望我协助官军,让沐荡回归朝廷。」 杭权才知道,为何一个不起眼的老人家竟能口出经纶,令人折服。由此看来,那位殉身的老僧人定是不出世的人才。 「不久前听闻官兵斩秦沐,方无稽便命城中之人蒐集毒药,算定官军路程,储水投毒,正好使你们中计。虽知道你们会出来找水,却没想到找到城里,老头佩服。」 「照您老在城中的关系,要m0出储水位置自然不是问题。」长逍满意的绽开笑颜,这下挖到宝了。「若您跟咱们合作,这方无稽要吃鳖了。」 「我还想你这小子看起来挺JiNg光的,怎麽又不通了。」老者皱眉道:「你真以为方无稽算不到你这一步,J蛋全放一个篮子里?」 「咱们若出兵来抢,定中埋伏。必须兵分二路,先夺沐荡,但如此可能断了回锡羊的路。」长逍知道方无稽极有心眼,又听老者开导,料想火凤营中也有大量储水,以备不时之需。 「方无稽那贼首恐怕正等我们这麽g,分兵、合兵都不成,可恨区元陵不肯向泰州求援。若两边夹击,必打方无稽措手不及。」杭权愤愤道。 「泰州?你们俩说的是骁武军吧?」 长逍点头,老者则仰首大笑,「小夥子们,你们打火凤前有没有探听过?依我看,你们带头的还b较有理智。」 区元陵有理智?杭权不屑地哼了声。若区元陵有理智,就不会把疲军丢在毒河边等Si。 但杭权还是耐着X子请问老者,老者忽然严肃起来,「你们当真不知道方无稽的身分?」 见两人摇头,老者cH0U了cH0U鼻子,说:「方无稽乃泰州无痕方氏出身,无痕方氏名望之大,非秦沐的家门能b拟。你们知道骁武军将军是谁?」 「无痕冯氏的嫡房冯赦。」杭权说。 「不错,这方无稽的大姊就是冯赦的正妻啊,泰州方冯交好,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世家豪门之事,杭权当然有所耳闻,泰州方氏冯氏一直肝胆相照,几乎左右大半地方,况且泰州位处南北要冲,地位更是重要。谁知道人亲土亲又手握重兵是如何情形,只是当年回回败後,地方震荡,为稳要枢,朝廷才特意让冯赦坐镇於此。同时朝廷也在泰州附近安cHa三GU行军进行监视。 虽知道无痕方氏,杭权压根没想过方无稽竟出身如此望族,想来无稽之名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化名。 「原来如此,这下说得通了,怪不得会突然冒出一支火凤JiNg兵,那根本不是普通信徒,而是方氏部曲。」长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些地方大族早有异心,只是藉着角要离的势头起兵。 「行军将军不可能忘恩负义,背叛朝廷。」 「别急啊,老头没说冯赦背叛啊,他只是剿匪不利,任方无稽占据大半泰州而已。顶多说他督军不力,能安谋反罪名到他头上吗?」 「老人家,这麽说起来,角要离的二十万大军能从屏州直奔京师,也是因为此故?」 老者默然点头,长逍澈底明白过来,纵然昊京有皇太子做内应,屏州到隶州隔有望、孟二地,尽管再谨慎也必有破绽,但走泰州就不一样了,虽绕远路,但全是自己人,相对安全许多。 很明显区元陵是知道内情的,才会坚持向郭防求援,而非骁武军。老者的讯息证实了长逍心中的担忧,火凤教果然g结了行军,才能如此畅通无阻。 「这下水落石出了,区元陵故意放慢行军,是为了京畿援兵到泰州,一举拔掉骁武军跟火凤教。」 「想不到区元陵如此聪慧,难不成前几仗他都再装傻?」杭权不禁赞服道。毕竟这件事一旦曝光,会严重影响军心,皆时一受煽动,仗也不必打了。 「是诏书,斩秦沐後朝廷不就来了诏书,这定出自太政的手笔。」长逍不禁想到更严峻的问题,现下骁武军只是观望而无动作,若在援军抵达前被冯赦发现意图,忽然协助方无稽进兵,那麽他们很可能葬生於此。 「两位别多虑了,老头子既然承老僧遗愿,断不会让官兵陷入苦境。我生长於此,知道不少可以避开火凤军的小路,两位是否愿闻其详?」 「当然,当然。」 谈了一个时辰,三人来到巷口,老者与两人约定好时间,便没入深巷中。杭校尉半信半疑,问:「这老先生的话能信吗?」 「你怕这是方无稽的连环计?都到这个地步,也只能顺着这条线m0了,只是要倍加注意。」长逍也不敢断定,一切扑朔迷离,难分真伪。 回到客栈,焦急的平狗通、章h嘴谢天谢地,总算盼回两个人。长逍简单讲述老者的事,当然避开了骁武军与方无稽的关联,要是被章h嘴听见,不多时就会传遍军营。 当夜照例由杭权、长逍两人暗查老者说的储水地点,一共有六个,四个是一般人家的房子,两个则是大户。他们潜伏一会,果然看见一车车装载木桶运出去,总计达百辆以上。 因此他们决定先遣一人沿老者说的小径回去报信,再看区元陵与杨梦枪如何定夺。 第五章计中有计 杭权决定让平狗通与章h嘴先回去覆命,接着如何将储水运出城才是当务之急。粗估後,要运送足够的水源,至少得出动上百人,但沐荡城突然涌入百来个生面孔,很难不引起猜想。 「抢水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同时攻破六个储水点,一旦失利,就再无下手机会。得让杨将军x1引方无稽主力,趁慌乱时行动。」杭权说:「只是如何安排其他人进城?」 「看来只能找出守城轮夜的空隙,这方面必须请那位老人家协助。」 「只怕他也是方无稽的一步棋。」杭权心里仍不放心。 方无稽的计策连环而来,已Ga0得众人惶惶,对於忽然出现帮助官兵的人,不只杭权,长逍也带有一丝疑惑。但成败还是系在那个信万莲宗的老者,老者所提供的小道若真确无误,平狗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带人来。 因此长逍与平狗通约定,两日内若无消息,他与杭权便即刻离城。 「大哥,俺跟老章定会把情报带给杨将军。」 「我军能否打一场漂亮的仗,全仰仗两位了。」杭权向两人行酒礼。 「杭校尉,俺的身分扛不起这麽重的礼。」平狗通连忙摆手道。 「此时不讲身分,你我同苦犯难,早是一T同心。」 这番话若被区元陵听见,必是暴跳如雷,最讲究身分的世家岂容与庶民相提并论?就单杭权以翎南杭氏的显赫家门肯屈尊身为外族人的郭防、杨梦枪下做事,便足让长逍等人佩服。 喝过一轮酒,平狗通仗酒意大咧咧地骂:「俺就是想不透,明明前方都是坑,姓区的偏要栽进去。」 「不,这次咱倒认为区元陵盘算的没错,试想若退守锡羊,方无稽重整望州火凤教徒,那就真的是浴火重生,仗肯定更难打。况且泰──」 「咳──」杭校尉打断长逍的话。 「泰什麽?泰州吗?」敏锐的章h嘴问。 「况且太难打的仗,区元陵只能抱头鼠窜,还打个P。」长逍笑道。 「说的好,说的对,区元陵就是只耗子,以後就叫他区耗子!」平狗通敲碗大笑。 章h嘴拍手叫好,跟着平狗通大声奚落,将一直以来积累的怨气吐个JiNg光。 杭权虽然不反对他们骂区元陵,但怕声音惊动别房的住户,在沐荡大肆议论官军并非明智之举。但随即就可能命丧异地,h汤助兴下谁又想继续缄默,平狗通他们不像杭权身负皇命跟家族荣耀,底层人不懂这些使命,他们只想平稳一生。 长逍自己也不明白杭权所想,他并非世族出身,先父虽曾任行军将军,失势後也落魄的与一般庶人无异。因此长逍的心境更贴合平狗通,他忖正是这个缘故,才让满脑想着光耀门楣的区梓与他形同陌路。 「谁的选择都没错,毕竟本就非同路人。」长逍饮酒叹道。 「胥先生,有时我在想,为何杨将军如此看重你。」杭权盯着长逍,「原先我以为你不过略有小计,卖弄小聪明而已。杨将军说你深藏不露,这几日相处,我确实感到你不同之处。」 「杭校尉过奖了,咱只是绝骑来的浪人。」 「杨将军是回回人,能走上今日地位,绝非偶然,他的眼光不会错。再者,你身边的人不也是如此才誓Si相随?」杭权说。 「您是说?」 「雄丈,他就是个野兽般的人,野兽的直觉是信服强者,若你是俗人,绝对换不到雄丈的忠诚。胥先生,你是需要琢磨的璞玉,假以时日你的成就肯定不凡。」 「呵呵,咱要是能在绝骑有块地,消磨後半生足矣。」 「真金之光,非厚土能掩,胥先生既然有这本事,应当报效朝廷。只是,恕我直言,你看来就像没有根柢的浮萍,我想正是如此你才心生矛盾。」 「唉。」长逍一声叹气。这一声道尽无奈。 杭权提起取水之事,酒足饭饱後四人各自休憩,直到夜时一更鼓响,老者依约来到客栈,接应平狗通跟章h嘴。三人身影远去,杭权与长逍则静候佳音。 翌日一早,客栈闹腾腾,吵得长逍被迫跟着起身。打开门一看,所有人急促的往楼下走,於是他随手拉一个人问。 「例行公事,查房。」 「查房?」 「你头次来的吧?方坛主怕官兵混入沐荡,每十天半个月下令搜查全城客栈,连一般民户也得清查。」 「这岂不是扰民?」 那人紧张兮兮地说:「小点声,谁叫官兵在河岸赖着不走,而且方坛主也下令了,只要形迹可疑之人,一并押走。」 长逍不禁怀疑是否走漏风声,不然刚送走平狗通,火凤教就立刻查上门。杭权也闻声出来,长逍把查房的事情讲述一遍,杭权大喊不妙,当时登记了四个人,这下不见两个。 此时逃走无疑是告诉全城人他们是细作,长逍说:「眼下只能y着头皮周旋。」 「不晓得平狗通他们如何。」杭权紧张地说。他越来越担心万莲宗老者是方无稽的一步棋。 虽然其他住户都司空见惯,说查完就没事了,但两人的疑惑越滚越大。杭校尉只好想出最坏的打算:「一旦有事,你立即走小道出城。」 「杭校尉──」长逍赶紧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上面还有人吗?快下来,别耽搁大夥做买卖。」下边的行脚商催促道。 杭权重重颔首,於是两人咬紧牙根下楼。 一楼挤了将近三十人,负责查房的火凤哨兵正与店主核对宿客人数,店主不慌不忙跟哨兵东指西指,保证店内绝无问题。 「例行公事,我查完就走。」哨兵先跟众人寒暄:「各位,为了不耽误彼此时辰,请好生配合。」接着他一一唱名,逐一清查各房。 很快一楼的房客全数点完。 「平通,平通是哪位啊?」哨兵质疑道:「这个叫平通的人了呢?上哪里去了?」 「爷,咱这小伙计昨天去了赌坊,彻夜未回,人估计还在赌坊里。」 「你是哪个?章h还是胥於?」 「咱叫胥於,准备到南边做生意。」 「我不管你要去哪,老实交代,人去哪里了?」 「爷,咱方才说了,人在赌坊,不信您可以去看。」 「我说你怎麽不长眼啊,看到多少人在等你吗?要麽跟我回去说明,别拖累这多麽人。」哨兵不悦地说。 那些行脚商还赶着进市集,纷纷喧着要长逍快给交代。 「好,那章h呢?」 「他人,也不在这。」 「他娘的,存心玩老子吧?一房四个有两个不在,我看你大有问题,把他押下。」 眼看两个火凤兵要上前押人,长逍卑躬地说:「别,您何苦为咱动气,咱真无半句虚话,要不您跟我上赌坊走一趟,见到人就明明白白了。」 「一个上赌坊,另一个呢,不是喝花酒去了吧?」 「行!」长逍竖起大拇指,「您可是神算啊,还真如您所说,他俩一个好赌,一个好sE,咱是想拦也拦不住。」 「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哨兵恼怒地揪住长逍的衣襟,「我看你就是官兵的细作,把他押下去审问。」 他看着名单,扫视其他人,「杭孝呢?哪个是杭孝?」 「他──」 「你又要告诉我他也m0黑出去?」哨兵嗤之以鼻,打定主意要逮走长逍。 这时杭权捉着两个人进门,中气十足喊道:「抱歉抱歉,因抓人耽误了各位时间。」 哨兵狐疑地打量杭权,又瞄着两名披头散发的男子。长逍立刻走上前,一巴掌拍在其中一人脸上,「总算肯回来了,知道这些咱等你们等的多急?」 那人扑通跪下,求饶道:「老板、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老板,这平通输光了钱,被押在赌坊,我好说歹说,他们才肯拿钱放人。至於章h──」杭权谨慎看着长逍。 「不用说了,看他那Si德行就知道。」接着长逍把「章h」踹倒一旁,又转身变了个脸,恭敬地说:「您也看到了,这两个小伙计就Ai使X子,咱一定严加管教。」 火凤哨兵走到「平通」身旁,再瞅了瞅抱头忏悔的「章h」,半信半疑的问杭权:「你就是杭孝,这样你们四人算到齐了。」 「是、我是杭孝,老板的护卫。」 「胥先生,方才真是对不住,因为杨梦枪就在附近,我们不得不严密些。」哨兵也糊里糊涂信了长逍编的戏。 长逍照例塞了一袋钱到哨兵手里,赔罪道:「是咱的人耽搁爷们的宝贵时间,这点意思就请诸位喝茶消火,别让咱心里愧疚。」 「好了,剩下的人点一点,收队走人啦。」那哨兵也不推拖,赶紧点完名离去。 等火凤哨兵走了,行脚商们纷纷赶至市集,长逍向「平通」、「章h」致歉,并拿钱打发他们让赶紧他们回去街上。方无稽心细,只要有人的角落都不会放过。那两个临时找来的乞丐平白拿了一笔钱,自是欢天喜地。 杭校尉跟长逍也驾着一车素丝到市集摆摊,杭权不禁赞道:「找两个乞丐来充数,真是绝妙之计,胥先生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咱只是小聪明,倒是杭校尉的演技也越发JiNg湛了。」长逍揶揄道。 「不过恕我直言,胥先生扮他人时彷佛真正活在这个角sE,坚定而自信,回到自身却又迷茫。」 「恐怕连咱也不知道咱这脑袋瓜里想什麽。」长逍又一声轻叹。 两日後,老者跟平狗通、章h嘴顺利回来,他们带来两百人,全安在小道,准备趁夜入城。这也让长逍和杭权忐忑的心境稍稍平复。 「总算盼回你们,杨将军有交代什麽吗?」长逍兴奋地说。 「杨将军说了,已做出佯攻假象,准备丑时出击。」 「怪不得,这就说的通了。」杭权看着一g疑惑的脸解释道:「那列哨兵忽然查房,正是因为杨将军有了动作,方无稽定也猜想有人混进沐荡。」 「太好了,这次终於让姓方的栽一回。等前方开打,俺们就把水一滴不漏地抢乾净,抢不了的倒了。」章h嘴兴奋地说。 长逍阻止道:「万万不可,这会害得城中百姓无水可饮,如此官兵威信更荡然无存。」 「不如嫁祸给方无稽,反正兵荒马乱没人会注意到。」章h嘴说。 平狗通了解长逍的心意,他推了章h嘴一把,佯怒道:「你笨啊,害得城里人没水喝,攻下城後岂不是又要分水给他们,第一个先渴Si你。」 虽然长逍认为把带不走的水倒了,加强围攻,b方无稽将水分给百姓是个好主意,但他实在不想因此害得百姓们生活困顿。 杭权说:「既然有所担忧,我们只毁二个,让方无稽备感压力,又不至於让百姓无水可喝。」 不可能为一时的慈惠贻误战机,这个折衷的办法确实最实际。 长逍脑子又浮现父亲常说的话:哪有打仗不Si人。不管军人还是百姓都是一样。 「区元陵呢,他有何指示?」达成水的共识,杭校尉又问。 平狗通笑道:「区耗子看到俺们把老伯带回去,还说了一堆机密,他下巴都阖不上了,还y跩着说是他自己出策的好。反正区耗子会配合杨将军,为了喝水,他头再y也得低着。」 章h嘴也凑上来夸示区元陵的嘴脸,两人一搭一唱,不亦乐乎。 根据老者的情报,六个储水区位置分散,杭权打算声东击西,以靠近小道的城北、城东为主,其它则营造声势,x1引追兵。 杭权向老者作揖道:「此番若无老先生相助,我等数万将士惨况将难想像,请受在下一拜,感谢老先生之恩。」 「免了,免了,你上头已经说过同样的话,我再同样回你,没顺利回去前都不算成功。」老者大笑道。 据章h嘴说,区元陵一听到老者跟万莲宗有关联,立即摆出厌恶的姿态,还是赖杨梦枪周旋,才免得纷争。杨梦枪虽也讨厌跋扈的万莲宗,但经平狗通解释,也愿意真诚以对。 「说实的,那个姓杨的外族将领气度可好过姓区的,一点也无豪门大族的样子。」 几人谈了一会,约定由其他残存的万莲宗徒接应官兵进出城。杭校尉作梦也想不到,竟然会与万莲宗人携手共战。 未至丑时,城内泛起紧张氛围,一半的哨兵被调至城外,靠近河岸处能清楚看见大批火光。接防沐荡的火凤兵各城门严加防守,此刻他们必须专注官兵从突袭,对於离城门遥远的储水库则鞭长莫及。 两百人手已在万莲教徒帮助下混入城内,杭权S出回回人的响箭作为暗号,一时间上百火炬点亮夜sE。每条街都有火凤哨兵被击倒,平狗通、章h嘴这一队火速抵达城北的储水仓库,他们撬开大宅门锁,冲进去抢车运水。 门卫慌乱中被杀散,城北跟城东间断了联系,此时杭校尉的分队袭击城西,x1引大量哨兵来救。这一队的人员全从拔岳军中选手,各个身手矫健,他们的目的是扰乱火凤兵。 长逍负责毁掉城南的储水区,那里由一整排民房作为掩护,若不知门路,根本找不到位置。城西、城南顷刻火光连天,附近的居民听到声响皆跑出来观望,大大影响救火队。 达成目的後,长逍、杭权奔往城东,城东门的守军以为敌军入城,大半人马赶去驰援,这时万莲教徒配合官兵打开城门,由杭校尉带人防备追兵。 运水车一辆辆驶出城外,杭权等三十人则护着城门,让火凤兵无法g扰。守城的火凤兵只是配上武器的农人,跟之前遇上的JiNg锐步卒天差地远,故人数虽是杭权好几倍,却丝毫占不到便宜。 一百多辆马车先後出城,夜sE里听得仓促的脚步赶往城东,火凤兵已识破声东击西的计策,正赶回来阻拦。 等最後一辆车出去,所有万莲宗人瞬然四散,没入夜sE,他们都在沐荡土生土长,外地来的火凤兵根本捉不到人。长逍跟杭校尉奔走至小道,与平狗通等人会合,一百辆车组成的浩荡队伍急速驰往营地。 这条小道一次只能容纳一辆马车,而且道路崎岖,他们只能安抚马儿,尽量快速通过。但这麽多车的行踪实在太明显,火凤兵跟着火光来到小道,杭权这队便转头回去制止。 由於路窄夜深,加之拔岳军悍勇,火凤兵完全嚐不到甜头,只能撤退。走了几里路,後方已无追兵,长逍等人才松下一口气,没想到不注意两辆车前後追撞,翻了其中一桶。 这些水极其宝贵,一滴也浪费不得。有几个人趁机牛饮洒落的水,他们在营里每日只有少许配额,自然不满足。 却没想到他们忽然痛苦大叫,cH0U蓄倒地不起。 第六章以命相赌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长逍赶忙过去查看倒下的士卒,原本气定神闲的老者也慌了,似乎没想到如此大费周章竟运出一车车毒水。 百号人在幽静林子里相觑,他们没有军医,无法实施治疗。杭权命人腾出位置,将中毒士卒安置在上。中毒者皆是天汗军的人,其他同袍都知道藏水地点是由老者提供,因此他们纷纷用打量细作的眼光瞪着老者。 庆幸的是在回营前就得知水有毒,否则水一分发下去,受害者又不知多少人。可是要如何交代?眼下情形简直是让区元陵揪住小辫子,随时都可以要杨梦枪的命,杭权眼神一沉,愁云满面,瞥向老者时,老者不禁胆寒。他怀疑这个万莲教徒是不是方无稽派来的细作。 「大哥,全砸锅了,俺们运了一堆毒水,不被砍头才怪。」平狗通担忧地说。 「老家伙,这是你的计吧!早知道你不安好心,火凤走狗!」章h嘴看着自己弟兄痛苦cH0U蓄,终於忍不住脾气,冲上去一把捉住老者的衣襟。 其他士卒没有反应,因为他们的想法跟章h嘴一致。 「住手!还不能确定是老人家的问题,大家冷静下来──」长逍赶紧拨开章h嘴的手,好生安抚受惊吓的老者。 老者懵了,毕竟他信誓旦旦说火凤军的储水确实藏於此,谁能想到运出来的又是毒水。前天他才在官兵营中备受礼遇,被当成英雄,现在周遭的人恨不得一刀砍Si他。 SaO动一开,众人也都跟着慌了,一些心浮气躁的年轻小伙骂道:「俺看你也是贼,拚命护着这老头,你知道躺在上面都是俺兄弟吗?」 「他娘的,你不就有人罴罩着嘛,倒藉此摆显了,你以为你算老几?」 若在平时有雄丈护卫的情形下,这些人挂百颗胆子也不敢这麽说,但此时雄丈远在营中,何况连日来军中缺水已使士卒感到烦躁,碰上这事他们早按不住耐心,只想找个地方发泄情绪。 「咱不是个人物,但绝对光明磊落,这些毒水定是方无稽的伎俩!」 「伎俩?难道他真有神通,能隔空把水孱毒?」天汗军的小伙们质问道。 这些庄稼子弟都很迷信,只要长逍说有,他们便会深信方无稽能通鬼神,一旦流言传遍军中,仗也不必打了。 「请各位给咱时间,咱定会想出法子──」 「俺兄弟都快Si啦!」他们指着车上的脸sE一阵青一阵白的士卒。 长逍考虑到现在回去请军医来,那麽毒水的事必定瞒不住,杨梦枪就等於赌输给区元陵,届时区元陵随便找个理由就能除掉拔岳军。更糟的是水运不回去,军队就得撤回锡羊重新补给,方无稽在沐荡的势力会更巩固,到时候要击倒火凤将b此刻艰难。 天汗军的人鼓噪赶紧把病患送回去诊治,但长逍跟杭权不愿空手而回,他们焦急思考哪个环节出现纰漏。 「先杀了这老头!」 老者害怕的躲在长逍身後,他自信的神情瞬然消散,他也不晓得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全部退下!有擅动严惩不贷,退下!」杭权喝令道。他使个眼神,拔岳军按住刀柄,以示威吓。 杭权的分量足以让天汗二军的人噤口,他们就算一百个人齐上,也不是一支拔岳军小队的对手。长逍佩服杭权的魄力与冷静,他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所有策画早被打乱,他反覆思索方无稽如何他们的意图,却毫无头绪。 长逍深深T悟到,方无稽远远在他之上。虽然他护着老者,却也不敢全然相信老者的身分。 「不对,方无稽不可能猜到我们预谋,不,或者说他早知道我们被b急了只能这麽做。」杭权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难道……」 「你想到什麽了?」长逍忙问。 「疑者深疑,静者真明。」杭权说了一段兵法,握拳道:「兵道诡奇,你们运水时是否按照顺序搬?」 「这、其他人咱不清楚,不过咱这一车是。」 「好,取数来第三桶水给我。动作快,没多少时间了。」 长逍不明就里,但Si马当活马医,只能照杭权吩咐。他们搬下水,打开盖子,杭校尉勺了一口。 「这是做什麽?这水──」长逍不安地说:「有毒啊!」 「杨将军以命相赌,我也用命赌一把。」杭权把水高举,肃穆地看着众士卒。 拔岳军立刻上前劝阻,但杭校尉摇头道:「不能把时间耗在这儿。」 杭权直挺挺喝下水,莫不让人捏一把冷汗,老者紧张地抓紧大腿,只要杭权出了事,不消天汗军发难,拔岳军会立即将他碎屍万段。 过了半晌,杭权毫发无伤,铿锵有力地说:「诸位看见了,并非每桶水都有毒。此乃方无稽的J计,他早知道我们会劫水,因此早将毒水好水参半,回去後请军医验水,必保诸位无忧。」 大家目瞪口呆,随即发出欢声,他们的疑虑一扫而空,直赞杭校尉真英雄。长逍由衷感到佩服,他没料想到这一点,更没有以身试毒的勇气。 「杭校尉,你怎麽知道数来第三桶水无毒?」长逍问。 「火凤九翼,方无稽为三,我想他应会以此为记号。」 「若猜错了怎办?」 「我会y撑着。」 「这未免太冒险了……幸好无事。」长逍摇头道。 水落石出後大家鼓起信心,快马加鞭赶回营中,水一运到营中,众士卒欢欣鼓舞,士气大振。杭校尉向杨梦枪、区元陵禀报事情经过,并派方一针带军医前来验水,分送各营。 「方无稽贼星该败,等弟兄吃饱喝足,看俺一举揭了他老巢。」区元陵气势B0B0,迫不及待想扫掉这些日子来的窝囊气。他对杭权戏谑道:「拔岳军不分上下,皆是赌徒,不过很幸运的你们都赌对了。」 「多谢区将军美言。」杭权不屑地抱拳道。 「传令诸将,用过饭後到大营开军议。」区元陵志得意满,彷佛胜券在握。 待区元陵离去,杨梦枪却板着脸孔,斥责道:「你太鲁莽了,送了命怎办?」 「杨将军,当时情况危急,我别无他法。能抚众人,我Si不足惜。」 「何故训斥杭校尉?他可是以身试毒啊!」长逍不解地问。 这时杭校尉忽然瘫软坐地,长逍才发现他面sE难看,实有中毒之相。 「难道你──」长逍豁然大悟。 「来人,速请方大夫。」杨梦枪按着杭校尉肩膀,宽慰地说:「尔後绝不可如此行事,否则我如何跟郭防将军、还有你的手下人交代?」 长逍不禁眼眶一红,因为他的策划,差点就让杭权跟众多人丧命。杭权知道长逍苛责自己,他勉强笑道:「只怪方无稽高深,我们差点全栽在他手上。」 不多时方一针赶到,不慌不忙实施诊治,还嘟囔着中了毒竟然还能撑完这段路。杭权被放在担架上抬了出去,之後怕要休养一阵子才能重回战场。 「杨将军,此事全肇於咱,还请你治罪。」长逍丧着脸跪下。 杨梦枪连忙拉起他,严肃地说:「胜败兵家常事,莫因此灰心丧志。长逍,今後你入我幕僚,一同出策。」 「咱恐怕没这个能耐。」 「不,方无稽这一回恐怕要栽在你手里。」杨梦枪笑道。 「此话怎讲?」 「方无稽千算万算,没算到杭校尉敢以身试毒,若猜得不错,他料我们此时中毒瘫软,定会在今晚劫营。」 「您的意思是要将计就计?」 杨梦枪莞尔,默然颔首。 待杨梦枪回营,雄丈缓缓走来,抱拳问道:「主公可安然无恙?」 「唉,没事,倒是差点害Si大家。」 「俺见大家乐得很。」 「狗通呢,他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了。」 「跟章h嘴一起,正说沐荡城的事。」 长逍忖这两人怎麽会放过吹捧自己的大好时机,明明甫经历生Si交关,这会又生龙活虎,加油添醋地说他们一行人怎麽躲过重重计谋,将水运回来。 「这些天还好吧?」长逍问。 雄丈T格巨大,伙食跟饮水量本就多出常人数倍,区元陵下令樽节,雄丈也只能跟其他人一样食用少量配给。 「几天不吃不喝不会Si人,何况俺还有这个。」雄丈掏出一块风乾的鹿r0U,小心翼翼递给长逍。这是他先前在山上猎得的野味,风乾後随军携带,也因此才没饿着。 「在沐荡城确实挺想念你做的r0U乾。」长逍嚼了两口,苦笑道:「咱真的不行,明明没什麽本事,却总妄作主张。若不是杭校尉,真不晓得会演变成如何。」 雄丈坐在长逍身边,如一株大树遮住yAn光,也跟着嚼着r0U乾。一大块r0U他三两下就吃净。 远远的,不久前还对长逍怒眼相对的天汗军士卒恭敬地向他行礼,长逍忖泰半是雄丈的缘故。长逍并不觉得他们的话有错,因为有雄丈,他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雄丈猛然抬头,往那些天汗士卒看去,他们不禁一颤,赶紧开溜,但雄丈只是眺望苍穹。 经过半个时辰的军议,区元陵决定全盘采纳杨梦枪的计划。松弛巡逻,营造出军中萎靡的气息,更要让方无稽的探子相信官兵大半都中了毒,毫无战斗力。 区元陵早一步将大营撤到森林里,在隐蔽处埋伏重兵,并派遣一位军侯指挥空营。营地里大夥懒懒散散,露出疲相,显得毫无人气。一部分人将刀、弓整理到车上,像是随时要开拔。 过了子时,营内一片Si寂,只有少数卫哨巡逻,忽然一阵号角响彻,紧接着火箭纷飞,准确S中营房。火凤军已袭至离大营不到百步的地方,直到营地烧起来,卫哨才慌忙敲打锣鼓。 火凤军领头喜出望外,摇旗呐喊,展开两翼包抄,形成半弧夹击,以防官兵趁机逃脱。方无稽并未出面,也未见到装备JiNg良的步卒,火凤军由轻装士卒冲锋陷阵,迅速轻易的占领营门。卫哨几乎没有反抗能力,一接触就全盘溃散,火凤兵士气大振,更确信方无稽的计策成功,躁乱间他们吼着要区元陵出来送Si。 负责守空营的军侯见状,按照计划将火凤军引到更里面。火凤军到处放火,烧毁所有可见之物,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一路进来根本没看到几具屍T,正当疑惑时,四周鼓点如雷,轰然大作,官兵彷佛鬼魅乍然现身。 火凤军尚来不及反应,他们建立的壁垒刹那被冲破,接着马弓手轮番S击,只听间箭声簌簌,然後一连串哀号遍起。火光却照不出官兵位置,拔岳军藏匿於暗处,简洁有力取走火凤军的X命,这些火凤军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他们慌了,急忙想要退出。 待马弓手停止S击,区元陵的亲卫骑蓦然杀出来截断中间,将火凤军的弧型阵型切成两半,左右无法联系,导致他们恐慌至极。恐惧超越火凤军的信仰,於是他们开始崩溃,在火焰跳动的夜sE里相互践踏,只想找到逃生的路。 天汗军的人大部分虽战力不强,但捡顺风仗还是可以相当得心应手,看火凤军纷纷器械逃亡,这些士卒振奋威吓,将他们b到Si角。杨梦枪没让火凤军负隅顽抗,而是放出一条路让残卒逃,再趁机劫杀,反覆数次,使火凤军完全失去抵抗意识。 当幸存的人终於找到出口,一道黑影挡住去路,雄丈如恶鬼判决这些人的末路。铁柱横扫之处,三、四个人若残花飞起,血溅如火,却让官兵更加雀跃。雄丈怒吼一声,彷佛一头狼奔进慌乱羊群,所到之地莫不是屍骸。 拔岳军挟雄丈声势,进一步收割残余的火凤军。 长逍被召入幕僚,因而无须亲自上阵,他待在高处观望这场一面倒的战局。所有人都很兴奋,方无稽把他们耍着玩太久了,此刻他们嚐到复仇的快感,盼望一场大胜。 但长逍没有这麽乐观,跟方无稽几次交手,他清楚方无稽的计策不只如此。可是他猜不出方无稽的下一步,甚至怀疑火凤军来劫营不过是其中一个计谋。 一道新的号角吹起,井然有序,拔岳军跟天汗军迟疑了一会,旋即明白方无稽的主力出动了。箭簇应声cHa在雄丈右肩,雄丈也明白了,来者与方才追杀的火凤军不同档次,那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军队。 官兵的攻势被一GU坚壁挡住,穿着厚实铠甲、配戴锋利横刀的JiNg装步卒扛下拔岳军的冲击,他们不只有良好的配备,还有火凤教徒最让人害怕的特质──Si而无惧。 前头的天汗二军立刻遭到反噬,顺风仗转眼逆风,许多人措手不及便Si在对方刀下。直到拔岳军陌刀队出场,两方进入拉锯战。 火声b剥作响,回荡充满血光的战场,杭权站在长逍身旁,叹道:「可惜我不能站在那儿。」沉了半晌,他说:「方无稽,果然算得b我们还准。」 这是实话,方无稽虽认为官兵中毒,仍是先派轻装步卒劫营,遣JiNg锐步卒静候其变,即使发生变故,也不至於全盘皆输。 拔岳军陌刀队不到两百人,训练有素的火凤JiNg兵却超过三千,溃散的火凤军在援兵引导下撤退。杨梦枪下令陌刀队撤退,换上马弓手,火凤JiNg兵则不慌不忙挡住箭阵,徐徐撤出战场,但区元陵不想放过大好机会,催动号角,命令伏兵伏击。 事先埋伏的士卒纷纷杀出,方无稽却像早已预料到,这些火凤JiNg兵毫不惊慌,沉着击退伏兵,沿着河道往已方大营回去。情势上仍是官兵有利,这次杨梦枪赞同区元陵的想法,勒令全军追击,想要一举挫败方无稽的锐气。 「胥先生,你在想什麽?」杭权望着深思的长逍问。 「咱在想,为何咱们得跟方无稽这样的人杰拚得Si活,这是大昊的悲哀。」 「天命如此,我等无可奈何。」 「你也信天命吗?」 「正因相信天命,我才敢喝下毒水。」 「是天命,还是幸运?但在咱看来,大昊终将不复。」长逍说得很小声,毕竟这话不能让信守忠义的世家子弟听见。 这场交战应证了老者的话,火凤教叛变不只是民怨积累,里头还夹杂许多充满利益的因素。火凤JiNg兵的素质、装备从何而来,一切已不言而喻。 无痕方氏、无痕冯氏,两者相交,祸害无穷。 「可是在这些火凤教徒看来,真正的祸害是咱们。」长逍暗忖。 双方交战直到东方破晓,皆能看见对方神sE疲惫,但战鼓仍在催促,他们还不能松懈。杨梦枪取得压制,但被限制在火凤大营前,到东方全白,随鼓声疲软不堪,杨梦枪深知己方已衰竭了,只得看着近在咫尺的火凤大营长叹。不过他们战果斐然,把火凤兵杀得屍叠如山,也给了方无稽一个教训。 区元陵亲阵指挥,累得几乎说不上话,他听见杨梦枪鸣金收兵,也没多表示意见,挥挥手要军队撤回。 第七章三军会师 正当官军撤去,对面河岸忽然冒出大量旗帜,晨光间显得格外刺眼。黑压压的人一字排开,占据了地平线,旗帜黑底红画,一只大鸟展翅的形象。这支火凤军人数起码三万之众,但远远看去筋疲力尽,说是战斗部队,更像饱受惊吓的难民。 区元陵见状,喝令弓弩手沿线布防,虽然突然出现的火凤军不像威胁,但他们吃足方无稽苦头,必须小心为上。杨梦枪一手搭在眉间,观察对岸情势,那方火凤旗跟已交手过的方无稽、秦沐截然不同,九翼的旗帜没有这麽讲究。 不消多说,在军旗上有如此派头的只有一人──火凤教天师角要离。 夏天时角要离的二十万大军虽一度攻占昊京外的四果岭,但镇守京师的天汗军火攻突袭,一把烧乱角要离阵脚,加之铁武军及时来援,这二十万人立刻被杀得抱头鼠窜。之後天汗跟铁武二军继续追剿,想不到角要离成功逃回来。 杨梦枪判断对方不起威胁,毕竟溃逃数月,弓弩之末,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反倒方无稽的大营烘闹起来,恐怕没料到角要离的败军竟突然现身。 官军大营内,长逍也眺见蓦然出现河对岸的火凤军,他笑道:「正好赶上给方无稽最後一击。」 「不怕这也在方无稽的算计内?」杭权问。他遮住左眼,增加右眼远望,试图在人cHa0中寻找角要离。 「当然怕,但咱相信他没算到天汗军也跟过来。」 「天汗军?说什麽呢,天汗军不是──你说唐将军率领的天汗本军?」杭校尉朝长逍望的方向探去,方停顿修整的火凤突如惊弓之鸟,快步冲往河岸,在这些待宰羔羊後是蓄势待发、准备刮野扫地的狼群。 天汗本军竖起大旗,吹动悠长而激励的号角,河岸另一边甫结束交战,彼岸又战火催生。角要离的部众满脑子只想逃,无法集结对抗之阵,而他们的对手除了天汗,还有如山势巍峨的铁武军。 铁武军以力士闻名,三千人中有将近一千两百人善使陌刀,这千人在宽阔战场上列阵,对手只能当砧板上的r0U,任人绞割。显然铁武军并未全员出动,但数以百计的陌刀手持着被腥血染红的陌刀,肃穆地注视敌人,那冬冬敲响的战鼓俨如挽歌。 方无稽这边也行动起来,着手搭设浮桥。河岸两端约三百五十尺,并不算长,方无稽为了使囤积毒水,派人扼住上游河水,因此此时河道平稳。唯一的忧患在於区元陵跟杨梦枪,虽说方才激战已消耗士卒大量T力,可难保不会随时杀过来。 此刻大营正在炊饭,杨梦枪见火凤军正要搭浮桥,认为是个截断的好时机,立刻禀报区元陵,却想不到区元陵大力拒绝,说军士疲惫,应先吃饭再做打算。良机在前,无奈杨梦枪只能听从命令,只得吩咐手下轮流看守,侦查方无稽动向。 当区元陵这方静谧下来,河对岸则如火如荼开战。少了区元陵袭扰,方无稽用最快的速度架桥,并派遣JiNg兵从未架好的浮桥上渡河。方无稽竟舍得用JiNg卒救援,便说明角要离确实在对岸。杨梦枪暗暗握拳,眼眉一转,似又会意什麽,他吩咐传令召幕僚、校尉入帐议事。走进营帐,一g人已在里面等待。 杨梦枪垂下深邃眼眸,传递愤怒的情绪,在座诸人已听闻区元陵的决定,很容易理解成杨梦枪心生不悦。他清了清嗓子,说:「按区元陵脾X,不可能不捡这便宜,想必背後另有图谋。不过恐怕是太政臣,跟大将军的指示。」 听闻这话,众人方知杨梦枪只是在思考朝廷的战略,但他那双眼一锁着就会让人误解成正在气头上。幸而这些幕僚、校尉与杨梦枪共事时间长,从口气就能判断杨梦枪此时状态。 不过长逍跟杭权明白区元陵的用意,此刻区元陵是为了钓出更大的鱼,藏在方无稽背後的巨大威胁。 长逍与杭权相望,忖着要不要说出实情。原先长逍还以为杨梦枪会因此大发雷霆,但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杨将军,依我见,方无稽接过角要离後,必然会躲进沐荡城,到时与援军围城,可谓手到擒来。」其中一个幕僚信誓旦旦说。 「不,我猜打从一开始方无稽就未曾留恋沐荡。」 杨梦枪的话引起众人惊疑,毕竟方无稽在沐荡设了这麽多诡谋,岂不是为守住这咽喉之地。 「难道他的目的只是角要离?」杭校尉说,可是又觉得不太可能,方无稽可是差点就b得他们退守锡羊。 「我原先也未想到这点,但角要离出现後,情况更明确了。照先前交战的情形看来,九翼各有辖区,望州一带由秦沐统率,而方无稽为何会驻紮在这儿?」 「为了迎接天师!」长逍忽然激动说道:「他早收到角要离要退往此地的消息,才弄出这一连串计策挡住咱们,那麽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泰州骁武军。长逍没说出口,杭权也守口如瓶,这事一旦散播开来,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必然倾倒。 「怎麽不说了呢?方无稽目标是什麽?」坐在长逍对面的幕僚好奇地问。 长逍只觉祸从口出,但十多双眼盯着他,不说些东西实在下不了台。他起身拱手道:「诸位,咱年轻尚轻,但有一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别把我们当区元陵,这儿不吃尊卑那套,有想法就说。」 长逍瞥向一旁,杭校尉示意莫要说出骁武军的事,长逍微微颔首,说:「咱探查沐荡时,发现里头存粮极多,至少可供大军用上三个月有余。若方无稽不回沐荡,咱们可趁他慌乱之时,顺手接管。」 「等等──你说存粮?」杨梦枪忽然伸出手打断长逍发言,板着脸说:「假设方无稽早算定角要离此刻会到河对岸,故意在昨日与我军交战藉此拖疲我军,那麽──」 杨梦枪突然语塞,接下来的话众人也猜到了,此时方无稽肯定已派人运粮出城,留给官兵的将是嗷嗷待哺的百姓。 「不可能,难道方无稽连区元陵不会趁机突袭都算到了吗?」杭权狐疑地说。 「莫慌,可能方无稽也在赌。」杨梦枪环视众人,感觉到一GU低迷,他赫然拍桌道:「不管方无稽有没有算到,我们要抢先一步夺城。」 杭权悄声对长逍说:「杨将军怎麽突然x有成竹的样子?」 「不,他怕的不是方无稽料事如神,而是怕咱们自己这麽想,一旦让敌人成神,这仗就打不下去了。」长逍说。在恐惧尚未散开之前,必先淹没恐惧。 「的确,害怕b瘟疫更容易蔓延。」杭权默然点头。 虽未亲眼见过方无稽,但长逍此刻深深钦佩他的能耐,尽管处於失利,还是能让对手胆战心惊。若杨梦枪没想到这一点,恐怕兵临沐荡时只能收下一座空城,到时军中断炊一样得弃守回锡羊。 「天汗、铁武二军长途奔波,只可能沿线补给,身上必无余粮。除非能指望河对岸的泰州骁武军。」长逍苦笑,他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二军从京师出发,必定早知道骁武军态度。 「长逍,你跟骆校尉带三百人从林间小道突袭,务必截下所有辎重。」杨梦枪後面几个字念得特别重。 长逍明白其意,跟骆校尉领命而去。当然这场行动并未知会区元陵。骆校尉跟长逍差不多高,肩膀更宽阔些,脸面白净,年纪b杭校尉小许多。不消说,他也是从某个有力世家进入拔岳军。这更显得郭防、杨梦枪的军功难能可贵。 他们出帐时方无稽那方已几乎搭好浮桥,火凤JiNg卒与铁武陌刀手展开厮杀,长逍很意外方无稽竟然舍得那三千JiNg兵。要知道铁武军不只有陌刀手,还有重装步卒,加上天汗本军的骑兵,这场交锋根本是火凤军做赔本生意。 但只要火凤天师活着,火凤教随时都能Si灰复燃。 这时骆校尉已点完三百人手,由长逍带路,进入树林小径,他们走入Y暗泥道,扶疏树荫遮住彼端交战的情势。说起铁武军,长逍自然想到铁武军将军红荡臣。 红荡臣出身五高门之一的晴州缘康红氏,但年轻隐瞒身份投军,曾与长逍父亲一起当小卒,实实在在从底层打上来的狠角sE。长逍的父亲每每提到红荡臣,都要赞扬他的勇猛,其实他光凭家世就能从校尉身分起步,他却选择与士卒共患难,整个大昊找不到几个。 在长逍年纪尚小,父亲胥子适仍拜极玄军将军之时,红荡臣来过家中几次,长逍只记得红荡臣个头很大,声音非常浑厚有力。不过父亲获罪发配绝骑镇後,那些事就是过往云烟了。 雄丈的高头大马在小道里成为累赘,他必须躲开枝枒,因此身T得伏得很低,清早一战他右肩受了箭伤,虽无大碍,但长逍相当反对他随行。不过杨梦枪认为方无稽会在沐荡城留一手,假使有个万一,雄丈至少可以威吓一阵,不至於造成过大损伤。 这条路长逍很熟悉,他们差点在这儿栽了方无稽的道,想忘掉也难。那位提供秘境的万莲宗老者现在被供得相当舒适,区元陵那帮自视甚高的幕僚跟亲卫骑皆好声好气款待着。 不过这也是因为清晨的战役杀得漂亮,总算扳回一次窝囊气。林子里秋气飒爽,b充满毒Hui的河岸好许多,虽然没发生因呼x1中毒的惨况,方一针也说没有问题,但军中人人自危。 此番轻装上阵,三百人手走得很快,半个时辰就探到出口。快出林子时却飘来浓浓焦味,只见沐荡城上方窜起浓烟,一大绺人在城外呐喊,声势威壮。长逍大叫不好,他忖杨梦枪担忧的事发生了,方无稽果然是先运走辎重,还企图烧城。 火凤兵卒一个个奔出城,正好与骆校尉撞上,两者判明敌我,二话不说杀了起来。 「劫杀辎重,别让他们跑了!」骆校尉喊道,分了一半人手给长逍。 长逍最意外的是方无稽动作之快,沐荡城的火势不像一时半刻烧的,只是城门口以倒下不少火凤兵卒,他揣测是这些人仓促烧城,引起居民不满反抗。 越往城内走,火凤军屍T越多,这已经不是一般暴民做得出的程度。更何况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长逍狐疑地走过熟稔的街弄,寻找粮仓的位置,果然远远便听见推车辘辘声。 长逍率人冲到粮仓,约百名火凤兵朝他们跑来,长逍的人都是拔岳老兵,无须指挥见人就杀。火凤兵被杀散,各自逃逸,後方人推着十几辆车,看似要往城外潜逃。 「小心,他们是火凤JiNg卒。」长逍皱眉道。眼前的人装甲优良,目露JiNg光,又押着cHa火凤小旗的粮车,这景象让他们联想作战沉着的火凤JiNg锐步卒。但长逍不解,难道外头那些人都是被自己人所杀?这也是方无稽的策略? 「放下粮车,咱可饶尔等一命!」长逍大喊。 对方瞬然停下,十多辆车嘎然止住,彷佛空气顿时停滞。长逍还迟疑时,对方倏地S出一箭,那箭又快又狠,长逍身T反应不及,只好两眼一闭。雄丈猛力推开长逍,那箭绷一声S中雄丈腹部。 雄丈折断箭身,朝对方扔去,抡起铁bAng飞步杀向放冷箭的家伙,铁bAng断烂一辆粮车,却没伤到人。众人抬头一望,一道人影跃得b雄丈还高,一拳揍在雄丈厚实的脸上。 不只长逍,所有拔岳军都傻了眼,自从跟雄丈一起打仗以来,只有雄丈粉碎别人的份,此乃第一次有人闪过攻击,还能送还一拳。 「火凤贼里还有这等怪物吗?」 雄丈的吼声盖住众人疑问,只见他一手抄起断辕,朝那人甩去,那人极其敏捷,钻到下方,忽然鬼魅般出现,一刀划花雄丈侧腹。但雄丈也很快,立刻抡拳揍过去,就在拳头要打断那人头颅时,那人竟踮起脚尖,风一样往反方向躲开。 拳头仅擦到身影,轰轰撞向地面,雄丈举起满是血W的手,冷冷地说:「俺肚子没伤,你早没命。」 「那可不一定。」那人抓着自己的左臂,似乎受到不小伤害,他赞道:「想不到火凤贼里还有这等怪物。」 那人抛下横刀,亮出一对短兵器,似要与雄丈绝一胜负。 「不对啊,这声音、这身手,是自己人啊!」长逍大梦惊醒,赶紧大喊道:「雄丈,停手啊,对方是自己人!」 听见长逍的声音,双方小心翼翼走近,发现押粮车的根本是天汗军。而那个能够挡下雄丈攻势的人,手持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黔钩,站在车轮上用苍鹰般的利眼看向众人 长逍三步并两步冲上来,生怕雄丈杀红眼,血X沸腾,到时不拚个你Si我活根本停不下来。 「锺兄弟、锺兄弟,果然是你!」长逍激动地喊着。 「胥兄弟?」锺孟扬看见长逍,立即换成惊愕的笑脸,他从车轮跃下,重重拍着长逍的肩。「你不是回绝骑镇了吗?怎麽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再次见到锺孟扬,长逍简直要掉泪了。 「那位壮士是你的人吗?」锺孟扬望着雄丈。 「姑且算是吧,他叫雄丈。」长逍替两位做了介绍,「雄丈,这位是弥族少主锺孟扬。」 「失礼了,我方才以为你是贼徒,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小子身手不错,但俺更胜一筹。」雄丈按住伤处,敌意未消。 锺孟扬莞尔,转了转左手,「我若没闪过方才那拳,恐怕这只手就得废了。」 不过经过刚才交手,长逍的确想知道这两人若真打上一场,谁能得胜。锺孟扬身手了得,长逍见识过的,然而雄丈的威猛亦是有目共睹── 「别这麽杀气腾腾,大伙都自己人啊,倒是天汗军怎麽会跑来沐荡,此时不是正与角要离大战?」胥长逍把话题岔开,提到天汗本军的事。 拔岳军也很好奇锺孟扬等人怎麽会在沐荡城内,还押着粮车。但至少可以知道,外面的火凤兵都是被谁g掉。既然双方知道是自己人,目的也相同,气氛也变得和缓,长逍则派人通知骆校尉。 沐荡城内的火凤残卒已被驱逐乾净,这座城已落入官军手中。锺孟扬解惑道:「我们的探子探得方无稽驻紮在对岸,并与你们方战一场,我们料想此时沐荡虚空,唐将军遣了一支分队,让我趁机攻城。看来胥兄弟的想法跟我们如出一辙。」 「这该怎麽说呢,咱们吃了方无稽太多亏,说也说不清啊。」 「那就慢慢说吧,这会估计方无稽已带着角要离夹着尾巴逃往泰州了。」 第八章清浊之争 方无稽救走角要离的代价是折损两千JiNg卒,以及两万多人。军容洸洸的火凤大营顿时人去营空,留下饮水、军粮不胜其数,似乎早就打定弃车保帅的主意。 区元陵派遣士卒打扫战场,待开拔至沐荡後,又遣一队人马到上游推翻水坝,冲垮淤积的河道。刹那间河水飞暴,淹没曾经紮营的地方,长逍不禁忖度若方无稽突然来个回马枪,那麽大半士卒肯定得当水下亡魂。 但胜仗在眼前,谁也不管方无稽尚未使出来的计策,进城後区元陵大肆开宴,犒赏将士。趁各军安顿休养之际,长逍跟锺孟扬叙旧,说到在屏州的事两人忍不住大笑,但谈起分别後的事情就难过了,长逍将区梓狠揍他一顿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直接说到遇上雄丈後,被迫入伍的遭遇。 「胥兄弟,当时你若跟在下去京师,或许就能避开这些麻烦事。」锺孟扬一手提酒,一边叹道:「想不到区梓抛下你一人不告而别。」 「谁叫咱没本事,一道走也是他的累赘。」长逍笑了笑,心里的苦真是说不出来。 「怎麽会呢,你不是当杨将军的参谋了,这还不算本事吗?」 「咱苟活才算本事。」长逍吃着乾烙饼,心有余悸地说:「要论本事,方无稽的本领才高竿,咱不晓得有几次头都得落地了。」 「说到姓方的,」锺孟扬突然停下酒壶,顾忌地看着随扈在旁的雄丈,「他的来头真不小,或者说b起角要离,朝廷更在乎他。」 长逍知道锺孟扬顾虑什麽,四路军队入城後,以天汗军为首召开军议,唐镇辅说出朝廷的另一个用意──拔掉冯赦。之所以放走方无稽跟角要离,便是要让他们在大本营泰州翻船,顺道一网打尽。 灭了角要离,火凤教不足为惧,除掉冯赦,好让有异心的人都知道跟朝廷作对的下场。此时望州底定,後患已除,当能说出朝廷的最高决策,这也证明那位万莲宗老者的猜想无误。 然而目前得知幕内消息的都是高阶人员,锺孟扬将雄丈当成拔岳军的普通士卒,说话时不得不小心。 长逍莞尔道:「锺兄弟放心,雄丈是自己人,嘴巴紧得很。」 「我并非不信任壮士,只是时局危急,万事皆得小心。」 「当然,皇城内连太子都信不得,是吧?」长逍藉机揶揄了g结火凤教的太子。 锺孟扬斟了一碗酒,递给雄丈,「壮士请饮。」 「娃娃才用碗。」雄丈拿来一坛酒,徒手劈开酒盖,如牛猛饮。 「这喝法跟锺兄弟有的b了。」认识雄丈这些时日,长逍还未曾见过他饮酒。 「好,若让族人见到雄壮士的豪迈,他们肯定乐得睡不着觉。」 雄丈扔下空掉的酒坛,默默看了锺孟扬一眼,扛起半头山猪往平狗通那里走去。 「俺不打搅主公。」 「锺兄弟,雄丈是个粗人,不大懂礼数,所以──」 「不要紧的,倒是胥兄弟厉害,能让这位猛将心悦臣服。」 就因为拿钱葬了他娘。长逍迳自笑了起来,不过锺孟扬没听见。 「这场仗结束後,你有什麽打算呢?」 「咱想回绝骑,一开始就想了,只是天不从人愿,现在竟然要去泰州。」 「其实你可以继续在杨将军手下做事,或让杨将军替你担保,去个县城当县尉。」 「别了,说起未来出路咱就头疼,还是说说你吧,咱聊不起有出息的事。」 「胥兄弟的能耐,我在屏州就见过的。」锺孟扬见他不想聊,便说起自身的事,「我虽是弥族出身,但心系王朝,一心想弭平叛乱,扫除军阀。其实这些日子与火凤贼交战,从京师到这儿,人民颠沛流离,强盗四起,孺夫子以身相殉的王朝竟如此千疮百孔。」 光复王朝吗?长逍可没有这麽大的抱负,以前他想参加边军,因为他觉得威武,是镇守边关的英雄;但真正上过战场,却深深T悟保护别人一点也不容易,他只有被保护的份,如今他只想买一块田,悠悠哉哉度日。但区梓唾弃他的想法。 「锺兄弟,你会不会也扁咱一顿,你功夫好,随便几下肯定要了咱的命。」 锺孟扬听见长逍自言自语,笑问:「没事打你做什麽?」 「呵呵。」长逍傻笑。 「其实你说迷惘,我也感同深受,族人认为弥人昊人并非同根,但我执意请缨,因而害Si黑布……说来惭愧,身为少主,却保护不了自己的族人。」锺孟扬打开第六坛酒,仰向迷蒙夜sE,低沉的语调似在吊唁。 「想不到锺兄弟也有这种烦恼……咱的烦恼似乎小巫见大巫了。」 「烦恼岂分大小,最终困扰的还是人啊。乾杯。」 「咱可乾不了啊。」 平静了几日,长逍本以为能睡个痛快,但平狗通的打呼声太大,每每寅时方过,长逍就要起床生闷气。其实长逍升为杨梦枪幕僚,已经能住一间房,但他还是觉得跟兄弟睡同个帐篷来的自在。 另个原因是各军幕僚皆暂住同条街,那些幕僚纵然非身分特别显贵,少说都是说的上脸的富贵人家,长逍自认攀b不上。何况区元陵那些幕僚还惦记着他在军议大放厥词的表现,他想躲都来不及,遑论跟他们睡同楼。 而且天汗军的统辖问题还风风雨雨。虽说唐镇辅的军阶b区元陵高,但区元陵素来骄纵,岂肯接受旁人指挥。更何况朝廷方向并无说明由谁统一管辖。以往多路行军出征,朝廷会指派一人节制全军,但此次剿火凤教几乎是各路单独行动。 与区元陵、拔岳军合流前,由於红荡臣军阶较高,便暂任指挥一职,入沐荡後,区元陵自然不能接受。接管沐荡城後,尚有望州繁杂事务要处理,总指挥的事也没了下落。 特别是铁武军负责追剿火凤残徒,除了第一天进城修整补给外,第二天便火速开拔。红荡臣不在,区元陵说话便大声。但长逍才没闲时间理会谁当头,反正他听区元陵颐指气使也不是一两日了。 这日长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舒舒服服伸着懒腰起床,方一针正好掀开帐门进来,笑道:「胥少爷,您真能睡,伙房都收拾好早饭了。」 「真的?这就怪了,咱平常没可能睡这麽熟啊。」长逍看了看左右,醒悟道:「原来狗通这小子不见了,怪不得睡得好呢。」 「对了,一早市场上就闹哄哄的,好多人围在那里,狗通他们肯定也凑热闹去。」 「说到市场咱的五脏庙就起脾气了,不晓得伙房还有没有吃的。」长逍换好轻便衣服,走出帐外,yAn光刺眼的让他睁不开。 秋风满面舒畅,一GU暖流也从心里涌起,彷佛他在绝骑镇时的懒散生活。长逍拍了拍脸,以为自己在作梦,明明人在沐荡城,却浮现闲暇的心境。 方一针说:「多几天太平日子是好的,俺在绾州种地惯了,这些时日奔波也觉得不堪。」 「哈哈,方大夫也有这种想法吗?」长逍用手遮住yAn光,眯眼眺着蓝天,「果然还是回绝骑镇好,逍遥自在不管人间事。」 长逍耳里却响起锺孟扬忠君忠国、大义凛然的话语,那份悠哉一下子就被淹没。 「方大夫、大哥,不好了,不好啦!」 破嗓的音调迅速短暂宁静,长逍看着朝他奔来的平狗通,心忖这个画面似乎似曾相识。平狗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处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五天前隔几个街市的地方才Si了三百多个火凤兵。只要仔细回想,长逍就能忆起屍T堆在小巷口壅塞的腐臭味。 「区耗子、区耗子砍头了!」平狗通气喘吁吁地说。 「砍什麽?」 「那个老头,替俺们带路的老头,要被区耗子喀嚓了!就在东市口,大家都围在那里看呢──」 从方一针的神情看来,显然也不知情。平狗通说一早他被叫去轮值,接着官衙那里爆出激烈的声音,没多久万莲宗老者被区元陵的亲卫骑绑在马後拖出来,沿途号召人们往市场看公审。 「还审什麽──等等,不会是审他信奉万莲宗吧?他娘的,这会又要像锡羊那样,来个杀人立威?」长逍Ga0不懂老者前几天还被受表彰,怎麽乍然就游街示众,还要砍头。 长逍跟方一针在平狗通带领下来到东市口,果然聚满人cHa0,区元陵坐在中央,杨梦枪、唐镇辅坐在左右。除了老者外,还有十多人被缚,跪在高台前听审。 但与当日审秦沐不同,左右百姓皆带着得意嘴脸,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诸位乡亲父老都知道是谁祸害乡里,是谁造成大昊民不聊生,不错,就是跪在那里的阉僧余党!」区元陵奋力指着老者,悲愤地说:「纵然太政清扫阉党,也改变不了阉僧长年来的遗害,正是阉僧压迫,让角要离这贼人趁势Za0F,害乡亲父老饱受战火之苦。万般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还信守阉僧教义,这些害人毒蛇罪该万Si,天汗军第一个饶不过他们!」 台下的百姓竟群起呼应,大骂阉僧该Si,同党该Si。老者闭着眼,默默承受辱骂。阉僧戕害的回忆太深太痛苦,以至於有人气得想冲过士卒防线,狠狠教训万莲教徒一顿。 看见这番景象,长逍总算明白老者当时受到多大的磨难。 「胥兄弟,你也来了?正好赶上阉僧受审。」锺孟扬走到长逍身旁,热络地说。 「他们不是阉僧啊,只是信徒……」 「你忘了在屏州时,阉僧信徒是如何狐假虎威,搬弄权势。」锺孟扬似乎认为区元陵的话没有错,尽管他也不喜欢区元陵的做事风格。 「可是人有好坏、万莲宗也有啊──」 「胥兄弟,我於京师亲眼见到阉僧残害百姓,多少人被害得流离失所。」 「但也不该随意杀Si他们,他们可是有功劳的,没他们,区元陵早该渴Si!」长逍没注意到自己说话多大声。 锺孟扬也听说了老者协助运水的功劳,但恕难犯众。 区元陵慷慨激昂之际,四个人抬来首罗塑像,放到众人眼前。 「大家睁开眼看好了,这尊妖神祸害百姓,今日本将奉圣上圣意,铲除妖祸。来人,敲碎这尊妖像!」区元陵拔剑出鞘,怒指首罗像。 祥宁的首罗像被拖倒在地,那些忠贞信徒不舍的爬到塑像旁大声嚎啕,试图用命护住。但今日谁的命都护不住了,士卒踹开信徒,一名打赤膊的兵士手持大槌,踩在首罗的颈子上。 「莫冲动,胥先生,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的命。」一只手压住长逍的肩膀。 「杭校尉?你不打算阻止吗?你忘了那位老人家说过的话……他也是为了大昊……锺兄弟,你明白吗,他们跟你一样心系王朝……」 「但此刻更需要他们的命。」杭权用近乎冷血的表情解释道:「为了抚平望州,势必将动荡源头嫁到阉僧身上,说是转嫁,却与实情差不了多少。」 「差多了!他们没有害过人──」 「胥兄弟,你是怎麽了?为什麽老替阉僧说话?」锺孟扬不解地问。 「咱问你,若今天被砍头都是没做错事的火凤教徒,你也可以袖手旁观吗?」 「这是两回事啊。」 「在咱看来,无辜的人命都是一回事。」长逍嗤笑道:「《朱羽经》、《朱羽经》也没什麽了不起。」 老者的哭吼掩盖了长逍的耳朵,不论是秦沐的哭声,或是这些万莲信徒的哭声,他都不想再听见。 「胥先生,或许他们没错,但我们总得做出抉择,人生在世总会有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 即便牺牲无辜的生命?长逍凄凉的笑,反正不必问,他也早知道他们的答案。 长逍可以理解锺孟扬不明就里,因为他不知道,但杭权跟杨梦枪切切实实接触过老者的,应当知道老者不该是被送上刑场的人。长逍凝望台上的杨梦枪,那眼神b监斩秦沐时更加复杂,坐在那样的位置上,所负担的心理状态恐怕非常人能及。 「胥兄弟,没事吧,你脸sE不大好看。」锺孟扬担忧地问。 「没事,我没事。」 另一边群众疾呼杀光阉僧,区元陵顺从民意,先由士卒砸毁首罗像,再将信徒一一斩首。老者看见首罗像被砸个粉碎,突然泪也不流,整个人沉在那儿,露出如首罗般的安详面容。两名士卒将老者拖到行刑台,快刀一下身手相离,但至Si老者不吭一声,那神情依然无惧。 百姓欢欣鼓舞,官军也趁此树威,接下来他们会将此消息传遍望州,让望州黔首知道官军救民於水火之中。 长逍看向杭权、锺孟扬,在这些读《朱羽经》长大的忠臣良将面前,他们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匡复王朝应有的牺牲,一切符合正人之道。 「主公。」雄丈挡住长逍去路,指着血淋淋的刑场,「无论您想法如何,这将是您要面对的路。」 「可是咱只想过上安稳日子。」 「安稳日子,需有太平盛世,主公认为当今天下,何处能安稳过日。」 「是啊,大厦将倾,何处为家。」长逍颔首。 「胥兄弟,」锺孟扬追了上来,「原本我还担心区梓的事情是否让你改变了,不过看起来,你似乎还是一样。」 「是啊,一样没用,一样不懂人世。」 「一样心系弱者,想为弱者出头。」锺孟扬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但是胥兄弟,这世道光有慈惠之心是不够的,你只能默默看着他们Si去,为自己能力不足深感悔恨。」 长逍深深x1了口气,背对着锺孟扬,不愿让他看见这副颓丧的表情。雄丈拦在两人中间,完美挡去所有视线,他淡淡地说:「主公需要休息。」 面对雄丈的威迫,即便是锺孟扬也感到威胁,他盯着雄丈腹部包紮处,留下一席沉默离去。 第九章诏命封帅 沐荡四个城门各挂悬几颗火凤坛将的首级,展现官军的武勇,并恫吓当地百姓。毕竟沐荡城乃火凤教昌盛之地。 以此城为据点,各路军队紧锣密鼓轮流出击,不出五日望州基本底定。但官军的问题渐渐显露,指挥权不统一。四路兵马的统帅分别为:铁武军将军红荡臣、天汗军同将唐镇辅、拔岳军同将杨梦枪、天汗军别部同将区元陵。以军衔论断,自然是红荡臣该充当临时指挥,唐镇辅从昊京开始就奉他为尊,因此不成问题,杨梦枪也愿意接受指挥,症结点便在区元陵身上。 打从天汗军将军区天朗率本部兵马入京清君侧,区元陵就一直在绾州称头,平定望州时也是颐指气使。但论出身,晴州缘康红氏不b区氏低,更早之前甚至是遥遥领先。红荡臣本身军阶高,绝不可能屈就区元陵,区元陵傲X难驯,不愿被红家人管。 方无稽新败,退据泰州,本该趁兵马修整完毕,趁虚而入;但此时指挥权未定,朝廷旨意也只说各路兵马齐心协力,其态度暧昧让人手足无措。 当四名头领还在激烈讨论,其他人则在城内寻事做。长逍跟锺孟扬找了间店闲坐,里里外外满是士卒,因为将火凤教徒枭首示众的缘故,百姓的脸sE都很惊恐。 「朝廷恐怕是想大权揽在区元陵身上。」长逍提到区元陵三字特别降低音量毕竟此时人多嘴杂。 「区太政跟区大将军不是糊涂人,却想把军权交给他,未免太不看重士卒生Si。」锺孟扬在京城里见识过区天莹、区天朗的厉害,不认为他们会做出谬事。 「这可难说了,你们没待过天汗军,但俺从那小子穿开裆K就看着长大,区将军固然厉害,但谁不想望子成龙,就算是烂泥也得显显威风嘛。」说话的是魏清泓,天汗军校尉。他搭着锺孟扬的肩,找了个位置坐下。 长逍没见过魏清泓,又听到天汗军名号,立刻禁口不语。锺孟扬便替两人相互介绍。两人在四果岭并肩击溃角要离,有过共患难的情分。 「胥云,胥长逍吧?」魏清泓指着长逍,点头道:「果然见多识广,怪不得杨梦枪那个深目儿老赞你了。」 「这些都是亡父所教,咱也只是耳熟能详。」 魏清泓虽然认识杨梦枪,但跟长逍的父亲没有交情,只曾听过名号。魏清泓跟杭权一样出身将门世家,但个X海派粗犷,很佩服真正从底层打上来的胥子适。 「俺听说方无稽很了不得,可是最难缠的是背後的地头蛇。你们想,要是泰州的土地爷被拔牙,受庇荫的人能不急吗?」 最主要原因是昊王朝本身的统治问题,当初太祖领有天下,南方群豪反覆无常,直到顽劣抵抗的弥族上表投降,才以此威吓南方;不过代价是让南方大族得到相对宽松的治权。 以往北方军力强盛,故能压制南方,但是自征元一十四年讨伐回回惨败,朝廷除了将行军调到各州镇守,更被迫让南方军队自守南方。十年经营,天晓得冯赦率领的骁武军在泰州势力耕耘多深,但即便他有g结火凤叛国之意,冒然强碰可能会引起整个泰州反弹。 「照这局面走,恐怕区天莹──」长逍嘀咕道。 「什麽?」 「不,没事。」 魏清泓最厌恶男人吞吞吐吐,他粗声粗气地说:「想说什麽就说,俺没这麽多花花肠子,不信你问问锺孟扬。」 「咱不是信不过您,只是觉得这猜测太过偏颇,怕被有心人误解。」 「说吧,俺这双耳直通到肠子,听了放个P就忘了。」 「那咱说了请勿要见怪。」长逍握住水杯,刻意避开魏清泓脸上的恶疤,小心翼翼地说:「咱认为朝廷在利用火凤教叛乱,目的是收回泰州,打通往南方的路。」 「哦,俺听出来了,区太政想藉机扩张势力是吧?哈哈哈,区太政联合天汗军清君侧,确实像权臣所为,但俺用X命保证,太政对皇上绝对忠心无贰。」 「不敢,咱没有别的意思,咱只是想朝廷藉机削弱地方势力,是件好事。」长逍紧张地说。 「你看吧,弥人旁边芜州秋还早跟土皇帝没啥两样,再看西北边,自中岩夫Si於乱兵,磨州撼山军一直乱糟糟的,谁也管不住谁。这火凤狗贼又到处添乱,天下什麽狗P倒灶的东西都出来,别的不敢说,区太政就想替皇上巩固天下,当个中兴名臣。」 「魏校尉说的极是,区太政日夜C劳国事,的确乃圣上肱骨。」长逍额头冒着冷汗,生怕魏清泓老大不高兴,指责他毁谤。 「问问锺少主,当日俺军屠阉僧、阉党,京城里谁不赞乎?大家都念着太政明断,大刀砍Si那帮没卵蛋的东西!」 「是啊,这点我不否认。」虽然锺孟扬不敢苟同区天莹的做法,可是救民於水火乃千真万确。 魏清泓正对区太政的功业大放厥词,忽然小店外一阵喧闹压过他的声音,只见那些小卒纷纷喊道:「圣旨来啦。」 这帮人四处奔走,不一会全城都知道圣旨到沐荡。魏清泓料定朝廷已做出统帅人选,连忙招呼自家手下,往官署奔去。长逍还在思考方才的话是否会惹上麻烦,但看魏清泓X如急火,说走就走,确实乃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豪爽壮士,这下才安心。 魏清泓能征善战,Ai兵如子,血统纯正,却败在这莽汉X格,迟迟屈於校尉。 锺孟扬不慌不忙饮尽剩余的酒,评断道:「相距不到半载,胥兄弟变得很沉着啊。」 「让锺兄弟笑话了,何不说咱变得怕Si。」长逍知道锺孟扬的意思,屏州时他欺官、不怕强权,豪放不羁,一切显得毫不在乎,现在面对各样人物却谨慎应对,深怕有步错。「咱以前是个乡野村夫,没见过大场面,跟着区梓胆识就壮,反正一介小民何惧之有。但咱实在太天真,被迫随军征讨火凤以来,咱看见自己的渺小,咱这点小聪明跟他们b起来简直黯淡无光。」 「胥兄弟莫妄自菲薄,杨将军对你的评价挺好,再多些磨练,你的成就必定不凡。」 长逍压根没盼望什麽成就,他向锺孟扬举杯,「不说这个了,你认为区太政意图如何?」 「实不相瞒,我在京城见到区太政时,认为他x无点墨,一昧逃避。但见到区大将军忽然兵临城下诛灭阉党,才明白区太政城府之深,隐忍多年一鸣惊人,魏兄这人虽鲁莽,但能得他敬佩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锺孟扬说出最真实的想法:「以区太政之才,善者中兴安邦,不善者天下动荡。」 长逍赞同锺孟扬的评价,或许最让人害怕的不是火凤,也非骁武军,而是高远庙堂後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锺孟扬怕区家人变成倾轧皇上的权臣,长逍只是担忧政治波澜会让他越漂越远,最终迷失方向。 「……钦定由铁武军将军红忾红荡臣督四军,加封上将军……」通篇词藻华丽、雄阔气壮的圣旨,最重要的便是由红荡臣担任统帅这一段。 上将军是战时为节制诸军而赐的最高名号,略低於大将军,但跟大将军一样享开府之权,战後名号不收回,并加赐二字。例如Si於乱兵的中岩夫名号为骠勇上将军。 此一殊荣完全表现朝廷的期望与拢络,但几家欢乐几家愁,愁的正是区元陵。统帅由中央枢密府决定,而枢密府顶头又是自己亲父,没想到竟给别人挂帅,还奉上这麽大的名号。 区元陵待使者宣完圣旨,连忙拦住他问:「这旨意真是皇上发的吗?」 「区太政已经批过,一字未改,完全是圣上旨意。」这使者是司列院官员,乃区家人党羽,他知道区元陵为何如此惊愕。「圣上、区太政、区大将军都赞成由红将军出任统帅,朝中、亦无人反对。」 「狗日,当日密令分明不是这麽说,凭什麽俺得听姓红的!再说封个都督也总b姓红的登天好啊!」 一般前线统帅大抵任命为都督,回京後收回,封红荡臣上将军,以後就算区元陵当上行军将军,也只能仰人鼻息。素来骄惯的区元陵岂肯屈於旁人之下,而且红荡臣第一天来就跟他不对盘。 「下官只是听命行事,岂敢过问上面的决策。」 这时杨梦枪兴高彩烈地说:「红上将军实至名归,有了您的带领,贼军必定不攻自破。」 「哪儿的话,某还需要诸位齐心协力,诛灭角要离。」红荡臣谦卑而不逊,完全发挥高门世族的气度。 区元陵老大不高兴,特别厌恶杨梦枪的吹捧,他嗔道:「深目老儿不过靠逢迎拍马上位。」 这话被邻近的长逍听见,区元陵怒瞪回去,长逍立刻走到锺孟扬身旁。见区元陵这般盛怒,怕是要出乱子,锺孟扬向来憎恶那些跋扈的大族子弟,不屑道:「在红上将军面前,区元陵只是听命行事,况且朝廷若真封他为都督,恐怕他也担待不起。」 「咱不是担心上将军,而是怕区元陵乱箭一发,S伤无辜。」 「胥兄弟顾虑有理,我们得多长心眼,提防他添乱。」 红荡臣新官上任三把火,宴席未办,先下帅令。当下点杨梦枪部、天汗别部校尉汤登元编混四千人为先锋讨武南郡,魏清泓、区元陵分各领天汗别部五千,进攻南陵郡,其余人马伺机而动。 区元陵反对这个安排,魏清泓竟瓜分走他五千人马,剩下的兵卒还得听红荡臣节制,这摆明夺他兵权。但除了区元陵的亲卫,大家都同意这个安排,毕竟区元陵治军不力,拖着几万人撞方无稽无疑送Si。 况且区元陵的军队本就是天汗军分出去的别部,由魏清泓领兵并无不妥。 最终大军决议次日发兵。锺孟扬跟长逍必须分道,两人酒宴话别,翌日清早便跟着军队出发。 南陵郡是入泰州的重要门户,墙高城阔,并不好攻,因此红荡臣要杨梦枪先破一旁的武南郡,待南陵唇亡齿寒。镇守武南的是九翼康宸,此人在攻昊京时被锺孟扬砍去一只手,因而变得脾X暴躁,指挥军队不当。 混编部队的汤登元为人寡言,但治军严谨,用兵灵活,与杨梦枪势如破竹,一连拿下数个县城。 汤登元年近四十,出身绾州寒门,相貌T态并不出众,凭资历好不容易混到校尉,但重门第的区元陵自然不会委以重任。只叹在区元陵底下,埋没英才。 杨梦枪再分兵一千给杭权,诸讨沿河县城,长逍从被俘的火凤兵那儿听说康宸的事,建议杭权释放所有俘虏,怀柔各县。原本火凤军因官兵在沐荡大开杀戒,心生胆畏,但杭权保证除贼首一概不究,接着各坛将闻风而降,不降的则被手下人绑起来。 疾行三日,武南除郡治武南县未定,全在杨梦枪掌控中。速度之快,b迫前来驰援的火凤援军遁至南陵。这时武南县内传出康宸杀人祭天的传闻,每日都有百姓跟逃兵到大营投诚。 长逍说:「难民跟降卒越来越多,咱们必须快刀一斩,免得被方无稽找到空隙钻。」四千兵卒很难顾及累赘,康宸不灭,难保降卒没有贰心。 康宸已到疯癫的程度,杨梦枪正招集部下商议,康宸的亲近坛将便捎来降书,约定夜里开城门。杨梦枪大喜,连夜攻城,汤登元作战勇猛,有先登之攻。 城破後,汤登元生擒衣不蔽T的康宸,脸无骄矜之sE。一时间全军上下传送汤登元的威名,他的部下也脸上增光,走起路相当有面子。城破後二日,长逍在路上巡视,听见汤登元的部下向平狗通等人夸耀自家校尉的勇猛,扬言若非受区耗子制肘,方无稽根本不在话下。 平狗通也大笑附和,汤登元正好路过,板着脸训斥道:「俺治军之久,常言骄兵必败,如今贼寇未平,你们却显露骄满,更妄论将帅,这是大昊不幸,乃俺之过。」 说着,汤登元脱下戎袍,斩断袍袖。众卒赶紧跪地也求饶,他却道:「兵有过,乃将之不察。各位都请起,否则俺就是斩袖袍也不足弥补。」 长逍躲在一旁偷看,肃然敬佩道:「若不是要捧区元陵,别部当由汤登元带领。」 第十章弃孝尽忠 汤登元训斥完平狗通等人,转身见到长逍躲在墙角窥伺,自他协助杨梦枪,便与拔岳军多有往来,因此也跟长逍打过几回照面。而长逍跟杭权智斗方无稽的故事广传各军,即使不曾蒙面,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你何故像个小毛贼在此窥俺。」汤登元不言苟笑,表情凛然。 「汤校尉莫见怪,咱在城内巡视,不巧碰见您训斥下卒,不敢打扰。」长逍赶紧作揖。 「听闻这几个小子是你的亲扈,岂可让他们开区将军玩笑?」他瞪着平狗通,似有谴责长逍教诲不力的意思。 雄丈杵铁棍随侍,不语则威,连汤登元身後那些无惧火凤弓矢、强力攻城的卫士也不禁敬畏三分。但汤登元却无胆寒,敢与雄丈直视,并指责长逍道:「胥先生既是杨将军提拔的幕僚,更不该纵然下属目中无人,败坏杨将军名声。」 「老小子无礼。」雄丈猛然举棍垂地,迸地一声。那把杨梦枪送的铁棍本是赶时粗造,多场大小战下来,早已多处破损,上头铁锈斑斑,更有大片狰狞血痕,旁人见了都谓之凶恶,能避就避。 长逍尴尬地推了推雄丈,要他别惹事。长逍看汤登元为区元陵说话的模样,忖度方才暗中数落的话都被听去了。其实不单长逍这麽想,就是汤登元的部属也极力赞同。 长逍虽受杨梦枪礼遇,但临时提拔并无正式授命,实际上更像客宾,远b不上身任校尉的汤登元。 既然汤登元讲究阶级,长逍也索X放低姿态,致歉道:「汤校尉,咱说的是无心之语,还请您别放在心上。至於咱这兄弟快人快语,有得罪之处,还请您责罚咱。」 「你莫把俺当成好耍官威之徒,只是孽贼未除,俺必须严谨治军,以免辜负皇恩。」汤登元看向那些嚼舌根的士卒,平和地说:「此地无事,全散了,切忌加紧巡城,免得方无稽派人混进来作乱。」 那些士卒领命,赶紧溜走,长逍也向平狗通等人使眼sE,平狗通立刻吆喝着把人带开。 「汤校尉,咱方才并非妄言,乃真心觉得以您的能耐,似乎当更有发展。」长逍真心诚意地说。 不过自从见到汤登元,长逍总算明白天汗别部是怎麽从绾州撑到望州,慌败这麽多场却未溃散,全赖汤登元苦撑。 「单凭表象议论人,是要吃大亏的。胥先生,我听闻你很有一套,想不到跟背後嚼舌根的无耻之徒一般气量。」 长逍也不气被贬低成市井泼皮,笑道:「咱一介罪臣之後,身无本事,凭藉些许运气得杨将军赏赐,实在不足挂齿。」 「汤某素喜就事论事,杨将军不会擅权用人,你的本领俺是见过的,只是俺要说句背耳的话,躲着庇荫的草长不高。」汤登元板着脸孔说。 「汤校尉说得不错,但不晓得这是说给咱听,还是给天汗区将军听?」长逍倒是有些怒了,他一直对汤登元好声好气,极致推崇,想不到对方居然还要说他靠父亲。若顺这话说下去,区元陵岂非最受庇荫的人! 长逍不禁暗忖汤登元受了区家多少好处,才如此力挺这个有目共睹的纨K子弟。可是汤登元的表现看来不似谄媚小人。 「你这话什麽意思?」 「您听得很明白,既然您说咱靠父亲余荫才得杨将军提拔,那麽区将军的功业又怎麽算?区将军屡次临阵脱逃抛弃手下,指挥不当险害全军覆没,您要捧主子咱不敢多嘴,但一昧捧着未免对不住惨Si火凤刀下的士卒。」长逍这下跟汤登元杠上了,话既已出口,他乾脆把心里疙瘩全抖出来:「区将军哪次不是挑顺风仗打,见苗头不对马骑着就跑,见赢了又回来捞功劳,鍚羊那次破坏杨将军跟火凤降兵的约定,进沐荡又血洗全城,lAn杀无辜!若汤校尉您执意吹捧,咱绝对没有意见,只是咱恐怕得改变对您的评价。」 汤登元皱起眉头,喃喃道:「lAn杀无辜?你指秦沐乃无辜之人?悬在沐荡城门的脑袋都是无辜?」 「贼首既诛,又何大肆牵连?」 「为虎作伥者,不杀只会留下祸患。大军刚出锡羊,火凤余孽又联合当地人乱了,还得让铁武军再次北上扫荡,贻误战机!」 「……汤校尉所言不错,但不分是非lAn杀,并非王师之义。」 「胥先生,先前被问罪的万莲宗教徒,似乎曾襄助予你,区将军开斩你必有异议。可是天下动荡,十有七八在於万莲阉祸,那教徒在你眼中无辜,却不知留他下来望州民心不服。」汤登元铿锵有力地指着长逍道:「怜悯那些受Si的火凤教徒,是你的小惠,但要安定一方就容不得这些人作乱!胥先生到底是为自己的名声,还是为朝廷着想?」 「咱一介布衣,哪有什麽声名好顾,咱只是不愿有人给朝廷扣上lAn杀无辜的帽子。」 「俺明白了,你想讲仁厚,但分不清立场。试问俺天汗别部是否曾有lAn杀百姓、抢取豪夺?人换了位子,不能全照自己的想,背後没见着的才是考验。区将军所考量的,远超於胥先生所见。」 雄丈紧锁眉头不语,宛若一尊铁铸恶神,汤登元挺子腰杆,无惧凶恶视线。汤登元T型本就不出众,在雄丈跟前更不值一提,气势却丝毫不输。 长逍也不再争辩,天汗别部虽然株连许多教徒,但并无强犯百姓。不过长逍心里仍是埋怨区元陵,毕竟败了多场的事实摆在眼前,任汤登元如何理直气壮也改变不了。 莫说长逍如此认为,许多人都觉得区元陵懦弱无能,无力治军。 「是咱失礼了,汤校尉怎麽说都行。」长逍恭敬地说。 汤登元明白他不服,也还礼道:「身在大家族,其中的不得已非常人能理解。告辞。」 说完,汤登元带着亲卫离去。雄丈不禁赞道:「此乃真丈夫。」 「上回你跟咱锺兄弟交手,也不见这麽美誉啊。」 「他武艺虽不及锺孟扬,但忠胆可鉴,俺欣赏。」 「可惜汤校尉定要帮区元陵说话。」 「主公,俺认为他说的有理,不身在其中,不知其难。」 「哈哈,你这次话说的倒挺多的。」长逍不想继续评论汤登元,把话题转到锺孟扬身上,「说到锺兄弟,你们若认真较劲,不晓得胜负如何?」 「主公若要俺胜,俺绝不败给任何一人。」 「是吗?」长逍莞尔道。 「今日主公话也不少。」 「你也学会耍嘴皮啦,」长逍脸sE一沉,叹道:「唉,虽知道火凤乃大逆,但咱就是看不惯区元陵lAn杀。火凤之祸又岂是一两日能造出来,咱担心强风压野火,只会闹出更大的事端。」 九翼康宸遭枭首示众,快马传至京师。拔岳军收复武南郡,此刻攻打南陵郡的魏清泓也传来捷报,更出现方无稽要撤退的风声。 上将军红荡臣遣使拔岳军,趁南陵慌乱之际,迅速攻占泰州咽喉之地奇陵郡。但入奇陵前乃骁武军势力范围,人人皆知冯赦有异心,却不敢直接跟他叫板。因此杨梦枪召开军议,听取众人意见。 众人分文武座,长逍瞥见汤登元,想到前两日在大街上为区元陵的事与之争论,不禁别开头。汤登元倒显沉稳,视线不偏不倚落在长逍身上。早有像平狗通这样的好事者传流言,帐中诸人多少耳闻了一些。 杨梦枪见了,莞尔解释奇陵郡的战略地位有多重要:「奇陵为泰州重地,方无稽要是败逃,必取道奇陵,一旦跟冯赦互相呼应,我们军入险地,将腹背受敌。」 杭权率先道:「属下认为单以我军深入,骁武军不敢公然造次,若冯将军有变,必然等大军入腹,才一网打尽。」 杨梦枪点头,「胥小子有什麽看法呢?」 长逍正忖汤登元有何应对,听见杨梦枪叫唤,连忙正sE禀道:「方才杭校尉已说明利害,咱们孤军做先锋,大军在後眈着,骁武军当不敢轻举妄动,但很可能在背後折腾咱们。南陵虽有斩获,可不先处理骁武问题,恐怕难以推进。与其力攻,不如从中分化,若能降伏奇陵附近的驻军,不但奇陵可破,相信冯将军也自乱阵脚,无从使二心。」 汤登元紧接着道:「胥先生言之有理,俺请缨断方无稽後路,让奇陵生畏,如此更有谈判本钱。」 长逍惊讶地看着汤登元,原以为会开口反驳,未料竟顺着他的计策铺陈。公私分明,使长逍打从内心佩服。 「只怕谈不成,汤校尉反而受夹击,得不偿失。将军,不如让我领一千兵马埋伏在附近林子,万一谈不好,也可就近驰援。」 杨梦枪笑道:「杭校尉怕方无稽使诈?」 杭权颔首。长逍也在一旁附和,虽然方无稽此刻力弱,但鉴於先前吃了几次亏,不得不小心防范。 「但分化骁武,又有几成把握?」 「杨将军,咱认为骁武军并非人人都随冯将军,定也有亟yu报国之人。现下敌弱我强,更该趁早布局,免得冯将军跟方无稽合流。」杭权说。 「我yu遣使,不知座中有谁可效劳?」 众人左顾右盼,无人应声。长逍忖度派在奇陵附近的骁武军必由冯赦的心腹带领,否则也不敢曝在官贼之间。拔岳军跟骁武军没有交情,找不到脸熟的去谈。 这时有一亲兵冲入帐内:「报!有人求见!」 「此时正召开军议,请来者尔後再谈。」 「来者手持红上将军手书,故不敢阻拦。」 「是谁?」 「面生的很,穿着举止像个富贵读书人。」 杨梦枪手一摆,「请他进帐。」 亲兵出帐後,便有一人进来,来者白肤nEnGr0U,打扮华贵,年约三十多,留有一搓JiNg心修剪的胡须,步伐不急不徐,风度翩翩。 他持拜帖,向杨梦枪行礼道:「草民无痕冯懿,字文誉。」 报完名号,大家便明白了,此人乃泰州有名的文士,也是冯赦的亲侄子。冯懿之才天下闻名,弱冠举荐入朝,任皇子伴读,两年後入司宗院,不久升掌经博士,专门讲述礼法,三年前因母病重而还乡。 拔岳军正在如何商讨分化冯氏,此时冯懿持红荡臣手书来访,岂非天助?众人喜sE难藏,但杨梦枪到底沉稳,泰然笑问:「久闻先生大才,不知先生来有和指教?」 「於君则喜,於我以忧。」 「请赐教。」 「我已和上将军达成共识,愿使薄力劝降奇陵驻军。」 「哦?」杨梦枪眼眉一挑,愉悦地说:「先生助我皇军破贼,乃大功一件,怎麽会让先生忧虑呢?」 「如此必致舅父於危境,舅父待我如子,实乃不忍。但舅父与贼合谋,实对圣上不忠,罔顾纲常,我辗转难眠,决意弃孝尽忠。」 「先生肯大义灭亲,功过相抵,天下人只会称赞先生的忠君。」杨梦枪忧虑道:「但奇陵的骁武军是冯将军亲部,纵然先生是冯家人,只怕……」 「驻奇陵的莫达夫视草民为恩人,只要说明利害,莫达夫定知晓大义。届时杨将军可尽力攻奇陵,夹杀方无稽,方无稽一败,舅父唇亡齿寒。」 「好,先生请坐,与我等共商计策。」 两名亲兵立刻腾出上位,处幕宾谋士之首,冯懿拒绝道:「草民身无官衔,一介布衣,坐上位不合礼制,只消在末座听取即可。」 冯懿说得不卑不亢,b起座中文武更有架式,杨梦枪欣然颔首,於是座次便改到长逍旁边。冯懿含笑走过,那些校尉谋士不自觉挺直腰杆,注意仪态是否缺失,冯懿则一派轻松,静听杨梦枪发话。 拔岳军不讲繁缛礼节,长逍又闲散习惯,突然要正襟危坐实在不自在。虽然冯懿并未指错,可长逍却觉得此人在身旁不得不拘谨。 「先生可探得方无稽虚实?」杨梦枪问。 「南陵城指日可破,方无稽必然逃至奇陵会师。」 「魏清泓既然知道先生襄助的事情,必趁机追击,看来方无稽cHa翅难飞了。」杨梦枪高兴地说。 「我愿做先锋截杀!」杭权率先请缨。 「好,杭校尉领兵一千五伏击,汤校尉带一千人赴奇陵──」 「慢,万万不可。」冯懿制止道,这时诸将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他缓缓道:「莫达夫多疑,若大军犯界,恐怕他全力拒之,应以灭方无稽为首要。」 长逍忖道,原来冯懿也深知方无稽的厉害。 杨梦枪点着桌子,问;「那先生想带多少人?」 「一人足矣。」 「什麽?」杨梦枪讶异地看着他,随即正sE道:「好,先生嘴胜雄兵,期待凯旋归来。」 杭权更是震惊,但碍於杨梦枪允诺,也不好多说。军议一结束,杭权马上问杨梦枪:「您为何让文誉先生一人去?」 「我知道你怕他包藏贰心,泄漏军情,使我军反立险地。」杨梦枪问杵在一旁的长逍,「你认为我做的对吗?」 「冯先生正是知道火凤难成,为保家族才连络红上将军,因此咱认为没有必要顾虑。」 「你知道是谁连络冯懿的吗?」杨梦枪反问。 长逍跟杭校尉同声道:「红上将军。」 「错了,这人你们肯定猜不到。是区元陵。」 「什麽?区元陵──」杭权惊讶地问,他不认为那个公子哥能想到这麽深远。 「一字不错。虽然我也不明白,不过上将军的信确实这麽写的。」 「不会又是有人背後运作……」长逍暗指。 「无论如何,火凤贼该败了。你们稍作修整,接下来一鼓作气灭掉方无稽!」 最让杨梦枪C心的当数方无稽,只要扳倒这颗火凤磐石,谅角要离再有能耐也回天乏术。 「好啊,早想知道这厮是何模样,传闻他有三头六臂,能呼风唤雨,我就不信这次灭不掉这妖人。」杭权兴致B0B0地说。 长逍却暗忖前两天跟汤登元说的话,也许找来冯懿真的是区元陵计策,区元陵表面下暗藏旁人不清楚的面貌。 第十一章初犊怒火 方无稽趁夜突袭,弃守南陵,次日清晨诺大城池已成空城。天汗军立刻进军拔掉所有火凤旗。 区元陵带着亲卫骑巡视街道,吩咐道:「将火凤贼徒一一揪出来,俺要见到他们的人头挂满城楼。」 破城抓人已是他的老手段,但迎待的南陵郡长牧战战兢兢地说:「区大人,恕难从命。」 「你不是想庇护贼人吧,还是说你也跟方无稽有过交流?俺听闻方无稽来的时候,你可是弃城不守,光凭这一条,俺就资格拿你人头。」 论身分,长牧身为一郡之长,理应高过行军别部副将,但谁都知道区元陵家底,长牧怕的是区元陵背後掌权者。何况长牧是北方人,家族也受区氏照顾,万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 但对於区元陵的要求,长牧仍是y着头皮婉拒,他委屈地说:「区大人,贼人自然该Si,但、但天汗军唐大人早发下话来,除贼首一律宽放。若让您在南陵见血,恐怕唐大人那里不好交代……」 「唐大人,哪个唐大人?」 「唐农,唐镇辅。」 「唐镇辅?」区元陵紧紧皱眉,一脸不敢置信。他气急败坏地说:「那小子敢爬到俺头上,不过是替俺练过兵,他算什麽东西。」 「这──区大人,唐镇辅乃天汗本军副将,此时南陵郡由他发落,我也无从置喙。」 区元陵更气了,紧拉着马鞭骂道:「他娘的,净Ga0些妇人之仁,难道不怕贼人得寸造次?听俺的,立即派人去搜,把所有贼徒都给刮出来。」 「万万不行啊,先前唐镇辅已公告诸县,此时再动刀,怕人心浮动──」 「放你的狗P,不杀不足以立威!」区元陵高举马鞭,作势要cH0U长牧。 这时一名魁梧大汉纵马而来,喊道:「三少爷不得动手!」 来者正是魏清泓,长牧见区元陵把鞭子收回去,暗暗叹了口气。小祖宗发起脾气来,他这身老骨头哪里受得了。 「三少爷,这可是长牧,论品秩b俺们高了去了。」 「魏叔叔,这年头小小禁军教头都能爬到俺头上,还有分尊卑吗?」区元陵虽气愤,但魏清泓毕竟跟着他爹征战多年,又是魏家名门,他再倔也得礼让三分。 魏清泓听到「教头」二次便知道小祖宗为何闹事,便劝道:「唐农的确有些能耐,你那些亲卫不也是他亲手练出来的,再说他的衔职是枢密府定的,你不听他的话,不摆明搧大将军的脸?」 「魏叔,你怎麽反替那家伙说话了,俺记得前一年你还成天骂他抢你位置。」 「俺是不服啊,但俺顺大将军意思,况且这一路来,唐镇辅的表现的确不错。亲自跟他在四果岭并肩打一仗,证明大将军确实懂得用人。」 「哼,不过靠逢迎拍马上位,能有什麽真本事。」 「总之,三少爷,这事你千万不能闹,红上将军也在看着。」 「俺懂了,说来说去唐镇辅也只是替人传话的狗,真正发话的是红荡臣。」区元陵对红荡臣的不满早溢於言表,「铁武军凭什麽对天汗军指手画脚。」 魏清泓心里清楚红荡臣当统帅绝对实至名归,但小祖宗不想落於人後,他也不好当面点明。 「三少爷,你还年轻,以後有的是机会。俺这把年纪还在g校尉,不也叫唐镇辅抢去锋头。」 魏清泓转对长牧拱手道:「大人,今日俺替三少爷向你赔个礼,希望你既往不咎。」 长牧哪敢生什麽脾气,魏清泓脾气暴躁不是一两天了,他肯为人低头太yAn都要打西边出来。於是长牧连忙还礼,藉口托辞带着手下人匆匆离去。 「就这样走了,没人听俺的话?俺就不信真要办贼徒,谁能拦住俺。」区元陵紧抿着下唇,似要咬出一道伤痕,他望向城墙上的旗帜,喃喃道:「杀尽贼徒也是爹的意思,俺又哪里有错……」 魏清泓知道区元陵想争功,想证明给大将军看,但说句不好听的,他也觉得区元陵本事上差了点。 「魏叔,爹当了大将军後,这天汗将军之位便空下了,你说这次回京,爹会不会──」 行军将军向来由枢密府派遣,既然枢密府掌握在区天朗手中,让自己儿子当将军不算难事。麻烦的是天汗军里有才g的不少,而且区天朗喜欢破格任用,否则唐镇辅也不会从教头升任同将。出身外族的郭防、杨梦枪当年也受过区天朗强力保举。 魏清泓在区天朗身边多年,也知道他对儿子期望很大,才让区元陵带兵平望州,造点功绩好铺当将军的路。区元陵底下还有像汤登元这样的骨g,按理只消稳居幕後指点,等待凯旋回朝。 却不想被秦沐打得一蹋糊涂,更碰上方无稽这不世之才,连那个号称战场不怕Si的杨梦枪都坦承他不好应付,年纪轻轻的区元陵哪能是对手。这个变化是大将军始料未及的。 魏清泓离开京师前,曾被区天朗找去说话,他认为区元陵若留在京师打角要离可能更好些。 区元陵紧握马鞭,愤恨不平,但也不敢过多宣怒,万一惹恼魏清泓,又得扯出多少麻烦事。魏清泓虽然嘴里三少爷的称呼着,实际对他有多少尊意便不可而知。 「三少爷,你的努力大将军都看在眼里,那唐镇辅终究是外人。」 「俺才不怕唐镇辅,可惧的是家门内的暗涌。」 在区天朗身旁多年,魏清泓对区氏的事情不算陌生,区元陵的母亲是个侍妾,虽有区天朗宠Ai,但在主母面前必须唯唯诺诺,主母也不曾待区元陵如己出。他上面两个嫡出的兄长都是俊才,相当受家族赞扬,区元陵便显得十分平庸。尽管他已非常努力。 碍着区天朗的宠Ai与大伯区天莹的威严,大家表面对他恭敬,私底下家族却风言风语从不间断。他们讪讽他只是凭母而贵的庶出儿。 若非两个兄长已进中央为官,别部同将的位置怎麽轮也轮不到他。 「巡城的事让俺来g,乏了先回去休息吧。」 「魏叔,俺一路都照着爹的话去做,杀尽不忠人。俺替皇上杀光反贼,难道错了?」区元陵抱拳道:「魏叔,俺先走了。」 城中大街贴满降者不杀的告示,并署名天汗军代将军唐农。每见一次唐镇辅的名字,区元陵便感愤怒。一列巡街的士卒本嘻嘻闹闹,见到他带队走过,立刻禁声,区元陵没搭理他们,快马经过。 他知道很多士卒偷偷唤他「区耗子」,这名号已从拔岳军那些不入流的人嘴里传到其他地方,都说他跟耗子一样苟且怯战。他忖那些人懂个P,拉着一帮只会用锄头的农民作战简直折磨,不跑难道等着一起Si。 可是他自己也管不好这一帮人,兵书读得再娴熟,实际上场很快便无力指挥,真正摆得上台面的也就汤登元率领的几千人。 「藉口……」区元陵自嘲。 他想起冯文誉,教导礼仪的师傅,是这人告诉他嫡庶之别,也是这人说虽然天生有别,但可凭後力锲之。无奈他战战兢兢,寒暑苦练,b兄长付出更多心力,仍改变不了资质庸驽的事实。 「去官衙。」 「少爷,这是为何?」区元陵的谋士诧异地问。官衙是唐镇辅驻紮的地方,区元陵去肯定没好事。 「连你们都护着唐镇辅吗!」区元陵大怒。 「不,这征战几日,您也累乏了,我们还是找个酒楼吃喝一顿,好做休息。」 「你们不必跟来,俺自个去。」区元陵狠cH0U马鞭,朝官衙狂奔。 後边亲卫连忙跟上,百余名骑兵驰骋大道,吓得百姓连忙窜躲。区元陵风风火火冲到官衙前,四名守卫立刻拦下。 「区将军,唐将军正在处理公事,他吩咐这时间不得放行任何人。」 「一个莽夫还敢摆架子,俺要进去谁拦的住?」 「区将军,若有急事属下可代为通报。」 区元陵怒瞪道:「你的主子这麽教你的吗?」 官衙内的守卫听见喧哗,纷纷出来警戒。 「少爷,若在这滋事,传到红荡臣那里就不好了。」谋士赶紧上前劝道。 「红荡臣又如何,今天俺定要和唐镇辅说个明白。」区元陵推开谋士,拔剑出鞘,吼道:「胆敢阻拦,剑下说话。」 那些守卫也倔强起来,为首的队正不客气地说:「若您无事,便请速速回营,唐将军吩咐了,除非有要事,否则不准g扰。」 「好个军纪严明,连真正的主子是谁都忘了,你们这些狗东西,今天要你们知道谁是养你们的主!」 区元陵不由分说,一拳往队正脸上招呼,这一拳打掉守卫们的胆,他们可不敢得罪区家人。区元陵的亲卫一拥而上,把守卫往两旁架开,清出一条路。 区元陵收起佩剑,昂然直驱内衙,大堂守卫看见他来势汹汹,亦不敢阻挠。 唐镇辅正与几位幕僚讨论事宜,见区元陵紧锁眉头,示意其他人出去。唐镇辅知道区元陵有芥蒂,因此能避则避,但还是被找上门来。 「公子行sE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不杀贼徒的命令是你下的吧。」 「这是上将军的意思,俺也认为此举并无不妥。牵连其中者成千上万,若yu一一盘查,株连者众,怕是民心不稳。」唐镇辅解释道。 「倒是与红忾亲热的很,忘了大将军吩咐的话吗?贼者不可轻恕。」 「但大将军说的是仍有反逆之心者,而非滋生事端,杀得满城风雨。」唐镇辅说起望州前车之监,「公子忘了秦沐Si後,望州依然动荡,可是杀nVe太重所致。」 「你嫌俺做得不对,还是嫌大将军的意思不好?」区元陵板着脸问,分明是要找碴。 「俺知道公子报国心切,贼人当杀,但杀过头便失去本意。这不只是红上将军的意思,俺离京前,大将军也希冀能约束公子。」 「这麽说,你是俺爹派来监察俺的,不只要当代将,还要把俺往Si里压。」 「属下岂敢。」 「好啊,那为何你不让本公子追击方无稽,进城头功让你抢,现在连方无稽的人头也要算在你的功绩簿上?怀柔火凤贼,显得俺暴戾?真行,俺不该当你是个贫门怆夫!」 区元陵在气头上,说什麽都听不进去,唐镇辅只能好生好气化解。但对於看不惯的人,好话说尽也开解不了,区元陵打定主意要算清这笔帐。 要受人尊重,不只靠血脉,还得证明自己。区天朗谆谆告诫盘绕区元陵耳里,让唐镇辅任代将,就是觉得唐镇辅b他区元陵还强。 区元陵告诉自己不能输,连个寒门子弟都b不赢,更遑论那两位嫡出兄长。他必须立威,给那些笑他的人一个明白。 「三公子,方无稽多诈,拔岳军多次栽在他手上,这次仓皇弃城,俺怕他留有Y招,故不敢贸然追击。」 「你是怕俺抢功!」 唐镇辅此刻真是有苦难言,只盼魏清泓赶紧来帮忙说话,现下只有魏清泓能让区元陵冷静些。区元陵正是知道魏清泓巡城一时半会回不来,整个官衙也被他的亲卫控制,没人可以出去报信,这便是图一次做个了断。 「三公子,俺的位置本是您的,只是在京授命时您人在望州,故大将军临时封俺为代将,回师後还愁到不了您手上吗?」 「你把俺当小孩哄,所有人都觉得你b俺强,俺偏不信,俺就要争个明白。」区元陵拔剑cHa在桌上,坚定地眦着唐镇辅:「明日正午,俺俩校场b试,若是俺赢,以後别唠唠叨叨,你赢,俺跪地拜罪!」 「这、这伤了自己人和气,实在不妥──」 「自己人?」区元陵哼一声,冷冷待他回覆。 区元陵被红荡臣分走兵权,又让唐镇辅当上代将统辖天汗军,心绪紊乱无章,他需要发泄的出口。此时唐镇辅不答应,绝对下不了台,一场内部恶战在所难免。 於是唐镇辅佯装答应,打算等晚点见魏清泓时再作打算。区元陵得到首肯,收回利剑,不带言笑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後魏清泓回来,听闻单挑一事,却说:「早晚得打,不如就伊他。」 唐镇辅讶异地说:「这时正是灭方无稽的关头,俺岂能与三公子内斗?」 「你也算看三少爷长大的,他的驴X子犯起来谁也拉不住,就算俺跟红荡臣暂时治住他,难保今後的事不再发生。男人嘛,轰轰烈烈g一场,什麽误会都没了。」 「俺担心──」 「怕什麽,你的拳脚人称北地无双,打不Si的,再说让三少爷吃点亏也好。」 「只怕三公子不服输,非得拚个你Si我活,不如俺请示上将军,把军权暂交三公子。」 「你傻啦,你这行为只会让他更觉得羞辱,总之别婆妈,俺立刻把消息公告全军。」魏清泓做起事也是X急如火,马上派亲兵散布消息。 当晚天汗军上下都收到两人预备在校场单挑的事,成为热烈话题,大家都不认为区元陵有胜算,虽然他自小拜名师学武,但唐镇辅可是凭拳脚功夫起家,真真实实打到禁军教头的位置,「北地无双」的封号并非浪得虚名。 翌日中午,区元陵雄纠纠站在教场中央,周围挤满看热闹的士卒。所有校尉安坐一旁,老资格的魏清泓则充当主判,但未避免出意外,约定只用拳脚。锺孟扬方从铁武军那儿回来,一听说单挑的事急忙赶到校场,正好看见唐镇辅神sE困惑地走来。 「镇辅兄,你怎麽与区元陵怼上了?」 「说来话长。」唐镇辅摇头苦笑,走进校场。 唐镇辅跟区元陵差不多身高,但身T明显更结实。 两人相互抱拳,区元陵轻蔑地甩开手,摆好架式,随即一掌打出去。唐镇辅心神杂乱,不想认真应对,他闪过一掌,将区元陵弹回去,思索如何让这场闹剧圆满落幕。 锺孟扬踱到魏清泓身旁,评论道:「两人功夫天差地远,镇辅兄若较真b试,十回合内必让区元陵大败。」 区元陵攻势猛烈,出招极变化快,但那些招式套路在唐镇辅眼中实在不堪,只消一脚扫掉重心,往心窝重砸一拳,保证区元陵半天爬不起来。正思想之际,区元陵忽然擒住他腰身,使劲朝後翻去,唐镇辅蓦然惊sE,被摁在地上狂打。 区元陵的亲卫纷纷叫好,场面炒得相当热络。 锺孟扬却摇头,只见唐镇辅侧身一扭,轻易腾出一只脚踹飞区元陵,再蹦身起立,博得满堂彩。区元陵稳住身子,又如猛虎扑来,唐镇辅对准他颈子发拳,但最终虚卖一招,往肚子打上一计,区元陵也正中他x膛。 两人已过招五十回,仍不分胜负,这一拳正好平分秋sE,两人各退十步。锺孟扬附在魏清泓耳边说:「该叫停了,否则镇抚兄会收不住拳脚。」 魏清泓颔首,宣布b试结束,区元陵却喊道:「未有人倒下,怎能作罢!」 第十二章魂留青史 区元陵扬言再战,众士卒齐声鼓噪,唐镇辅箭步上前,按住区元陵扬起的臂膀,劲力之大让他几乎不得动弹。 唐镇辅顺势一拉,两人齐肩碰撞,「三公子武艺非凡,乃大将军之福,镇辅领教了。」 在士卒眼中,正是两个不分轩轾的对手友好相拥,区元陵的亲卫得意呐喊,恨不得告诉每个人他们的主子跟「北地无双」打成平手。区元陵怒火盛盛,却脱不开禁锢,只得在众人呼声中结束打斗。 再打,便显得区元陵不厚道,故意挑事端。 「唐镇辅,俺跟你没完!」 这时魏清泓驱散众卒,唐镇辅不理会区元陵,迳自吩咐道:「今日不许任何人出城,传将令,明早集结追剿方无稽。」 大伙各自散去,区元陵一人站在教场中央,仰望热烈的日头。区元陵只能愤愤地看唐镇辅指挥各部,区元陵觉得自己被天汗军冷落,明明他应该坐在那位置上调度全军。 区元陵越想越憋屈,带一g人马回营。 此时已入秋,南方正在秋割,要是让方无稽逃了,跟冯赦接头,到时他们兵强马壮,囤着积粮再坚守一年绝非难事。 还未坐定,派出去勘查的探子便风风火火回来秉报:「将军,杭校尉已点兵一千cHa住入奇陵的通道,方才亦探到南陵城外百里有火凤贼行迹。」 「可恼唐镇辅这浑蛋封住城门,白白丢了好时机。」区元陵重重拍桌,忿怨不平道:「冯先生此番去奇陵,定能说服莫达夫,而拔岳军又扼住要道,火凤残贼徘徊不前,这难道不是上天给俺的良机?」 在座几个幕僚皆不敢答话,怕触怒区元陵逆鳞,其中一名长相清秀、一脸白净的幕僚娓娓道:「斌少爷,方无稽若蛇蠍专用Y狠之谋,不到最後关头岂知他会不会反咬一口?属下认为最好的法子,是先让唐镇辅探敌虚实,您暂且保留JiNg力,待方无稽一显败象,五百亲卫正好一举禽之。」 「张钧,若早些时日你向俺如此进言,俺会相信,但眼下方无稽已匮乏无力,不趁此追击,功劳就全算在唐镇辅那家奴身上!」 「斌少爷,恕属下直言,您手中不过亲卫五百,方无稽虽是败军而逃,也有三四千人,冒然进攻恐怕──」 「胡扯!天汗别部最JiNg锐属俺五百亲卫,杀他三千贼人有何难?」 区元陵这话虽嫌夸大,但这五百人由唐镇辅亲自教练,亦随汤登元打过仗,与农民拉起来的士卒不在同一个级别。照他设想,方无稽既已残败,三千溃卒怎麽挡得住五百JiNg骑突袭? 「就算您有意奇袭,我们也出不去。」张钧搬出最後能治区元陵的王牌:「听说今晚把守城门的是魏校尉。」 这已十分明白,唐镇辅便是要将他的人马关在南陵城。 见区元陵神sE稍缓,张钧再趋前一步进言:「斌少爷,现下虽由唐镇辅领代将军,但天汗军终究是区家的底子,大将军怎麽会交给外人管理,现在不过让唐镇辅为您立功,等回朝後这位置依然得是您的。」 「哼,说的有道理,但俺不想捡便宜。」区元陵昂头,皱眉道:「若俺这样得了将位,这脖子可再也伸不直了。」 「斌少爷……」张钧自小和区元陵一起读书,当然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您何患之後没有机会呢?」 「张钧,俺要的是自己成全自己的机会。」区元陵从榻上起来,走到恭着身子的张钧身边,向众人喊道:「其实俺跟你们都一样,没有不同,都是家族庶子,得看嫡子脸sE,所以俺们都被配到别部,被人当成摆设。自绾州出征,都靠汤登元卖命,知道朝廷怎麽想吗?知道你们家族嫡子怎麽想吗?甚至一个教头出身都能踩在俺们头上,你们又甘心服了?」 底下人静默不语,只是凝视区元陵。 「想在人前抬头就随俺出城,杀方无稽,愿意的喊声,俺绝不b迫!」 「斌少爷,您这是要跟魏校尉y着g啊!」 「对,今天即使姓红的挡在门口,俺也要纵马跨过,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好!听大哥一句话,俺跟定了。反正唐镇辅本就不打算让俺们上阵,他要瞧不起俺,俺就让他见识点厉害。」 一人发话,接着越来越多人响应,这帮世家子弟第一次感到如此沸腾,彷佛美好愿景就在眼前。一下子五百人几乎都涌入室内,他们大肆叫喊,激动地恨不得立即杀出去。 「张钧,你呢?」 「属下认为此举不可行,但愿鞍前马後。」 「听令,子时敲更,全军出城。」 「是!」五百人齐声大喝,连屋子也震动。 时至子夜,区元陵的人往南门进发,趁轮值的空档夺门,守军听见声响,慌乱举火照明,只见数百骑兵浩浩荡荡袭来,这些守军赶紧往两旁撤开。守军击鼓报信,唤醒沉睡的城池,魏清泓正在北门巡夜,听到南门求救讯号,连忙点兵赶来。 区元陵这方早已打开南门,五百JiNg骑夺门而出,等魏清泓赶到早不见人影。 区元陵派去的探子探得方无稽在一处小溪紮营,後边是山谷,越过便是往骑陵的路。根据探子回报,方无稽的军队沿路丢下许多兵器,张钧判定道:「这此推算,贼人已逃近半,怪不得方无稽不敢再前进。」 「看来他也收到莫达夫yu降的消息,正好让俺杀他措手不及。」 「但方无稽背着山谷紮营,怕是两边小丘埋着伏兵,斌少爷可要小心进击。」 「张钧,你未免太小心翼翼,你看满地兵器粮食,方无稽哪里还有人设伏?就算他这麽做,他身旁肯定剩不多人,岂不是俺正中下怀。」 「确实,这附近也无贼援,照此看方无稽除非生翅,否则绝逃不出去。」 「传令,直接冲向方无稽,其他贼人一律不管。」 奔了一个多时辰,五百JiNg骑换过一轮马,已抵达方无稽驻紮的山谷。黑夜里看不出动静,但地上有整地的痕迹,仔细一搜还有被掩盖在地下的甲胄。 秋风瑟瑟,新月黯然,区元陵示意众人徐步,先用弓箭扰乱。 「上!」 五百骑兵策马S箭,发出巨响,惊起静谧山谷里休憩的飞鸟。箭发数轮,山谷中央亮起红光,方无稽的人慌乱拿着火把四处照明,这时区元陵进入山谷,直cHa中间。 虽然一直传来嘶叫,火凤军却毫无抵抗,任区元陵踩破那些简陋木栅。 「大家停下来!」 区元陵愕然看着cHa满箭簇的空营,严格来说不是空的,里面有一堆牛马J鸭,牛的角上还绑着火炬。被箭S倒的牲畜躺在地上SHeNY1N,彷若讽刺。 「中计了,方无稽老早跑了。」区元陵焦躁地说:「肯定跑没多远,全军听令,往奇陵追去!」 「斌少爷,还是先撤吧,我觉得不对劲。」 「你老是如此过虑,瞧瞧地上全是兵器,难不成方无稽还能反杀回来?」 「啊──」区元陵身後的骑兵大喊一声,痛苦地伏在马上。 拿火炬一照,他的背上中了一箭,区元陵赶紧要众人散开。接着数千支箭如暴雨滂沱落下,五百骑往溪流撤去,躲避弓箭S程。 两旁山丘顿时发出火光,第二轮漫天火箭如繁星缀空,照着他们惊讶的脸孔。 「冲出山谷!快!」区元陵勒紧缰绳,往回奔去。 但一阵山崩落下许多巨石,挡住归路,箭雨停止,紧接着燃起一片大火。区元陵只能冲过火海,或m0黑涉水而逃。 「杀上山谷,冲散他们的阵型。」 区元陵选择强攻。他分一半人马给张钧,两人左右包夹,山丘上果然埋伏众多火凤军,但草地上布满陷阱,区元陵一上丘,便有十多人被抛下马。 「继续冲,往中央的旗帜杀!」区元陵扯着喉咙,但声音很快就被哀号掩盖。 张钧的人马从背後杀出来,截断以逸待劳的火凤军,区元陵见夹击成功,更催促前进。五百装备JiNg良的骑兵对步卒还是有优势,方无稽的部众把甲胄刀剑全扔了,就为骗过区元陵,因此骑兵冲锋之处便要倒下一片人。 但火凤军不怕Si,涌上来用r0U身挡马,很快骑兵也疲弱,而且夜sE难分,加上地上的陷阱,区元陵深知再不撤将会全员葬身於此。 两只脚终究跑不赢四条腿,区元陵杀了一阵痛快,便沿着小丘往溪流方向撤去。 这时溪流对岸竖起篝火,cHa满大旗,隐隐然有千人之众。 千名弓手对准朝溪岸奔腾的骑兵,区元陵放声大笑,这是他人生笑得最豪爽最豁达的一次。 「斌少爷,快走!」张钧表示要殿後。 「走?打从俺出城,便回不去了!与其回去苟活,不如前头争名。」 「前方官军听着,受降者一律宽容以对。」 「听见了吗?那帮贼人在可怜俺们,兄弟们,今晚将成就一生辉煌。」区元陵喊到沙哑,嘶声力竭鼓舞众人。 他觉得眼角Sh润,一GU酸楚破堤涌出,夹带今生所有的回忆。亲戚族人热烈的围着两个嫡出哥哥,他们太优秀,彷佛天生就是来接受掌声,他只能听着母亲温柔宽慰。 他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拚不过兄长们,永远是区氏名门下黯淡的星辰,但此时他的生命熊熊燃烧,超越银河无数星光。 身後亲卫无一人退却。 幸好溪水很浅,他们还能继续冲刺,尽管箭簇飞舞,他们已做好头挂腰间的准备。 区元陵身中数箭,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中伤,但没感到痛。他没想到第一次受伤也将离Si不远,可他不後悔,此刻他不为姓氏闪耀,只为成就自己。 火凤军开始慢慢撤退,但不是因区元陵负嵎顽抗,当这些骑兵冲到对岸才发现地上早设好绊马索。 区元陵从马背摔下来,扎实的撞到地面。 「你们听着,降者不杀。」 「那就一起去Si吧!」区元陵挣扎起身,拔出佩刀,要与火凤军进行白刃战。 一只脚狠狠踹倒他,轻声细语道:「没想到中伏的是你,本以为能让唐镇辅或杨梦枪中伏……白费了这番设计。」 「nV人的声音……怎麽会有nV人……」 一把剑贴在区元陵脸上,剑的主人是个英宇焕发的美妇,火光下照出她蛾眉皓齿,那妖桃花容可让多少男子愿为拜倒裙下。 nV子蹲到他脸庞,泰然地问:「唐镇辅呢?」 「你是谁……」 「方无稽。」她一字一字报出姓名。 区元陵讶异地盯着眼前的美妇,如此姿容的美nV竟然是让他们头痛不已的方无稽。 「唐镇辅在哪?说出来可以饶你不Si,我决不食言。」方无稽温柔地说。 「哈哈哈,方无稽,你总算失算一次。」 「失算?现在躺在这里等Si的是你啊。」 方无稽横剑抵在区元陵颈子上。 「俺够痛快了,只可惜Si在一个nV人手上。」 「睡吧,很快就会回到梦里,回到无忧无虑的梦乡。」方无稽轻抚他的脸颊,露出一抹嫣然。 区元陵的部众被火凤军团团包围,被歼灭只是时间早晚。 方无稽正要动手,後方忽然传来叫喊,她眼神忽变,立刻起身道:「不是我们的人。」 「坛主,角天师该怎麽办?而且冯赦已经答应与我们联手,若这时走了,恐怕他便不会响应。」 「冯赦自身难保,甭指望他。今日这局被区斌这小子破了,证明角天师天命已尽。」 「您的意思是?」 「撤吧。九翼浴火,绝处重生。」方无稽望着天空,泰然道:「反正昊王朝已是危墙,谁来推垮都一样了。」 方无稽命人挥起令旗,还在与区元陵亲卫缠斗的火凤军迅速撤离。 盘据山谷的方无稽消失得无影无踪,天汗、拔岳、铁武三军再无遇到有效抵抗,冯懿成功劝降莫达夫,夺下奇陵。仲秋,杨梦枪、唐镇辅为先锋攻破角要离,一万火凤军战到最後一兵一卒,角要离则带着亲信坛将登上高塔,放火而亡。 另一方面,魏清泓、红荡臣在莫达夫引导下逐步击败不听号令的骁武军,大军集结,气势奔腾兵临冯赦主城下。冯赦闭守城门,打算调动泰州诸郡的後备郡军,但锺孟扬、汤登元、杭权早已逐一清破,这时冯赦苦坐孤城,冯懿再入城劝诱,骁武军同将以下十人趁冯赦就寝时绑他出降。 至此火凤动乱大致底定。此时即将入冬,朝廷发来旨令,要於岁末犒赏平众将。 写捷报时,魏清泓一直思忖是否将区元陵的事情交付上去,毕竟大将军Si了一个儿子,再铁杆的男儿也经不起丧子之痛。红荡臣吩咐把区元陵写成光荣捐躯,以彰显区家T面,并号召诸将联名追赠区元陵为行军将军。 去救区元陵的是汤登元,也是他亲眼看着区元陵Si在自己怀里。汤登元愤恨地朝杨梦枪吼道:「若你肯早些发兵,三少爷便不会Si!」那日汤登元听说南陵发生的事,猜想区元陵的X子肯定按耐不住,因此求杨梦枪拨兵。 可杨梦枪正在部署奇陵,又认为有魏清泓在,不会出什麽乱子。最後还是汤登元极力坚持,才点两千人仓促驰援。 那一夜,区元陵残喘道:「汤叔、俺是个教不听的竖子,这些年劳累您了……俺允诺您的功名恐怕没机会兑现……帮俺和其他叔伯说声抱歉……」 汤登元嚎啕大哭,背着屍身回城,差点没和杨梦枪大打出手。後来红荡臣跟魏清泓出面缓颊,汤登元才罢手。 那天汤登元前援先到,魏清泓不久也抵达,只看见山谷溪流里满是自家人屍T,方无稽则扬长而去,後来搜了两日也不见人影。 到孟州时,大部分人马都遣回防守地,继续平定零星叛乱。拔岳军也早改走屏州,但长逍等人被留下,杨梦枪临行前说:「你先前不是想回绝骑镇吗?要走,我便不留你,但以你此次战功肯定能得赏,若你愿意做官,我会和郭防将军联名举荐。」 长逍最初确实想回乡,但经历这一番波折,心思也不同了。想做不做官还不清楚,但他确实不像之前那样随意潇洒。 「反正咱和锺兄弟约好要去京城走走,您年末也要进京,咱们到时就在京城叙谈。」 「行。」 杨梦枪走後,锺孟扬问长逍:「胥兄弟为何如此怅然?」 「咱在想,可能如汤校尉所言,咱没看清区元陵是个怎样的人。」长逍叹道:「所以区梓的所作所为,是否也是因为咱没看见他的某些面向。」 锺孟扬摇头道:「再怎样也不该对自己兄弟下手。」 「唉,咱也不清楚。」 「至少区元陵是条汉子,区梓嘛……」锺孟扬没继续说,默默饮酒。 长逍仍不明白,彷佛越往前走,一切便是捉m0不定,但长逍只觉得以前向往的日子越来越远。 第十三章兵火暂熄 进入孟州地界,天上降下第一阵初雪,一晚将大地铺上薄薄白银。铁武军出征期间,朝廷遣派三千白羽军驻守,铁武军回来後两军便进行交接。 天汗军则在孟昌暂留,汤登元授命带天汗别部回绾州,本部则由唐镇辅带领前往京师。 孟昌作为京师的重要屏障,城墙修筑厚实高大,气势巍峨,让初次见的长逍不禁赞叹连连。绝骑镇虽属军区,却没有这麽雄伟的城墙。 锺孟扬等人早已见惯,他笑道:「胥兄弟要是进了京城,肯定吓得下巴都阖不起来了。」 「那倒真要亲眼见识。」 「胥兄弟,唐将军说这两日让我们自由行走,我带你们去吃点孟州的好酒好菜。」 「好啊,折腾大半年,还没好好吃餐一顿呢。喂,你们去不去啊?」他问平狗通等人。 平狗通搓着手说:「大哥说去哪就走吧,俺没二话,要是来口热酒暖暖身子更好。」 提起酒,这可是锺孟扬的专JiNg之处,他拍x脯道:「我保证让你喝得x口发热,像是一把火要烧掉身子。」 一行人便往城中最大的越家酒楼走去,街上的人无不讶异地盯着雄丈,简直把他们当成戏耍团。雄丈总扳着脸,肃穆地跟在长逍身後,警戒每个经过的人。那强烈的杀气让人忍不住打哆嗦,只要雄丈不经意瞄过一眼,没人胆敢对视。 他们走进酒楼,雄丈脚步稍微踩重了些,砰一声引来众人侧目,小厮惊得跌坐在地,颤抖地指着雄丈。顿时鸦雀无声,视线全集在雄丈身上。 酒楼的掌柜正忙着招呼客人,发现没了动静,昂头瞥见锺孟扬的身影,赶紧要小厮起来领前头的客人,自己则快步到他面前殷勤地说:「锺少主,我还惦记着没见到您,您这就来了。您来的晚,诏林族长已经先带队往京城。」 「这麽快?往年不都等点灯节才进京冬贡吗?」锺孟扬诧异道。夏贡结束後发生太多事,之後他以客将身分讨伐火凤,便不晓得弥族的事情。 「咦?您不知道啊?」掌柜突然抬头看着雄丈,害怕地不敢多言。 「掌柜,楼上的大厢房空着吧?不如我们上去再说。」 「好好好,请跟我来。」 等雄丈缓缓走上楼,楼下才恢复活络。 掌柜继续道:「火凤贼乱,朝廷怕贡使来不方便,便下旨提早冬贡。我正愁您怎麽没在冬贡队里呢,诏林族长神sE又不好看,我也没敢多问。」 「想来是冬贡时候太早,诏叔不习惯。」锺孟扬心里明白真正的原因是诏林反感他协助昊人打火凤军。 「说的也是。几位慢坐,酒菜等会便来,稍坐啊。」 掌柜离去後,长逍悠然道:「朝廷怕这场动乱会引起藩属不安啊。」 「嗯,朝廷向来最在意我们弥人动向,恐怕诏叔这次会受刁难。」 「是怕秋还伺机而动吗?」 锺孟扬颔首,凝重地说:「秋还确实多次遣使与我父亲商谈,但具T谈什麽不清楚,父亲不肯细说,只吩咐我们别多管,免得坏事。」 「这次火凤之变,天下波动之深恐怕开朝以来未有,唉,纵然角要离Si了,火凤教依然可以遍地野火,怕是──」 「胥兄弟这话未免过於悲观,朝廷有我们在,何患火凤贼?」 长逍可不这麽想,打火凤也只是半推半就。虽然杨梦枪愿意保举他做官,但长逍却未想过做官,他最大的梦只是加入边军,与回回人血战一场。现在血战多场,他相当厌恶战争,可是又不想立刻回绝骑镇,总觉得该留下来等待。 这边三个小厮端着丰盛菜肴上楼,有J有鱼有牛有猪,必须用两张几案才能放满。接着又扛了两坛酒上来,锺孟扬立刻先搬起一坛,笑道:「别的不说,各位先来尝尝上好的孟州白酒。」 平狗通二话不说,拿碗大饮一口显其酒胆,锺孟扬莞尔连回三碗。正谈笑之际,平狗通忽然晕头转向,脱掉衣物跳起舞来。 「这小子明明没那酒量,非得逞能。」方一针无奈地说。 「无妨,喝酒贵在酒意漫漫,sU骨sU筋,彷佛置身仙界,快活的让人不愿醒来。」 「锺少主,难道你从未醉过吗?」方一针问。 「非我夸大,自小与族人饮酒,至今尚未醉过。」 雄丈本在一旁啃食牛腿,他听见了,便拎着尚未开封的酒坛走来,说:「这麽巧,俺也没醉过。」 长逍差点没把酒洒出来,他还没见过雄丈喝酒呢。雄丈在沐荡城和锺孟扬打过一架後,一直寻思再打一场。 锺孟扬兴奋地说:「太好了,今日不醉不休。」 「别呀,喝酒嘛,痛快就好,何必争个烂醉,像狗通那样多难看。依我看,大家各喝三杯,就这样了事吧。」长逍急忙劝阻,要是雄丈跟锺孟扬真的双双喝醉,打了起来,越家酒楼不被拆掉才怪。 「胥兄弟,弥人的规矩是有人下酒帖,便得迎战。」 长逍暗忖锺孟扬平时以昊人文士自居,怎麽提到酒又拿出弥人习俗来说,可说是Ai酒成痴。 「好,俺先来。」雄丈便抬起酒坛,如牛猛饮。 这豪迈喝法完全g起锺孟扬的酒瘾,他也取了一坛仰头便灌。两人几乎同时喝完一坛,雄丈大喊道:「拿酒来!」 声响若雷轰隆,底下小厮赶紧跑着拿酒上来。 平狗通被吓得酒退几分,他讶异两人竟把白酒当水喝,他说:「他们不要命了吧,这麽呛辣的酒竟然没事般灌肚子,平时水都不见的喝这麽多了。」 长逍端着自己的酒菜退到一旁,免得遭受波及。两人的架式已然不像喝酒,而是拚命,定要分出输赢。 「方叔,您应该有解酒的药方子,快趁他们把酒楼拆掉前加到酒里。」 方一针倒很泰然,莞尔道:「雄丈大概再一、两坛就不行了,瞧他眼神涣散,酒力已在发作。」 长逍仔细观察,锺孟扬神情坦然,彷若无事,雄丈的眉头则越皱越深,他担忧道:「我哪是怕他喝醉,只是怕他想跟锺兄弟一较长短,这两人打起来怎收拾的好。」 不过长逍是多虑了,雄丈喝到第七坛,已满面通红,酒嗝打响如雷。锺孟扬也不劝饮,走到长逍身旁说:「胥兄弟,我们喝一杯吧。」 「喂,哪里走,难道怕了俺不成?」雄丈抓起酒坛,脚步虚晃,庞大的身躯猛然扑地,他一脚跪地,酒坛却飞出去砸个粉碎。 接着他翻身躺下,像头大熊沉沉酣睡。 长逍这才放下心,斟了一小杯向锺孟扬敬道:「锺兄弟真乃酒神。」 「与我对饮者,从未有人能喝七坛孟州白酒。」锺孟扬开心地说。 「你还要喝啊?」 「方过亥时,还早呢。」 「亥时……已经过三个时辰了?」长逍望向满地酒坛,雄丈跟其他人早已呼呼大睡,只剩他和方一针慢慢饮酒。 「胥少爷,您想好当官的事吗?狗通他们全打定主意要跟着您的,您得早些定好之後的事啊。」 这便是长逍头疼的地方,他自认不是做官的料,但现在有好几个人跟着他,便不能随意做决定。经历这段日子,若要回绝骑镇安份过日子,平狗通他们不可能闲下来。 「这……杨将军虽然说肯保举,但咱也不一定有官可做啊。」 「胥兄弟,有郭将军和杨将军替你背书,即使不能进中央,地方官肯定有的。」锺孟扬劝道:「你当了官,也好洗刷伯父的W名,总不能让他一直背负治军不力的名声。」 方一针认同道:「说的极是,子适将军奋勇善战,Ai兵如子,却落到抄家的下场,只要您当了官,再联合拔岳军的声势,众人奏向朝廷,圣上必还子适将军清白。」 长逍不认为有用,毕竟他父亲是为朝中权贵背罪,洗了清白,难道还要抓当初犯错的权贵子弟吗?但做了官,与朝廷有联系,人脉积累上去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有足够的声势说话。 见长逍没回应,两人也不再提做官的事,三人闲话家常,然後各自睡下。锺孟扬却觉气氛正好,想再喝个几坛,但楼下人已散去,掌柜跟小厮也都休息了。他只好走到酒楼外,消磨时光。 细雪纷纷,浸Sh锺孟扬的鞋子,街上Si寂无声,连打更的也没见着。他望着黯然天穹,不禁思忖起黑布,随之涌起一阵落寞。半年前他还跟黑布一起游荡孟昌,连夜饮酒,但此时那个大个子的屍T已运回弥州,在萨满祈声中随火消焚。 他无法送黑布最後一程,因为他选择跟昊人一起作战。 这些事他告诉过长逍,长逍没有多做反应,当然锺孟扬并不期望什麽回答。 「唉。」 黑布本来不用Si的,只是锺孟扬心系昊朝,最後让黑布身Si四果岭。弥人不惧Si,但弥人不会想为昊人Si。 「大丈夫叹什麽气?」 一道黑影盖住锺孟扬,不须多想便知道是谁。 「我以为你睡着了。」 「你脚步声太大,吵醒俺了。」雄丈嗤道:「这麽一点酒,还不吃醉俺,只是主公担心俺藉酒跟你打闹,所以才装醉。」 「你真明白胥兄弟的心思。」 「如何,与俺打一场?」雄丈问。 锺孟扬摇头婉拒:「今夜不行,但之後有的是机会。」 「你怕了?」 「酒兴正好,只想饮酒思人,打架怕坏了情绪。还请你见谅。」锺孟扬客气地说。 雄丈望向身後,灯笼下摆着好几坛孟州白酒,说:「既然有酒兴,不如再饮。」 「哈哈哈,好,不醉不休。」 长逍被酒楼下的声响惊醒,他昨天睡眼蒙蒙之际,看见锺孟扬跟雄丈先後下楼,但他实在太疲惫,便沉入梦乡。 此刻他满脑都是两人混战不堪,把街上闹得一蹋糊涂,但一起身便发现雄丈靠在他旁边的墙盘腿打盹,其他人则睡得相当安稳。 雄丈睁开眼,「街上有声音。」 「是啊。」长逍松了口气,打开窗户瞧,发现白羽军捉着几个人,被捉的人正Si命挣扎。 长逍早听说白羽军作威作福,想不到竟然光天化日滋扰百姓,便赶忙走下楼,雄丈也立刻起身跟着。 人还未踏出店门,便听到带头的白羽军喊道:「你这臭婆娘安分点,否则就等着吃拳头!」 「你凭什麽抓我们?我们犯法了吗?」 「还敢顶嘴!把他们给铐上,抓到市场口处刑。」 「等等,你们在g什麽?」 白羽军队长皱着鼻头说:「好浓的酒味,你是哪来的醉汉,竟敢管我们的事?」 「各位军爷,捉人也要有个吧,怎麽能不分青红皂白。不晓得他们几个犯了什麽事?」 「瞧你一副想管闲事,别挡路,否则把你当成他们的人,一起给办了。」 两名白羽军推开长逍,并cH0U刀威吓。 雄丈站在长逍身後,宛如拔地巨木,他怒眼一瞪,两个白羽军吓得连忙後退。 「这怪物哪里来的……」 「别管了,人铐上快点带走。」白羽军队长也忌惮雄丈,便不再理会长逍。 「且慢,您总得说个明白才能把人带走。」 白羽军队长指着长逍:「你什麽身分,敢对皇军这般说话?我们做事还须跟你个醉汉禀报?」 被捉的其中一个nV子趁机推开队长,拔走他的刀。 「反了,快抓住她!」 接着又跑来四个白羽军,那nV子举刀乱挥,围观百姓连忙惊呼逃逸。 锺孟扬也被吵醒,他从二楼看见街上纷扰,从窗台跃下来,正好挡在白羽军队长前。 「又一个醉汉……」队长端详了一会,讶异地说:「锺孟扬?锺少主,你来的正好,那个醉汉跟壮汉是你朋友吗,麻烦别让他们Ga0事,我们赶着交差呢。」 锺孟扬在四果岭之战火烧角要离,使之声名鹊起,皇军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请问发生何事?」 「那些人乃火凤贼徒,你看,这是查抄的符籙,上头下令搜捕这些贼人。」 「哦……」 「喂,一个nV人都捉不住,混什麽吃的!」队长喊道。 四名白羽军前後包抄,nV子跑往长逍,拿刀抵住他的脖子。 「你们这些贼人该Si,上下欺瞒,欺侮百姓,角天师承火凤天命,要烧尽你们这些wUhuI之人!」 「姑娘,你别激动,角要离已经Si了,放下刀吧──」 「Si?角天师乃不Si火凤,怎麽会Si!」 「啊──」 雄丈伸手捉住nV子的脖子,将她抛甩一旁。 「别杀她!」 「主公,请放心,她没Si。」 白羽军一拥而上,铐住nV子,把她搀到被捕的队伍里。 「这些要带去哪?」锺孟扬问。 「斩立决。」队长说。 「谁的指令?」 「上将军吩咐的,他一入城就传令我们四处搜人。锺少主,请告诉您朋友别没事找事,免得被当成叛贼,点灯节就要到了,朝廷希望能有个太平年。」队长语重心长地告诫。 队长说完,便带着一g火凤教徒往市场口。 「胥兄弟没受伤吧?」 「没事。」长逍看着他们的背影,担忧地说:「野火开始重燃了。」 九翼浴火,绝处重生。这句话并非空x来风。 锺孟扬说:「火凤贼杀不完的,但此时只能威压,必须做给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看。」 「不错,就算只剩空架子,说话还是得有份量啊。」但长逍感到惋然。 随後孟昌城搜捕百来教徒,全拉到市场口斩首示众,负责监刑的是铁武军校尉,证明这些命令的确由红荡臣所发。 翌日,天汗军整顿完毕,继续往昊京前进。 第十四章靛衣女子 长逍从父亲那里听说京师物华天宝,极度繁荣,亲眼见识果然更大开眼界。屏州最富庶的汶yAn不过四个大市场,京城则有八个,外城墙有三重,每一重都b孟昌城巍然。 他父亲官拜弥州平慰使时,一家人曾到京城谢恩,但那时年纪太小,他也记不得。 锺孟扬本是客将,现在战事既结束,他也就不属天汗军管辖,长逍等人更是自由之身,只等各路将军进京受封。因此点灯节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游历昊京。 锺孟扬带他们到东北市寻客店住下,东北市原是京城最繁荣之地,但由於天汗军清除阉党,这里与阉党牵连的物业太多,因此纷纷倒闭,虽然现有复兴之象,却无法跟极盛时期b拟。 对平狗通等人而言,这里的繁荣足以抹杀所有想像,绾州乡下可找不出一地如此烟花璀璨。锺孟扬给了长逍一大笔钱,够他们在京师生活,然後他便往皇城外城的使馆找族人。 长逍把钱分与众人,让他们各自游玩,并让雄丈留着,自己到外头随意浏览。雄丈太过显眼,若让他跟着,整条街的目光都会挤到他们身上来。 冬日照着平坦的大道,一片太平繁盛,京师外的战乱彷佛与此无关。沿街店铺热闹非凡,每间店高朋满座,特别是卖热食的点心铺,更是人满为患。 他想起在绝骑镇时,常跟区梓热烈讨论京师多麽繁荣,那些年区梓不停述说要努力读书,将来佩紫怀h策马京师,受万人仰慕。京城对他而言就是个遥远的梦,无法从绝骑镇的千里旷野联想到绮丽的大城市。 後来他们俩去屏州打零工,汶yAn虽富,但他们只去讨生活,跟怀想的好日子想去甚远。他知道区梓总有一日会入京,却没想到他也来了。 「喂,你是瞎子还是傻子,停在路中央做甚?喂,不会是聋子吧?」 长逍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大道中央发楞,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cHa腰瞪着他。姑娘长发微卷,浓睫褐眼,五官立T,个子几乎与长逍同高,样貌不似一般昊人nV子。 绝骑镇地处边界,每当两边互市,便有许多外族人前来交易,长逍也看过不少回回nV人,她们五官轮廓虽较昊人深,但鼻子通常短而塌。眼前nV子则高鼻大目。她穿一身俐落的靛sE衣裳,头戴青宝抹额,颈挂粉樱璎珞,手腕上还有叮叮当当的金链子,显示她身家万贯。 璎珞是一种宝珠串成的颈饰,昊人nV子间并不常见,多是西北外族的装饰。因此长逍断定靛衣nV子来自西北藩属国。 「喂,听不见也让个路吧,没看见你身後有个老NN推车要过吗?」那姑娘凶悍推开长逍,帮後面的老婆子推着满载竹篓的货车。 「咱说──」 「说什麽说,既然不是哑巴、也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g嘛不应声,你们京城人好失礼!」靛衣nV子撅嘴,数落长逍霸占道路。 「喂,你也留些话让咱说吧,咱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你为什麽不说呢?」 「姑娘,你这行为不也是霸占大道吗?不如到旁边说去。」 「一个傻子,懒得理你。」 长逍忖道此时各藩属入贡,眼前nV子很可能就是随贡队来的贡使。他又想自己只是发了会楞,竟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忽然慧黠一笑,想要好好捉弄对方一番。自从他跟区梓分离,便没戏弄别人的兴致。 他叫住靛衣nV子。 「g嘛,我忙得很,没时间搭理你。」 「不,只是想请问姑娘是不是初次来京城?」 「是又如何,碍着你吗?」 长逍颔首道:「咱看姑娘首饰宝饰满身,肯定是富家小姐。」 「想讹钱是吧?早听说京城有许多无赖,我的身手可好了,你若想抢钱只会吃亏。」 「岂敢,只是你看着虽富,却也非必什麽都买得起。」长逍莞尔道。 「笑话,京城物价虽高了些,但还没看见什麽我买不了的,莫说一般杂物,我这些金链子要换一匹健硕的云炎马也不成问题。」靛衣nV子晃着闪烁光芒的链子。 长逍暗忖靛衣nV子被牵着鼻子走,他忍住笑说:「好啊,那咱跟姑娘打个赌,咱找个你买不起的东西。」 「哼,骏马美宅、良田JiNg器我样样买的起。」 「行,那咱们立约,若咱胜了,你必须听咱一件事,反过来咱任做牛做马。」 「果然是傻子,我倒看看你能找出什麽贵重品。」靛衣nV子自得意满道。 「好,请跟咱来吧。」长逍向她作揖,请她先走。 两人绕了几条街,穿过古董铺、瓷器铺,一直往市场後边走去,两侧商家越来越少,卖的东西也是寻常物品。靛衣nV子看着斑驳矮墙,讽笑道:「外面卖金卖银的店舖不进去,反倒走来这种小巷,难道你真是傻子吗?」 长逍笑脸盈盈,迳自往深处走去,靛衣nV子反倒起了疑心,喊道:「喂,前面是Si巷子,你到底想带我去哪?」 靛衣nV子正要m0出藏在衣裳内的匕首,长逍蓦然止步,他们停在一处萧瑟的宅子前,几个神sE哀戚的人聚在一边低声谈话。 「姑娘,请看前面那位大爷。」长逍瞄向躺在草蓆上的老人。 「看个Si人做什麽……」靛衣nV子左右望了一下,才知道这里是专门替人处理葬仪的杠房。「你玩什麽花样,莫非是要我替老大爷治丧?」 「姑娘不是说钱多的什麽都买的起,这大爷正好缺一口气,请姑娘替大爷买一口气吧。」 靛衣nV子惊觉上当,怒不可遏地指着长逍:「你──你耍无赖啊!」 「咱方才问过姑娘啦,是否什麽都能买,姑娘还答的挺自信。」 「不算,不算!这怎麽能算──」 「你这是想赖帐罗?」长逍佯装无奈地说:「其实咱也无所谓,嘴生在别人脸上,说哪套做哪套咱自然管不得。姑娘且忙,咱先走啦。」 长逍正要转身,靛衣nV子立刻喊住他,「你个无赖,当我也是无赖吗?愿赌服输,我答应你一件事便是。说吧,要多少钱?」 长逍心里咕哝这靛衣nV子真把他当成乞丐了。 「咱不差钱,倒是想借姑娘身上的东西一用。」长逍笑容可掬地指着靛衣nV子x前的璎珞。 「这不能给你,太珍贵了。」 长逍暗笑靛衣nV子还说自己什麽都买的起,现在却又巴着那串珠玉不放。 「咱只是觉得姑娘的璎珞很好看,想照着样式打一副送给娘亲。」 「哦,是这样啊,没想到你这麽有孝心呢。」靛衣nV子不再眼露鄙夷,反倒赞叹起来。她拿起璎珞,担忧地说:「可是打一条璎珞要不少钱。」 「姑娘放心,咱只是要样式,用稍次的材料打造也没关系。」 「喂,才说你有孝心,又马上露出马脚!璎珞代表人的光明,缀的珠宝都有意思的,怎麽能随意换。」 「咱只取璎珞之福,替咱娘求个平安顺遂,至於是不是那些贵重珠宝,咱娘亲不介意的。」长逍没想到靛衣nV子这麽罗嗦,便加紧催促。 「也对,你这人挺会说话的。好,借你啦。」 於是两人离开杠房,走回热闹大街,来到一间大金铺前。长逍要靛衣nV子稍後,他自己则拿着璎珞进铺子。长逍在里头转了一圈,向掌柜点点头,然後悄悄从兜里掏出锺孟扬给的钱袋,他秤了秤钱袋并将璎珞藏到衣襟内里。 他和又晃了一会,走了出来,一跨出门就紧张兮兮地对靛衣nV子说:「不好了,真糟了!」 「怎麽?钱不够付吗?」 「唉,都怪咱不小心,太不仔细了。」 靛衣nV子是个急惊风,哪经的起长逍拖沓哀叹,她忙问:「快说呀,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真的不行,唉,实在对不住,方才咱将璎珞拿给金匠,却一时兴奋竟没拿稳,结果落下碎成了两段……姑娘,咱这袋钱先赔给你吧──」 不出长逍所料,靛衣nV子听见璎珞毁了,五官几乎要挤在一起,眼里又惊又怒,却半句话说不出来。长逍预料靛衣nV子接着会暴怒,然後痛骂一场,等她骂了一阵,他才会把东西原封不动还给她。 但靛衣nV子只是紧抿着唇,紧紧闭着内心怒火,尽管明眼人都看的出一GU滔天怒气快从她褐sE的眸子喷出。 她不说话,长逍反而害怕。 「姑娘?」 靛衣nV子怒火化成清泪,挂在眼角yu泫,完全失去那GU傲气。霸道的悍nV子突然变得楚楚可怜,有冤无处伸。 「你居然弄坏它……」靛衣nV子终於说话,每一字都夹着幽幽怨恨。 「姑娘,你误会了──」长逍忖这串璎珞肯定价值连城,否则怎会让盛气凌人的靛衣nV子变成这副样子。 「那是姥姥留给我的,姥姥还在上面刻我的名字……不管多少钱都买不着!」靛衣nV子瞬然红了眼眶,「若不是你说要仿一个给你娘亲祈福,我绝不会借──」 靛衣nV子拚命忍住泪珠,但看起来更让长逍难受。这下长逍才晓得祸闯大了,靛衣nV子根本不是在乎钱,而是那璎珞是重要的遗物。 「对不住,咱跟你开玩笑的,你看,东西好端端在这儿呢。」长逍赶快把璎珞拿出来。 「你个无赖,臭无赖。」 长逍以为她会取出藏在衣内的匕首,然後扬言杀了他。 「滚!」靛衣nV子抢回璎珞,倏地往长逍眼睛揍一拳。「滚远点,你这满口谎言的骗子!」 街上人的视线全被x1引过来,这可b带雄丈出门还引人注目,长逍只得鞠躬作揖道:「姑娘,咱只是想逗你玩,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走开──」靛衣nV子气得踹他。 长逍没闪开,结实的接了一脚,忍着痛赶忙跑离现场。他满脑闪过靛衣nV子梨花带雨,骂自己这次玩笑开过头了。他不敢回头看,怕靛衣nV子真的哭了,只好低着头快步回客栈。 雄丈站在外头,如一棵参天大树,他一眼便发现长逍眼睛瘀青,问道:「主公,您在街上遇事了?」 「没事,自己撞到的,别管了。倒是你站在这里做甚?」长逍急忙扯开话题。 「房里闷。主公,真的没事?」 「好的很,好的很。」长逍惹了nV人哭,觉得羞Si了,只想快躲回房里。 夜里锺孟扬回来,也问长逍眼睛的事,长逍苦笑道:「对了,锺兄弟怎麽不住在使馆?」 「难得与胥兄弟相聚,当趁此良宵畅饮。」 其实长逍清楚锺孟扬去使馆定被诏林唠叨关於昊人弥人的事,因此锺孟扬才跑来松口气。 「胥兄弟,正好明日我要去见孺夫子,你也一同前往吧。」 「哦,孺夫子身T还好吗?」 他们去临沧牢狱探孺夫子时,他身形削瘦,面若槁灰,喉咙被整得几乎哑掉。区天朗勤王後,被阉党诬陷的官员纷纷出狱,洗刷冤屈,孺夫子大难未Si,但无法跋涉回临沧,便在京城内赁居休养。 聊起受难的孺夫子,长逍暂且消忘靛衣nV子的事。他父亲当年能官拜弥州平慰使,倚靠孺夫子全力保举。 长逍颔首道:「咱父亲受过夫子恩情,算起来咱与夫子也有关系,自然要去看。」他忽然低下脸,叹道:「区梓若在,肯定也想见见夫子。」 「区梓不是拿钱疏通了吗,此去半载,说不定已在京城谋得官位,说不定哪日街上便能见到。罢了,莫提他,喝酒。」锺孟扬对区梓的行为很是不齿,但他毕竟曾是长逍极为重要的知交,也不便多言。 雄丈则说:「俺见到那厮,必拧断那厮的脑袋。」 长逍可不想要区梓的命,反倒希望他真的得偿所愿,顺利找到当官的门路。 众人又饮一轮,直到更敲子时才散去。 孺夫子住在城东的僻静住宅区。 由於雄丈挂念着长逍眼睛的事,坚持跟随,这又让长逍想起昨日那件丢脸的事,要是上街相遇必然尴尬至极。随行的还有方一针,他因长逍父亲的关系,也与孺夫子颇有渊源。不过长逍只知道方一针当随军军医,论品级地位似乎很难跟孺夫子产生关联,但他也没继续细究。 四人来到孺夫子位於深巷内的赁居处,这地方十分幽静,下过雪後彷佛隔离了整个京城,非常适合调养身T。除了孺夫子外,他的夫人也特地赶来昊京照料。 为怕夫人受到惊吓,雄丈则在外头守候。 进门前,方一针忽然扭扭捏捏,说不如改日再访。长逍觉得奇怪,昨日他还兴致冲冲,怎麽越到门口反而别扭起来。 「孟扬,快进来,你老师可天天盼着你来。」 「师母,您看还有谁来了?」 「这是──小方?都要认不得了,成亲了吗?快进来,十年不见,变得更稳重了。」夫人高兴地请众人进来。 当夫人看见长逍,不禁皱起眉头,似乎想到谁却又忆不起来。夫人b划着长逍的脸,惊讶地说:「子适,不可能啊,他不是已经……」 「孺夫人,咱叫胥云。」长逍表明身分道。 「胥云,是了,子适的独生子就叫胥云呀,当初还抱过你的,小小的──来,老师看见你们肯定很开心,都进来吧。」 孺夫子坐在简陋室内,捧着一卷《朱羽经》,经过半年调息,面sE红润不少,但依然能看出牢狱之灾在他身上加诸的苦难。 「学生锺孟扬来看夫子您了。」锺孟扬向孺夫子深深作揖。 孺夫子缓缓放下书卷,转过身看着锺孟扬,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又望着长逍与方一针,宛如一一检视学生。 「长逍,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孺夫子气息尚虚,每一字都得说得很用力。 「不敢,b起夫子受的苦,咱算不了什麽。」 「孟扬,火凤教的事你做的很好,若无你深入虎x取得情报,恐怕事态将更严重。」 「一针,听说你讨火凤贼时出了不少力,很好,你做得很好。」 方一针却猛然跪下,痛彻道:「夫子,当年子适将军遭诬,俺在将军身旁却不敢说出半字,只能眼睁睁看白羽军带走将军……俺无一日不为此懊悔──夫子曾言,此生不愿再见一针,可今日一针无论如何都要见上夫子一面。」 长逍和锺孟扬感到讶异,这些日子来方一针总是表现临危不乱,并给予许多中用的意见,此刻竟变得如此脆弱。在孺夫子面前,他彷若做懵懵无知的少年。 「罢了,当年情势诡谲,怨不得你。」孺夫子慢慢摇头,似要把那年往事摇散。 「方叔,这是怎麽回事?」 「胥少爷,俺一直没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会怨恨俺。征回回那年俺担任极玄军校尉,深得你父亲器重,可是败了後,有人为了掩护犯事者,利诱俺指证子适将军……并保证俺回朝入枢密府任职,但俺最後什麽也没说,却也没替将军说话……」方一针老泪纵横,再也克制不住情绪。 第十五章鵟方勇士 孺夫子徐徐起身,锺孟扬跟方一针赶紧左右搀扶他佝偻身躯,实际触m0到夫子瘦如柳枝的手臂,锺孟扬不禁感叹。孺夫子除了「腹中万卷」,也是拳术好手,他在弥州讲学的时候,只要底下顽童们无心上课,便领大家到野外锻链身T, 当时他还能开两石弓。 如今饱受摧残的孺夫子恐怕连小弓也拉不开了,锺孟扬见此伤情,又怕夫子看见脸上悲怆,便急忙别过头去。 夫子披起裘衣走到户外,意有所指地说:「火凤贼暂且灭了,但朝政不稳,若不从内部着手,依然会成为贼寇的温床。」 众人知道夫子意指区家人,虽然此番因区天朗勤王才使他幸免於难,不过他依旧不改态度,认为区家人过度擅权不是好事。太学生里也有不少人暗讽区家人霸占朝权,但风气到了民间,百姓却多半赞扬区天莹和区天朗两兄弟,说他们俩肃清阉贼,日子才算能喘口气。 天汗军大肆搜捕万莲宗与阉党产业,又快速恢复城中秩序,这些功业人们皆铭记在心。 「百姓们只见眼前之好,未能看透底下风起云涌。」孺夫子叹道。 锺孟扬也对区家人的作为颇有微词,他道:「夫子,何不趁火凤贼方讨灭,联合不服区家的官员联奏圣上。」 终於带到这个话题,长逍忍不住眼角cH0U了一下,他知道锺孟扬一直替朝廷拔掉权臣,但连三岁稚童都知晓风险之大。莫说孺夫子等人清议阉党,就被整Si大半,那区天莹的手段城府可不知高过阉党多少。 「孟扬,千万不可急躁行事,你与南靖王合谋失败,区天莹早已注视你。何况火凤SaO动,芜州秋还也可能趁此兴风作浪,而秋还想拉拢弥人也非一两日的事,你若急了,不仅打草惊蛇,更会引来灾祸。」孺夫子许久没跟人畅言,说了一串便得歇口气。 孺夫子缓了缓,问长逍道:「你有什麽看法?」 长逍没想到夫子竟点名自己,赶紧抱拳作礼,道:「夫子,咱才疏学浅,只管吃睡,岂敢议论朝政大事。」 「男儿怎能如此畏缩,只管讲。」孺夫子莞尔道。饱经风霜的眼睛似已看穿长逍的不安。 那双眼温和而严厉地盯着长逍,长逍无法推诿,只好y着头皮说:「咱若说得不好,还请夫子见谅。现在角要离虽Si,但余党未灭,随时都能再起,反覆如此,苦的是朝廷,得利的乃是在外称雄的人。」 「嗯,说的好。」 「夫子,难道秋还有什麽动作?」锺孟扬知道夫子会这麽问,肯定是外边出现状况。 孺夫子摇摇头,「秋还虽不大听令,但此番贼乱他也算保境有功,芜州相对安定,麻烦的是离昊京不远的磨州。」 撼山军。中岩夫掌军时期,红荡臣跟长逍的父亲皆在其麾下,中岩夫军纪之严,乃诸将之冠,威望也是诸将之首。但驻守磨州时却遭手下刺杀,其後撼山军一分为五,年年混战,五人皆想抢下将军的位置。 不过磨州虽乱,却群龙无首,对朝廷而言还不算棘手,更何况磨州北边的尔州还有五镇边军候着。 若要让孺夫子对磨州乱军惊怕,锺孟扬只想到一个可能──「难不成他们打出一个领头了?」 「虽不中,亦不远。一个月前这五路人马忽然停战,并举势力最大的白崇为主,准备打着讨火凤贼的名号进京勤王。」孺夫子神sE凝重地说。 「这摆明要跟区太政yg啊……但撼山军怎麽突然团结了?」长逍狐疑。「是圣上诏他们进京?」 磨州五路虽骄悍,但可没有与朝廷做对的本事跟胆量,他们敢进京必是受了圣诏。 「老夫猜想其他四路人并非真心拥载白崇,但撼山军在磨州僵局已久,他们此次进京兴许要藉着联络朝廷,改变局势。」 「夫子的意思是撼山军有意巴结区天莹?」锺孟扬认为这并非不可能。 「无论如何,这五路人马进京只会造成恶局,若非火凤使地方变动,行军各地剿叛,他们哪有胆子来。」孺夫子长叹道:「恃强者,来者不善。」 让孺夫子更担忧的是:撼山军入京,朝廷受慑,正好让秋还找到弱点,而各路行军正在当地继续剿贼不说,若贸然集结大军,恐怕白崇先发制人,皆时远水救不了近火。 故锺孟扬明白夫子的真意,要先联合区天莹巩固外敌。 「长逍,若老夫JiNg力尚可,也想教授你《朱羽经》,你定能做得像子适那般出sE。」 「是,谢夫子厚Ai。」 长逍心里踌躇了,想不到方解决角要离,进了京城却碰了更难缠的政治斗争,他还没打算投身这场洪流。前有拔岳军保举,後有孺夫子举荐,要当官绝非难事,但从此得卷入暗流汹涌,以当前政局来看,宛如身陷泥沼,再也出不来。 锺孟扬自幼学习《朱羽经》,对王朝忠心不在话下,但长逍的岁月多是绝骑镇的逍遥清苦,加上他父亲未曾灌输任何关於王朝的事,他毫无心隙王朝的动机。 他父亲确实g得很好,成功拉拢弥人关系,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南征北讨,半生戎马,最後却惨遭清算。长逍一想到父亲惨痛的下场,便心生畏惧,甚至想要找藉口遁回绝骑镇。 孺夫子默默从袖口拿出两张拜帖,说:「庆幸的是掌握朝廷者已非愚昧阉党,有能,有识,虽可怕,可憎,却是极好盟友。」 长逍忖度其中一张是区天莹,以区天莹老练的权谋,早b他们想的还多。 「算算时辰,人也该来了。」孺夫子望着灰蒙蒙的天,声音严峻起来。 顷刻,一辆小车辘辘徐来,停在门口,一名装扮儒雅的中年人徐步下车,走到孺夫子跟前恭敬行礼。长逍惊讶地看着来者,竟是冯懿。 「文誉,别来无恙。」 长逍见到满身贵气的冯懿便觉得不自在,这人太讲究礼节,举手投足都是公卿风范,微笑时也散发风雅,简直让长逍变成草芥。 锺孟扬并未见过冯懿,只听说他掌曾礼仪博士,以及说服骁武军的事蹟。 冯懿莞尔道:「胥参谋的JiNg神似乎b在南陵时好的多。」 「冯先生言重了,咱、咱不是参谋,只是承杨将军美意,暂且做了幕宾。」长逍扭捏回礼。 这时长逍想起沐荡城里那位万莲宗老信徒说的,冯氏势力之大,足可左右泰州。如今冯赦被捕,冯氏中最有力接位者莫过於冯懿,而冯懿还是太学生时曾授业於孺夫子,因此孺夫子找他商议最为合适。 「恩师受难,学生不能尽力,还请恩师恕罪。」 「无妨,文誉,你且瞧瞧这两个年轻後生,我大昊能得如此才俊,可见王业仍兴。」 孺夫子和冯懿寒暄几句,众人便转回屋内。 长逍觉得心底太不踏实,藉故道:「还有个朋友在外头等呢,他食量大,嗓门大,咱先同他去市上饱食一顿。」 锺孟扬笑道:「也好,否则以雄丈之躯,恐怕夫子屋里储粮还不够吃呢。」 长逍赶紧陪笑说:「是啊,若让雄丈也进来这屋子,怕夫子看了受怕。」 匆匆说完,他撇下几人往外走,尽量不动声sE,免得被他们看出心里惊慌。虽然他也不晓得为何惊惶,但经历打火凤教,直觉告诉他接着昊京将面临满城风雨。 雄丈一如磐石稳稳待在街头,幸而这里的居民本就少,否则看见一个巨人杵在路口,怕又要闹出风波。 长逍方松口气,雄丈便问:「主公为何慌张?」 「莫说了,咱们上街吃饭吧。」 「锺孟扬他们呢?俺方才还见一辆小车进去。」 「他们讨论正经事,咱这身分孱不不了,就索X出来。」 「莫是让主公搅和浑水了?」 还是雄丈明白他心思。长逍苦笑,偕着雄丈往市场去。 两人随意找了一间饭舖,小厮看见雄丈,慌张地说:「爷,您这是要吃垮小店啊。」 「只管上饭上菜来,不愁没钱。」长逍说。 「倒也不是那意思。这位客官身子太大,不如请二位往楼上挪,我也好替二位并个桌子。」 「行。」 小厮几乎不敢直视雄丈,怕他一喷气就能把整个店给吹散。 老板看见雄丈,啧啧称奇道:「真怪,真是怪事,今天吹什麽风了,来的客官一个b一个大。喂,去厨房看看还剩多少饼,别饿了巨汉。」 小厮带着两人走上二楼,却见到一个魁梧的背影,b起雄丈并不逊sE,但个头稍小了些。 「嘿,你不孤单啦,瞅,有人跟你一样大身板子呢。」长逍笑道。 「看起来挺像回事。」 那巨汉披头散发,穿着皮毛气味极重的大衣。放眼京城百万人,怕是找不着b雄丈跟那巨汉还高大的人。 「今天想吃什麽尽管叫,最好吃到打烊。」 「主公,你大可以婉拒锺孟扬。」 「话不是这麽说,还有孺夫子,还有冯先生,你记得那位礼仪博士冯文誉吗?」 「哦,那确实难缠。」雄丈对冯懿这种人最没办法。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木白,你挪开些,让我瞧瞧。」 巨汉对面还坐了一个人,巨汉一起身,长逍的笑脸瞬然凝结。 昨日遭他捉弄的靛衣nV子愣愣地睁大眼珠,似乎要凸出来,她的脸庞立刻抹上一层灰,眼里流露惊惶与怒意。 那巨汉瞥见靛衣nV子的神情,再望着长逍,立即懂了此时的氛围。他跨着大步走向长逍,步伐远b身T看起来敏捷。 他头戴粗纹金箍圈,肤sE糙h,脸如峥嵘山岳,棱角分明,一张方阔脸尽是伤疤。 长逍只觉得是一头愤怒大熊迎面走来,不怒而杀气腾腾,若说雄丈的气息天生地造,那此人便是经过多次生Si搏斗淬链而成。 「某家巴木白,昨日就是你这臭崽子戏弄我家小姐?」 「咱……咱……」 「支支吾吾做甚,半点不像男子汉。」 「就是他骗我姥姥的璎珞摔碎了,这个浑蛋还敢上街,好啊,刚好把昨日的帐清一清。」靛衣nV子怒道。 「咱昨日已经向你赔礼了啊,再说一开始是你先骂咱的──」 「嗯?」巴木白哼了一声,长逍便不敢再说。 雄丈这时也起身,足足高过巴木白一尺,靛衣nV子讶异地打量雄丈,似乎没想到竟有b巴木白还高大的人。 雄丈不甘示弱地说:「主公,昨日便是那小nV子揍你?」 长逍m0着尚瘀青的眼睛,赶紧说:「没事的,大家误会一场,坐下好好谈吧。」 「哼,没人可以欺侮我家小姐还当没事,臭小子,你要留手还是留腿?」 「嗄?」 「也没人可以当俺的面动俺主公。」雄丈吼道。 「原来是养了个好打手,怪不得胆敢欺负我家小姐,某家不喜欢说废话,後边的臭小子快决定留手留腿。」 雄丈双手抱x,摆出不容侵犯的姿态,「不如断你手脚。」 「木白,别跟他们废话。」靛衣nV子指着长逍道:「本小姐长这麽大,从来像昨日那样难堪,我不狠狠揍你一顿绝不消气!」 长逍苦丧脸道:「姑娘,咱只无心之过,只是想扳点面子回来,岂知那璎珞是你姥姥的遗物。」 「要麽跪下认错,我当此事两清,你若不肯,我要你好看!」 「主公,别听那小nV子,有俺在此,就是天塌地崩也给你扛着。」 眼看雄丈和巴木白越b越近,两人烽火交错,剑拔弩张,这两个猛人要是打起来毁个几家店铺还算小意思。 要拉住雄丈简直不可能,他彷佛饥肠辘辘的猛兽,饥饿的即将失去理智。 「你家小nV子不分是非骂俺主公又如何算,让她跪吗?」 「既然谈不拢,某家便不客气了。」巴木白猛力重踏,地面瞬然震响。 「哼。」雄丈双拳紧握,屏气凝神。 两人宛如两张大弓绷紧弓弦,长逍完全能感受强力的压迫,他原本打算下跪道歉小事,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偏偏靛衣nV子带着如此刚y的保镳,碰上同样刚强的雄丈便惨了,这两头巨兽碰在一起肯定无法收拾。 靛衣nV子倒很期待他们打起来,而且一副雄丈必定吃亏的模样。 长逍诧异这nV人太过强悍,跟昊人要求的nV子温婉贤淑相差千里。 小厮送来一叠烙饼,看见两个巨汉怒目相峙,吓得大喊道:「打架啦!楼上打起来啦--」 这声音如同宣战号角,雄丈和巴木白同时出手,拳风呼呼,强劲的脚力踩得地面砰砰作响。长逍开始担忧这地板够不够坚固,照那两人的打法,很可能会撞破地板。 两人相互过了几拳,长逍便知道靛衣nV子为何成竹在x。雄丈出手强劲,质朴刚毅,彷如深山猛兽,凭藉本能撕裂对手。巴木白却很老练,出招狠毒且重,每一步皆看准破绽。 在巴木白眼中,雄丈处处都是破绽,每出一拳便是显露要害。雄丈跟锺孟扬对打尚能凭藉巨力,但巴木白同样是凶猛巨汉,这点优势便站占不了上风。 此时巴木白不像野兽,而是沉稳的战士,沉着的猎者;雄丈则是充满原始力量的狂兽,越战越凶,越打越狠。很快巴木伯便知道雄丈不只有怪力,还有在山里与野兽血战得来的嗜血本领。 两人破桌碎椅,砸成一地木片,整个二楼几乎没有一样完好无缺的物品。老板闻声上楼,心疼店铺被毁成不成样子,但在两个巨汉面前只能敢怒不敢言。 「报官!快报官!」 「老板,千万别报官啊,要多少钱咱立马赔。」 「这不是钱的问题,再不制止他们,我这小店就要毁啦!」 「雄丈,快住手!」长逍无奈地对靛衣nV子喊道︰「姑娘,咱俩的事别祸及无辜人啊,快叫你的保镳停手吧。」 「他们俩打得正开心呢,而且我要看看你的人能撑多久。」 「别说笑了,老板要报官了啊!难不成要弄上公堂?」 「只管报去。」靛衣nV子不在乎的说。 长逍只叹自己惹上疯婆娘,还不是一般的疯,来京进贡的外使通常都兢兢业业,能避麻烦就避麻烦,连弥人也不例外,靛衣nV子却不在意。 若不是外使,一个外族人哪敢在天子脚下兴风作浪,随後让西北诸族闻风丧胆的镇西边军就来了,那可不是闹着玩。 雄丈与巴木白缠斗许久,这时巴木白面门大开,雄丈趁机鼓气出拳,奋力揍到他脸上。向来情绪不大有起伏的雄丈,曾自满的说他全力一击可打Si一头大熊。 但巴木白却纹风不动挡下,并迅速还了一拳,雄丈正讶异没击倒他,反被身T泄了力,被打退数步。 一颗染血的牙齿落下,巴木白啐出W血,道:「这拳打的不错,可惜你对上某家。」 靛衣nV子满意他们的表现,露出赞许的笑容。 长逍焦急地说:「打也打够了,大家握手言和吧。」 雄丈抹掉嘴角血丝,一手挡住长逍,表示这场架还没结束。 两人彷佛说好似的,同时扑向前抓住彼此,四手互锁,试图绊倒对方。他们肌r0U纠结,面目狰狞,简直b恶鬼还叫人恐怕。长逍忖若真恶鬼在此,也会吓得逃之夭夭。 第十六章廿年苦水 「吒!」雄丈吼喊一声,挣脱僵局,抡拳上前。 巴木白方格住,两人猛力出拳招呼对方,直把二楼桌椅砸个粉烂,这时雄丈叉着巴木白腰际,顺势顶起,将他往下扔,巴木白抓着他的衣襟,两人滚至栏杆旁,撞破实木造的栏杆,齐往街上摔去。 行人见到两个庞然巨物落下,尖叫慌窜,这两个大汉彷若只看得见对方,不倒下一人绝不罢休。靛衣nV子在上头叫好,长逍急忙走下楼,叫雄丈别再出手。但雄丈双眼怒红,打得正痛快,什麽也没听见,巴木白也越战越酣。 长逍在战场上也没见雄丈如此疯魔。 围观者几乎堵住大街,人声沸腾彷佛祭典般喧闹。可有几时能见到两名巨汉互搏,一群好事者纷纷叫嚣助阵,但谁也不敢靠近他们十步。 「让开!都让开!」 衙门接获饭铺报案,步头立刻领了一班JiNgg衙役到场,衙役挤出一条通道,持着水火棍来势汹汹,但望见两个皆身过九尺的大汉若猛兽般缠斗,顿时愣了神。步头也是个魁梧汉子,不过在他们俩眼前简直是无力弱童。 「岔开他们俩个!」步头选择了最安全的法子。 於是衙役分成两堆,打算用水火棍压制他们。五支水火棍夹住巴木白,却文风不动,巴木白凶狠瞪着衙役,大喝一声就吓退五个衙役。 另外六个衙役使劲叉着雄丈,雄丈反使力夹紧水火棍,将六人举起,荡了几圈,崩得一响折断水火棍,六人狼狈落地。这下步头哪敢上前,就算将整个衙门的人都调过来,也只有送Si的份。 巴木白抄起一把水火棍,棍风若龙Y虎吼,重重劈向雄丈。雄丈头破长棍,一掌击中巴木白x膛,两人皆站不稳脚,一路退至两边,撞破店家门板才停下。 长逍焦急地看着两人,再不想辄,这条街也不够拆。 两个大汉箭步冲锋,突然人群中飞身出一个汉子架开两人。长逍终於转愁为喜,来者是唐镇辅。 唐镇辅用巧力化开两名巨汉的蛮劲,一发力竟让他们後退三步。 「好功夫,竟能同时挡下他与某家。」 雄丈定睛一看,发现是唐镇辅,便不服气道:「唐将军不出手,俺这拳便能击昏他。」 「好大口气,怕是你的手先被某家折断。」 「两位何故如此大脾气,不知天子脚下斗殴,犯的是严律。」 步头认得唐镇辅,知道救星来了,壮着胆子说:「你们两个识相的赶紧停手,否则全拉到衙门审理。」 「巴牙将,点灯节前在京师闹事,恐怕白大人无法向圣上说明吧?」 长逍一听,全都明白了,牙将乃牙门将军简称,专职统领将军亲兵,地位等同校尉。磨州五路人马厮杀多年,却只有白崇僭称将军,因此长逍能肯定巴木白是白崇的人。 照此推来,那靛衣nV子便是── 「灵月小姐,能请你罢手吗,否则俺为保京师安宁,也不得不出手了。」唐镇辅望着楼上看好戏的靛衣nV子。 靛衣nV子正是磨州诸军盟主白崇之nV,白灵月。 白灵月跃下,向唐镇辅莞尔道:「唐教头名不虚传啊,哦,不对,现在该称呼你唐将军?」 唐镇辅客气地说:「不敢,俺不过暂代将军之位,此时仍是副将。灵月小姐若方便的话,可否由俺做个公亲,毕竟街上人来人往,这样闹下去不好看,对白大人的名声也不好。」 「不必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饶过那浑小子一回。」白灵月恶狠狠瞥长逍一眼,然後嫣笑道:「方才的打斗若加上你,那场景不知是何JiNg彩呢。」 「小姐莫玩笑了。」唐镇辅只能陪笑。 「这些金子当作赔罪了,木白,我们走。」白灵月扔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块给饭舖老板。 方才受害的店舖立刻涌上去分钱。 「是。」巴木白对雄丈哼了一声,跟着白灵月扬长而去。 「浑蛋。」雄丈嗔道。 「别念了,你当真想拆掉这条街啊。」长逍皱眉道。 雄丈这才想起自己太过冲动,抱拳致歉道:「主公,俺太鲁莽了,请主公治罪。」 「你谢谢唐副将吧,若他不出来,天塌了也阻止不了你们。」 此时步头恭敬地问唐镇辅:「唐副将,不逮捕他们吗?」 「逮什麽,她老子是白崇啊,你有几颗胆敢抓她?」 「不敢,不敢。」听到白崇之名,步头只能m0m0鼻子,又问道:「那另外这个两人呢?」 「拔岳军的人,俺自会处理。」 「……是,我知道了,」步头只好喊着众衙役:「兄弟们帮忙整理店铺,动作快。」 等人cHa0退去,唐镇辅示意长逍到街角去,问:「你们怎麽惹上灵月小姐了?」 「唐副将,此事说来话长,幸好你来了,否则咱真不知有何办法。」 「俺正想来饭铺吃饭,谁想看见前面堵着一堆人。你们吃过了吗,不如随俺到另一条街,那里的吃食又大碗又便宜。」 其实长逍跟唐镇辅关系不深,况且打火凤时天汗跟拔岳分居异地作战,因此长逍除了在大型军议见过他几面,并无私交。锺孟扬跟他交情虽笃,但区天朗勤王後锺孟扬不喜他投靠区家,也就渐渐疏远。 所以於公於私,长逍都不觉得该吃这饭,但一个大人情正摆在眼前,断然拒绝便显得长逍不懂做人了。经历一阵SaO动,长逍已是饥肠辘辘,更别提打完一场架的雄丈。因此在唐镇辅盛情下,长逍和雄丈便跟着到另街。 唐镇辅虽为天汗军副将,做人倒是没什麽派头,来的是一般庶民常去的小酒馆。只见唐镇辅熟门熟路要了靠内的隐蔽位子,小厮也与他闲话家常。 小厮将门扉拉上,隔出一个空间,唐镇辅笑道:「这位子平常人进不来,只有与老板熟稔的,才能进这招待席。」 长逍从孟昌住越家酒楼算起,到京师都一直住高档酒楼,装饰辉煌,酒也好菜sE也好,几乎无可挑剔。跟唐镇辅来这小店舖才算心安,彷佛找到归属。 唐镇辅见长逍很满意这里,便道:「胥参谋,以後俺俩同朝为臣,闲暇之余可来此小酌。」 「唐副将,咱这参谋只不过杨将军给的方便名分,仗都打完了,参谋一词咱真担待不起。」 「好,那俺就唤你长逍,你尽可叫俺镇抚兄。俺俩虽没多少交集,但俺知道杨梦枪挺欣赏你,拔岳军守的屏州可是天下税仓,你说拔岳军的话值几两重?有郭防、杨梦枪二将保举,你军途无忧啊。」 长逍不想回话,只好傻笑。 「吃菜,今天由俺作东,你们一定得吃饱喝足了。」 雄丈倒不客气,筷子一下便把碟子清空。那餐几放的几样菜根本不够他塞牙缝,唐镇辅又唤小厮把店里刚烤好的大饼全拿来,接着再叫了十斤羊r0U。 「这里的老板是外族人,他们那里的特产正是大饼夹烤羊r0U,试试。」 长逍撕了一小块饼往嘴里塞,挺烫口,而且很有嚼劲,但单吃饼却没什麽味道。 吃了一会,他们聊起白灵月的事,唐镇辅便笑道:「灵月小姐出了名的行侠仗义,磨州那儿的地痞流氓无人敢惹。」 唐镇辅曾连续五年跟着巡察都御史巡访磨州,对磨州五路人马的情况相当熟悉。明眼人都知道唐镇辅看似当保镳,实际是替区天莹蒐集情报。 他说巴木白乃鵟方第一勇士,白崇娶了鵟方公主後,这支人数少但骁勇善战的外族便成为他争夺磨州的最强外援。长逍在绝骑镇时也常听边军说鵟方人信仰战神,所以作战凶猛,完全不要命。 巴木白在磨州名号很响,连驻紮尔州的边军也畏他三分。 「哼,早晚结果他。」雄丈不屑地说。 「哈哈哈,好气魄。」唐镇辅大口咬着乾饼,边咀嚼边问:「长逍,虽然俺俩共事时间不长,不过问句实在的,你真有任官的决心?」 长逍无所隐瞒,据实道:「镇辅兄,咱也说句实在的,咱现在宁可回绝骑镇。」 「嗯,」唐镇辅对这个答案不感意外,「俺看的出你内心有疙瘩。其实俺俩很相像,你是罪臣之後,俺寒门出身,都嚐过人间冷暖。是否令尊的事让你无意投入官场?」 「官场充满暗流,咱一介俗夫,只怕承受不住。」长逍没想到竟在不熟的人面前说出心里话。可能因为唐镇辅跟他都是底层出身,所以交谈起来更无隔阂。 锺孟扬虽真心与他交好,但他毕竟是弥族少主,又师承士林领袖孺夫子,一心想报效朝廷,很难明白长逍的挣扎。 「长逍,俺十六岁投军,如今也打滚二十年了,这麽多年俺看透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才华是船,才华多大,就必须找到足能航行的江海。当年若无区太政提拔,俺这身武艺只能虚掷於教导那些nGdaNG子弟。」唐镇辅轻轻拍桌,感叹道:「俺历代祖先都是小武官,莫说入枢密院,连行军校尉都当不上,最多是禁军教头,成天受世家子弟的气。俺打小就想有朝一日登上拜将台,让俺家人跟着威风。」 「恭喜镇辅兄只差临门一步了。」 「不说俺,其实俺一直想跟你商量件事,今日正好无闲人在,俺跟你说说。」 长逍心头一震,觉得这饭有蹊跷,他忖度现在已无法脱身。 唐镇辅喝醉般叨叨说着想把长逍引荐给区太政,那模样与其说喝醉,倒像终於找到可以倾吐的对象。二十年艰辛不容易。 但长逍自知斤两,他没有唐镇辅的功夫,没有锺孟扬的身分,没有更为睿智的智谋,区太政哪眼看得上他。 不过说到区太政,长逍不禁想起消失半年的好友,便探听道:「镇辅兄可听说过区梓?」 「是谁?」 「区梓,字孙梁,区孙梁。」长逍念着区梓拗口的字,然後问入正题:「遽闻是区太政的旁系亲戚,约莫半年前到京城求官。」 唐镇辅思索了一下,「半年前京城闹哄哄的,俺也没特别留意,说到有人求官嘛,区太政的宅邸前每天有无数人等着求。但既然是区太政的亲戚,想必是平步青云了。」 「但愿如此。」长逍还记得当日被区梓殴打的痛,但更希望区梓能求官顺遂。他们绝骑镇共度十年艰苦,也一起往屏州当杂工,那些共扶共持的回忆已大过恨了。 这时雄丈劝慰道:「主公,自身未明,暂且不需为他人想。」 长逍已经习惯雄丈在他人面前喊「主公」,尽管唐镇辅觉得奇异,长逍只是默然颔首。 离开饭铺时近h昏,市街上仍然热闹。这饭吃的太波折,长逍不禁想孺夫子等人是否尚在议论国事。 风雪飘零,京城袭来一层寒,幸而有雄丈的厚实身板挡住寒风。两人与唐镇辅告别,慢慢走回客栈。此时长逍几乎能确定京城将再掀波澜,他如浮萍摇摆,不晓得该扎根哪方土地。 突然他很庆幸雄丈忠诚的跟随左右,b起多话的平狗通,沉着的方一针,雄丈的沉默使他安心。 客栈前挂起绘有龙形的红灯笼,这是为了因应点灯节做的准备。点灯节本是京畿一带特有的岁末大祭,皇上宠信万莲宗後便渐渐停摆,这时所有万莲法坛已被清出京城,因此点灯节又快速复兴。 唐镇辅说此次皇上很重视此次点灯节,希冀藉此祈佑国泰安平,因此京畿上下无不兢兢业业,为即将到来的大祭做好准备。 方走到房间,却听见里头传来锺孟扬跟一个年轻nV子说话的声音,而且像在吵嘴。 「小桔,你怎麽到这里来了,不是要你在使馆等我。」 「孟扬哥哥,若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躲我?角要离不是已经Si了,为什麽你还不肯跟我们回去?你知道族长多生气吗,我从未见过他这麽愤怒──」 「诏叔已经告诉我许多次。」 「那你为何偏要帮昊人!黑布Si掉还不够吗,你何必再淌浑水,你知道这些日子小桔等着多焦急……怕你受伤了,怕你不明不白Si掉……本来诏叔不愿让我来冬贡,可是我好想见你平安无事。」 「小桔,国家有难大丈夫必当生Si与共,纵然我有个万一,也非不明不白!」 「那就是!孟扬哥哥,你是弥人,大岳公守护的弥人,这是谁也改动不了的──难道黑布还不够可怜,你非得让小桔将一颗心哭碎才甘愿?」 「待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便会回去解释,不用替我C心。小桔,回去吧。」 「除非你答应一起回家,否则我不会走。」 长逍忖锺孟扬也有难处,摇摇头转身避开,但门却猛然拉开。锺孟扬跟锺桔看见长逍跟雄丈,四人面面相觑。 锺桔穿着弥人冬服,腰挂黔钩,害臊地撇开头。 长逍正要解释他什麽都没听见,锺桔忽然转身向锺孟扬说:「孟扬哥哥,反正你不走,我就赖着你。」 说完,小姑娘甩起结着彩缎的短发跑走。 剩下三个大男人显得更尴尬,锺孟扬先开口道:「胥兄弟这饭吃的真久,我跟方大夫还猜你是不是喝醉了。」 「遇到了点事,不碍事的。」长逍搪塞道。 「打架了吧?」锺孟扬莞尔,方才与锺桔争吵的情绪瞬然消散,「我听闻两个高过九尺的巨汉在大打出手,京城虽大,但不难猜事主是谁。」 於是长逍只好把来龙去脉重说一遍,锺孟扬的神情如唐镇辅,都对雄丈赞誉道:「巴木白可是相当不好对付,换作他人,断不可能活着出来。」 长逍不想再讨论巴木白或白灵月,他b较在意锺孟扬跟锺桔的对话,反正锺孟扬肯定知道他都听见了,也就敞开了说:「锺兄弟,昊人弥人,你怎麽看?」 其实他想藉此知道锺孟扬如何选择,或可让他当作参考。 这却是锺孟扬不想提的话题,便引用《朱羽经》一段回道:「国士惜国不惜命,尔後定邦安国,内成君王,外护黔民。」 此句俨然说明锺孟扬的心志。虽然弥身,内有昊魂,一心只为安邦定国。 锺孟扬又说:「不过这的确让我烦忧,诏叔的意思很明白,弥人不愿cHa手朝廷的事,更要趁此奏请裁撤平慰使与驻军。」 「撤军、裁官……岂不是要拂逆鳞吗?」长逍讶异地问。这无异宣告脱离朝廷,若在以前提起,朝廷肯定会发雷霆之怒,甚至对弥地镇压。但此时天下动荡,四方不平,之後会如何便难下定论。 若让心怀不轨者联合强大的弥人,那朝廷真要日夜堪忧,心急如焚。 「放心吧,我已说服诏叔,要他莫轻举妄动。再说了,并不是每个族长都同意这麽做。」 昊朝数百年对弥人做的教化还是有一定羁绊。 「但那个弥人姑娘看起来不好应付,看来锺兄弟的麻烦事又多添一桩了。」 「跟白灵月差不多。」锺孟扬也反唇相讥。 两人相视而笑,进房饮酒。 第十七章双雄争霸 夜里长逍喝得酩酊大醉,不支倒地。翌日醒来已不见锺孟扬,雄丈听到长逍的声音,立刻睁开眼,说:「锺孟扬一早就进g0ng了。」 「哦,八成是去安慰姑娘。」长逍r0u了r0u太yAnx,觉得身T仍然疲惫,便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但睡不着,他回想昨日诡谲的梦境,有只大蛇跟说了一堆奇怪的话,最後一口吞没他。这不是第一次梦到了,每次醒来长逍都忘了大蛇说过什麽。 门突然打开,雄丈感到一GU危险气息,起身警戒。莫说雄丈感觉到,长逍也觉得来者不善。只见平狗通慌张张进来,一张嘴yu说还停,彷佛看见什麽妖魔。 後面跟着白灵月,而巴木白踏着重步,铁杆般的身躯更是杀气腾腾。 杀神般巴木白不苟言笑,盯得平狗通忍不住起哆嗦。 「大、大哥,这两位要、要找锺少爷。」 长逍还讶异他们俩竟然追杀到这儿,听着是来寻锺孟扬的,顿时才放下心。 「喂,我不是来吵架的,锺启呢,我要找他。」白灵月直接说明来意。 长逍虽然想骂她太没礼貌,但巴木白双手抱x,虎眼直瞪,他只能赶紧下床,陪笑道:「锺兄弟进g0ng了,不晓得何时回来。」 「这家伙也太难找了,昨天去使馆没见到,来这里又没找到。」白灵月娇嗔道。 难道是昨天架打的不够,要找锺孟扬一起打?不过长逍立刻撇去这念头,照这情况来看,定是白崇命白灵月会晤锺孟扬,藉机拉拢弥人。 「小姐奉将军之意,进京时拜访锺少主。」巴木白说出来意。 这僭号也僭的太明目张胆,朝廷根本没升白崇为将军。但长逍只敢心里想想,若针对这问题纠缠,恐怕会b昨日难堪。但锺孟扬之前曾向族人提议攻打鵟方,他如此忠於大昊,岂可能与白崇交好。 「原来如此。请二回先回去吧,待锺兄弟回来,咱会告知他。」长逍只得先忽悠他们。 「不必,某家听闻锺少主这几日皆信宿於此,未怕交错,就在这里等。」 白灵月大辣辣坐下来,「帮我倒点热水,外头下雪冷着呢。」 「你们想坐便坐,想走便走?」 「某家今日不是来算帐,要打,等见完锺少主再说。」 「好了好了,来者是客,雄丈,替白小姐斟点热水,顺道拿些吃食,咱正好也又渴又饿。」长逍先把雄丈支出去,免得一言不合又开打。 雄丈这才不甘不愿出门,平狗通也趁机溜走。 「你真是烂酒鬼,不论何时身上都是酒气。」白灵月盯着角落叠着的酒坛,「这一坛坛都是白酒啊,你的酒量倒好。」 来者不善啊。长逍继续维持笑容,说:「咱出了名的一杯倒,白酒辛辣,咱哪有这好酒量喝这麽多,这些都是锺兄弟跟雄丈的功绩。」 「说的也是,你这骗子怕是h酒也不行,喝些甜醴差不多啦。」 「当然,小姐如此豪爽之人,咱自然b不上你的酒量。」 「喂,锺启总该告诉你何时才回来?」 长逍在白灵月对面站得直挺挺,谦逊地说:「不,确实没有,也许他今日留在使馆,不回来了。」 「不回来?怎麽我一来他就不回来了,难道躲着我不成?」 「这、锺兄弟向来事务繁忙,再说冬贡将近,他也得进g0ng料理琐事啊。」 「你到挺会找藉口。」白灵月掌托下巴,眯着眼笑道:「反正等着也是无聊,说些谎话来解解闷。」 「白小姐,既然你知道咱是说谎话,那便不是谎话了。既然不是,那又何必说呢?」 「跟我玩文字游戏呢!」白灵月嗔道。 「别怒,若小姐想听,咱就说一个好不?」长逍内心擂鼓打得咚咚响,恨不得自己进g0ng催锺孟扬回来。他咳了一声,说道:「听狗通说,就是方才那个小伙子,他说他们家乡有个奇怪的小丫头,整天没事,就喜欢缠着别人说谎。村东看见十尺大狗啦、村西发现勺子那麽大的蝼蚁啦,反正一听就知道是谎话。Ga0得後来都没孩子肯搭理她,你想,哪个孩子要跟成天撒谎的小丫头玩一块?而且狗通他们那地方有个传说,撒谎会折寿,结果你猜怎麽着?小丫头没被吓着,反而越说越起劲,几乎没一句话是真的。」 「哦?那她为什麽这麽做?」 「咱也觉得奇怪呀,哪来这麽不要命的小丫头。狗通就说了,小丫头的爹娘丧命洪水,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村人虽时常接济照顾,她还是整天闷闷的。所以她想了法子,让自己短寿些,好早些见到爹娘。」 「……好可怜的小丫头。那她後来怎麽了?」 「没有後来了。」 「为什麽?难不成她真的因为撒谎Si了?」白灵月不敢置信地问。 看着白灵月认真的神情,长逍憋笑道:「这是假的啊,咱哪知道小丫头怎麽了。」 「好啊!你个烂嘴──」白灵月愤然起身,作势要打。 「是你说要听谎话的啊!」长逍赶紧伸手遮住脸,往後退几步。 却没看见白灵月有所动作,他放下手,发现她正得意窃笑。 「骗到你了吧,以为只有你懂得唬人。」 「是,说的是。」长逍庆幸白灵月不是被激怒,否则巴木白冲上来,一百条命也不够折磨。 正闹腾,雄丈端着水壶进来,冷漠的放在桌上。 「快趁热喝,别冻坏身子。」长逍俐索斟了杯热水,递给白灵月。 白灵月捧起杯子,轻轻吹着袅袅水气,喝下一口,脸上兴起红晕。虽未施胭脂,素净的倒好看,宛若春风香花。长逍盯得失神,身子不禁前倾,直到巴木白哼了一声才慌忙装作无事。 房间虽然宽敞,但一下立了两个不和善的巨汉,便显得压迫。两人相互对视,似乎还惦记昨日大街上打斗的事,胜负尚未分晓,这气氛也就平缓不下来。 「锺启跟你挺不错吧?」 「锺兄弟向来好客。」 「是吗?若这麽好说话就好办了,不然人家也不想花时间和他周旋。」 「既然如此,由咱替小姐转达如何,这样也省下小姐的时间,虽然外头飘雪,但京城好玩的地方仍不少。」 「你想打发我呀,收了锺启的好处?反正爹让我见他,我定得见上一面。而且交付予你,谁晓得你是不是又乱说话。」 这时下方发出一阵巨响,所有人往窗户探去,长逍趁机转话题道:「外头怎麽吵吵闹闹的?」 平狗通打开窗,往下一探,说:「有个粮车突然断轴,前後撞成一片,一帮脚夫在下面瞎喊。」 「粮车……」长逍想到冬贡跟点灯节将至,为T现朝廷仍然富足,从孟州、晴州运来庞大食粮。 「走,出去看看。」白灵月大概闲得发慌,便想出去走走。 这倒正中长逍下怀,他应和道:「也好,只是外面天冷,白小姐要多注意保暖。」 正开心能送走大麻烦,白灵月却指着他说:「你也得一起去。」 「这是为何?」 「你没听见粮车都撞成一团了,当然是下去帮忙罗。」 「没事瞎搅和啊……」 「什麽?」 「不,咱说你真是好心肠,只是他们人手应该足够的,咱们又不熟手,到时坏了人家的活就不好了。」 「真罗嗦,难道你家大汉连几石粮都扛不起来?」白灵月笑道。 巴木白哼笑道:「这可不一定,有些人中看不中用。」 长逍暗叫不妙,巴木白这话不激怒雄丈才怪。雄丈果然不甘示弱,卷起袖子道:「那得看看不中用的是谁。」 长逍从未见过雄丈如此激动,他忖很大的原因是白灵月一直给他下马威,雄丈无法容忍,所以想挫挫对方锐气。但也可能出自某种野兽直觉,激起了心中斗魂。 长逍本打算好好补眠,但白灵月已经走出去,若他不跟上,恐怕後面会有更多苦头吃。再说雄丈已是箭在弦上,定得跟巴木白一较高下。 「搬东西总b打架好。」他忖道。 走至客店外,雪地里散落上百袋米粮,十几个脚夫懊恼地互相指责。这些粮食是要送进g0ng的,耽误时辰谁都担当不起,负责指挥的中年男子坐在倾斜的马车上,看着这场景叹气。 雄丈看了看那堆粮袋,喊道:「找两辆大车来!」 这一喊吓得中年人跳下马车,当作是g0ng中的人带白羽军来催了,瞧着雄丈打量那些粮车,情急下以为他在问罪,差点没吓得跪下。 「还愣着做甚,给某家找两辆一样的大车。快!」巴木白向那些喋喋不休的脚夫大吼,他们立刻停下嘴,顺从的分成两列去找车。 「白小姐,你们该不会早想好这招吧?」 「我才没这麽无聊,只是正好打发时间,反正你的护卫也很乐在其中。」 「乐?那可不是快乐的眼sE。」 「谁知道呢。不过你挺让我惊讶呢,一个骗子无赖身旁竟然有这等壮汉效力,乾脆开个价,让给我吧。」 「他非牛非马,怎麽能用让字,若雄丈心甘情愿跟着白小姐,咱绝不阻拦。」长逍苦笑道。 「父亲看见他一定很喜欢,有这麽威猛的大汉子在身旁,简直是铜墙铁壁。」 「你身旁不是有个巨汉了。」 「好东西岂嫌多?喂,你说说怎麽得到那个猛汉的,该不会骗来的?」 「咱只是给雄丈一袋钱,让他好生葬了老母,如此而已……」 「一袋钱?你方才不是说他非牛非马,不可论钱?而且一袋钱算什麽,我能拿几百袋呢,你怎麽老Ai诓人,说些正经的吧。」白灵月噘嘴,一副不相信。 长逍说的是事实,他跟雄丈确实是因为一袋钱结缘,只是白灵月对上次的事耿耿於怀,不管他说什麽都存疑心。但长逍忖,若据实以告,白灵月恐怕又说他撒谎。 「咱回绝骑镇时,不巧碰上马贼,赖雄丈出手相助,後来咱们又被天汗军抓丁去打火凤,几经辗转就变成现在这样。」 「你的经历挺丰富啊,还当过兵,打过火凤贼?绝骑,那不是边镇吗,听你口音也不像东镇的。我去过望弓,知道东镇人的口音。」白灵月捏着发白的唇边,一双眼狐疑地打探。 长逍颔首道:「咱很小的时候跟父亲一起发配到绝骑镇,不是土生土长。」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看你人模人样,像个好人家出身的子弟,却又油嘴滑舌,满脑子小聪明。」 「白小姐,你这是褒我,还是贬啊?」 「你不是很聪明嘛,自己想呀。别说这个,我们打赌,看是木白搬的粮袋多,还是──忘了叫什麽来者,大熊?看哪个赢了,输得就必须无条件做一件事。」 「拿他们来当赌约不好吧?」长逍连忙拒绝。这白灵月在京城得多无聊,才会连这种事都拿来玩。 「谁说他们,是我们。你的大熊赢了,我替你做事,反过来你得乖乖听我的。」 「不好吧,小姐身分尊贵,我哪敢使唤。」 「喂,胜负未定,你想得太早了!」 两人正谈论赌局,脚夫匆忙拉来两辆架子宽大的太平车,并说是跟附近大商号借的,要雄丈他们别弄坏。 「车都放好啦,闲杂人等都闪远点。」白灵月雀跃地驱走旁人。 雄丈扭了扭颈子,转了转手,单手抓起一袋粮,扔到车上。 「小点力,别扔破啊,这可是要送进g0ng的──」中年人愁着脸说。 巴木白则两手各捉一粮袋往车里抛,两人的较劲正式开展。 平狗通悄悄走到长逍身旁,窃笑说:「俺以为世上就一个人罴,没想到这里还能看见一个。一个就够吓人了,两个凑在一起还不惊天动地。有看头,可惜其他人不在,错过好画面。」 平狗通开始还挺怕巴木白,现在倒也跟白灵月一样起劲,甚至吆喝围观者开了小赌局赌钱。 「两个凑在一起不可怕,互看不顺眼才叫人担心。」长逍庆幸平狗通没看到那场架,否则那张嘴绝对能说上一整年。 搬到第二十袋,雄丈掀开衣服,露出强横的上半身,一条条大伤疤都是他在山里跟狼、熊、虎等猛兽搏斗留下的痕迹。虽是寒雪天,雄丈身上却流满斗大汗珠,更加凸显筋r0U。 长逍上前捡起雄丈的衣服,抖掉上头的雪。 巴木白冷笑一声,迈着阔步将粮袋抛到车内。不消多久,两人已经清掉一办数量,连十几个脚夫合力都达不到这等速率。 後方忽然传来斥喝声,长逍转过去一瞧,一列白羽军嘘开群众,来到粮车旁斥问中年人为何不赶紧押食粮进g0ng。中年人只敢望向白灵月,然後朝雄丈、巴木白点了点。见到这两人,白羽军的气势顿时消磨几分,只好问中年人:「还得耽搁多久?g0ng里正等着这些粮做晚膳,皇上今天要宴请外使,耽误我们承担不起。」 中年人耸耸肩,露出倒楣的笑脸。 那队白羽军也只能站在雪地枯等,谁也没胆量去盘问两个凶光毕露的猛汉。更何况里面有人认出白灵月,既然知道是这惹不起娇小姐,大夥便安静等着他们完事。 「停,」白灵月突然喊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雄丈放下粮袋,不解地盯着她。她指着巴木白的车,莞尔道:「你已经输罗,大熊。虽然你们搬的粮袋一样,但剩下的粮袋离木白b较近,除非多长几只手臂,不然怎麽搬也搬不赢。」 雄丈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实如白灵月所说,巴木白脚边的粮袋较多,就算雄丈折返快,数量也胜不了。 「快搬完了。」雄丈弯下腰,继续搬起粮袋。 「这两辆车快放满了,你们过来帮忙。」巴木白唤着那些脚夫。 接着十多人匆匆分成数组,相当有默契的把粮袋放到闲置的车上,不多时道路清除一空。中年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白羽军只吩咐加快手脚,便整队离去。 「胜负已定,你必须听我一件事。」白灵月笑道。 「好,愿赌服输……」长逍只能认命点头。但他压根没想赌,情势完全被白灵月牵着走。 巴木白抱着x,严肃地说:「大小姐,这次某家胜之不武,算不得胜利。」 「赢了就是赢了,谁管这麽多。」 「判断情势优劣也是胜负一环,你自然算赢。」白灵月问汗涔涔的雄丈:「大熊,你怎麽说?」 「胜负在眼前,俺无话好说。」 「那就这麽说定了,胥云,你得无条件答应本小姐一件事唷。」白灵月雀跃地说。 长逍本以为雄丈会据理力争,想不到输得这麽乾脆。他可不想陪白灵月瞎耗,但白灵月的眼神已经吃定他。 「那、白小姐需要咱做什麽?」 「这个嘛,还没想好,等想到的时候就会告诉你。」 「总该有个限期──」 白灵月用指头轻弹长逍僵冷的脸颊,「在我想到以前,你永远欠我一件事。好啦,站在这儿好冷,木白,我们进去吃东西。」 第十八章潜藏作间 过了亥时,街上灯火尽熄,各家铺子早紧闭大门。 入夜,雪仍不停下,转眼更练就要打第一更,还是没见到锺孟扬。白灵月实在等不下去,只好悻悻然离去。走时,她只说明日还会再来一趟。 长逍忖锺孟扬可能睡在使馆,於是送走白灵月後,便一个人坐在榻上,斟着热水喝。雄丈此时也从另一个房间过来,为避免他跟巴木白起冲突,长逍特意把他支到平狗通等人的睡房。 「咱以为你已经睡下了。」长逍拿了另个杯子,替雄丈倒热水。 「主公没睡,俺自然不能阖眼。」雄丈盘坐着,拿起热水慢饮,「主公是否想着今日搬粮袋的事?」 「对,咱以为你会不服气,跟巴木白理论。」 「俺确实不服他,但看了主公的眼神,就知道没必要。」 「嗯?什麽意思?」 「打从主公赏俺救济钱那刻,主公便一直眉头深锁,但遇见白灵月就不一样。」 「别胡说,咱哪里不同了……」 「主公b俺聪明,不需要俺提醒。」雄丈难得的露出笑脸。 「咱只是受不了被那个娇养的小姐缠着。早知道就别惹麻烦了。」 雄丈倏然起身,门外传来响亮的脚步声,见到满脸疲倦的锺孟扬,雄丈才安心坐下。 「你们都还没睡?」 「陪一个姑娘等你,没见着人,不久前才回去。」 「哪位姑娘?」 「锺兄弟应该听过,白崇的nV儿,白灵月,说明日会再来访。」 「祸事一桩接一桩。」锺孟扬摇头道:「幸好路上耽搁了,否则见到白灵月,倒不晓得如何应对。」 「那咱可麻烦了,你不在,她又要想怪招整咱。」 「胥兄弟,这事必须让你担待了。」未等长逍反应,锺孟扬神情严肃地说:「我听诏族长说,磨州联军正在京畿二百里外紮营,并修书给朝廷,希望朝廷拨军粮。」 「这是刺探朝廷动向啊?」长逍讶异地说。白崇此举正是要试探朝廷会不会摊牌。 锺孟扬愠道:「不错,磨州联军多年征战,又有鵟方战士相助,若白崇有异心,仅靠驻守京城的天汗军怕难以对付。因此朝廷决议先送粮怀柔,再等各路行军回来。这白崇真是可恨,趁国难当头,如此耀武扬威。」 毕竟磨州五路跟火凤兵不同,全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加上骁勇善战的鵟方,y碰y势必得打场难啃的仗。 「明日会将角要离和几个火凤坛主的头游街示众,所有外藩都会参加,藉此震慑白崇。白灵月肯定也收到消息,所以想请胥兄弟帮个忙。」 「怎麽帮?」长逍不安的问。 「拖延白灵月。」 「果然……」长逍本庆幸这问题能丢给锺孟扬,结果绕了圈还是回到他身上。锺孟扬不想见白灵月的原因显而易见,而且白崇对朝廷这般轻蔑,更激起锺孟扬的反弹。 「白灵月想见我,定是白崇那方有什麽大举动,希望胥兄弟能帮忙查出来。」 「可是、这,锺兄弟直接去问不是更妥当吗?」 「不然。」锺孟扬摇头,「白崇只是想与弥人结交,但心中鬼胎不得而知,因此白灵月定会藏着真实目的,必须探得白崇的计划,才能趁早布局。」 「但咱认为白小姐应当没想这麽细……她只是奉父命来见你。」 「胥兄弟,这是替朝廷效命的好时机,另外,我们怀疑区天莹暗中g结白崇,希望你帮忙探口风。」 「我们……等等,锺兄弟,这该不是孺夫子的计谋?」 「事到如今,我也不向你隐瞒。孺夫子打算联合朝臣弹劾区太政。」 长逍不禁脸sE一变,心里忐忑起来。孺夫子与区太政早有龃龉,之前区太政对万莲宗扰乱天下无动於衷,後来又趁阉党与南靖王内斗让区天朗引兵清君侧,种种行为让深读《朱羽经》的人深感厌恶。 但区氏本就势力庞大,加之当前掌握朝政,孺夫子一派只能静静蒐集证据,一次端掉区家人。 其实长逍很钦佩区天莹隐忍的功夫,不愠不火,不动声sE,一出招便声势如雷,而且百姓多对此抱持好感。不过锺孟扬认为区天莹只是躲在暗处的J臣,再说同意给白崇军粮虽是皇上颁的旨意,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由谁主导,锺孟扬等人自然气愤难平。 「如此,京城将要满城风雨……」 「胥兄弟,京城早已风雨飘摇。」锺孟扬郑重其事地说:「要是区天莹与白崇g结,就不是诛杀阉党这麽简单。」 「难不成要与磨州联军开战?锺兄弟方才不是说以京城之力,尚不足以抗衡。」 「因此需要双管齐下,一方面找出证据,一方面扑灭白崇!不管如何,磨州诸军进京肯定会惹出大事端。」 长逍咽着口水,姑且不论区太政是否密谋引敌,光是区太政与孺夫子对立,以及磨州联军即将入京,这两档事就足够让昊京烧PGU。 在锺孟扬诚恳而严峻的眼神下,长逍只能答应。不过他心底认为白灵月跟这些Y谋完全扯不上关系。 翌日,雄丈反常的没跟在长逍身旁护卫,一早说要上山就不见人影。长逍和锺孟扬一起到g0ng墙外,果然远远便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那树g般的身躯旁则站着百般无聊的白灵月。她一样穿着靛sE衣服,只是外面多披了一件棕sE的毛皮衣,粗犷的搭配使她JiNg致的轮廓更为鲜明。 锺孟扬早听说巴木白魁梧,见之果然不b雄丈逊sE。不过他未面露惊愕,反到沉定的很,这并非佯作镇静,他本来就身手不凡,在弥族里堪称一绝,虽b巴木白不只小一点半点,仍发出让人不敢轻忽的气度。 因此长逍暗暗敬佩,毕竟能在气势上与雄丈、巴木白相衡,实在少见。 锺孟扬与白灵月闲聊几句,便向长逍使了眼sE便匆匆进g0ng,长逍解释道:「锺兄弟做人贴心,怕白小姐跟着去会无聊,又不晓得何时回来,所以让咱先陪小姐解解闷。」 「他倒是T贴,难怪人家都说弥族少主有礼节,哪像你这般跑舌头,不知谁家姑娘会看上你。」白灵月趁机数落道,她瞅了瞅长逍左右,问:「你的大熊呢,不适跟你形影不离吗?」 长逍随口道:「雄丈在城里闷得慌,一清早就去城外山上狩猎,伸展筋骨。」 虽然昊朝《田律》明言规定?四时之禁」,入冬不得猎捕野兽,不过近年律令松弛,冬日上山狩猎者大有人在。 白灵月娇嗔道:「唉呀,有这好玩的不早说,成天堵着锺启实在无趣,见到了也只聊上几句,哪时才能交代正事。」 长逍能完全能想像白灵月穿上俐落猎装,跨鬃马追赶猎物的模样。 三人从g0ng墙一路走到繁华市坊,因万莲宗倒台,今年冬朝廷开放外使入市进行交易,因此西北市场多了许多新奇货sE。白灵月特别喜欢发亮的饰品,她在几个摊子前踌躇难定,左手拿着透光琉璃串珠,右手捧JiNg雕海贝链子,似乎要把身上每一处都放满挂饰才甘愿。 「小子,你的护卫倒是放心。」巴木白冷不防说。 「哈哈哈,咱在这里安全的很,他自然放心。」长逍尴尬地笑。 「哼,那倒未必,你与小姐的帐还没算乾净,某家仍等着。」 巴木白说的是长逍骗白灵月璎珞摔坏,害她哭了一阵的旧事,长逍以为这事情早已两清。但从巴木白的话语听来,似能明白白灵月为何一直纠缠,恐怕在等机会一次整回来。 「锺启今天会回客店吧?」白灵月边挑首饰边问。 「咱也不敢保证。」长逍说:「若白小姐嫌麻烦,由咱转告也行。」 「跟你又没g系,g嘛往身上揽,要不是爹的命令,人家还想好好游览京城呢。对了,转眼不是要点灯了吗,点灯有什麽好玩的吗?」 「咱没经历过,莫说咱了,怕是京畿一地的年轻人知道的也不多。」长逍说的是实话,自皇上崇信万莲宗,京畿已有十余年未举行点灯节。於是长逍顺道问:「那磨州有什麽特别风俗吗?」 「我也不大清楚呢,我打小都跟着阿娘还有姥姥过节。祭完天,大夥围着火跳舞、唱歌、吃r0U,挺快活呢。对了对了,木白,今日几号?」白灵月忽然惊呼。 巴木白仰头,嘀咕了会说:「正好是祭天之日。」 「老顾着锺启,差点忘了我们的日子了。快走,我们去祭天。」 「上哪祭天呢?」长逍讶异地问,他可不知道京城里有祭鵟方天神的地方。 「反正锺启托你顾着我嘛,跟我来就是了。」白灵月兴起时风风火火,谁也拦不住那一GU劲。 反正能让她开心便好。长逍跟着到一间大客栈,门口挺立着穿兽皮裘衣、腰佩弯刀的鵟方守卫。整个客栈都被包下,里里外外共有十来个守卫,二楼还有几个年纪b白灵月小的鵟方姑娘,皆皮肤白皙,大眼邃眸。 长逍这才知道白灵月并非只带巴木白一个随扈,但这麽安排也对,毕竟白灵月身分特殊,说不准在京城遇到麻烦。巴木白虽强悍,一旦遇上多人偷袭也可能吃亏。 「大家别楞站,今个是祭天日,我们来大肆疯玩。」白灵月解下裘衣,站到一张长几上,大辣辣在上头旋了一个舞步。 「都这个时节了吗?」那些鵟方人一个个眉开眼笑。 白灵月吩咐守卫搬走大厅的几案,清掉一切摆饰,腾出一个空地。 「可惜地小,不过勉勉强强行啦。」 见鵟方人要在大厅架火篝,掌柜的立刻上前阻拦,长逍以为她会给一袋钱打发,没想到她颔首道:「生火会给店主添麻烦的,虽然少了些乐趣,不过没关系,上点好牛羊吧。」 一旁的鵟方护卫打起拍子,唱起浑厚的歌谣,如狼嚎穿越千里原野,粗犷而霸气,巴木白也用着浑大的手掌也打拍。他的声音如同沉稳刚猛的老狼,引领一g狼群呼号。 姑娘们则由白灵月带领,跳起整齐划一的步伐,简单而充满力量,表达对上天赐与万物的感激之情。他们人数虽少,却共鸣起巨大力量,使长逍深深震撼,那歌声似乎穿破四壁,来到广袤无边的草原,狂风袭卷万里草浪,而强健的鵟方勇士屹立不摇。 白灵月开心的摇摆身子,宛若塞外的风,眼里波涛彷能灌溉荒漠。忽然巴木白咤了一声,众人停下,接着男子换唱高亢的音调,nV子则踮脚尖旋步。 此乃飞旋舞,长逍在边镇时偶尔会看一些回回人表演。但回回人跳得可没有白灵月好,白灵月双脚变化之快,似乎腾空而起,身T轻盈如丝绸,又若宝剑锋利。 长逍看得目不转睛,这恐怕只有g0ng廷才得以欣赏如此JiNg湛的飞旋舞。 等小二把现烤的牛羊端上来,白灵月停下舞步,揩去脸上汗珠,雪白的脸颊透着cHa0红。众人围到牛羊旁,笑着说没有烤全羊不吃,仍是对着分盘装好r0U块大快朵颐。 白灵月愉悦地说:「买了一堆东西,还不如跳舞好玩。可惜这地方太小了。」 「白小姐的飞旋舞跳得极好,如果你来绝骑镇,咱保证那些回回都是手下败将。」长逍发自内心的赞叹。 「你也懂飞旋舞?」 「跟那些回回人混个脸熟,他们就Ai表演给你看。」 「我们好玩的还很多呢,骑马、S箭,可以热闹好多天。不说这个,边镇呢,绝骑那儿有没有好玩的风俗?」 「也就一家吃个饭,大年初一串门子讨彩头……不过能吃上一顿团圆饭便不容易了,咱娘身T不好,跟咱爹徒徙千里,染了病,到绝骑没几个年头就挨不住了。」长逍倒自个陷入哀愁,想起娘亲在寒冷的边镇难觅良医,仍挂着一丝艰苦的莞尔嘱咐他要好好生活。 纵然遭发配边镇时还小,长逍也记得幼年家中繁景,可怜他娘亲挨不过年尾,在冷峻的屋子里撒手。长逍甚少跟生人提及这段回忆,就是锺孟扬也未曾触及,只是他总觉得白灵月这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同病相怜,忍不住便把难受的往事托出来。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娘亲……你上回说要打璎珞给你娘求平安,想不到你……」白灵月不禁m0着x前的璎珞,似乎能感受长逍的孤独,她沉着笑脸说:「我阿娘也Si得早,但我b你好些,爹还在,只是我爹总忙着。」 望着白灵月神情失落,长逍立马想起不好的回忆,忙着道歉:「白小姐,咱不是有意提起──」 「唉,你倒是挺坚强的,一个人从绝骑打拚到京城。」 「咱那是误打误撞……否则未曾想过会来到这个繁华之地。」 「若不是爹执意要求,我恐怕也不会来这儿。」 「要求?」 「他想把我嫁给锺启。」 「什麽?」长逍懵了,耳里嗡嗡叫,听不清楚白灵月方才的话。 「我爹说锺少主是个好家伙,而且嫁给他,能巩固我爹的地位。」 「难道你一直找锺兄弟,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吗?」 「才不是,我爹只是要我告诉他,希望到时候能在京城会面。我怎麽可能跟他说这种事啊。虽然锺启长得确实不赖,气势也好。」白灵月也承认锺孟扬条件不错。 长逍内心不自觉酸起来,鵟方人欢愉的祭天场面顿时变得冷清。白崇眼光是对的,锺孟扬勇敢善战,兼习礼仪,又是弥族少主,能与之联姻绝对大有裨益,只不过他对大昊忠心耿耿,光凭这一点白崇的如意算盘便打不响。 「那,白小姐,你想嫁给锺兄弟吗?」长逍紧张地问。 白灵月莞尔摇头,「我才不想听爹安排,再说锺启也不一定想娶我。」 长逍默然点头,不晓得如何应对,只能露出乾笑,遮掩忐忑的心。 第十九章暗藏杀机 跟鵟方人一起载舞欢庆後,白灵月越发纠缠长逍了。每每一清早要巴木白撞门捉人,拉着长逍四处游荡,锺孟扬也算准时机溜走,要真碰了面,随口忽悠一句「忙」,便匆匆离去。 白灵月不愁没法跟锺孟扬说话,她现在乐得成天b长逍说笑话,直把长逍整得七晕八素。雄丈倒不跟着,只往山上去,长逍回来客栈时,雄丈就在篱笆前架了火堆烤獐子r0U,平狗通等人围着分食已经烤好的r0U串。雄丈则默默递上烤獐r0U,并浅浅一笑。 这几日锺孟扬说大节将至,g0ng里忙着,他不得不回使馆住。按照古习俗,点灯节乃大昊历法年末前一旬,自h昏落尽,夜幕将升时整个京城全数熄灯,此时必是街上净空,万籁俱寂。整个京城唯有太庙有火,皇上将率三g0ng后妃、王公贵胄、文武大臣,以及外使藩邦到太庙祭祀,人人手持蜡烛;黑羽军着JiNg甲良刀,持JiNg铁长枪分十列竖立,黑压压一片守卫太庙。 当时辰一到,太卜念罢祷词,两旁内侍一一敲锣作为开场,接着锺鼓缓行,皇帝入太庙取火种,替皇亲国戚点烛,依序照身分级等下传。等到太庙火烛通明,皇帝则在黑羽军保护下领众人出g0ng,当然不可能传给京城所有百姓,唯有被挑选到三百户代表由皇帝赐火,接着这三百户再传火下去,而各家百姓则持灯具在门口等候点灯。 点灯节象徵国家灯火不熄,千秋万代,在昊王朝以前便流传许久。由於中间因信仰万莲宗中断十余载,而且火凤教余威尚在,各地仍有零星动乱,因此朝廷格外重视此次点灯,冀在黔首、外邦前展现昊朝之威。 随点灯节近,京城管制渐严,白羽军跟官衙加紧戒备,严防有人趁机作乱。其中最令人担忧的还是b近昊京的磨州联军,长逍前两天才听锺孟扬说有朝臣建议逮捕白灵月,以敬效尤。 虽然朝廷已拨出军粮给磨州联军,但打从心底对白崇顾忌,可是谁也不敢真的动白灵月,白崇手上的兵马绝非好惹的主。 这日白灵月兴冲冲拉着长逍奔往城南,她不晓得从哪个贩夫走卒口中听得这儿的市集有专门的大斗J场,白灵月常看赛马,但斗J是第一次见。斗J在弥州一带相当兴盛,更传言斗J是从弥州流传来的。 雄丈听说要看斗J,此次不上山,跟着他们一道去城南。由於城南较远,他们雇了辆大马车,雄丈跟巴木白一左一右驾车,还得多雇一匹马才能拉动。 长逍听锺孟扬说过城南先前因万莲宗捐祭而萧条,但区天莹驱走万莲宗後,此地不到半年便恢复荣景,这时他们所见已相当繁华。 赌客趁着好天气三五成群走来,熟门熟路走进店铺,只是看见雄丈与巴木白如两尊恶鬼杵在街上,大夥皆心照不宣快步溜过。斗J场是用y木头做支架的大棚子,门口有好几个看场子的地痞,一看见两个庞然恶煞胆子立刻缩成袖珍,识相的让出路来。 斗J场里挤满人,男nV老少皆有,充满市井活力。 「这倒是挺方便啊,特别是在这种地方。」长逍笑道:「不过咱没想到你也喜欢斗J。」 「赌坊人杂,俺怕主公遇险。」雄丈注视四周。 「哈哈哈,有巴先生在,那些危害早退到京畿外啦。」 「俺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不对劲。」 「也好,某家只能保证小姐的安全。」巴木白双手背负於背, 「你们正是危险之源。」雄丈说。不过巴木白忙着跟上到处晃的白灵月,没听见这话。 白灵月见到每样东西都觉得新奇,一个样貌斯文的男子见状走来,客气地问:「姑娘第一次来吧?我给你一个建议,你看东场那只J,毛sE纯净无杂、骨骼强健、T格高大,你再看牠的嘴利如铁剑,那双腿结实饱满,多少人都抢着押,可惜赔率不高。」 男子指着一只高冠T健的白羽J。 「这麽多人看好,赔率不高也是自然。」 「姑娘明理,但我这有个好法子,能让你稳赚不赔,还赢大钱。听好了,这可别让别人知道,其实有个外cHa局,无论它这场赔率怎麽算,多赔三倍价。」 「三倍?哪有这麽好的事,明知道对方会赢,还白白送人钱。」 「此话岔矣!姑娘,这外cHa局是有规矩的,起手五贯。虽然赔率低的斗J也有输的可能,但你想啊,会赌外cHa局肯定对自己选的斗J有信心,你看那只斗J雄赳赳的样子。」 「这买卖划算,五贯是吧,哪付账呢。」 「你别大声张扬,要是大家都知道了,这外cHa局的庄家就不愿开了。」 白灵月颔首,长逍忽然出现在她身旁,蔑笑道:「想不到各地方都有这种把戏,你们是同一个班子出来的吧?」 「胥云,这个人说有好赚头呢。」 「好赚头?」长逍盯着男子,不屑地说:「他是把你当成肥羊。」 「这位兄台怎麽可以含血喷人──」 「咱含唾沫喷你啊,要价五贯,绝骑的场子算含蓄了,才索一贯钱。」长逍看着白灵月选的斗J说,摇头道:「白小姐,那只J病虚,你要是押了,五贯钱就落人口袋。」 「病虚……牠分明好端端的。」 「兄弟,你有告诉这位小姐,那头斗J的趾距有多狭,怕是一上场就要翻跟斗。细长嘴、两只脚太近这些缺陷就不提,你看牠怯生生的左顾右盼,还指望牠上场?」 长逍在绝骑镇时别的不算厉害,但常常在赌坊流连,四处当杂工时也不忘赌一手,走犬、斗J、双陆、六博等等无一不在行,对赌坊里各种把戏了然於心。一番话让男子哑口无言,尴尬地紧握拳头。 白灵月嗤道:「怎麽昊人都喜欢当骗子呀。」 「姑娘这话说得太重了,我只是告诉你一个好建议,信不信取决於姑娘。」 「不信,别纠缠,否则咱到处囔囔。」 「恐怕没这机会。」男子退了两步,得到信号的同夥随之围上来。 「哼,你有人,咱也有。」长逍无惧地盯着那夥人。 巴木白与雄丈气势昂然走来,彷佛给长逍跟白灵月增添千军万马,男子见到巴木白紧抿嘴唇,吊着一双狰狞虎眼,连忙打起颤,拱手耸肩连声致歉。 「小姐,这里耍心眼的人多,请格外注意,万一有什麽闪失,某家难以向将军交代。」巴木白将方才的事看在眼里,忍不住唠叨。 「有你在有什麽好怕的。」白灵月嫣然笑道。 「是啊,巴先生跟雄丈堪称铜墙铁壁,有你们在这再安全不过了。」 「油嘴滑舌。」巴木白瞪着想蒙骗白灵月的男子,b得他们逃出斗J场才罢休。 「胥云,你对斗J这麽熟,帮我下注吧。给你十两本金够不够?」 「多了多了。」长逍笑着挥手,走到一只黑J旁,x有成竹的下注。这只黑J押者不多,赔率高。 「这J好瘦,能行?」 「不是瘦,是JiNg,瞧牠容光焕发,正等着上战场呢。」 白灵月半信半疑掏出钱。 庄家收好钱,吆喝买定,接着两边有人拉开闸子,两头凶猛的斗J被驱到场中央,斗J相见,立刻杀红眼,长逍看好的黑J往对手扑下去,狠狠啄着脖子,不一会喷出J血,赌客纷纷大喊,鼓噪示威。 对手虽然较高大,但黑J地移动更迅速,两只斗J也越战越狠,瞬时洒落一地J毛J血。 「咱选的黑J翅膀有上胶,刀刃般的,你看对方已经站不稳了。」 「好厉害呀,赢了赢了。」白灵月兴奋地叫道。 没一会,胜负几定,只是黑J仍疯狂啄着对手,对手的主人愁眉苦脸,恨得捶心肝,猛喊着自己的J冲上前。 「胜利定了,怎麽还不叫停?」 「这里的规矩是生Si局,你瞧对方还不退呢,没断气前不算胜负。」 「啊?非得一方Si才结束吗?」白灵月讶异了,她以为斗J跟角力一样,扳倒对方便算完。 「斗J通常只能上场一次,虽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生Si局,但战败的斗J不可能再上来,就算不在场上Si,回去也没好日子过。」长逍解释道。 听着那只J发出哀号,白灵月於心不忍,捏着票子皱眉。 长逍没想到白灵月会有这情绪,他看了无数场斗J,也没见过有人为此伤感。 「早知道是这样的就不来了。」白灵月别过头去。 「白小姐,其实这斗J跟打猎一样嘛,都是种角逐,只是人跟动物,或动物跟动物。」 「才不同,狩猎是禀上天之德,是为了吃饱活着。哪有为了钱b斗J去Si的,这哪里算角力,是杀戮!」 长逍无言以对,他从不觉得斗J有这麽深奥的生命学问。但白灵月这麽一说,他看待斗J的眼光也变得不同,被黑J啄到鲜血淋漓的对手顿时可怜巴巴。 白灵月平时看来骄纵,对生灵却怀抱怜悯。 莫说白灵月如此,巴木白也对这血淋淋的争斗感到不悦。鵟方人讲究万物和谐,吃r0U或杀敌都有一定规范,绝非出於私慾。鵟方人除信奉原始的万物观,也因受到万莲宗影响,认为生灵皆有灵X。生Si斗J在他们眼里,反成了残暴的行为。 「好,咱们不看了,收了钱回去吧。」长逍见两人神sE不好,只得作罢。 场次结束後,几家欢乐几家愁,赌客纷纷散去准备下一场下注。 新一轮的赌客又围上来,挡住出去的路,巴木白瞥了他们一眼,他们却丝毫不动,默默选着斗J。 长逍忖这些人肯定赌出境界了,连巴木白跟雄丈的气势也压不了。 「白小姐,听说河岸的腊梅开得可好,白雪红花的漂亮极了。」 「真的?去瞧瞧吧,待在这里也没意思。」白灵月听说有新鲜事,便迫不及待离开斗J场。 「请几位让让。」长逍对那些赌客喊道。 但赌客仍然没反应,这时长逍发现他们全戴着白斗笠,眼神专注,旁若无人。 「喂──」长逍叫道。 「小姐小心!」巴木白一把抱起白灵月,将她放到一旁,闪过其中一人的刀。 刀cHa中巴木白腹部,巴木白大吼一声,折断那把刀,一脚踹飞戴着白斗笠的刺客。 其他人纷纷亮出刀,迅速朝白灵月杀去,巴木白护住她,吼道:「姓胥的,带小姐走!」 巴木白捉住一人的手,啪一声扭断他的腕骨。那些人进退训练有素,非常沉静,绝非普通刺客。他们有十二个人,按照阵型三三围攻,意图耗尽巴木白的T力。 雄丈掀起一块大木板抛向刺客,抡拳打飞一人的斗笠,露出一张黥面过的脸。 「跟咱来。」长逍握住白灵月的手,带她绕开刺客,往门口奔去。 赌客、庄家、J主四处逃窜,这正好扰乱刺客的攻势,斗J逃出笼子,拍着翅膀乱声大叫,场面混乱不堪。刺客冷静的结果斗J,踩着J屍冲向白灵月。 虽有雄丈、巴木白护卫,但刺客善用阵型,一攻一守下两人讨不到上风,况且又心系主人,无法全力应战。 三个刺客趁势避开两个巨汉,往长逍杀去,长逍虽有些拳脚功夫,不过遇上这些身手不凡的刺客只有挨打的份。 白灵月绊倒一人,随手抄起木棍往他身上砸,那人倒地後蹦然起身,一刀斩断木棍,快刀直取白灵月喉头。长逍抱着白灵月转身,那刀擦过他的侧腹,衣服立刻染了一滩血。 这时一个孩子哭着慌跑到白灵月跟前,刺客不由分说桶进他的心窝,白灵月的靛sE衣物与璎珞渲成腥红。白灵月惊愕地抱住倒下的孩子。 巴木白撞开与他鏖战的三人组,冲上前擒住差点伤害白灵月的刺客,将他高高抬起迅速抛下折腰,脊髓断裂声骇人听闻。 巴木白也身中数刀,血流一地。 雄丈拆下一根木架,轰走靠近的刺客,那木架是上好桧木所造,打了几次仍然稳健。 接获消息的官兵火速赶来斗J场,加上因点灯节,白羽军、天汗军在京城各处加强巡守,很快就有大匹人手进来助阵。 十二名刺客已经损去五人,前方尚有怒不可遏的雄丈、杀气冲天的巴木白,後有大量军队,刺客自知讨不甜头,毫不犹豫抛下受伤的夥伴撤离。那些受伤的刺客也没被人捉,一个个吞毒自尽,将线索断得一乾二净。 「白小姐,白小姐!」 长逍连喊了几声,白灵月才回神放开那个小孩子,官兵立即抬走孩子送去救护。 「白小姐,您无恙吧?」天汗军队正知道遭刺的是白崇之nV,这事的严重X不说自明。 白灵月摇摇头,队正才放了心,要是她受了一点伤,整个京城可要闹翻天。点灯节前出此意外,谁都担当不起。官兵拖走刺客屍T,立即展开调查。 巴木白绷紧着脸,散发浓厚杀意,谁也不敢上前问他状况。他走到白灵月身旁,单膝跪下,说:「我没保护好小姐,请小姐赐罪。」 「木白……那个小孩会Si吗……」 「一刀T0Ng进心窝,怕是没救了。」 白灵月咬唇,咬得渗出血。 「来人,快送白小姐回客栈,多派一些人护卫。」队正令道。 雄丈撕下一块布,细心替长逍包紮伤口。 「咱没大碍。」 「白灵月是出头椽子,今日之果主公不必过於自责。」 「那麽是谁想掰断这根椽子……」长逍不敢看白灵月哀伤的脸,因为他想到许多可怕的事情。训练有素的刺客,必来自图谋甚久的组织。 白灵月遇刺的事情惊动京畿守,他立刻将此事上奏朝廷,全京城衙门全T出动,配合天汗军、白羽军搜索刺客。 「胥云,我是不是害了那个孩子。」 「白小姐,意外非人力能及,当时谁都无法预料啊。」 「大熊说的对,我不该去那种地方。」白灵月捧着已洗净的璎珞,眼眶噙泪。 「若刺客有心加害,去哪里都一样的。」 「至少不会殃及无辜。」 白灵月很是自责,长逍想到还背负锺孟扬请托,便觉得自己太过份,白灵月虽为白崇之nV,但与家族事物毫无g涉。要继续在这善良的姑娘身旁卧底,他怎样也做不到。 长逍安抚了一阵,才带着雄丈回客栈,人还未踏入房内,锺孟扬便找上他。长逍还想问锺孟扬那些刺客是怎麽回事,锺孟扬也没有头绪,但见长逍心情坏,也不好再多说。 但长逍说:「你明日要见孺夫子吧,咱跟你一道去,咱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後Ga0风浪。」 一向积极找理由躲避的长逍突然要跟去议政,锺孟扬感到不对劲,便道:「胥兄弟,这事非同小可,你身上有伤,还是在客栈好好休息,由我去探查为好。」 「锺兄弟,正因为非同小可,咱一定要去,这是为了昊朝。」 锺孟扬莞尔,激赏的按住长逍肩头,「好,孺夫子说的没错,胥兄弟果然知晓大义,你先休息,明日我再叫你。」 只有一旁静默的雄丈明白长逍心里到底为了什麽。 第二十章灯火之喜 临时议政召开。 浓雾使京城ShSh冷冷,长逍一早便跟着锺孟扬到皇城,由於白灵月遭刺,皇城守备更加森严,守卫的黑羽军看见雄丈,立刻拦下盘问,但黑羽军不听锺孟扬解释,执意要雄丈在外面等。 皇城戒备森严,尚有锺孟扬在旁,雄丈没什麽好担心,便爽快留下。 走到政厅外,孺夫子在冯懿的搀扶下徐来,他看见长逍很是欣慰,接着说起白崇与白灵月让京城风风雨雨。 太政府、少政府、枢密府、五院的官员纷纷进入政厅,但长逍根雄丈却遭到阻拦,孺夫子说长逍是他的学生,要一旁听议,但守卫说坚持不给闲杂人等入内。孺夫子尚有太师的空衔,锺孟扬是弥族少主,入政厅还算合理,长逍却身无官职,身分不符入内资格。 恰好区太政来了,他穿着朴素,只带着一个随从,但遮掩不住神气奕奕,面容畅然。锺孟扬半年未见到区天莹,他依旧是贵胄风仪,一搓短须修剪得宜。 区天莹年轻时曾授业於孺夫子,因此亲昵寒暄道:「夫子别来无恙。」 「托福。」 「这位是?」他看着长逍。 「前极玄将军胥宜之子,胥云。」 「哦,眉清目秀,神聪目慧,是块好料子。」 锺孟扬轻推了长逍一下,长逍才作揖道:「草民胥云,字长逍,见过太政臣。」 「免礼,免礼。胥将军是个人才,可惜背了事,流落边镇,否则以他的资材必是昊朝栋梁。」 「区太政,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长逍随同听议?」 「年轻人想为国效力是好事,只是据咱所知,他身上无职?况且议政非三府五院大臣不能入,咱只能婉拒夫子的请求。」 「老朽对其父有愧,想多加提携,正好这些日子长逍与白灵月关系不错,对於白崇的消息怕是掌握的b我们多。」 「呵呵,孺太师,咱明白您的意思,只是破格让长逍进政厅,恐怕有失公允,这也是您一直以来教导的道理不是?如文誉先生虽无官职在身,先前虽认礼仪博士,但与三府五院关系较浅,能许入政厅已属宽容。」区太政和蔼的笑,他朝冯懿点点头,道:「文誉先生久任礼仪博士,对於此间道理更当明白不过。」 区太政说的是实情,让长逍等同草民的入政厅,无疑是lAn用权力。 「太政臣所言不差。」 「孺太师,并非咱不通情理,只是首开先例,怕是朝臣不服,亦辱太师清名。」 「好,不愧老朽当年教导,太政臣果然心系纲轮。长逍,既然规矩如此,你便在外头等候,莫学某等不臣之人败坏朝纲。」孺夫子沉着脸说。 「皇室动荡之际,身为人臣者更该为圣上分忧,咱们都是朝廷的车轴,只有咱们稳了,朝廷才走得顺遂。」区天莹知道孺夫子讽刺他,但他不以为忤,一阵轻描淡写带过去。 孺夫子与区天莹的谈话虽然平和,言语里针锋相对却使旁人胆战,长逍忖待会议政肯定会擦出更大的火花。 此时孺夫子的学生,少政臣上前向孺夫子问安,区天莹便作揖告离,气度潇洒自若。长逍彻底明白,区天莹如何在南靖王与阉党间沉浮多年,又一举端下阉党,除破万莲宗。 另一方,枢密府大将军区天朗带着枢密府成员昂首走来,区天朗身Ty朗、猿臂虎背,极具威严,确实为武人模样。他没与兄长区天莹走在一块,见到了也是以礼称呼,丝毫没有表露出私人交情。 这方面区天莹很聪明,毕竟他们掌握大权,不跟弟弟走在一道,免得传出闲言闲语。而且形式上看得出区天朗喜欢一呼百应的感局,这让长逍想到阵亡的区元陵,心想他们果然是父子。只可惜区元陵再努力,也达不到区天朗威风八面的神态。 区天莹则淡然许多。 「这区家两兄弟总摆这一套,只有上苍知道背地里谁是啃食朝廷的虫。」孺夫子拍了拍长逍的肩头,叹气道:「老朽无能为力,这太师一直名号虽好,却是虚衔,到底不若胆敢引兵进京的太政臣。」 「夫子,咱没事的,您赶紧进去吧,外面很冷,待着着凉就不好了。」 「好,白灵月的事就麻烦你了,务必m0清白崇动向,若白崇和区天朗一样,那这次京城将……罢了,长逍,你先回去吧。」 「胥兄弟,若查出新的情报,我会立刻通知你。至於白灵月那方,还请你多加费心。」 「嗯,几位快进去吧。」长逍并不难过,要来旁听议政本是气话,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根本不够格入政厅。 三府五院的大官们先後入内,这些人很明显分成两边,以区天莹为首的实权派、奉孺夫子为师的士人派,虽然没人公然拉党结派,但其中暗流不言而喻。 长逍走到皇城外,却见雄丈跟一位nV子谈话,走近一看,是锺孟扬的族人锺桔。 锺桔甩着短发皱眉道:「孟扬哥哥到政厅去了?」 长逍听得原委,便告知:「锺兄弟已跟着孺夫子进政厅,大概得一两个时辰才出来。」 「唉,早告诉孟扬哥哥别去的,他老是不听我的劝。诏叔肯定又要发脾气……对了,恰好胥先生也在这,你跟我去一趟吧,帮我跟诏叔说明一下。」 「说明什麽?」长逍害怕的问,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是孟扬哥哥的事。」 「可、可是咱是个外人,怎麽好cHa嘴你们族内的事情呢。」 「唉呀,孟扬哥哥大半年在外头,你跟他是好朋友,诏叔若问起他的情况,你定是清楚的多。」锺桔眨着明亮的眼眸怜求道。 长逍知道锺孟扬跟族人间的龃龉,但他一个外人又怎麽能cHa进这层隔阂?但拗不过锺桔的恳求,长逍只好带雄丈一同前往使馆。 「那个,胥先生,你跟孟扬哥哥很好吧?你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锺桔突然问。 长逍赶紧望向雄丈,但雄丈撇过头,不予理会。长逍知道这才是锺桔想问的事,锺桔很喜欢锺孟扬,但锺孟扬始终将她当成妹妹看待,莫说他们族人间的事情他难以cHa手,这感情的事他更是没辙。 「孟扬哥哥还是喜Ai昊人nV子吧,为什麽还是……」锺桔低头看着自己特意穿上的冬服,除了那头俏丽短发,她尽量学习昊朝nV子的打扮。 「这、咱很少跟锺兄弟谈及儿nV私事,再说锺兄弟挺忙碌,真的有心思也没无暇啊。」 「孟扬哥哥都过二十岁了,心里一定有喜Ai的姑娘,在我们那地方,这年纪都不只一个孩子了。」锺桔嘟起嘴,嘀咕道:「我都要十七岁了,孟扬哥哥……」 长逍没听见後半的话,但想必也是跟锺孟扬有关。他仔细审视锺桔,这小姑娘很灵秀可Ai,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透着怜人的波光,身子窈窕而结实。不过锺孟扬确实曾透露较心仪昊人nV子,但长逍可不敢说出口。 「唉,火凤教跟磨州联军的事情就够让锺兄弟心烦,毕竟他想成为社稷肱骨之臣,这些担子在他身上也不轻松。」 锺桔皱起眉头,埋怨道:「火凤教……孟扬哥哥一直参与昊人的事,才会连黑布都,如果他能更为弥人想一想就好……抱歉,我不该跟你抱怨这些。」 「不要紧的。倒是咱该怎麽跟那位诏族长解释呢?」四果岭一战锺孟扬带敢Si队纵火,虽击退角要离,却丧生从小的玩伴黑布,锺桔对此耿耿於怀。长逍自然不想提到别人的伤心事,他担忧地说:「咱会尽力应对,若应对不上来,请锺姑娘不要见怪。」 锺桔微笑颔首。 使馆外两个弥人守卫,热切的与锺桔打招呼,但看见雄丈,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彷佛看见某种异兽。 「少主没跟你回来?」 但看锺桔的表情,也不需要回应了。 他们走到使馆内,诏林盘坐於地毯上,身旁摆了十多坛未开封的孟州白酒。诏林瞧锺孟扬没跟着来,便知道他已进入政厅,眉间不禁微皱。 诏林的头发绑了八条辫子,一脸大胡须,四肢发达粗壮,长逍对他的印象就像健壮的公牛。 「这位就是阿启常提到的胥长逍,胥宜的儿子吧。」诏林起身请长逍跟雄丈随意坐下,然後用打量猎物的眼光看着雄丈,满意地说:「想不到有如此伟岸的人,这若在大山里,可以与猛虎、毒蛇相拚了。请坐吧,我们弥人没这麽多规矩,别太拘谨。」 说完诏林拿起一坛酒啜饮。 长逍忖这天光才多早,竟已喝这麽烈的酒。他见识过孟州白坛的威力,连续喝上几口,便够他昏沉一天。 「我就称呼你为阿云吧。阿云,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好的平慰使,哪像其他平慰使成天督促夏贡冬贡,老是要我们出男丁上战场。」 「咱父亲只是尽守职责而已。」 「哈哈哈,才不是这样,你父亲是最不尽责的平慰使。」诏林大力挥着手,大声笑道:「别的平慰使都极力遵从朝廷的命令,你父亲是能省就省,不让我们多g劳累活。世上的事总是如此,一则喜,一则忧。你明白吗?」 「是。」 诏林这是隐S锺孟扬,虽对昊朝恪守忠臣之道,无形则损了弥人利益。只是长逍乃昊人,所看的本就与诏林不同,虽然他自己也在出仕或回绝骑之间做抉择。 「嗯,你是个聪明人,阿启也是,但他宁可将这份聪明效力朝廷。」 「诏叔──」锺桔想阻止诏林继续口无遮拦。 「小桔,别打断我的话。我们弥人该做的不曾少做,再多,我们做不起。阿启毕竟是未来的首领,更该为弥人做打算。朝廷是如何的,阿云,你身在其中,定b我们清楚,狂风暴雨之中要屹立不摇是件难事,我们不用《朱羽经》这根拐杖走崎岖山路,那不是弥人的出口啊。」诏林彷佛和长逍的父亲畅谈,将这些日子的观点与压抑倾泻而出,不过他未醉的,只是有太话想说。 长逍这才明白锺桔的微笑是何用意,她并非要长逍说明锺孟扬的近况,而是来当诏林倾吐的对象。身为曾经的平慰使之子,并深刻T会过朝廷冷暖,长逍是不二人选。 雄丈迳自拿起一坛孟州白酒,长逍只能点头称是,但他也细腻了解弥族对於朝廷的看法,数百年臣服已经出现极大裂痕,稍有差池将有变异。锺孟扬便是其中关键。 长逍不禁想起窝在被窝里的白灵月,他原想若进不去政厅,就要到客栈去探望的,不过看诏林滔滔不绝的样子,这场对话恐怕还得持续一长段时间。 因此长逍乾脆问道:「不晓得您对白小姐──白崇的事情有何看法?」 「哦,白崇。朝廷一直希望我们从後面包抄磨州,莫说其他几个,单一个白崇就不容小觑,他并非朝廷口中暴nVe无道的军阀,试想一个残nVe之人,能在磨州民风强悍之地耕耘十载之久?他若无过人本领,绝对娶不到鵟方公主,我们若与之y拚,将伤者无数。」 「诏族长所言极是,咱也不认为白崇好应付。」 「朝廷清除完火凤教,下一步肯定是趁机收磨州、芜州,也许会压制南方各州……不过此举牵连过大,弄不好将伤得更重。」 「风雨yu来──不对,天下早已在风雨之中。」长逍黯然地说。但此时对锺孟扬而言,正是为国效力,争取不世之功的好机会。 筹备许久的点灯节在清朗h昏展开,每一户人家都待在屋内,市集也全数闭市,空荡的如空城。京城弥漫静穆而庄严的氛围。 期间不准开火,每个人都静静等候火种传递。虽然规定如此,长逍却在京城外吃着雄丈猎来的野味,这还要从白灵月说起。 白灵月想看着灯火传遍京城的美景,因此向长逍提议到城外的小丘眺望,但城门把守严密,连条狗都不得进出。再者先前才发生遭刺的事件,巴木白说什麽也不愿让她到杳无人烟的地方。 只是巴木白也不愿见她眉头不展,於是半做退让,要求让雄丈一同随行,多层保护力量。要让雄丈跟着,势必需要长逍,如此推演,长逍只得y着头皮出城。当然还是靠锺孟扬帮忙,以及白灵月的特殊身分,守城的士卒才允许放行。 难得的夕霞让白灵月相当开心,刺客事件遗绪也渐渐消退,不过她仍透过官衙的人,将一大笔帛金转交给不幸身亡的男孩家人。 白灵月宛如感染城中气氛,也静默坐着,遥看余晖洒落壮阔城池,缓缓溶入更远的地平面。长逍盯着她被夕日照红的侧颜,她骄纵的表层被轻轻撕下,露出脆弱单纯的X情。 很美。长逍不禁暗忖。 烤野味的香气与热火温暖着一小块原野,火堆滋滋作响,城里沐浴庄重,一切都美好安详。 长逍往另一个方面探去,看见地势较高的四果岭,锺孟扬就是在那里不畏生Si,烧得角要离落荒而逃。四果岭一片宁静,散发清寂,岭上皆是被白雪覆盖的枯枝,彷佛象徵昊朝饱受摧残。 「开始了。」 夜幕哗然取代暮sE,时辰已到,昊京传来悠扬洁净的钟鼓声。 「现在皇上应该在太庙取火种,然後分给王侯百官,接着整座城就会亮起来。」从这里当然看不见皇城内部,白灵月则自己想像。 「让王朝新生吗……咱却只见到浓浓夜sE覆盖脚下之地。」长逍自言自语,对此景sE感伤。与诏林畅谈後,他T认到昊朝面临的危机b想像中还严峻。 「主公仍然迷惘?」 「是啊,若咱真的靠着孺夫子跟拔岳军保举,也就落入分朋党的洪流,这岂不是最大的灾难。」党争之乱,已有南靖王昊汾巳与内务常侍玌高的前监,以及多年前为立储产生的妃党之争,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然而王朝的菁英士人依然走向这条道路。「雄丈,你还要继续跟着咱无头乱窜吗?」 「俺活一日,生Si以报。」 「一袋钱能买到你的这份情,真是太便宜了。」长逍笑道。 「主公,对俺而言那不只是一袋钱。」雄丈递了根肥後腿给长逍,「你给了俺活着的希望。」 「白小姐的爹应该已经快到京畿了,这麽多人马,可不是京畿一地能承受的。」 数万磨州联军就在百里外,虽沿途秋毫无犯,但不可避免给了京师巨大的震撼。 「胥云,等爹来了,我一定介绍给你认识。我要告诉他京城里有个大骗子老好人,」白灵月突然喜孜孜地说。 「大骗子、老好人……听上去很矛盾啊。」 「谁叫你两个都是呢。要是你不想待在京城,跟着去磨州也不错。」 长逍为难的笑了笑。这时三百户代表已接下皇上赐的火种,慢慢传递给全城,昊京在夜sE下慢慢燃起通红。 第二十一章磨州之危 「夫子,您要留心脚下,别滑倒了。」锺孟扬小心翼翼搀扶孺夫子,望着京城外飘荡的撼山军旗帜。 「脚下来势汹汹,如洪水将淹没京城啊。僭越的孽臣还敢大方竖起撼山军旗,天道亡矣!」孺夫子仅仅按住梨花木拐杖,问起长逍的动向,「白灵月那里有什麽消息吗?」 「虽然长逍与白灵月相处多时,不过打探不到关於白崇的事情,他认为白灵月并不知晓任何家中事务。」锺孟扬说起长逍近日来的心得。 「嗯,b起白灵月,她身边的鵟方人或许知道更多。告诉长逍必须心思细腻些,他探查对方,对方也在探查他。」 「是。」 算是抓准时机似的,点灯节後没多久,数万磨州联军在风雪中浩浩荡荡抵达京畿,白崇下令各部在城外十里紮营。从西城楼能将磨州联军收进眼底,城楼守军提心吊胆注意其一举一动。自这支意图不明的部队来了之後,京城人人自危,生怕再面临角要离的危机。 朝廷已正举行岁末大祭为由,阻止白崇进城,不过只能挡一时,此刻朝廷上下正在研讨如何应对。 「这贼人打着讨伐火凤贼的名号,率强兵b近京城,如今又在城外展现军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风雨之秋,恐怕朝廷也不能不服软。」 「夫子的意思是皇上会成全白崇?」 「皇上不成全,区天莹也会这麽做。」 「上回议政夫子不也认同此事了。」 「孟扬,你以为如何?」 「柔化强锋,攻其不备,乃损敌利己上策。只是芜州那方也派人来朝,若一昧压低姿态,怕他们只会越显不臣之心。」锺孟扬说:「各路行军正赶赴京城,最迟明日红上将军便会抵京。白崇再狂妄,也不敢造次。」 孺夫子重咳几声,锺孟扬连忙替孺夫子拍背顺气。 「这副身子不中用了,只盼望残烛之年能为圣上解忧。」 「这儿风雪太寒,还是请夫子下城楼吧。」 「说的对,此时若再害大病,可是王朝之弊。」孺夫子颔首。在临沧囹圄遭残nVe後,孺夫子身T早已乏弱,半年休养虽有好转,毕竟年事已高,也禁不起风寒摧残。转过身,他突然问:「听说诏族长要走了?」 「冬贡大典已结束,诏叔正在收拾,大约两三天便离开。诏叔说弥人愿安持现状,但朝廷的事就……诏叔很感激朝廷改为一年一贡。」 「恐怕你父亲也是这个想法。朝廷需要弥州帮忙制衡,孟扬啊,难为你了。」孺夫子知道弥人渐对朝廷离心,夹在中间的锺孟扬最为难堪。「心存圣上、心怀天下,是何人皆不重要,孟扬,大昊的未来需仰赖你。」 当年孺夫子受胥宜之请,入弥州教学,受弥族各族长礼遇,有他跟锺孟扬这一层关系,弥人再不服,也得看情面。但孺夫子只怕年寿不久,光靠锺孟扬一个年轻後生撑不了大局。 「学生明白。也请夫子莫要逞强自己,夫子乃我等表率,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生为昊人,Si为昊魂,生Si为国,一生足矣。」孺夫子慢慢走下阶梯,有感而发道:「被万莲妖人抓入大牢时,老夫便认自己殉国,如今有幸捡回残命,当化作春泥,栽培你们这些後进。」 《朱羽经》言:国士惜国不惜命,尔後定邦安国,内成君王,外护黔民,正人矣。 对锺孟扬而言,孺夫子乃顶天立地,铁铮铮的正人国士。 孺夫子马车停在城楼脚,他的长子孺贡见父亲走来,匆匆上前迎接。 「贡儿,你不在太学教课,跑来这里做甚?」 孺贡身材修长,仪貌端庄,年轻时也被誉为美男子,冯懿曾称赞他可以做为使节以表国威。不过孺贡随其父进入太学,父亲下狱後遭罢黜,阉党倒台朝廷又延揽他为太学祭酒。 锺孟扬到京师游学时,也曾在孺贡门下学习。 「父亲,区太政送来拜帖,要请您赴晚宴。」 「果然。」孺夫子并不感到意外。「看来要对白崇有动作了。孟扬,你陪我去,贡儿,你快回太学,莫让人说你怠忽职守。」 「孩儿遵命。」孺贡向孺夫子行礼,又向锺孟扬点头,驾上马车回去。 过午後风雪忽止,天光渐明,到夜里区天莹的管家亲自到孺夫子家门迎接,坐上一辆青篷马车。马车内部别出心裁,铺垫了许多软丝绸,让孺夫子减轻震动之苦,连马夫也特意挑过,驾起车毫不颠簸,稳稳当当。 区天莹的府邸坐落在皇城外重臣云集的街道,但b起其它大宅美轮美奂,他的屋子显得清落朴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头住的是普通京官。屋外并无其它车马,也无高挂大灯笼,显然只要孺夫子受邀。 不同其他重臣的朱门大户,区天莹的家门只b常人家大些,只有一个消瘦的家丁顾着。家丁见着孺夫子与锺孟扬,不疾不徐打开大门,虽是三进三出的格局,却毫无装修,只有几株红梅盛开。 这不像一人之下的太政住所,倒像是某个清高隐士。 一GU焚香味自厅房飘来,区天莹披着裘衣,自己下着围棋。他远远看见孺夫子,从丫环手中接过貂裘,亲自到门口相迎。 「太师辛苦了。」区天莹将貂裘递给孺夫子。 「让太政臣如此相待,老朽怎麽担当的起。」 锺孟扬接下貂裘,替孺夫子披上。 「咱临时邀约,还望夫子恕罪,夫子请进。锺少主也请进来吧。」 孺夫子瞄了眼棋盘,笑道:「对弈还需有个相当的对手才有趣。」 「呵呵,天莹向来不苛求胜负,只求胜己。」 「人最大的难题不在於外,而是於己,先求问心无愧,後行事诸人。看来太政臣的修为正上一层楼。」 「夫子请坐。」区天莹莞尔道。 孺夫子坐在上位,锺孟扬则坐在旁边。区天莹坐到位子上,默然cH0U出一帖信,放在几案上。 「白崇坐不住了,想要进城烤火?」 「不错,想必太师知道咱今日设宴的原因。」 「这是太政府的事情,老朽岂能cHa手?」 「眼前之势,需要朝臣齐心,太师乃士林领袖,威望极高,这事情还需要您帮忙定夺。」 区天莹希望孺夫子联手对付白崇。事实上孺夫子也有此意,否则不会答应复验,镇守京城的黑羽、白羽、天汗都在区家人手上,要扼住白崇跟秋还的气焰,需有强兵做底气。 「圣上的意思呢?」 「开城,迎白崇。」 「听闻秋还的使节也入京了,那更不能让白崇在城外冒风雪。」 「太师消息灵通,昨日秋还的人已去过枢密府,此乃十年头一遭。秋还是畏惧各路行军以剿火凤贼为名,取道芜州。毕竟剿贼合情合理,秋还再霸道,也不能不认圣上。」 孺夫子笑道:「秋还至少是圣上钦点,名正言顺的高岳军将军,白崇可不同了,罔顾朝纲,未有朝令胆敢引兵进京。秋还将军是否想替圣上分忧,取道伐磨州。」 「太师明察。」区天莹挥手,示意仆人上菜。nV婢则为三人斟茶,区天莹举杯敬道:「情势上,白崇已四面受限,但秋还的意图扑朔迷离,自不能委以重任。远水难救近火,更何况这桶水捞不捞的上还是一回事。」 「有区太政与区大将军在,可保京城无忧。」 「非也,若区大将军运兵强扑,无论局面如何,京城难免受及波折。咱虽不喜白崇所为,却不愿黎民受难。」 区天莹把军事部分全推到区天朗上,彻底划清界线,丝毫不让人联想兄弟掌权。虽则在孺夫子眼中此举避重就轻,不过仍赞同避免黔首处於战火之中。 「但若有皇城内外禁军、天汗军於内,外有各路行军制衡,想必白崇只能悻然离去。白崇虽横,却不傻,知道情势利害,必引军回磨州。」 锺孟扬心忖区天莹已如此放低姿态,孺夫子断不会拒绝合作。说到底,白崇敢带兵来,无非看准火凤兵起,天下动荡,朝廷各派相冲,想藉机分一杯羹。再说行军虽归枢密府管辖,但并非人人信服,光是铁武军、拔岳军就不愿受区天朗指挥。 然而有孺夫子的威望便不同了,红荡臣看着他的情面多少愿意与区家人合作,其他行军见红荡臣如此,也不会说第二句话。 内外威势夹攻,白崇自然不敢造次。但锺孟扬认为事情没这麽简单,白崇若无更万全的准备,岂敢长驱京城?可惜这层猜想尚未有结果,还需仰赖长逍从白灵月那里探到更多消息。 席间孺夫子和区天莹达成协议,愿为朝廷暂放一切冲突,转为合作。不过私底下的暗流锺孟扬便不得而知,毕竟他跟孺夫子都认为区天莹或多或少g结白崇。 但锺孟扬不否认以区天莹的气度、运筹,确实是个禁得起风浪的王佐之才。可惜行事不够磊落,完全不合乎正人之道。只是长逍却不这麽觉得,他认为区天莹进退有度,不显派头,施惠於民,实属难得。 「还记得当年在太学授业,与夫子雪夜饮酒,畅谈国事,转眼便几十年。」区天莹忽然讲起往事,不禁感叹怅然。他入太学时,孺夫子擢升博士,专授《朱羽经》,不过区天莹并非孺夫子直属门生,只是时常请教,久之也是培养浓厚情感。 三十年流转,区天莹从谦沐少年郎摇身成为太政臣,手握大权。虽然两者都以效国为目标,却站到对立面。 「一指画江山,匆匆三十年。」 「雪夜风Y梅酒香,纵论天下豪气扬。如今白鬓双目惘,当年衷肠好儿郎。」孺夫子轻啜热茶,似也忆起往昔太学种种。 「宣──磨州白崇觐见──」司礼太监用高扬的声音喊道。 在朝外等待许久的白崇挺直x膛,阔开大步进朝。白崇生得浓眉大眼,粗犷刚棱,因长年在外而肤sE古铜,他受鵟方影响,戴了个铁头箍,腰间配鵟方长弯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服饰倒是相当符合朝仪。 白崇身後跟着其他四个磨州头领,以及一个高大的鵟方武士,头发旁分成两个大辫子,凸眼大耳,下颚突出,身上羶味极重。 他倨傲地扫视朝中诸臣,让那些一向厌恶外族的大臣感到不悦。 「撼山军白崇等五人,拜见圣上,皇上万岁。」白崇带众将行跪拜礼。 皇上目光炯炯,打量这个十年未见的武人,威仪地朝司礼太监传眼神。 「众卿请起,圣上有言,撼山军保卫磨州边境有功,赐绢布两千匹。」 「臣等叩谢皇上。」众将异口同声道。 「臣听闻火凤逆贼叩问京师,心急如焚,立刻与众人点兵,日夜兼程赶赴京畿,共为皇上排忧解难!」 「哈哈,太卜有祷,说吉星将至,果然迎来诸位Ai卿。可惜磨州地远,未能让Ai卿发挥长才。」皇上瞄向红荡臣,威严地说:「此次仰赖红上将军运筹各路行军,剿灭逆贼。」 「上将军……」白崇微皱眉头。 红荡臣深深拜道:「臣只是尽人臣本分,诛讨逆贼!」 红荡臣对白崇可说相当憎恨。他初入军旅时,便投入龙骧上将军中岩夫,与白崇为同袍,他很敬佩中岩夫的果敢豪气,却未想到Ai护下属的中岩夫竟被这些人逆杀。 若非朝廷扼阻,红荡臣多想带兵讨平磨州。 「好,朕有诸位良将,不怕贼人动摇昊朝根基。」皇上望着白崇身旁的鵟方武士,问道:「白卿,此将生得伟岸,替介绍介绍。」 白崇说:「回皇上,此人名巴东青,鵟方巴部人,有千斤臂力,还有一副铁下颚,能一口咬断铁剑。」 巴东青见皇上问起,昂起头道:「皇上,我b那些软趴趴的武将悍多了,皇上有需要,我副身子随时为皇上效力。」 「无礼之徒。」有人立刻应道。 「哼,谁只敢在底下当应声虫,不服者可以拳头说话。」巴东青环伺诸臣,鄙夷道。 「怎能在皇上面前无礼!皇上,巴东青X格鲁莽,不懂礼节,还望皇上恕罪。」 「好气魄,只是白卿啊,朕听闻你那些到城里采买的士卒脾气大了些,跟皇军多有冲突。」 京城无法容纳这麽多磨州兵,也不敢让他们全进来,因此都是派遣小队进城买卖所需物资。但磨州联军骄猛,粗气惯了,常常因习惯不同,与摊贩争吵起来,白羽军、天汗军前来遏止,就闹成群架。 「禀皇上,这些人都急着想替皇上打仗,憋着一身力气无处放,才多有丑态。皇上,请立即让臣带他们上战场,扬我大昊之威。」白崇急忙解释。 「骄兵骄将,岂有可为?战场可不是街头打架。」红荡臣数落道。 「你什麽东西,不服的立刻来一场!」巴东青喝道。 「这里是朝廷,不是草原,有些礼仪进朝前应当学好。白校尉,将士无礼,罪於主帅,你带兵多年,最该知道这个道理。」孺夫子绷着脸说。 「老家伙,我家将军可不是校尉!」巴东青护主亲切,怎能让人W辱白崇,气冲冲地瞪着孺夫子。 但孺夫子的话正合皇上心意,皇上只是碍於情面,不说破白崇僭越一事,因此皇上假意训责道:「白卿日夜理兵,也是为朕效劳,孺太师这话太严重了。」 「圣上,老臣有个提议。」默默观察情势的区天莹倏然起身,得到皇上首肯後,悠悠奏道:「现下既无法让撼山军立功,屯着一堆建功心切的年轻人难免因血气方刚出乱子,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理解的法子。老臣以为不如举办场b武大赛,正好以yAn刚之气冲破Y缺,也让他们名正言顺发泄JiNg力。」 未等皇上回覆,巴东青先拍掌叫好:「可以,皇上,我一定会好好表现,拿下彩头!」 「正好点灯节後无事,当作余兴也好,就照区卿所言去办。」 巴东青神采飞扬,似乎恨不得赶紧就地打一场。 等白崇到一旁入座,换上秋还的使者,开口便是向皇上致歉秋还十年未上朝,并说秋还身T有恙,不能亲自前来。 锺孟扬注视着不安分的巴东青,忖这人远b巴木白狂傲多了,既然区天莹提了b武大赛的议,那他正好「名正言顺」给磨州联军一个教训。 不过撇开巴东青不谈,白崇的表现规规矩矩,而且对巴东青的表现很反感。白崇偷偷对巴东青训斥,巴东青虽不满,但在白崇面前异常乖顺。 这时白崇发现锺孟扬的视线,对他点了头,锺孟扬才想起白灵月一直要找他,现在白崇来了,也找不到理由躲掉。 秋还的使者退下後,换红荡臣报告各路行军动向,火凤九翼基本已铲除,剩下都是小打小闹,并说三日内各军都会抵达。 大战之後,便是论功行赏之时,白崇、秋还挑这时间来绝非无意。 第二十二章皇城比武 g0ng中因b武大赛再次热闹起来。由於诏林已带贡队回弥州,锺孟扬也耳根清静,搬到客栈里住,不过锺桔说什麽也不肯回去,锺孟扬只好另赁一间客房给她。 白灵月也被白崇接去,无法像之前那样随时来找长逍,客栈也安静不少。 平狗通听说b武大赛的事,兴奋地说:「有锺少爷跟雄哥出场,那些磨州人根本不用玩,可以打包滚回西北去。」 众人心知肚明这场b武不是纯粹较量,更攸关磨州军与朝廷武力的面子,若朝廷表现不佳,在白崇面前y气不起来。 「这次出战名单是由枢密府拟定,需有军衔者才有资格。」锺孟扬解释b武大赛规则。 「可惜了,不然雄哥一出面,包管把皇上的面子揽回来。」平狗通连忙说:「不过尚有锺少爷在,也没啥好担心。」 「这可不一定,磨州军还有巴木白,至於巴东青虽然不知实力如何,但狂妄的很,也不容小觑。再者,我先前讨伐火凤贼虽衔天汗军校尉,但回京後已卸职,恐怕难以上阵。」 「简单啦,叫大将军随便安cHa你们两个当个代校尉,大将军说话还能不好使吗?」 「即使我跟雄丈不上场,还有镇辅兄跟杨将军,行军里能人猛将多的是。」 平狗通同意这番话,上回雄丈跟巴木白大闹街市,唐镇辅一个人就制住两个巨汉,「北地无双」名不虚传。 「不过可惜了雄哥,他老想跟那个鵟方人再打一场,却没个好机会。说到雄哥,他跟大哥不晓得上哪去,大半天没见到人。该不会去找白小姐吧?人家老爹都来了,还是个大杀神,真亏大哥敢上门。」 「胥兄弟竟如此尽责,实在让人佩服。」锺孟扬喃喃道。白崇估计也听说斗J场的事情,有他护着,恐怕不容易见到白灵月。 平狗通笑嘻嘻地说:「如果白小姐当了嫂子,那俺几个还不被折腾Si,见大哥的模样,就不像压得住媳妇的人。锺少爷,您怎麽看呢?」 「媳妇?胥兄弟有这想法吗?」 「不,大哥没说过,是俺瞎猜的,只是看大哥对白小姐服服贴贴,彷佛丢了魂似的,也得中七八成。毕竟白小姐漂亮嘛,要是个X别这麽娇任,真是没得挑剔。」 锺孟扬忖长逍会如此,多半也是受他所托,要随伺那位大小姐,也不是件容易差事。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白灵月来找人,长逍很少出客栈这麽久,今日却反常了。 「对了,锺少爷,有件事俺得问您,就是啊,俺大哥到底能不能当官?大哥在京城也闲待一个月了,眼下都开春,总不会让大哥继续等下去吧?」 杨孟枪跟孺夫子都曾保证此事,平狗通却觉得不踏实,他农人出身,却也知道朝中向来攀亲带故。虽则长逍的父亲曾拜将军,不过有道是人去情面散,这些事有谁说得准? 「等b武大赛後,皇上将会大封功臣,皆时我们会一起保举胥兄弟。」 「有锺少爷的承诺,俺就放心了。俺是大字不认一个,也没啥本事,但大哥不一样,给他个地位,他就能展现能耐。」平狗通对长逍很是推崇,说起他对付山贼、火凤兵如何沉着,以及那出神入化的赌术。 锺孟扬也很肯定长逍的才华,只是那些是潜在的才能,长逍现在表现出来的远远不够,孺夫子也曾说过这点。璞玉还需巧匠磨砺,琢磨一番方展现其华美,皆时长逍的能力定能为大昊尽一份心力。 这时锺桔走了进来,神秘兮兮地盯着锺孟扬,平狗通知趣的退了出去。 「孟扬哥哥,有个人要我拿帖子给你。」 「帖子?」锺孟扬接过素sE的帖子,上面以秀雅的笔迹写着区天莹。「区太政……」 「怎麽了?」 「上面写着饮茶处见。」 「茶……你要去见区太政吗?小桔能跟去吗?」 「也好。」锺孟扬忖与其独自见区天莹,不如让锺桔跟着,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锺桔开心的转了圈,说:「回来时能顺道逛集市吗?好久没跟孟扬哥哥一起出去了呢。」 锺孟扬点头,披上大衣出门。他想着区天莹相邀,多半是为了b武大赛一事,再怎麽说已经跟孺夫子达成协议,也会希望朝廷在磨州联军前扳回面子。 区天莹说的饮茶处,便是锺孟扬在西北市误入的一间小吃铺,那时他正与万莲宗上座饮茶阔论。看来万莲宗倒台後,区天莹仍然造访此地。 锺孟扬牵出云炎马,跟锺桔驰往小吃铺。那地方藏在热闹街市一隅,门前冷冷清清,墙上贴着包场的告示。里头摆设清幽,区天莹悠然煮茶,对面坐着唐镇辅。 此情此景,不禁让锺孟扬想起他与万莲上座对谈的景象,当时两人如知交故友,却不想谈笑间区天莹便将万莲上座翻压於下,变成高悬城门的脑袋。 老板见多了一个nV子,又拿出一个榻并上。 「没想到桔姑娘也来了,两位感情甚笃啊。」区天莹翻起两个JiNg致的茶杯,斟满扑香热茶。 这话说到锺桔心坎去,笑盈盈地说:「太政臣别胡说,是我缠着孟扬哥哥,想跟您讨杯茶喝嘛。」 「冬末初春正发新叶,此时茶馥sE温,其茶效对nV子最好不过。」 「真的?那我得多喝几杯。」 唐镇辅递了盘瓜子给锺桔,笑道:「孟扬真是好福气,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跟着,俺一把年纪,也没个姑娘看上。」 「唐大哥如此威武,等b武大赛挫一挫鵟方人的气,到时京里的姑娘都要多看你一眼。」锺桔灿烂地笑。 锺孟扬暗笑,果然带锺桔来是对的,否则这场面会尴尬至极。 「不晓得区太政找在下何事?」 「b武大赛。」区天莹单刀直入,指着唐镇辅跟他:「咱向大将军提议,先让你再代天汗军校尉职,跟镇抚一同参加b武。」 真如平狗通所说。 「平白无故让在下代校尉职,未免让磨州军落下话柄。」 「孟扬的武艺在磨州那里也是名声远播,有你出战,这b武才有看头。」唐镇辅褒道。 「镇辅兄过奖了。在下既受太政臣推崇,想举荐一人,此人魁梧力大,与鵟方巴木白相b毫不逊sE,有此人参战,定能让磨州联军闭上嘴。」锺孟扬还记着叫巴东青的鵟方人有多麽狂妄,要是能让雄丈与之对博,挫挫锐气也好。 唐镇辅脸sE忽沉,微微摇头,瞄向区天莹,从那儿得到指示後,才说:「孟扬是说人罴雄丈吧?他确实勇猛难敌,只是这次b武不能由他上场。」 锺孟扬忖度是否因雄丈庶人出身,要安排代军职较为麻烦,但就是不代校尉,以亲兵牙门将身分也不是不行。 「其实这场b武除了武艺,更需要一些手腕。」 「在下不懂。」锺孟扬狐疑地看着区天莹。 仍是由唐镇辅代为回答,他先喝半盏茶,温吞地说:「孟扬,你可知道城外磨州联军有多少人?」 「不下五万。」 「当日朝上你也亲眼看见磨州军的举止,白崇虽是表现规矩,但他始终只是盟主,其号令能不能行,还不得而知。但巴东青你见过的,若万一俺几个挫了他的威风,那其他四个头领怎麽看待白崇?此时磨州联军在白崇治下,尚对京城小有滋扰,假使他失去威信,後果不敢设想。」 「意思是要让给磨州军?但白崇手下尚有巴木白,还不晓得有无其他能者,一切胜负难定。」 「这个自然。只怕锺少主跟镇辅不小心胜了。」区天莹拿起热水浇着茶杯,「各路行军之中,能征善战者多,但武艺能胜过锺少主与镇辅者就不多了,你们两位肯败阵,其他咱也不担心。」 锺孟扬当然不愿意放水,但唐镇辅设想的不可说没有道理,总不能为逞一时之快,让京城陷於危害。 「这条件太失颜面了,孟扬哥哥不能答应!」 「慢,事关朝廷,我即使丢颜面也无妨。只是,纵然在下跟镇辅兄肯放水,身手矫健者仍多,难不成太政臣打算一个一个知会?」 「只要锺少主肯答应,一切毋须担心。」区天莹莞尔,似乎全在他算计之中。 锺桔却不高兴,锁着眉头嘀咕道:「孟扬哥哥可是我们族人的骄傲,为了顾昊人的面子,弥人的就不管吗?」 早知道是这种事,锺孟扬绝不会带锺桔来凑热闹,他赶紧塞了瓜子给她,免得又说出不得T的话。 但人就坐在对面,轻声细语也是听得见,更何况如此怨词。相较唐镇辅略显尴尬的神情,区天莹怡然自得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锺少主不只是弥人骄傲,更是昊朝栋梁,忍一时而成大谋。」 「区太政教诲的是。」 「诏叔要听见了,肯定又生闷气──」锺桔仍想为锺孟扬打抱不平。 「区太政、镇辅兄,孟扬一定会遵从协议,先告退了。」 「去吧。」区天莹笑容可掬地说。 出了店,离了几十步远,锺桔终於忍不住,大声囔囔道:「唐大哥也是,明明有一身好武艺,却要替磨州军作嫁衣,这要是败了,如何在他人面前抬头?」 「小桔,有些事不如表现简单,镇辅兄也有自己的难处。」 「你平时不总说太政臣一肚子坏水,现在倒反过来挺他。」 「这次区太政说的没错,换作夫子也会认同的。况且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的人。」 「那诏叔呢,锺叔呢,我们呢?我们才是大岳公的子民啊!」锺桔气呼呼地说,无语一,想到自己语气太冲了,鼓着脸低头道:「对不起,孟扬哥哥,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 「我知道,我们去晃晃好吧?买些你喜欢的甜食。」 两人便拉着云炎马在市场里游荡,锺桔心里的疙瘩却没这麽快消去,回到客栈仍怏怏不乐。长逍跟雄丈已经回来,锺桔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回房。 於是锺孟扬把区天莹交代的事重述一遍,长逍说:「咱也认为维持白崇威信极其必要,只是委屈了锺兄弟跟唐将军。」 「为了朝廷,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倒是你们上哪去了?」 「去见杨将军,他一到京城变遣人捎信来,咱便带着雄丈去会晤。」 「对啊,明日我也去拜会杨将军。」各路行军将军、副将已先後抵京,各有千余人马驻紮,这些JiNg悍兵力加上京城的白羽、黑羽、天汗三军,俨让城外的磨州联军形成压力。 「杨将军还特地用JiNg铁打了根铁杖呢,你瞧,有一百斤重,咱连撑都撑不住。」长逍也不过一百二十斤重,使尽力气也只能将靠在墙上的铁仗移动几分。 常人不可能甩动一百斤的武器,就是那些勇猛的将领也用不称手,但雄丈身长一丈,T重超过四百斤,浑身劲力,用起来才能虎虎生风。 雄丈对这杆兵器相当满意,难得露出笑容。 平狗通也带着几个人把玩那把大铁仗,要合数人之力才能像雄丈单手举起。 看着雄丈威猛的模样,锺孟扬也能理解为何区天莹不让他参赛,不说他是否能技压众人,光是要他放水就不可能。猛兽般的y汉一旦上场,不拚到最後一刻岂能罢休。 g0ng中将原本供奉万莲宗首罗的祠堂给拆了,改建成b武大赛会场,短短数日便有模有样。b武大赛这日,磨州联军五领袖带着人马浩浩荡荡进场,另一方则是从行军中挑选的队伍。 当然区天莹不会显露出壁垒分明的样子,因此参赛人都混合在一起叫号,但观赛者则照三府五院等等编制入座,皇上带着一班後g0ng嫔妃坐於高台上。 太卜站在高台前端,眺望底下八角形的b武场,象徵天地八位。等候时辰一到,太卜告念祷词,为各个参赛者祈福,接着由皇上发言。 锺桔也坐在高台上观赛,她朝锺孟扬挥手,但从下方看不见,锺孟扬此刻正留心参与b武的人。参赛者有唐镇辅、杭校尉、汤登元等十三人,磨州联军派出巴木白、巴东青等七人。 二十人做成签号,再从签桶中选出二人对战,不过区天莹早已暗中动过手脚,因此所有组别都已事先挑选好。 待皇上说完,司礼太监宣布第一场b试开始。锺孟扬坐到位置上,,他是第七场,对手是一名磨州军。 「你是锺少主吧?」忽然有个爽朗的声调唤住他。 锺孟扬疑惑地打量眼前穿着锦袍白甲的年轻男子,个子只b长逍高一些,但样貌俊朗,鼻梁英挺,是个潇洒的美男子。没有让人震撼的T魄,但看起来相当JiNg敏。 锺孟扬并不认识这个人,只好礼貌地点头回覆。 「在下马逊,字仲让,卫武军校尉。」 「卫武军──卫武军也来了?」 「皇上诏命,岂敢不来。想不到锺少主也在,这b赛更有看头了。」马逊咧着嘴大笑。 行军十五军,唯有卫武军常年在外,而且完全由同一家族继承军职,唯有每年皇上生辰与冬祭大典才会入朝觐见,是最特别的军队。锺孟扬只听过名号,却未想到卫武军会派人来参加b武。 从昊朝弭平天下,南方前朝贵胄一直不安分,百年前那些享有特权的南方世家更联合起来与北方分庭抗礼。朝廷败了几次後,最後由马伏任卫武军将军,再擢为都督,统兵扫荡南方,才顺利镇压这场扰乱数年的变动。 事後朝廷怕南方世族卷土重来,强y夺权又怕战火不熄,便决定让卫武军常守鹭州,士兵的家人也全跟着马氏宗族全从北方迁移,形成马氏任将,士卒世袭的特殊兵制。 十年兵败回回後,先後有磨州、芜州动荡,南方仍相对泰然,便是倚靠卫武军。朝廷方面当然害怕卫武军g结南方世家,因此除却弥州平慰使,还有个相同重责的鹭州观察使,协助当地州守、长牧等官员治理。 百年来马伏後人忠心耿耿,从未g涉地方事务,只专心办理朝廷交代事务。 此次秋还遣使上朝,据说其中一个原因是皇上私诏卫武军,要他们取道拿下芜州。 锺孟扬讶异地打量马逊,连第一场b赛打完了也没注意到。 「第二场,卫武军马逊、撼山军韩櫂。」司礼太监高声叫名。 「卫武军?」 「抱歉,锺少主,我得上场了,等我回来再和你谈话。」马逊在众人注视下走入b武场中央。 马逊犹如闪烁明星,x1引着各路将士观望,大家都争着看传说中的卫武军会有何表现。锺孟扬则往太政府的位置看去,区天莹轻拂胡须,安然莞尔。 他忖区天莹既C作这场b武,对马逊的出现早在掌握中。 「卫武军就派这个小毛头来?弱不经风,撑得上十个回合吗?」韩櫂虽非大块头,但b起马逊壮硕不少,他举起拳头,忍不住一阵讽笑。 马逊用红缨枪指着韩櫂,冷笑道:「嘲笑卫武军就是嘲笑朝廷,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十三章忠义世家 相传卫武军校尉以上,头盔为睚毗造型,除了睚毗本身表示凶猛善战,还由皇上寄予卫武军能世代保国的象徵。 锺孟扬定睛一瞧,果然马逊的白头盔有狰狞凶兽之相,他挺着一杆红缨枪威风凌人,把拿着狼牙bAng的韩櫂b下去。 司礼太监号令一下,两方立刻握稳兵器,捉对厮杀,红缨枪狡若灵蛇,猛若大虎,狠似苍狼,全是又快又狠的路数。那马逊身材虽略逊韩櫂,但动作更JiNg炼,一身巧劲藉着枪杆发挥淋漓尽致,故意虚耗韩櫂的T力,三两下打得他气喘吁吁。 韩櫂没想到被这小将耍着玩,退了三步,重整呼x1。未料马逊不等韩櫂休整,突来一枪挑掉狼牙bAng,韩櫂吓得瞪大眼珠子,马逊没给他时间惊呼,下一招便把枪头指在脑门上。 锺孟扬忖度马逊不只枪术过人,而且下手狠毒,先缠着猎物,等对方使不上力再瞬间一口吞掉。简直是毒蛇。 马逊倏地收枪,拉起韩櫂,笑道:「辛苦了,这是一场好战斗,不过切记人的本事不长嘴上。」 各路行军听了不禁哈哈大笑,皇上也开心的拍手。韩櫂的眉头沉得像要垮下来,磨州联军各个沉默不语,只见巴东青指着马逊,往脖子上划一横。 马逊朝巴东青灿笑,然後在众人欢呼下回到位子上。 「仲让兄好身手。」锺孟扬说这话时,不禁往区天莹看去,忖这是否也在他算计之中。从区天莹的神情看来并非如此,似乎也疑惑马逊的表现。 「让锺少主看笑话了,在高手面前,马某不过雕虫小技。马某听说锺少主与唐教头都会出战,便向父亲请缨,想与二位能人讨教一番。」马逊瞥着注意观察赛事的唐镇辅,立马改口道:「现在应该改称为唐将军了。不过无论教头或将军,都不影响身手,是吧?」 「若遇上了,希望仲让兄能让几手。」锺孟扬谦虚地说。 「锺少主此话严重了,为皇上扳颜面,岂用让字?」马逊却忽然晓以大义:「方才鵟方人可是下了战帖,天子眼皮下不容一根针扎着。」 「仲让兄说的没错。」锺孟扬心虚了,他已经答应要放水,而且必须放,这也是为了朝廷。「听闻贵军一直驻守鹭州不出,不晓得是谁请出山来?」 「天下能调动卫武军者,只有吾皇陛下一人。」 「皇上……」锺孟扬才知道马逊是皇上秘诏请来,而且必早有准备,b武大赛从预备到开赛才短短几日,还不够鹭州到京师来回一趟。因此可以断定这件事区天莹事先不知情。 锺孟扬此时喜忧参半,以马逊杰出的身手,当可以与磨州联军一拚,自己则放不放水也无所谓;忧的是马逊若真的胜出,恐怕会迎来最难堪的结果。 他注意到唐镇辅也往这里探来,方才那一战,已经出现变故。但两人心底没有底。 「锺少主脸sE不太好,难道害病了?」 「只是想着事,不要紧的。」 「马某还怕锺少主抱病上场,唯恐打不出实力来。说实话,马某未进京前便听说了许多事,只是皇上迟迟不让我们剿贼,但想来也是,卫武军一出,总有些小虫蠢蠢yu动。」 昊朝六百年,仍治不住南方旧势力。锺孟扬忖自己族人不也是,六百年来换过多少任平慰使,教化了多少次,弥族仍没有完全归顺。这一切还是跟昊朝开国国策有关,当初取旭朝代之,消灭大部分反抗势力,太祖皇帝以四灵论为准,认为四灵之气充盈天地,若有一方消弭,乃国之大难。 另一方面是旭朝影响力仍在,若要彻底拔除前朝贵胄,南方将白骨累累,千里荒芜。因此权衡下停止攻势,改以怀柔,形成今日泥泞般的局面。 要维持这种霸权,倚靠的不仅是德政,更需要强大武力。 「锺少主,你神sE很不好,真的没问题吗?还是不相信我是卫武军校尉?」 「当然不是,忠勇世家,怎麽能有假。在下只是很钦佩你的祖先马伏,英勇忠义,光明磊落,可谓人臣表率。在下也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这样的人物。」 「哈哈,锺少主请缨为国的事早已传遍鹭州,我爹也很钦佩你呢。不说这个,鵟方人上场了。」 此时轮到巴东青对上天汗别部的汤登元,巴东青摊着空手,傲然走置场中央,蔑视喊道:「莫说我不给昊人面子,随你挑武器,我空手应战!」 汤登元拿着横刀上场,沉定的等司礼太监发令。 第八场赛事开打,巴东青大吼一声,气破山河般冲向汤登元,也不管汤登元快刀划出一道伤口,迳直追飞他。那身气力让汤登元一时站不稳脚,巴东青趁势上前,朝脑门狠狠招呼一拳,汤登元提刀格挡,巴东青不怕Si的空门大开,上下都是破绽。 汤登元快刀挥舞,巴东青却丝毫不在意,任身T溅出一地血,彷佛不要命了。 「不利啊,我记得汤校尉善用马槊,怎麽改使横刀呢?」虽然汤登元的横刀称得上JiNg湛,却不若战场上舞马槊时俐落。方才那几招要是用马槊,照巴东青舍命的玩法,起码要被斩下一只手臂。 难不成这也是区天莹的安排?锺孟扬觉得这并非不可能,天汗军原本就是区天朗所辖,要汤登元放水一点也不难。只是汤登元的神情又不像让招。 巴东青忽然钻进汤登元跟前,架起他往上一抛,足足飞了半丈远。汤登元赶紧蹬地起身,浑身是血的巴东青又猛然冲到他前面,接着他一刀直劈下来,巴东青没有闪躲,反而张开大口紧咬横刀。 这下反是汤登元cH0U不出横刀,使劲力跟巴东青的下颚抗衡。巴东青狞笑着,竟将横刀咬成两半。 锺孟扬想起白崇说过,巴东青被人称为铁下颚,没想到真的能咬断铁刀。 「锺少主,你仔细看那鵟方人的牙齿,是镶铁的。」 「怪不得称为铁下颚,可能连下颚都是铁造的了。」 巴东青一手捉起汤登元,往地上重抛,再跃起以肘重压x口,这一击让汤登元吐出血来。但巴东青还不够,高高抡起人,往观众席上扔去。 唐镇辅此时从位子上跳出来,接住伤痕累累的汤登元,巴东青杀红了眼,还想冲到观众席抢人。 区天莹立刻向司礼太监打手势,司礼太监喊道:「第八场赛事,胜者巴东青!」 「我还没打够,不怕Si的再来!」 「巴先生,这是b武,不是战场,你已经赢了。」唐镇辅放下汤登元。 「哼,我们鵟方人上了场就要打到一方不能呼x1!」巴东青瞥见白崇的眼神,只好作罢,走回场中举起双手高喊:「不怕Si的昊人都上来!」 「无礼的小子,还看不出汤校尉在让他。」坐在二阶的红荡臣不悦地说:「要是换到战场上,早让他保不住那颗脑袋。」 几名士卒赶紧抬来担架,护送汤登元到御医那里治疗。 「这个鵟方人虽然蛮横,身手的确不同凡响,我也想会会他了。」马逊扬起笑容,指头弄得咯咯响,单脚踞着似乎随时都能上场。 「嗯,就算汤校尉用马槊,可能也讨不到便宜。」 紧接着司礼太监宣布下一场赛事,「第九场,天汗军唐镇辅对上撼山军巴木白!」 「轮到唐教头了,对手还是鵟方第一勇士,这两号人物对决可有的瞧。」 锺孟扬脑海盘桓巴东青对战时凶狠的模样,忖着自己若真遇上了,是否能沉住气让招?巴东青一副不见血不快活,要是让招很可能会闹出意外,但要真的认真出手,後果连锺孟扬也不敢保证。 他的思绪在朝廷颜面,弥人颜面,京城无数百姓生命间游走。区天莹愿意为百姓而放水,在悠悠生灵面前,锺孟扬认为自己算不了什麽,可是锺桔说的没错,他背负的还有弥人。 再看卫武军马逊,这摆明是皇上请来的王牌,要用来挽面子的,跟区太政、孺夫子的想法又不同了。他本以为这事是上下一心,但皇上却又另出奇招,他既效忠皇上,跟区天莹的协定又怎麽算呢? 忽然耳边爆出一阵欢呼,原来司礼太监方宣布第九场赛事胜者是唐镇辅! 「镇辅兄赢了?怎麽赢的?」锺孟扬方才一直分心,压根没注意场上发生的事。 「打得太好了,唐教头的身手估计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匹配,你没瞧见唐教头灵活的缩啊避啊,鵟方大个兜圈子逮不到人,b拳脚还没有唐教头快呢!」马逊兴奋地大吼大叫,为唐镇辅喝采。「鵟方大个打得也好,出拳浑身劲力,那拳头我瞧连粗铁柱都能揍歪啊,可惜没了狠劲,他要是有刚才那个鵟方人一半狠,唐教头还得苦战一番。」 锺孟扬往场上望去,唐镇辅与巴木白两人抱拳以礼,然而巴木白眼里不起波澜,估计对这b武大赛不放心上。 两人下台後,轮到最後一场赛事,由锺孟扬对上玉魄军代表。玉魄军驻守蒲州,蒲州在泰州以南,也受到火凤之乱重创。 锺孟扬则以极玄军校尉身分出战,极玄军虽已在望州遭九翼秦沐击溃,不过锺孟扬只是衔个虚职好上场。 第十场赛事很快落幕,锺孟扬大获全胜,那位玉魄军校尉败得心服口服。 十场初赛结束,已是中午时分,司礼太监宣布暂休一个时辰,未时继续复赛。御膳房早已在g0ng殿内备好筵席,让各人按身分位次入座。 各行军除参赛者,还有三五十名随行人员,几乎所有将军都到了,大夥热烈讨论刚才的赛况。 「仲让兄,你们的人呢?」锺孟扬左探右探,没见到像是卫武军的人。 「没有别人,我自个来的。圣旨说南方可能有乱,因此要我们莫声扬,所以我请缨後,家父只派我来。算一算,到京城也有半个月了吧。」 「半个月……难道皇上早知道会有b武大赛?」 「天机不可泄漏。」马逊神秘兮兮地笑。 锺孟扬才忖怎麽跟太政臣说的不一样。 「孟扬哥哥,你太厉害啦,那个校尉根本没还手之力。」锺桔开心地挽着他的手。「咦?这人是卫武军的嘛?」 「锺少主的娘子好漂亮,跟锺少主天作之合。」 锺桔羞答答地红着脸,锺孟扬赶紧撇清:「她只是我的族妹。」 「哈哈哈,锺少主别害臊,夫人可b你大方多了。」 「我们真的很像夫妻吗?」锺桔笑问道。 「别瞎哄了,我们有正事要谈呢。」 「人家是要告诉你,有个五官很深的将军在找你呢,不感激人家就算了。」锺桔嘟着嘴。 马逊识趣地说:「我就不打扰二位了,锺少主,末时见了。」 等马逊甩着白袍离去,锺孟扬才问:「你说的深目将军,是杨将军吗?」 「小桔哪知道他叫什麽。对了,孟扬哥哥,你不放水啦──」 「小点声,幸亏仲让兄走远了,否则解释不清。」锺孟扬只好说:「区太政只是要我们向磨州联军放水,其他人可没说。」 「你要是尽力打,定能打败那个鵟方人,你方才见到他的牙齿吗?都是铁呢!」 「好了,走吧,别囔囔。」 两人往後面走,红荡臣正跟杨梦枪、郭防等数人谈话。 一g人热络谈着磨州联军的事,直脾气的杨梦枪囔着应该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红荡臣也笑着附和。并说接下来就看他跟唐镇辅的表现了。 郭防注意到锺孟扬的笑脸不对劲,便故意放慢脚步,来到他身旁问:「锺少主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刚才见你b试时有些心不在焉。」 郭防虽是外族,谈吐举止却相当儒雅,与昊朝世族相b过之犹无不及,若非那张深邃的脸孔,与之交谈者都会深信他是世家高门。他的身上也有区天莹般的慧黠,一双深sE的眼瞳彷能透S人心。 「郭将军多虑了。」锺孟扬直视郭防,心里却不踏实。 「半年前初见,锺少主踌躇满志,犹如无限春光。从军半年,眼神变了许多,亦是在种种尘埃里蜕变。」 锺孟扬以为郭防知悉放水的事,在数落他变得世故圆滑,但郭防轻抚长须,望着g0ng殿圆浑的彤柱,「总是一番风尘,才知晓世间未如想像,锺少主尚年轻,许多事无关乎才g,须经岁月经验打磨方看得透彻。」 「郭将军这番话到挺脱俗的。」 「我亦是熙熙攘攘之众,无法净着身子离去。」 「照郭将军的意思,将有场无可避免的大乱子?」锺孟扬觉得郭防说话充满宗教哲理。 「这乱子从未停过。」郭防无奈笑道。 锺孟扬知道这层意思,昊朝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正因如此才需要更多遵守《朱羽经》之道的忠臣。既外有忠胆卫武军,他也笃定自己要成为撑住昊朝天下的梁柱。 众人用完膳,纷纷回到位子上休息。未时一到,锣鼓齐响,司礼太监宣布复赛开始。区天莹再次cHa手赛事。锺孟扬对上磨州联军,他忖反正只要留下巴东青入选即可,因此大开大阖,狠狠打了一场,一对黔钩b得对手差点起不了身。 锺桔见锺孟扬发挥身手,觉得太给弥人挣面子了,高兴地几乎坐不住。 最後五场b赛结束,由天汗军唐镇辅、卫武军马逊、极玄军锺孟扬、撼山军巴东青、撼山军程Ga0等五人进入准决赛b试。 「诸位Ai卿表现甚佳,展现本朝强大武力,有诸位保疆卫土,朕将可安枕无忧。今日出赛者,无论胜负,皆赐云锦十匹,金锭五两。切记此赛只为各军交谊,莫为此伤了和气,明日之战,朕会好好看着。」 锺孟扬感觉皇上说到最後一句话,眼神盯着马逊笑。皇上果然希望给白崇下马威。 皇上说完训示,众人便各自退散。马逊大笑道:「不管明日对上谁,都会是场好战,唐教头也好,锺少主也好,甚至巴东青那狂人、还是程Ga0,每个都是难得的高手啊。」 马逊就像个孩子,满心期待明日的b武。不过锺孟扬只担忧皇上的考量跟京城百姓的安危如何取舍,他才不管区天莹怎麽想。但念头一转,各路行军将领都聚在京城,此时军容如斯壮大,何必顾忌磨州联军怎麽想? 磨州联军都在城外,就算白崇真的制不住他们,有各路将领在何须担忧? 锺孟扬觉得脑子清醒许多,想赶紧告诉唐镇辅这个想法,这时区天莹带着唐镇辅走来。马逊向区天莹行礼後离去。 「锺少主莫是忘了咱们的约定?」区天莹语气虽淡,看着他的眼神却略微严厉。 他把方才的想法说了一遍,但区天莹默然摇头。 「孟扬,此计不通,圣上召卫武军来别有目的。这事原先不想告诉你,没想到你已跟马仲让谈得如此投机。唉,圣上是想让俺们击败卫武军,好添光彩,再由俺们把彩头安给白崇。」 「镇辅兄开玩笑吧……卫武军不是皇上的忠胆军队吗,皇上怎麽会──」 「此事卫武军将军也首肯的,马仲让在鹭州出了名的不服军令,因此卫武军将军才答应让他来京城。」 「这事仲让兄知道吗?」 「千万别说,此乃圣上密旨,说出去杀头!卫武军虽然忠胆,但要放水也是为难,才会派马仲让来啊。」 锺孟扬听了这番缘由,心里不禁凉了半截,想起马逊自得意满的神情,内心变得更为紊乱。 第二十四章方兴未艾 锺孟扬知晓马逊为何被派来後,一夜辗转难眠,若区天莹的消息是真的,马逊也未免太可怜。但另一方面也显示朝廷脆弱不堪,不敢再兴起任何动荡,火凤教已使朝廷衰弱,宁愿求全为先。连忠胆卫武军都得做出牺牲。 最让锺孟扬难受的不是放水给磨州联军,而是他跟唐镇辅必须使尽全力击倒马逊,以免乱了先前的安排。假使这是皇上的期望,锺孟扬当然照办,只是他想不透皇上为何情愿牺牲卫武军名声,也要成全磨州联军的面子。 他心忖,让白崇失去控制力,磨州联军各自为政,不是正好瓦解团结,一网打尽吗? 隔日进入b舞场时,锺孟扬忐忑不安,怕遇到马逊却不晓得如何应对。不想一走进去,便见到区天莹和马逊谈笑风生,还不停夸赞马逊後生可畏,希望他为朝廷争取面子。 估计是要让马逊上场使出浑身解数,好让b赛更JiNg采。锺孟扬提振JiNg神,向两人问候。 「锺少主看起来很疲惫,昨晚没睡好?」马逊捶着自己的x膛道:「其实我也睡不太好,想到能跟你或唐教头对战,我便兴奋地睡不着。」 「一会上场还请仲让兄手下留情。」锺孟扬瞥向区天莹,那眼神里含着笑,让他更加担忧。 果不其然,当对战布条高挂出来,他与马逊分在同一组,唐镇辅对上程Ga0,巴东青则轮空。 巴东青显然不太满意自己轮空,一双眼虎视眈眈,恨不得赶紧上场。 第一场对战毫无悬念,唐镇辅一把红缨枪打得程Ga0找不着北,狼狈下台。关键在於第二场,所有知情者都在等锺孟扬的表现。此时皇上的神情不像昨日耿耿,气吞江山,改以不求胜负,只妄安然落幕的保全心态。 也许他一直误解皇上的心意,对飘荡的大昊而言,皇上跟区天莹的作法才能起到保护作用。可是他没想到竟拖了卫武军下水,这还不算,黑锅都让马逊一人背去。试想马逊身负皇命,受家人期待而来,要是败阵了,心情肯定不好受。 而且就算这场马逊赢了,再对上唐镇辅绝对没有胜算。 「锺少主,该我们切磋了。」马逊戴上睚毗头盔,意气风发走向b武场。 然而唐镇辅跟区天莹同时望着锺孟扬,连皇上都抛眼神过来,锺孟扬备感压力,提着黔钩踩着沉重的步伐上场。 马逊笑道:「方才锺少主还开玩笑,现在瞧可是绷紧全身了,哈哈哈,我马仲让不会让锺少主失望!」 「对不住了。」锺孟扬舞起黔钩,猛喝一声。 耳里传来锺桔热烈的呼喊,彷佛也响起几十万族人的声音,来自弥人的期盼啊!看着眼前奋战的马逊,却无人期望他赢,就是他的父兄也是,他只为倒下添增巴东青的声势。 一个好汉却注定得受如此屈辱,锺孟扬於心不忍。 马逊挥枪如鞭,步若狡兔,轻灵而力重,击出数倍力道打在黔钩上。锺孟扬不跟他y拚,转守为攻,杀入黔钩出击范围内,攻势如暴雨狂风。 此刻锺孟扬彷佛不是与马逊对打,每一钩都猛烈撕毁那些,他理当与马逊一样享受这过程,但这并非现在能做的事。太多令人厌烦的情绪锁在一双黔钩上,使他划出一钩都沉重不已。 只能更快、更狠,让悲恨跟不上思绪。 马逊见锺孟扬的狠劲,也越战越勇,一杆长枪横挡b退,若竖起百丈高墙。马逊深知锺孟扬无法用虚耗的方式,因此他破墙为攻,万箭齐发,好似飞来无数飞羽,但长兵器没有短兵器迅捷,於是马逊大枪猛挥,甩开缠着的锺孟扬。 趁锺孟扬蹲低闪躲,立即一枪突破防线,锺孟扬立刻往後一跃,那杆枪正cHa中前方。 马逊紧接着挑枪,往下颚刺去,锺孟扬左来格挡,扭着右身深入他斜腹。 马逊枪身已出,顿时收不回力道,被锺孟扬轻划一钩。 「好!」看台上发出如雷欢声。 两人不管杂音,只注视彼此举动。马逊没有後退,反是腾出一手朝锺孟扬大开的x膛打去。 台上再次欢欣鼓舞,气氛酣然。 锺孟扬未想自己竟会如此投入,他也被马逊感染了斗志,但他自认只是在侮辱这份热情。 唐镇辅对着锺孟扬伸出指头摆了摆,眼神相当紧张,要他稳定心神。因为他想着那些事,动作已经开始出现破绽,方才的激昂慢慢被一GU罪恶感吞灭,身T渐渐无法发力。 马逊也看出他怪异之处,举起长枪,缓缓绕了一圈。 众人屏息以待,以为锺孟扬将出现杀招。 再看皇上跟区天莹虚向前,关注锺孟扬的举动,赤辣辣的眼神如火焚烧他的背脊。不能再拖了。 「吒!」马逊倏然提枪,奔若猛虎,朝他中门刺去。 锺孟扬双臂交叠,黔钩卡住枪头,两方形成拉锯。下一瞬将决定胜败。 只见锺孟扬突然放掉黔钩,让枪头刺进右肩,马逊惊愕的松手,锺孟扬却立即打偏枪身,一个箭步抢到马逊跟前,马逊还盯着他肩头血痕,左膝不经意被踹一脚,只好收枪撑住身子,锺孟扬便趁机把黔钩架在马逊脖子上。 胜负已定。 「好!JiNg彩!」台上对这场打斗相当满意。 「你没事吧?」马逊诧异他竟然舍身攻击,要是方才有丝毫偏离,枪头可要直取肩窝,废了右肩。 「仲让兄,承让了。」锺孟扬向马逊抱拳,表达敬意。 「我算是见识到锺少主的厉害,指教了。接下来就等锺少主跟唐教头,拿下巴东青为皇上争光!」马逊开心的说。 听见这话,锺孟扬怎能不鼻酸,连忙掩面离去。 接下的b试由锺孟扬、巴东青、唐镇辅三cH0U二,再来由马逊跟程Ga0对阵夺四、五名。最後便是夺冠赛。三cH0U二自是安排好的,由锺孟扬对上巴东青,这场败者便是名次第三。 休息一个时辰後,由马逊与程Ga0先打。 巴东青没想到又轮空,实在按耐不住,气呼呼地在白崇耳根埋怨。 「cH0U什麽cH0U,大不了老子一人打两个,麻烦Si了!」 除却皇上、区天莹等少数知情者,大多数人都不晓得放水内幕,因此各路行军、大臣都期盼锺孟扬或唐镇辅能扬眉吐气。 这些期望都只让锺孟扬更失落。 「你做得很好,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唐镇辅安慰道。 「镇辅兄,我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希望赢,我们却得──」 「这些事不需他人明白,既然身为臣子,听君王安排便是。」 「那可不能让我对上巴东青,我怕会坏事。」 「剩下的让俺来,俺能妥妥当当摆平。你先去让太医包紮,伤虽然不重,但绝不能拖着。」唐镇辅仔细看了他的伤口,然後才放心道:「其实你不必这麽做也能胜过马逊,他虽然厉害,还不至於让你做到这程度。」 「我无非想减轻挣扎。」 「俺知道,你是有抱负的人,但总有些事夹着对错,怎麽说得清。唉,忍一时退一时,为人嘛,平和嘛,自己吃点亏没什麽。」唐镇辅打小就这麽混上来,这些年该挨的该忍的没少过,替人作嫁早司空见惯。寒门出身,不巴结点不行。 「镇辅兄严重了,我不是为自己颜面,只觉得可惜了仲让兄。」 「俺知道,认识这麽久了,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身在其中,哪里觉得可怜,反倒在外头看明白的,那心里才生疙瘩。」 锺孟扬不禁摇头感叹道:「只希望我们做的这些,真能守护京城百姓。」 b武大赛结果一如区天莹策画,由巴东青拔得头筹,这场夺冠赛唐镇辅可是费尽心思,先营造出方与锺孟扬打过而费了不少力,又卖力与巴东青周旋,让看台上的人不觉突兀。 皇上说完话後,要大家心平气和看待胜负,言下之意是要锺孟扬莫为此烦忧,替b武大赛做了落幕。 一时群臣皆散,马逊、唐镇辅、锺孟扬三人还在谈论方才的b试。锺孟扬不知如何应对,只好默默听其他两人对谈。看马逊眉飞sE舞大赞唐镇辅的武艺,锺孟扬可是心虚的想找洞钻,还是唐镇辅沉稳,能够泰然谈话。 这时白崇特地来找锺孟扬,巴木白与巴东青也跟着,他大笑道:「锺少主打得好,最後那招可是出乎意料,太勇敢了。话说会来,这伤口还好吧?」 「是打得不错,可惜差老子一点。」 「将军说话,你cHa什麽嘴?」巴木白冷眼道。 「老子实话实说。倒是巴大哥怎麽会输给姓唐的,你可是鵟方第一勇士,该不会是给昊人面子,故意放水吧?」 听到放水一词,锺孟扬忍不住皱眉。 「闭上你的嘴,安静听话。」巴木白瞪了他一眼。 巴东青只好悻然不语,但仍高傲的看着三人。 「鵟方人直率了点,三位不要在意。正好明晚有个宴会,不知三位能否拨冗参加?」 「可惜在下得赶回鹭州,不能承白校尉的情。」 「你说什麽?」巴东青吼道,「小小败卒扯什麽P话!」 「在下是败给锺少主,与你何g?」马逊笑道。 「哼,说的也是,人人都说卫武军各个是能征善打,想不到缩头乌gUi就算了,还派个没本事的小毛头。」 「姓巴的,说话客气点,天子脚下是让你撒野的地方吗?丢自己的脸不打紧,也替白校尉顾点颜面。」 莫说巴东青愤怒,听到自己主子被羞辱,巴木白也沉不住。但白崇不以为忤,圆融地说:「马校尉若有事我也不免强,不送。」 「告辞。」 等马逊走後,白崇又问二人意见,他道:「上个月小nV便来京城,我告诉他一定得邀锺少主来作客,说句实话,小nV对锺少主很仰慕的,试想天下间哪有允武允文,还允酒的好汉子,我这可不是恭维,我白崇要有锺少主这般样貌好、人品好、酒量好的nV婿,就无遗憾啦。」 「先前确实见过白小姐几面,只是朝廷事多,无暇谈话。」 「灵月都说啦。对了,那小姑娘说这阵子有个姓胥的小伙陪着她,我打算邀他一起来,也算谢谢他照顾那刁钻的小姑娘。」 「锺启,我们将军客客气气问你,别像那姓马的不知好歹。」 「别多嘴。」白崇斜睨一眼,接着继续和蔼道:「不知锺少主的意思?」 锺孟扬心底有一百个不愿,但白崇盛情邀约,他也不好推托。这边唐镇辅已经答应下来,他若拒绝,就真的不给面子了。思绪又一转,想着孺夫子也想知道白崇动向,忖着兴许藉机探些口风。 於是锺孟扬拱手道:「白大人如此盛情,晚生也不敢托辞。明晚必带着胥兄弟一起赴宴。」 「好,锺少主也好跟灵月说说话,培养感情。」 谈定後白崇便离去。 锺孟扬暗忖白崇确实霸气十足。他见到大将军区天朗、上将军红荡臣时也有如此感觉,但区天朗流露着属於世家子弟的威风,骄而不傲,毫无做作,只因天生如此;红荡臣虽然较豪放,亦有与生俱来的高门贵气。 白崇的家世没有前两者高贵,小地主出身,靠累建军功爬到校尉一职。 虽然当年与他同伍者多已高升,但如今谁都知道撼山军五路人马谁最有资格称将。收服狂傲的巴东青不说,连威猛的巴木白都服服贴贴。 锺孟扬离开皇城,直奔孺夫子家,冯懿和方一针都在,他谈及b武大赛一事,孺夫子认为让卫武军来添磨州联军的脸实在过分了些。但既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又不好多说。谈叙一会,孺夫子吩咐他好好打探白崇,便各自散了。 回客栈和长逍说了赴宴的事情,长逍立刻应好。 他诧异地说:「我还以为胥兄弟会考虑再三。」 「甭说了,打探嘛,自然要去。咱为国为皇上,不托辞。反正要去了,雄丈也跟我们一起吧。」长逍赶紧说。 「这可不好,姑且不论巴木白,白崇那里还有个巴东青,雄丈怎麽受得了那种脾气,怕他们一言不合,酒席又成b武大赛。」 「说的也对,就依你的,让雄丈待着吧。」 「我怎麽觉得,胥兄弟挺期待白崇的酒宴?」锺孟扬笑问。 「都说了,为国效力嘛,都做到这份上,咱岂能罢手不是?」 「好,那麽明晚我们互相掩饰,定要b白崇说出来意,我再派一名内应报信,他要是有违逆之心,正好瓮中捉鳖。」锺孟扬相当高兴,他原本还担心长逍对这件事不积极,但如此看来是他多虑了。 第二十五章故友燕饮 白崇设的宴摆在皇上赏的宅邸。宴席参与者不多,基本都是他辖下的校尉,其他四位统领跟其人马完全不见踪影。朝中赴约者,仅有唐镇辅、锺孟扬,以及新任御台周赐,再算上作陪的长逍,一共四人。 周赐年轻时也曾在中岩夫帐下,还是白崇底下幕僚,两人私交甚笃,乃众所周知的事情。 纵然出席人数不多,门口却安排巴木白守卫,对每个进去的厨子、nV婢、仆佣详加检查。前阵子白灵月在斗J场遭刺,因此白崇戒备森严,特别是那些不起眼的人,刺客通常都伪装成这些小人物。 他跟长逍赴宴的时候,唐镇辅跟周赐已经入内,巴木白也只随意瞄几眼,便示意两人快进去。 从出席宾客可以判断,这仅是一场普通家宴,应与政治毫无g系。但白崇在京城本身就是个政治问题,宴无论大小,都有文章可以探究。 屋里内外站满士卒,防守滴水不漏,明明是家宴,气氛却很诡谲,彷佛随时会有刀光剑影。 「五步一哨,这哪是吃饭,不是要火拼吧。」长逍说。 「莫管那些守卫,我们依计行事。」 「不成啊,这简直是被人拿刀押着吃饭,吞不吞的下去都不知道了,怎麽说话?」长逍小声地说。 锺孟扬也觉得这阵仗威吓更像在威吓,因此提醒长逍要见机行事。 走到主厅,白崇便起身相迎,亲切招呼道:「总算把锺少主盼来,今日可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旁边这位是胥云吧,小nV受你照顾了。」 「不消白大人吩咐,照顾外客本是咱分内事。」 「嗯,你这口音听来好熟悉,像极我一位老朋友。别站在这,两个都进来坐吧。」 客人都坐定後,白崇击掌鸣乐,演奏鵟方粗犷的乐曲。其他人对这些乐曲感到新鲜,但长逍早已听习惯。 这时白灵月才现身,穿着黑红相间的亮sE丝织长袍礼服,戴白毡制成的深紫sE帽子,帽底缀了许多缨子,像流瀑般哗啦啦。长袍跟帽子皆别上珍珠、翡翠,脖子上的璎珞因珍珠陪衬更显金光饱满。 只有祭天或举行重要宴会才有机会见到华丽的鵟方盛装,足见白崇对此宴的重视。锺孟扬隐然觉得,白灵月这身华服是冲着自己来的。白崇很满意白灵月这身华美的扮相,要她向众人敬酒。 白灵月倒也听话,在白崇面前一改刁蛮形象,变成了顺从的姑娘。 「老白,转眼nV儿都这麽大了,是否该替她寻个好人家。」周赐笑道。 「怎麽,急着想吃灵月的喜酒?」 「姑娘能得门好亲事,你的心头可以放下一个担子啦。」 「也要有人愿意娶这骄纵的小丫头。」白崇故意瞥向锺孟扬。 锺孟扬赶紧举杯避开那道眼神,用肘轻推长逍一下,要他说话转移话题。 长逍正发愣,被锺孟扬这麽一推,忽然挺直腰,道:「白大人,祝你福如东海,寿b南山。」 「今日不是我诞辰,为何如此说?」 白灵月噗哧一笑。 「啊?」长逍赶紧解释道:「哦,人嘛,谁不想每天福气满身,有福之人日日皆有福。再说了,年寿是一辈子,怎麽只有生辰时才想着祝寿呢?」 「说得好。孟扬,你朋友的嘴真厉害。」 「他其它本事没有,就只有胡说八道厉害。」白灵月说。 「这口音好熟悉……小夥子,你是哪里人?」这次轮到周赐觉得耳熟。 「绝骑镇。」 「边镇?不会吧,我听着不像。你姓什麽?」 「咱姓胥。」 「跟胥伯奎同姓,难道是他的族人,但胥伯奎是晴州人,你这口音也不似晴州。」 长逍在汶yAn为搭救锺孟扬,曾假称自己是宁西公胥伯奎的儿子。胥伯奎任职枢密府,周赐是御台,两人在同个地方办公,一眼便能看穿。 锺孟扬想起汶yAn旧事,心忖都过去半年,难不成汶yAn郡还在通缉他们吗? 「咱跟胥大人没关系,咱爹叫胥宜。」 「你是老胥的儿子!」周赐抚掌大笑,激动地说:「老白,看啊,他是胥宜的儿子。怪不得这口音这麽熟,绝骑,对了,是绝骑,老胥出事後被发配到那里去。」 「周大人认识咱爹?」 「熟了,简直不能再熟了。当年同吃一锅灶,同睡一张铺,想忘也忘不了。」 白崇眯着眼审视长逍,嘀咕了一会,纵声大笑:「对,就是这口音。你们已经赦放了?你爹如何,回京当官吗?」 白崇一连抛了几个问题,问得长逍不禁感伤,便一一述说。两人听见十年未见的老友竟病丧边地,脸上浮现哀容。原来胥宜投军时,被分配在白崇手下,与周赐是同伍好友。 「可惜了,若老胥没摊上那祸事,这御台一职非他莫属,可能更高的官都有。」周赐哀戚地说:「都怪老胥不懂看人,居然被属下摆了一道,摊上这麽大的罪。早晚得抓出方一针来治罪,要不是老胥宽容,提拔他当校尉,他凭什麽!」 这些内幕长逍跟锺孟扬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听旁人重述一次,长逍心里又憋得难受。锺孟扬知道这是长逍的软肋,想改个轻松的话题,但周赐谈及过往,却是停不下来,满满都替长逍的父亲抱屈。 「周大人,俺知道你的心情,不过长逍心里也难过,说多了不是徒增伤痛吗?」唐镇辅见情况有变,立马出言制止。周赐乃枢密府御台,朝廷重臣,要是不小心情绪太过数落起朝廷,场面就不好了。 长逍是明白人,不愿让气氛尴尬,也附和道:「先父要是知道两位大人的情谊肯定很高兴,只是先父走的时候并无怨怼,反要咱宽心以待,所以还请两位大人莫要纠结了。」 「混帐!就为了替那群勳贵背罪,害惨了我兄弟,这些年我就纠结这事,一提心里就压不住气。」 巴东青说:「将军要是心里有气,交给我处理,一个个拉出来向将军磕头。」 「老白,既然老胥心里没嫌隙,绝对不愿见到我们发这脾气。老胥的X格你还不了解吗,他这人最讨厌别人替他惹麻烦。来,喝酒,遥敬老胥一杯便罢。」周赐到底是朝廷重臣,很快恢复理智,不让情绪继续挑拨下去。他斟酒酹地,表示情意。 「你当上大官,那些旧事好抛,我是个粗人,情仇都讲究分明。今天胥宜的儿子既在,我就要替胥宜向朝廷讨个公道。洗刷冤屈,还他清白。」 锺孟扬压根没想到,一直态度和善的白崇竟这麽牛脾气,足见他与长逍父亲之间的情谊。 「老白,你这话不对了,我心底也替老胥叫屈,但你贸然冲上朝廷能解决事情吗?别忘了你的立场,非但事情办不好,反害了老胥跟他儿子。」 周赐这话点醒白崇,他现在可是五路联军盟主,虽然打着剿灭火凤的名号出师,但朝廷本质上是敌视的。 「我办不了,你去。」 周赐方才虽然愤慨,但情绪过後脑袋清晰了,他虽是御台,也没大到可以揭开那些勳贵的疮疤。再说事情一抖开,顺着m0上去还不打皇上的脸,更别说真正惹事者背後纠扯不清的利益。 唐镇辅只得好言相劝道:「如今朝廷烦事又多又杂,也许可等事情告一段落,再上奏也不迟。」 「事情这麽多,朝廷还在乎添这一桩吗?反正我早忖有朝来京,便要向皇上禀告此事。」白崇边说,拿着一壶烈酒猛饮。 「白大人,你来京城的目的仅为替胥叔叔平反?」锺孟扬忖这是问话的好时机,也不管唐镇辅跟周赐有多紧张,直接见缝cHa针。 「很多,很多。」白崇突然不说话。 不可能数万人马来京城,只为替胥宜平反。 「十年远在磨州,肯定有许多事想做,否则怎会在此时长途奔来。这时机未免恰到好处?」锺孟扬向白崇敬了一大盅,放下酒盅,取来b白崇更大的水壶,迳自倒满酒,再一饮而尽。 「说的对。磨州纷扰十载,也该做个结束。总之,胥宜的事我定要上奏,接着还有灵月的婚事。锺少主,如我先前所言,我白崇相当敬佩你,要是你能当我的nV婿,便再好不过了。」 锺孟扬没想到话题兜到这里来。 「锺少主威名赫赫,长得也俊,跟灵月侄nV匹配的很。不如请皇上赐婚,也是美事一桩。」周赐连声说好。反正不提胥宜的事,大家乐得轻松。 白崇与弥族联亲,是为建立磨州南方的缓冲带,而且有弥人撑腰,白崇在朝廷的分量便不可同日而语。弥州对朝廷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以及政治筹码;弥地东连芜州,亦可扼住磨州南向的通道,因此秋还与磨州五路都很忌惮。 见锺孟扬面有难sE,白崇道:「不需要急着回答,此来只是先与你说一声,具T事宜还得等见过锺首领才行。实不相瞒,我这一生心头便挂着两件事,灵月的婚事,和我兄弟的冤屈。」 「白大人想法虽好,却不知灵月小姐的意思?」 「灵月,你认为锺少主如何?嫁给他不吃亏吧。」 「我还没想这麽多呢。」白灵月娇嗔道,看着锺孟扬的眼神亦有他意。 这下尴尬锺孟扬了,本想藉胥宜的事问话,反让自己陷入泥沼。但唐镇辅的神sE也不好看,他万没想到一场宴会听见两桩大事,哪一件对朝廷都不好。 但白崇不以为忤,说得老开心。 任锺孟扬如何引诱,话题总回不到点子上,只好再轻推长逍,长逍却恍着神,没发现暗号。往他桌上一看,饭菜没怎麽动,酒倒多喝了,本来酒量就不好,现在恐怕已昏沉沉。 无法指望长逍,只得自己应对。 「白大人,主要还是先问小姐意思,若她不愿,也不好免强。再者,在下还得问过家里。」 酒一坛坛上,那边唐镇辅以不胜酒力,倒下呼呼大睡。周赐红着脸,与白崇互相大碗敬酒,此时气氛正好,早无身分拘束,一如多年前。 两人谈笑着白灵月跟锺孟扬的婚事,说得彷佛已经定下了。白灵月听得羞了脸,白净的皮肤渗着微红,在酒气下透出美丽的光泽。又羞骂几句,便转回房里。 锺孟扬没想到她这麽薄脸面,跟平时听到的骄恣形象大相迳庭。 长逍早已不能喝,於是白崇唤来几个十几个人一同宴饮,接着巴木白也加入。这些人似乎有意测试锺孟扬的酒量究竟多深,一壶接一壶的敬,让他连话都说不上。 白崇也喝得浑身通畅,拍案大笑道:「许久没这麽痛快!此番前景甚好,前景甚好啊!周赐,还要你多帮忙了。」 「这个自然。其实你就不说,终究还得是你的,一句话实至名归。」 「朝廷凶险,你我都是亲眼见识过的,若不趁这个时机,恐怕仍踏不出磨州一步。」 「唉,老白,你想替老胥洗刷冤情,你何不把自己的冤情也洗刷了。」 「我有何冤屈?」 「大了去了。你骗自己也罢,但天下有谁不说是你弑了龙骧上将军。」 「确实没有冤屈,是我下的令,中岩夫正是Si在我部手里!」白崇大喊,忽然沉肃起来,「何来冤枉,老爷子Si在我的面前,何来冤枉。」 锺孟扬本来已经被灌得有些晕茫,此时猛然为之一振,众人皆知中岩夫Si於乱军之中,却没人知道是谁下手,还有下手的理由。中岩夫Si後,手下五个势力最大的校尉将撼山军一分为五,并互相征伐。 然而白崇竟承认了。 说实话锺孟扬没怀疑过白崇,他虽认为磨州五军皆狼子野心,见过白崇後觉得此人的气度风范不可能弑主。更何况白崇如此重情,怎会对提拔自己的恩人下手? 「白大人,这是玩笑话吧,怎麽会是你杀了龙骧上将军──」 「我白崇从不信口开河。」 「老白,你可知道自己说什麽?上将军真的是你──你这浑蛋,口口声声要替老胥平反,看看你自己又做了什麽!」周赐本想建议白崇告诉朝廷真凶是谁,岂料白崇就是真凶。 周赐瞪大着眼,又气愤又惊愕,捶案怒指。 巴东青忽然推开酒坛子,倏然起身,此时已饮得满脸通红,醉醺醺的,像戴着红脸谱。 「坐下。」白崇喝道,巴东青才不甘不愿,咕哝坐回位上。「周赐,那个时候与当年投军时不同了,若你在场,定明白我的用意。」 「你这个背信忘义的混蛋!你b方一针还不如,居然弑了上将军,你忘了他待你多好?」周赐趋至白崇跟前吼道。 看见这一幕,锺孟扬想到红荡臣看见磨州五军统领时也是如此,虽然朝堂上必须保持朝臣仪度,但他对磨州五军的态度更甚於此。 红荡臣跟中岩夫关系匪浅,要是知道谁是真凶,肯定脾气发得b周赐还大。 但白崇面sE不改,似乎不觉有错,这表情更是挑衅。 锺孟扬见状按兵不动,偷偷观察两人,心忖说不定能窃得更有利的情报。 「老白,这里是京城,我乃枢密府御台,你若没忘记枢密府在g什麽的,凭你方才说的证言,我就能逮你归案。」 「周赐,上将军的命我认,但不是现在。况且,照眼下的情况,朝廷也不能捉我。」 「哼,你打算拿城外那些军队当靠山?那四人要是听说这件事,恐怕就没这麽好使唤。」 「周赐,你在朝廷舒服太久,连那些人卖什麽药都不懂?上将军确实待我等不薄,但时过境迁,自你离开撼山军,环境已经不同。」 「不同的是你,白眼狼。我立刻派令捉你!」周赐指着白崇。 「g什麽,想打架老子奉陪。」巴东青沉不住气,跳到白崇面前挡着。「在磨州,你那只手早被老子砍了!」 「无知蛮人。二十年前我奉旨北伐时,就专打你们鵟方人!」 「都退下!」白崇也起身,站到两人中间劝阻。 锺孟扬赶紧摇了摇长逍,没想到长逍早已跟唐镇辅一样醉倒。那些五步一哨的守卫也都醉成一片。 这情况远远超乎他想像,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巴木白连忙架住巴东青,吼道:「别丢将军的脸,你想让将军难办吗?」 这下巴东青才愤愤回位。 但周赐可管不住脾气,他继续数落道:「老白,亏你还有颜面要我帮那件事,现在你先解释解释上将军的事怎麽算。」 终於要探得内幕了。锺孟扬撑住身子,尽力听着两人对话。可是他实在喝得太多,这是他有生以来,头次尝到醉晕的滋味。不说这白酒配h酒的酒力极强,後面倒成一片的守卫便是他的战果,加上巴木白与白崇酒量甚好,他已然要撑不住。 不过白崇、巴木白、周赐三人的情况更糟,已是头重脚轻,开始站不稳。连巴木白方才也差点抓不住巴东青。 突然长逍打了酒嗝,惊醒过来,喊着口水便往外走去。锺孟扬怕他出事,只得赶快跟上。 第二十六章加官晋爵 Y暗的庭院被大灯笼照出一条银白小径,锺孟扬循雪上足迹追去,一路来到门口,守卫都在方才的狂饮中醉倒。 锺孟扬觉得头颅装了几十斤重的石块,害他摇摇晃晃,他常听人说醉酒的滋味犹如负重起舞,这下能够T会了。但他意识仍然清醒,他敢说还得再饮过一巡才可能真正醉晕。 只是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好,屋内正要摊出大事情,节骨眼上长逍竟然发酒颠 跑得不见人影。出了大门十来步,发现长逍躺在雪地上,伸开手脚睡得香甜。 「胥兄弟,你还好吧?」 「头好痛──咱想喝水。」说着,长逍便抓一把雪往嘴里塞。 「方才答案就要呼之yu出,可惜没听见後续。」他惋惜道。 「什麽答案?」长逍显然醉茫了,坐起身来,抓着锺孟扬的肩晃着,「你给答案了?锺兄弟,告诉咱啊,你的答案是什麽?」 这是他见过长逍饮最多酒的一次,还是白酒混h酒的喝,照酒力发作的程度来看,整个人都被拆了一遍,说话也颠三倒四。明早起来大概也不记得发生何事。 「来,我带你进去睡。」 「等等,你还没回答,答案是什麽?」 「唉,正要听白崇说呢,你便跑了出来。」锺孟扬挠挠头,忖着雄丈若跟着就好了,好歹能把长逍抬回客栈。 「白崇?不对,不听他说,咱要听你说。」长逍紧紧揪起锺孟扬的大衣,哈着满嘴酒气,却眼神认真地问:「说吧,答案呢?是或不是?」 锺孟扬忖长逍既醉,乾脆随便扯些,随口说:「是。」 长逍蓦然泄了力,瘫倒在雪地,锺孟扬只好扶他起来。 「胥兄弟,抱歉了,我没想到白崇跟周御台是胥叔叔的昔日同袍,又提起这件伤心事。」虽然长逍可能听不见,锺孟扬还是表达愧歉,他搀起长逍,到门下休憩。「其实孺夫子说过要替胥叔叔平反,只是眼下朝廷多难,怎麽也得等风头过去。胥叔叔是忠臣,亦适忠义之人,想必也会谅解我们的想法。」 长逍突然张开眼,g着他的肩说:「错了,你太错了。咱父亲从没想过平反,打从接旨发配那刻,他早已远离宦途,只想当个平凡人。咱投入这无常深海,才会让他难过吧。再说,有谁真心想替咱父亲洗冤,还不充个名,谋个利。莫看白崇气愤,他心底把这事当筹码盘算呢,咱是不晓得他要什麽,但咱父亲的事肯定有用处。」 他也不晓得长逍是清醒还糊涂,对这番说词也不好评论。虽则白崇有野心,但怎麽说也算行事磊落,那身风范绝非做作的出来。倘若这些真是酒後真言,那麽他便知长逍心里有多麽排斥朝廷,胥宜的事对长逍的影响有多麽大。 「不说咱父亲,」长逍倚在大门旁,往里头望了一眼,问道:「方才你答了是,咱原本以为你会明白的……可是仔细想想,咱凭什麽要你明白,是咱自己该明白啊!」 「胥兄弟──」 「看看你的样子,看看咱的样子,凭什麽呢……咱自作多情而已。」 「你喝晕了,别说话,我取水给你。」 「不要水,咱要酒,无酒不消愁。」长逍突然激动喊道。 锺孟扬m0不着头绪,只得按住长逍,发作了一阵,又倒头呼呼大睡,嘴里喃喃喊着白小姐。 「嗄,白灵月,难道平狗通的猜想是真的──」 正讶异着,忽然有个人影朝他背後袭来,他转身捉住那只Y手,力气却不上来,又让对方溜去。 转身一瞧,发现是已然酩酊大醉的巴东青,晃着身子又向锺孟扬一拳打来。 锺孟扬往後退了一步,却被长逍的腿绊倒。 「起来,姓锺的,老子要跟你打一场。」 坏了。他担忧地看着巴东青的醉相,既然这人跑到这儿,表示里边醉得不像样,没人能制止场面。 他注意到巴东青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鵟方骑兵弯刀,夜sE下渗着寒光。 「b试早已结束,你已拿了第一,又何必跟在下打?」锺孟扬试图说道理。 「说笑吧,打赢唐农又如何,根本不是对手。老子来京城是要打翻你们,老子才算得上厉害。」 「巴先生,朝廷明令不得私斗,天子脚下,更不能犯禁。」锺孟扬推托道。 若可以,他当然想在b武场上好好打一场,为皇上增颜面,但大家都要给磨州联军面子,他只能忍。更何况还有长逍要照顾,怎能被巴东青牵着鼻子走。 巴东青讪笑道:「朝廷法令?那又如何,那是给昊人遵守的,老子是鵟方人,你是弥人,他们管不到!」 说着,巴东青展开架式,举起弯刀就往锺孟扬跟前挥。 锺孟扬只得将人引出宅院,至少不殃及无辜,接着上演你追我跑的戏码。 「停下,跟老子战一场!你这样也算弥人勇士吗?弥人都是懦夫!」巴东青纵声嘶喊,粗蛮的声音回荡夜街,彷佛狼嚎。 白崇的宅邸紧邻皇城,这条街上住了许多重臣,各户门口都有值夜的门卫,他们听见有人怒吼,各个都提起武器出来查看。 只见巴东青一手舞刀,面目狰恶,加上剽悍身型,以及特别突出的宽下颚,宛如鬼狱奔出来的恶鬼。那些门卫二话不说,抄起棍bAng往巴东青身上招呼,巴东青仰天大吼,瞬间砍伤数人。 血成夜中鲜花,Sh浓的水气染上戾气。 锺孟扬停下脚步,返身救出差点被割喉的门卫,这下不打不行了。 「都让开!」锺孟扬喝退众人,拿了根木棍,抵住巴东青。 「好,老子来会会你。」 但锺孟扬在昏茫茫的状态下无法施展全力,不一会木棍就被劈断,只好手无寸铁应战。要放在平时,他空手夺白刃不成问题,但此时夜sE蒙蒙,醉意缠身,能躲开刀击已属不易,遑论夺刀。 而且他心里还惦记着放水的约定,不敢贸然出招,若是打赢也罢,但这时候出不了浑身解数,同样管不住力,较真打起来恐怕出大事。 他反怨自己没醉透,这样就不必瞻前顾後,前退两难。 锺孟扬没注意脚下有个洼,脚跟踏了空,他赶紧以手撑住,但倏地寒光b来。 「啊!」巴东青忽然趔趄,弯刀掉落於地。 锺孟扬连忙起身,惊讶地看着眼前巨木般的身影,雄丈竟出现了。 「俺怕主公赴宴出事,一直在外头等着,果然等对了。」 「又哪个不怕Si的!那是什麽──b木白还……好啊,老子一道收拾你这怪物,壮将军威风!」巴东青兴奋大笑,朝雄丈全力冲刺。 「俺胥云帐下,雄丈。」 雄丈双口环住巴东青的腰,奋力将人举起,往後重重一摔。巴东青m0着头起身,龇牙咧嘴抡拳,然而雄丈轻松捉住他的拳头,再一拳往鼻头狠击。 接着巴东青安静,嘴角溢血昏去。 锺孟扬庆幸雄丈没把那根重一百二十斤的铁杖带着,否则朝脑门一敲,头骨再y都撑不住。 「酒味好重。」雄丈嗅了嗅。 「胥兄弟倒在大门,搀他回去吧。至於这家伙……让他睡下,别管了。」 雄丈方起步,就被一只大手捏住脚踝,原来巴东青尚未昏厥,挨着头痛苦的爬起来。 「怪物,谁准你走!」 「自讨苦吃。」雄丈纵身挥拳,巴东青灵活避开,反用拳头削到他的脸颊。 雄丈板着脸,抓起巴东青衣服,举至平行,朝墙边扔去,訇然砸毁院墙。雄丈再捉住巴东青脖子,以单臂之力举起。 锺孟扬算是服膺雄丈的力气了,那巴东青膀大腰粗,少说两百斤重,可是雄丈却举得毫不费力。便见到一个魁梧身影不停挣扎。 本以为事情算完,但远远又见到一个高大汉子走来,不必多想便知是巴木白。只是方才酒宴上,见巴木白也喝得差不多,此时却走得四平八稳,彷佛没事人。 「把人放下。」 「给,打醉汉没意思。」 巴木白搀着昏厥的巴东青,低着头说:「这厮给锺少主惹麻烦了,某家代他陪罪。」 「在下无碍。倒是里边情形如何?还有,你身T不要紧吗?」 「某家担任护卫,以将军安全为重,岂敢过饮。将军跟御台闹腾完,都睡下了,无须担心。」 这表示锺孟扬错失打探的好时机,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得知白崇的真正目的。 几人来到大门外,见到白灵月蹲着替长逍擦脸,这时她已换成平时的轻便服饰。 「你们闹得太过分了,房里头都听得见呢。」 「白小姐,大夥喝得太开心才如此失态,请你别见怪。」 「胥云醉了不奇怪,锺少主也喝醉了?这可是新鲜事。」 锺孟扬只能苦笑。 「喝醉了也不去暖活的地方睡,着凉了怎麽办?不会喝酒还y喝,真是除了说浑话没一个好。」白灵月一边念,一边拍掉长逍身上的雪。 「白小姐很细心,确实是好nV子,想必胥兄弟肯定会很开心。」锺孟扬笑道。 「这有什麽。大熊,你快带他回去吧。」白灵月连忙起身催促道。 雄丈一肩扛起长逍,面无表情对锺孟扬道:「白灵月对你有意思。」 「别说了,快走。」锺孟扬瞧了长逍的睡脸,希望他没听见雄丈的话。 数日後京城万里晴空,文武大臣正冠理容,排列於未央殿。 首先,枢密府以各地余乱未平,地方SaO动为由,下达《徵招令》,让各地行军在动荡时期各自徵兵。 再来便是一连串论功行赏。 「宣,红忾统筹各军,平定火凤贼乱劳苦功高,因功封上将军,加册骐骥二字,领铁武军移守望州,晋望州总管;宣,秋还镇守南疆,多有苦劳,晋芜州总管;宣,郭防夙兴夜寐,剿贼得力,安稳屏州,晋屏州节制;宣,杨梦枪奔袭千里,讨贼多有先登之功,晋极玄军将军,移守孟州,盼望新练新军,藉以报国; ……宣,冯懿策动骁武军,无损士卒而下泰州,晋泰州转运臣,并回领礼仪博士;宣,魏澈讨贼果敢,多有战功,晋天汗军将军;宣,唐农代职鏖战千里,建功有成,封骁武军将军,冀望严范不轨之徒,晋泰州州守;宣,锺启为国慷慨解难,大义凛然,晋少政府外散骑常…… ……宣,区斌奋勇抗敌,不幸国殇,追封枢密院中大夫,追爵千夫侯,并裁天汗别部;宣,白崇守疆有功,晋磨州总管;宣,牛催晋撼山军将军,移守绾州。」 一连串加官晋爵的名单,听得锺孟扬耳朵发麻,而且十分震惊。 秋还竟被封为总管,等於朝廷承认他在芜州的土皇帝身分,锺孟扬一时想不透朝廷为何这麽安排。至於磨州方面的安排就好理解了,解除白崇兵权,留之继续稳固磨州,再将撼山军移往区家的势力范围,并安cHa红荡臣於附近的望州,就近监视。 这份名单肯定出自区天莹手笔,唯有他才能安排得如此巧妙,让各方势力互相制衡。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满意,白崇听见将军位封给牛催,脸sE骤变,但仍不动声sE,上前谢恩。牛催正是他在磨州最顽强的Si对头。 虽然名义上总管统辖一州财政、行政、军事,并可对驻防当地行军行使管辖权,不过总管乃非常职,大多是战时临时设置,战罢及裁撤。换句话说,没有全队在手,朝廷随时都能撤职。但秋还的总管职不同,他仍是高岳军将军,掌有兵权,等同独霸芜州。 散朝後,诸臣各表恭贺,白崇也留着接受众人道喜。只是他与牛催之间明显出现裂痕,其他三位统领纷纷恭喜牛催,并纷纷高喊愿效犬马之劳,无形冷落白崇这个联军盟主。 白崇看见锺孟扬,便走来贺道。其实外散骑常只是少政府的一个闲职,没多少事可g。 「争了这麽多年,总算有个交代。」白崇莞尔,仍难掩失落之情,「不说这个,锺少主应该没忘记前些天的事,待我回去,就去弥州跟你父亲讨论。」 锺孟扬只好打马虎眼,急忙托辞离去。 第二十七章走马上任 「大哥总管当上官了!」平狗通兴奋地捧着司列院发下的任命状。 「姑且算是吧。」长逍r0u着太yAnx,解缓宿醉之苦。昨日与平狗通等人连夜畅饮,y是灌了几大碗h酒。 任命状写着,察胥云剿贼有功,特命为鹿昌县县令。 长逍没有太大情绪,倒是平狗通开心地睡不着觉,在他们这些庶民眼中,县令已是天大的官。要不是长逍阻拦,平狗通可能会拿着任命状到处宣扬,只是在偌大京城,县令小如芝麻,说出去反而惹人讽笑。 「俺就说大哥一定可以,雄哥,你也瞧瞧,县令任命状啊,一辈子也没机会瞧几次。」 「瞧过了。」雄丈心里也高兴,长逍不必留在京城虚度。 「啥时去鹿昌呢?俺去街上买几套好衣裳,大哥现在是官了,总要亮眼些。」 「别太铺张,简单上任便是。」话虽如此,长逍还是拿了一袋钱给平狗通,让他上街张罗东西。 平狗通得了钱便兴冲冲出门。 长逍不禁一叹。鹿昌县离京城迢迢,更远绝骑镇数千里。得到任命那日,他到孺夫子家中吃宴,得知鹿昌在泰州以南的鹭州,是南方旧贵聚集的中心。因此这并非闲职肥缺。 孺夫子训示很多道理,并说朝廷如此安排,也是想藉此磨练长逍。南方经火凤教之後动荡不安,像他这样普通出身、还曾遭流放的年轻北人,在南边当官恐怕得费上一段心力。 其实长逍曾想过婉拒,只是这职位乃是孺夫子、杨梦枪等人极力保举,他又怎麽好意思说出口。众人期望越高,他压力越重。去年他还是一个杂工,打了一场仗,竟摇身成为县令,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想到种种烦事,长逍忍不住皱眉,盘算着还有没有推掉的余地。 「主公喜说天命,去鹿昌是否也是天命?」 「咱未曾想过这种命,你认为咱有办法治理好一个县吗?」长逍摇头,觉得前途困难重重。「虽然咱曾想过指挥边军,驰骋沙场,但那是梦啊,梦里好求,实则真正碰上了有这个能力吗?」 「去一趟鹿昌,结果自明。」 既然雄丈也希望他赴任,那他是得不到支持了。 除去当县令,最令他烦忧的还是在白崇家发生的事。 长逍一直记得白崇府上的事,尽管锺孟扬後来什麽都没说,但他对当晚的酒後真言记得牢实,还觉得有些羞愧。因此他庆幸锺孟扬不在,否则真不晓得如何应对。 在孺夫子那里吃完宴後,长逍已经近一旬没见到锺孟扬。分封过後,京城各处都忙着设宴,锺孟扬每天应付不暇,几乎不回客栈睡,连锺桔也不见人影。但长逍懒得应酬,推掉司列院设的宴,每日闲暇便上赌场玩两手。 「雄丈,咱们上赌坊去,还是摇骰子心里舒坦些。」 方走出房门,却见平狗通笑嘻嘻站着。还未询问,只见白灵月笑盈盈走来,轻点他的额头,道:「又是浑身酒气,不会喝酒少喝些。」 长逍喜出望外,没想到还能见到白灵月。白灵月想跟着去赌坊玩,但鉴於先前的刺客案,长逍并不放心。 「巴先生呢?」长逍注意到只有她一人,少了巴木白跟着,怪不得他总觉得少些东西。 「忙着替我爹办事,我在家里闲得发慌,就来找你寻乐子。出来也好,否则爹整日提锺启,说锺启的好,好似他想嫁给锺启似的。」白灵月是偷溜出来的,否则白崇怎放心她又到龙蛇混杂的赌街流连。 「喔。」长逍凝着笑靥,眼睛cH0U了一下,心里重重摔了一场。看见白灵月抱怨时浮现春光的神情,那神情一次b一次明朗,白灵月是个直X子,脑子想的简直就贴在脸上了,要长逍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 「还醉啊?上回见你醉得离谱,这次也又不晓得游神到哪。」白灵月唤着恍神的长逍。 长逍赶紧抹抹脸,笑道:「游回家乡更好,可抵万愁千绪。」 「说真的,我没想到你爹就是我爹常挂在嘴边的好兄弟,也算是奇妙的缘分。喂,要是你不想去鹿昌,不如跟我们回磨州呀,我爹肯定欢迎你来。」 「这、朝廷颁下的任命,岂是咱说变就变。」 「也是呢。但你个满嘴胡话的臭小子,竟然要当县令了,想来真不可思议。」 「哈哈哈,你也觉得咱不是那块料,是啊,咱怎麽b的上锺兄弟优秀。」长逍不自觉放慢脚步,望着白灵月的背影发楞。 白灵月转过身,点了点他眉间,莞尔道:「满嘴胡话的人怎麽突然没志气,锺启是锺启,你是你。」 到赌坊外,顾门的保镳挥着手招呼长逍一行,这些日子长逍在十多个赌坊玩出名号,加上雄丈护身,很快成为这里的知名人物。 保镳热切地说:「正盼着你来,场主特别留了一桌,让你大杀四方。今日还带这麽漂亮的姑娘,YAn福不浅啊。」 要是平常有人敢对白灵月开玩笑,巴木白老早一眼瞪得全场鸦雀无声,但白灵月今日心情特别好,反而应和道:「是啊,有我在他身旁确实是他的福气。」 大夥笑着进去赌坊,场主见人来了,立刻喝开一桌,请长逍下注。赌客们都盼着长逍这财神驾到,一夥夥挤在一起凑热闹。赌桌上长逍猜骰如神,那些拐诈伎俩在眼里完全不值一提,连赢好几把。 白灵月很好奇,为何场主赔了这麽多还是和颜悦sE,纵是怕雄丈而不敢动手,至少也会下禁客令。又看了几场,才明白怎麽回事。原来只要长逍在,赔率都特别低,而且押注有低限,因此再怎麽赢也不会让庄家太亏。 而且长逍每赢一把,都会丢回一半给场主跟其保镳吃红,如此庄家、赌客都得便宜,大家也玩得尽兴。 骰子玩完,又移到六博,接着又去赛狗,但斗J场是不去了。一路下来大家吆喝开心,没发生大事,长逍才放下心。 不过带着白灵月还是不适合待太久,因此方过晌午,长逍便提议回去,意思不让白灵月跟着。 「未免太扫兴了,我们去吃点小吃嘛。」 「只怕此刻你爹正着急呢,咱可承担不起。」 「他忙着呢,哪有时间管我啊。再说了,你要去那麽远的地方当官,谁晓得以後还见不见的到,多陪些也好。」 这话倒是事实。长逍也忖过,此别之後大概很难再见到白灵月,也许下回相逢,她已儿nV成群。想到这里,长逍又忍不住难过,却仍说着笑话给白灵月听。 「你走了谁说笑话给我听,像你这样能给我解闷的,天底下怕是找不到另一个。」 「但咱们总有一别。」 「等那时再说,现在正好玩,别坏了气氛。」 平狗通这时推着雄丈的肘,笑道:「白姑娘说的对,大哥若再赶人就是不解风情了。唉唷,看看俺的记X,东西还没买齐呢,两位,俺先买些物资,雄哥跟俺一道吧。」 「带雄丈去做甚?」长逍明白平狗通心眼,可不想顺了他的意。 谁知雄丈颔首道:「鹿昌离京城远,需要许多物资,俺帮着扛回客栈。」 这两人连成一气,没等长逍回话就走,长逍尴尬地看着白灵月,突然说不出话。先前他们虽然常结伴出游,但身边还有雄丈、巴木白跟着。现在不b初见白灵月,那时长逍还能毫不在乎逗她、开她玩笑,如今长逍已经换了一种思绪,那些浑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雄丈跟平狗通不在,他只能当哑巴。 「我们去吃芝麻烧饼,记得吧,市口那间老烧饼可好吃了。」白灵月眨着水灵的眼睛,拍了拍长逍的脸颊,「喂,你怎麽突然不说话?不想吃烧饼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不,咱只是突然想到锺兄弟。」 「锺启不是进g0ng赴宴了吗?」 「对啊,没事,咱们吃烧饼去。」 白灵月狐疑地看着他。 长逍被这麽一盯,脸瞬然火辣辣,要烧起来似的。他那张嘴向来滔滔不绝,这时却哑了,支支吾吾吐不出一句话。他只感觉血Ye沸腾,冲撞五脏六腑,x腔好似要蹦开。 白灵月看他神情难受,以为害了病,连忙扶他到一旁休憩。 「快坐下。铁定是喝多了酒,你啊少喝点,当父母官就要管理百姓的事,需要心思细。喂,胥云,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是,谢谢白小姐关心。咱没事,走吧。」 「走去哪,你分明脸sE不好,我带你去看医。」 长逍拗不过白灵月,只好去医生那看病抓药,医生瞅了瞅,只说心神不宁,便开一帖安神药。白灵月笑说他是任官在即,才会如此焦躁,但长逍只能傻笑。 说实话,这感觉挺好,跟白灵月在一块,他可以暂时忘却那段莫名其妙的过往,忘了不怎麽熟的《朱羽经》,忘记那些对他怀有期望的话语。他时常问自己,当时明明能回绝骑镇,何故选择来到京城,是否自己内心有宦途效国的心力,还是内心深处也渴盼衣锦还乡。 但父母双去,真正的家乡早已是记不清的梦,能g起乡愁的是生活苛苦的边镇,连着万里草原的绝骑镇。在京城太多超乎意想的事情,一切都不是一个只耍小聪明、玩弄雕虫小技的绝骑镇民可以掌握。 当父亲旧友对他期望越大,他心底便越害怕,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甚至在忠心耿耿的雄丈面前,也必须保有明智,尽管雄丈一直深信他做得成。 唯有与白灵月相处,他可以回到绝骑镇时恣意轻狂的样子,毫无忌惮,似乎每日张眼就身在绝骑镇。如今他看白灵月的眼光又是不同样貌,慢慢顾忌起来。 但哪怕一刻也好,长逍也想保持这种氛围,暂且消忘种种。 他忽然拉住白灵月的手,白灵月惊慌地耸了身子,却没推掉长逍,接着长逍带他穿越街道,一路前往城南花市。这里在屋檐间挂了许多丝线,并将各种冬花绑在线上,还缒了各sE丝线,风一吹,日一照,鲜YAn光彩便在街上晃动,美如天上风景。 「你怎麽知道这地方的?」白灵月伸手往上一抓,似要捉住那些幻梦般的sE彩。 「狗通打听来的,京城春後十五日,在城南花市便有这种摆设。咱忖着邀你来,又怕你不答应。」 白灵月笑道:「你个傻子,这里这麽美,我怎麽会不来。喂,你到底怎麽啦,可从没见你这样过。」 「咱、咱是怕──唉……」长逍一肚子话在嘴里溜了几圈,又y生生吞回去。 「说呀,我们是朋友吧!」 「咱只是怕──以後见不到面。」 「你为这个担心呀?」白灵月笑道,差点没挤出泪来,她cHa着腰说:「我以为你讨厌我缠着你呢,我的X子连木白那种大汉都疲於奔命。」 一开始长逍当然讨厌她的骄蛮X子,但久了也知道她是X情纯善的好姑娘。 「说实话,如果少了你陪,京城可能没这麽好玩。不过人来来去去,该去的留不住,该走的留不了。我爹铁了心要我嫁给锺启,若阿娘亲眼看见,也会觉得锺启是个好郎君,当然他能逗我笑就更好。」白灵月赶紧拍了拍嘴,莞尔道:「瞧我说什麽呢,那都是我爹的想法,我可没说定得嫁给锺启,再说锺启也没承诺过。反正,我祝你前程似锦啦,然後下次再见,变成一个不胡说八道的人──不对,这样就不好玩了。」 明明挺暖活,长逍却觉得一冷,鼻头不禁酸楚。 白灵月张开手,在夺目光影下翩翩起舞,在那浓长的睫毛、水灵的眼眸、JiNg巧的五官无不深深烙印在长逍眼中。他想起白灵月为璎珞泫泣,为无辜而Si的小孩落泪,为自己满口胡话笑得花枝招展,以及美得不似人间的飞旋舞,一幕幕在眼前,又一幕幕揭去,她就像即将睡醒的美梦,一点一滴cH0U离长逍的生命。 离情依依,巡酒话别。一行人在客栈饯别,平狗通早已醉倒,长逍趁只有他与锺孟扬二人,鼓起勇气提白灵月的事。 锺孟扬先是一楞,他原以为长逍不记得白崇府上的醉话,便笑道:「胥兄弟多想了,我不会娶白灵月,倒是你得好生努力,让白崇认你这个nV婿。」 况且锺孟扬心仪温柔贤淑的昊人nV子。有了锺孟扬的保证,长逍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未悬是因为白灵月的心意。 这时锺孟扬赠了一块玉佩,表示友情深厚。 「胥兄弟,我知道你茫然,但你必须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知道你的能耐绝非如此。」 「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咱实在无以回报。」虽然心头碍着白灵月,想到锺孟扬的情谊,长逍还是感激不已。 「不须回报我,只消回报朝廷。」锺孟扬笑道:「此番千山万水,恐怕要离别一阵子,等我cH0U空一定去鹿昌探望。」 「好。」 次日众人来到城外,杨柳未青,却已染满伤情。再次望向京城,长逍偷偷瞄着他处,仍期望再见白灵月的身影。他悄悄看着城外小丘,犹记与白灵月在那里俯瞰点灯美景。 再看锺孟扬眼里的伤怀,真知此人X情真挚,长逍问自己何能结识如此好友。 「知交别青城,萧萧骏马鸣。」临沧话别时,锺孟扬便用水兵逵的《送友诗》赠长逍,昔景昔情,历历在目,「天涯万丈远,齐心有相逢。」 长逍抱拳,深深鞠躬道:「兄弟就此别过,不远万里相逢。」 送别後,长逍一人马不停蹄赶往鹿昌县。 春暖花盛,北方尚且梅枝妖娆,南边已花团锦簇,草茵树青。 弹指数日,长逍一行已渡过河,在泰州受冯懿招待。冯懿授命官职後随即回到泰州,他在当地享有盛名,颇有影响力,因此长逍等人吃好喝好。当时到泰州为平定火凤教,未曾好好停留,接受完款待,两日後再次上路。 渡过泰州便是尧州,再往南走五百里,进入一片平坦Sh润的大地,已是鹭州地界。鹭州境内有处彭梦大泽,其泽广阔如海,沿途美景无数。鹿昌县位於彭梦大泽东南岸,风景秀丽,一片柳烟花雾。 鹿昌县跟京城相b简如弹丸之地,但看上去民风纯朴,一副安居乐业。 当地百姓高举横幅,欢迎长逍走马上任。平狗通何时T会过这般礼遇,骄傲之情满溢脸上。当地百姓见到雄丈威武走来,都以为是异兽,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过长逍等人早见惯这场面,雄丈哼了一声,大家便安静下来。 鹿昌县的耆老、大族长老前来表示恭贺,又在县衙准备酒席,长逍初来乍到,不好推托,只能顺全安排。夜里鹿昌县大族名士应邀出席,耆老则一一介绍。长逍没想到,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应酬。他还记得孺夫子讲述了一堆治民道理,本以为上任就要开始处理公务,却是先与各方人士交陪,第一晚就Ga0得醉醺醺。 第二十八章他乡故知 经过几天m0索,长逍大致了解鹿昌县情况。每个县都安置了一位县三老,乃本县年过五十,略有文墨,德高望重的老者担任,藉以教化风俗,管辖乡人。 鹿昌县县三老姓戴,人称戴长老,他已经七十岁,牙齿落得没几颗,步履倒稳健,还能陪长逍四处游览。据戴长老说,鹿昌县在鹭州算是个大县,有人口一万两千户,不过人民朴善,很好治理。 「老太爷,这几天麻烦你陪咱东跑西奔,咱已经大略明白此地风情,之後就不劳烦了。咱上任五天,却未处理任务事务,想加紧时间办理积累的案子。」长逍忖也该着手处理县务。 「不消劳烦,县太爷只管好生歇息,今晚张府设宴,酉时会有马车来接。」戴长老说,张姓乃鹿昌大族,族长张公盼在本地颇有人望,与之结交,以後办起案也轻松许多。 长逍还未见过张公盼,到鹿昌县那天,当地几个大户特都迎接,张公盼却因事不在,委派弟弟来。那时长逍便知张公盼的势头非同小可,就是县三老也得卖面子给他。 况且戴长老并没问长逍去或不去,只是告知时间地点,这表示长逍必须赴宴。 虽说官大民小,但实际上地方官员必须仰赖当地有力人士协助,才好管理地方。长逍深知这层道理,便笑着答应,送戴长老离开。 「大哥,鹿昌县未免太清闲,整整五日不当班,这可是好油水。」平狗通笑道。长逍让他管皂班,带着从绾州一起来的弟兄值堂役,升堂便威风站在两侧。「以前俺老被揪到县衙,看那旁边站班的多神气,现在总算轮到俺,不知何时才升堂。」 长逍坐在大位上,看着陈旧的县衙,说:「没人升堂表示清闲无事,天下太平。」他心里也乐得悠哉,先前还怕鹿昌县位於情势复杂的南方,会忙得不可开交。 雄丈被任为步头,但长逍带来的人都拨给平狗通管去,因此整个步班只有雄丈一人。 方一针建言道:「少爷,俺们人手不足,将来若办案定措手不及,还是请戴长老帮忙聘几个JiNgg的小夥子帮手。」原本孺夫子推荐方一针进太医,也好帮忙打探消息,不过方一针认为自己亏欠长逍太多,婉拒後自愿来鹿昌县,自然变成幕僚。 虽然眼下看来不消太多人,但谁知以後繁忙时会如何,长逍便让方一针到帐房查所剩余资。 片刻方一针忧心忡忡跑出来,喊道:「不好,县衙一分钱没有!」 「怎麽可能?」长逍赶紧冲到帐房,对着帐册快速翻览,真的连一文钱都没留下。里头只有他跟方一针识字,两人便分别翻出尘封的公文档案,查清究竟。 不多时,方一针拿来一卷宗卷,愕然道:「少爷,上一任县令的签署公文已是五年前,这五年来鹿昌县根本没县令。」 长逍听懵了,五年没县令,地方又如何治理?再说司列院不可能没发现鹿昌县的空缺。还有每年田赋、算赋又交给谁?朝廷对钱的事相当计较,不可能放任财政缺失。 「大哥,这里该不会被掏空了吧?」 长逍凝望着帐房斑驳的墙壁,显示已经许久没人来过,再回想整个县衙破旧不堪,对上这五年空白似乎有解释了。 咚──咚── 「听,有人击登闻鼓,你们留下,咱去看看。」长逍说。 但县衙外头却没有人影,而且登闻鼓的鼓皮都破了,根本敲不出声音。长逍寻找声音来源,发现从隔壁小街传来的,匆忙走去,竟看见另一处修葺良好的县衙。 一群人站在登闻鼓旁,等候县衙开堂。 「这位大哥,你是要报官吗?」长逍问其中一位中年人。 「当然啦,有人偷了我家的牛,我怎麽下地啊!」 「咱就不明白了,县衙不是在隔壁街吗,怎麽这里也有一个?」 「小哥,你是外地人啊?此处是县丞衙,自从上任县令被撤,便改由县丞升堂。」 「但新的县令已经来了,怎麽不到原先的县衙去报官?」 「什麽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有个P用,估计是朝廷派来装点的,还不如找县丞。」 长逍才知县丞也是张姓族人,已任官十多年,基本上取代县令的位置。 县丞官衙内喊起升堂,一位皂班衙役请中年人进去,并喝退长逍,要闲杂人等莫留。 怪不得戴长老要他别着急,公务都有人承担了,他只是个虚设的县令。长逍走回县衙,告知众人这件事。 方一针啼笑皆非的说:「副手竟然凌驾县令头上,未免太怪了,莫说司列院不管,难道此地长牧浑然不觉?」 「咱听说偏南之处皇疏地亲,朝廷命官的话在南方b不上当地大族好使,看来传言不假。」 「这样算好,还是不好?」平狗通挠挠头,困惑地说:「表示俺们可以清闲度日,什麽事都不理?」 「若是如此,朝廷何必派咱来鹿昌县。依咱之见,朝廷是想逐步收回权力,所以这位子不但不闲,还会有一堆麻烦。」 「麻烦?」平狗通皱眉。 方一针轻轻m0着裂开的木柱,叹道:「这简直是把少爷往火堆里推,应当不是孺夫子所为。恐怕朝廷把少爷当成试水温的了。」 长逍点头,脸sE并不好看。朝廷此举无非是想收回地方,又怕闹出波澜,才让长逍这种没有背景的人试看看,成了便罢,不成也好切割。 「少爷,你说怎麽办?」 「先去拜访县丞,再作道理。雄丈,不,狗通陪咱去一趟,雄丈跟着方叔看看县衙哪里需要补强,免得大风大雨吹垮。」 「俺不放心。」 「咱好歹是县令,他们不认咱,也得认皇上。」长逍要雄丈安心,然後带着平狗通上县丞衙。 再次到衙门口,长逍仔细一瞧,这里不只新,装饰上也b自己的衙署讲,光门面就气派的多。 外头站班的衙役说:「老爷正在审案,报官劳烦等候。」 「两位误会了,咱不是来报官。」长逍拿出官印,笑容可掬地说:「咱是新任县令,胥云,特来拜访县丞。」 「哦,原来县太爷,生得可真年轻。您等会,我替您带路。」 衙役带两人进去,长逍方才搭话的中年人正在陈述情况。 「县太爷,那位就是县丞,他忙着断案,请您先稍安勿躁,办完案再过去。」衙役提醒道。 长逍往堂上看去,堂上做了一个留疏须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来岁,目光炯炯,脸上生斑。 衙役告退後,平狗通说:「简直说反了,当是大哥在堂上才是道里。」 「入境随俗,且先看县丞如何断案。」 只见县丞惊堂木一拍,慢条斯理道:「此案结果已出,乃林二偷牛,来人,迅速追捕林二到案。你先回去,待人犯到,自会传你来。」 那中年人激动地跪在地上道谢,兴冲冲带着一帮人离去。 「什麽?俺只听那人说自家牛被偷,怎麽转眼就断好案,这县丞办案真神速,怪不得大家都找他呢。」平狗通囔囔道,也不知是褒是贬。 长逍抓着头,赶紧别过脸去。 「大胆,是谁在本官断案时嚼舌根。去,把人带上来!」县丞再拍惊堂木。 县丞身旁一个T型较高,头戴缁布冠男子快步走来,缁布冠乃表徵士人身分,但平狗通不禁暗笑,并不觉得县丞身旁会有什麽读书人。 「这位兄台可否把脸转过来,做人应当敢做敢当。」 「这个声音,不是吧──」长逍慌张转身,不敢置信地捏着嘴,眼前的人再熟悉不过。「──真的是你,区梓,孙梁!」 长逍没有认错,已跟眼前人跟当了多年好友,不会忘记一起在绝骑镇嘻笑,为生活到处当杂工,也忘不了在那个雨夜,区梓为了钱找人狠狠揍他一顿,差点丢了X命。 此时竟在鹿昌县相逢。区梓瘦了些,脸sE也憔悴了,但那双勤奋的眼神从未变过,眼里依旧燃烧出人头地的烈火。 「长逍!你、你怎麽在这里!」区梓阖不住嘴,惊讶地指着长逍,他抹了抹脸,泫然yu泪握住长逍的手臂,「咱的好兄弟,你没Si,太好了,你可知这些日子咱如何想念你。」 「孙梁,这是怎麽回事?」县丞见状,起身查看状况。 区梓作揖,激动道:「老爷息怒,咱万万没想到能万里见到故友,」 长逍太震撼了,以至於说不出话。 平狗通代替他取出官印,说:「俺大哥是新任鹿昌县县令,官印在此,还不下拜。」 「哦?县衙不在这,来人,送县令回去。」县丞无动於衷。 「等等,你不是县丞吗,见到县令在这,好歹说些什麽吧?」平狗通诧异县丞的反应竟如此冷淡。 「本官忙着断案,有失远迎,等晚上县令大人赴宴时必赔罪。孙梁,既然县令是你的好友,你带县令去转转,好了解本县情况。」县丞挥挥手,支开他们。 区梓得令,便拉起长逍的手往外走。 平狗通见没人理会,只能尴尬收起官印,m0m0鼻子离去。 区梓带长逍到一棵大树下,眼眶泛红道:「你怎麽变成县令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咱对不起你,这日日夜夜都忘不了。」 长逍本就不恨区梓,只是见到区梓太过震惊,见区梓这般难受,心里也酸,便说:「那日咱离开客栈,遇上一绺马贼,然後遇见几个兄弟,又莫名投入军中,辗转成了现在模样。不说咱,你不是上京去了,为何会到鹿昌,又在县丞身旁?」 区梓摇摇头,沉重地坐到大树旁得矮墙,脚压着一地落叶,添着几分落魄。 长逍一直以为区梓早拿钱进京打点,应该谋得个好职位,遂得心愿。当时长逍不回绝骑,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去京城打探消息,但後来还是不敢。 「区梓──不对,孙梁,发生何事了?」 「还是叫咱区梓,咱习惯你这麽叫。」区梓压低眉头,感慨地说:「当时咱真不该欺凌你,以至於落到这等下场。长逍,咱也不指望你原谅……但你可知咱绝无恶意,只是一时蒙昏了头。」 「咱相信,老早不记恨了。你且说说,你发生何事了。」长逍安抚道。 「唉,世态炎凉。当时咱拿了钱,来到京城,散财疏通,总算到区太政家门,岂料门卫收了钱不通报,反将咱赶出来。又找了几个朝廷大员,皆是一样结果,长逍,这世道容不下没有背景的人啊。」区梓握紧拳头,愤愤地道:「唉,风水轮流转,早晚要教训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听完区梓的遭遇,长逍反而不好意思说这些日子的事,因为相较下他太幸运,受许多人帮助。长逍觉得区梓X格变得更刚强,但无独有偶,他自己也改变不少,两人都经历很多事。 「後来咱实在没办法,辗转来到鹿昌县当幕僚,混口饭吃,再找机会。」区梓叹完气,换上笑颜,亲切搭着长逍的肩,道:「别说咱了,倒是你,咱很开心你脱胎换骨,真的很开心,咱知道你会成大器的。」 「如果当时你一起从军,以你的才华,肯定能得到更好的位置。」长逍是真心这麽想。 「说什麽话呢,你不是已经证明一切了吗?」区梓猛力摇头,紧紧抿唇握住长逍的手臂,传达那份相逢的感动。 这时长逍替区梓和平狗通相互介绍,平狗通见轮到自己发话,开始滔滔不绝赞扬长逍,从打马贼讲到受封县令,讲述得JiNg彩绝l。 区梓听得一楞一楞,似乎不相信这段ga0cHa0迭起的经历,但随即颔首,看着长逍,欣慰地说:「果然艰难会磨练一个人,你已然不是从前的胥长逍。」 「不,其实大部分都是好运气,加上咱爹的名字……对了,你怎麽不回绝骑?」 「咱有捎钱给家里,但无颜回去,只想着在这里打拚,另谋出路。」 「这样吧,咱写封信给孺夫子,附上你的文章,他看见你的才学,定会保举你。」 「真的?长逍,你愿意帮咱?」区梓不敢置信。 长逍知道区梓的疑惑,常理下,受害者怎会心甘情愿帮助加害者。 「你有你的苦衷,所以咱真的不怪你,钱财身外之物,知交才是难得。咱就你一个好发小,这个忙咱帮定了!」长逍坚定地说。 区梓连忙下跪叩谢,长逍赶紧拉起他,并询问起鹿昌县的情况。原来鹿昌县的诉讼、行政、财政都由当地几个家族共同参与,再交由县令裁决,但五年前县令因贪W被撤,鹿昌便逐渐形成以县丞主导。 州督察曾几次上报,朝廷也未遣官补缺,久了大家也就习惯。 「长逍,咱得先回去,日後相聚不迟。」区梓惦记着署衙的官司。 「哈哈哈,你果然很得信任,咱如果有事再请教你。」 道别完,区梓便匆匆赶回去。 「大哥,接到任命状时也不见你开心成这样,不对,跟白小姐说话时b这还高兴呢。」 长逍不在意平狗通的讪笑。他从没想过能在这个地方见到区梓,还能像从前那般谈笑风生。 「上天让咱来鹿昌,果然别有安排。」 先前长逍曾向众人提过区梓的事,因此当平狗通知道他就是长逍的仇人,气愤地说方才该上去赏个几拳。平狗通且如此,雄丈更不用提,知道区梓就在县内,脸sE骤变,一副要冲进县丞衙署抓人。 长逍忙说他们俩早已言和,要众人莫敌视区梓。 晚上县衙外停了一辆马车,接长逍前往张府赴宴,长逍只身前往,让其他人继续修葺县衙。来到张府,长逍讶异县丞就是张公盼,此刻张公盼一改堂上肃气,笑YY的接待长逍。 长逍最会跟人东牵西扯,谈天说地,与几个家族的人聊得很开心。只是区梓竟像个仆从站在一旁伺候,他看得不忍心,又不好多说。不过张公盼倒是很信赖区梓,不时传他到耳边吩咐事情。 宴席上,张公盼说当地人已习惯上县丞衙署报官,一时改不了,要长逍先放松心情,慢慢融入当地,并允诺捐款,用以修缮县衙。 「张老爷,您说捐款给县衙,难道县衙本身没有预算吗?」 「县太爷,过去五年税收都由我等处理,上缴後余下分配各个衙署,不曾留给县衙。不过请放心,我立刻请区梓算好帐,重新分配。」 「麻烦张老爷了。只是咱想办理公务,是否要上县丞衙署一同审理?」 「县太爷还年轻,慢慢学便是,莫要C之过急。」张公盼和蔼地说。 他说想理案,只是打个马虎眼,不想落人话柄,说自己偷懒。能不管那些繁杂公务,可乐着呢。 但长逍心里酝酿着另一个想法,这些大族明显是不想让外人管事,表面亲切,暗地说不定想法子挤他走。州督察偶尔会访视各郡县,要是长逍被告怠忽职守,岂不丢那些保举他的人的面子。 这可不行,长逍暗忖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混水m0鱼也得装得好看。 但方一针不这麽想,朝廷的用意是收回地方政权,岂能让长逍无所事事。因此方一针主张公贴告示,让人民上县衙报官。 长逍忖把计画告知区梓,让区梓一同立功,但方一针反对,认为区梓是张公盼的人,不能相信。但长逍再三保证,方一针才免强同意,得到消息的区梓也答应帮忙,立誓替朝廷做事。 张公盼见了公告,只是一笑置之,後来半个月仍没人上县衙。众人天天在县衙闲得发慌,区梓说从以前当地家族就会配合县令断案,只是张公盼省去县令的作用而已。 倒是很多人慕名来看雄丈,惹得雄丈躲在房内,或乾脆上山狩猎,避开这些看热闹的百姓。反正张公盼的仆从已经把衙门内外班该做的事都包办了,长逍等人只能自个找事做。 一日,长逍跟平狗通在街上闲晃,平狗通心血来cHa0穿着衙役服饰大摇大摆过街,却没人理会。两人发现一个提竹篮子的姑娘一直徘徊不前,他们绕一圈回来,结果那姑娘仍在原地兜圈子。於是平狗通好奇上前,查问这位样貌清丽的姑娘。 姑娘b平狗通矮些,一对杏圆眼楚楚动人,只是有些清瘦,像是几天没吃饱饭。 「俺瞧你来回老半天,不是迷路了吧?」 「对不起──」姑娘娇羞低头,连忙要离去。 「喂,姑娘,俺只是想替你指路啊,俺不是坏人。」 「我不是要找路,没事的。」姑娘SiSi低着头,似乎要把头埋进地上。 平狗通抓抓头,困惑地问:「俺长得这麽不能见人吗……姑娘,你是不是有事情啊,俺大哥是县令,能替你处理。」 「县…令?」姑娘总算抬起头,往长逍看去。 「是啊,不管你家丢了J,丢了牛,还是丢银子,俺哥都能替你找。」 姑娘慌张地左顾右盼,然後拒绝道:「没事,我没有要报官。」 长逍瞧她神情紧张,分明有事,但姑娘不说,他也不想免强。 这时迎面走来三个人,是县丞衙署的壮班衙役,带头者喊道:「喂,前面那个是哪一班的,谁准你独自乱跑。」 平狗通挺起x膛,骄傲地答道:「俺是归县令老爷管。」 「县令?别笑Si人,赶紧把衣服脱下,这身衣裳不是闹着玩的。」带头的衙役嗤笑道:「要想跟我们一样,就到县丞老爷那里报到,否则没人理你。」 「嘴巴放乾净点,俺哥是县令!」 「呿,真是不知所谓,反正你家县令也得靠老爷吃穿,摆什麽威风呢?贴那些告示做什麽,丢人啊,没老爷点头,连条狗也不去你们那里。」带头衙役一手重重拍着平狗通的肩,冷笑道:「小老弟,我叫张七,想g点真的就到县丞衙署来,跟你哥没得混。」 张七撞开长逍,大咧咧领着人走。 长逍这才见识县丞衙署的威风,怪不得公告贴了半个多月也不见人影。 第二十九章流水县令 话说回慌张的姑娘这里。 等张七等人走了,平狗通赫然发现姑娘躲在他背後,慌得像只小兔子。 长逍安抚她道:「姑娘,咱就是鹿昌县令,咱瞧你不像没事人,不如到县衙说。」 「不行,我没事,姎要走了。」姑娘赶紧摇手,一溜烟逃走。 平狗通跟长逍面面相觑,不过长逍也不想摊事,既然姑娘不说,他也作罢。两人继续四处闲晃。 「狗通,咱觉得你还是把衣服换下,免得又遇到方才那些人。」 「来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穿身衙役衣服出来,谁管他们唠叨。张公盼说到底是县丞,归你管,他敢说话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看雄丈还不是整天去山上练杖,眼不见为净,不出大事就好。」长逍忖只要县里太平,谁掌权都好。 只是方一针整天等人敲鼓,等不到人还乾脆开小药铺,替人看病打发时间。除了雄丈跟长逍无所谓,其他人尽管想法不同,但都渴做事。 「对啊,俺还有雄哥,幸亏那仨走的早,不然俺找雄丈整Si他们。」 「对方是吏,不是贼人,闹腾起来可不好玩。」长逍警告道。 「真是怪了,俺们战场杀火凤贼也没这麽牵挂,凭什麽被那些人踩头上。」平狗通埋怨道。 长逍只能劝道:「别人的地头,咱们不能当出头椽子。没事就好。」 平狗通气呼呼地说:「说不定有事,只是俺们被蒙在鼓里。」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绕回县衙。县衙整修後牢靠了不少,但苦无预算,无法重新粉刷墙面。张公盼说,钱须按月俸发放,长逍只好等钱到手再进行下一步整理。 说到钱的事,平狗通又有气,他指着县衙说:「这张公盼真不是东西,连修房子都钱都苛刻,若突然来个地动岂不惨了!」 「但张公盼做的事都合乎律法规矩,忍忍就算了。狗通,你看,那是刚才的姑娘吧?」 平狗通朝登闻鼓方向望去,方才的姑娘果然在勉强黏补好的登闻鼓旁踌躇,两只手紧扣,一副就有急事的样子。 两人赶紧上前查问,结果姑娘惊愕地说:「没事,我碰巧路过,没有报官的打算。」 长逍笑道:「姑娘分明要报官,别慌,这鼓虽然破,但还是能敲。」 长逍忖姑娘看县衙破旧,想报官又怕没人应,便拿出官印,证实自己是县令。 他向平狗通使个眼神,平狗通拿起发霉的鼓bAng,随意敲两声,说:「好,准备升堂。」 於是姑娘半推半就进了大堂,平狗通兴奋地吆喝皂班开工,大家正在玩骰子,听说有人敲鼓,雀跃地丢下赌具朝大堂奔来。 没多久,出现两列穿戴整齐的皂班衙役,长逍也第一次敲下惊堂木。只是姑娘听见声响,吓得像是魂要飞了,差点没站稳。平狗通赶紧拿来坐榻,让姑娘坐下。 姑娘怯生生看着左右,彷佛小动物确认安危,长逍轻松的说:「姑娘不必太过紧张,先告诉咱姓名,还有状告何事。」 「我、我不能──」姑娘再三犹豫,拔腿往大门口逃走。 但姑娘反被撞倒,平狗通连忙上前搀扶。原来雄丈正好回来,他那大身躯弹飞清瘦的小姑娘,正上前慰问,姑娘弄清撞到何物,竟尖叫起来。 雄丈懵看着姑娘,他手上还残有打猎留下的血迹。 「姑娘、姑娘,他是人,不是罴。」 雄丈一脸「多嘴」的神情瞪着平狗通。 长逍只好先宣布退堂,等姑娘恢复理智再说。这也不是第一个看到雄丈发出尖叫的人,不过南方人b北方身材普遍娇小,身高八尺已是难得大汉,莫说身长一丈的魁梧之人。 姑娘被安排在长逍的床铺休息,等他醒时,众人都围在一旁等候。 见姑娘一副惶恐,长逍立马指着雄丈说:「莫慌,千万莫慌,他是雄丈,本县步头,保证不会伤害你。咱们就在这里升堂吧,你可以告诉咱名字,跟状告何事?」 「我不可以,不能跟县太爷说。」 长逍想大家找县丞习惯了,有这反应实属正常,「没关系,咱可以替你告知县丞。」 「不行!」 这下长逍可烦恼了,他看着周围的人,却没个好主意。但从姑娘的表现来看,绝对是有大麻烦。 「要是锺兄弟在就好了,他最擅长问话。」 「锺少爷那套根本是问囚的,要他来,姑娘不被吓晕才怪。」平狗通笑道。 听见平狗通放声大笑,姑娘也忍不住莞尔。 「县太爷,我叫蒹葭,十七岁,住张南村。」被逗笑的姑娘终於肯说明来意。 「蒹葭?」长逍困惑地想是哪两个字。 「县太爷可有笔墨?」 平狗通马上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蒹葭袅袅起身,在纸上书写其名。一帮没读过书当然不懂其意,只有长逍惊叹:「哦,蒹葭,秋水旁的水草──不是,这是你爹娘取的名字吗?」 其他人不明白长逍为何惊讶。一般庶民取名多以简单为主,也因为没读太多书,名字不可能文雅到哪去。但「蒹葭」一词来自久远古经,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会称呼水草为「蒹葭」的庶民。 「是,我爹读过点书,很喜欢秋岸的水草,就替我取这名字。」 「读书人家?」长逍打量蒹葭的行当,一点也不像富裕人。 「我家本来有二十亩薄田,不敢说大富,日子倒也轻松。」蒹葭说话时不敢看人,一直压低头,「却被恶人侵占家产,打了我爹一顿,还把我们赶到茅房去住。」 「那你为何不直接来?」 「我怕……」 长逍点头,毕竟是个姑娘,光是敢到县衙旁徘徊就得鼓起很大勇气。 「好,你告诉咱是谁侵占家产,咱立刻缉捕到案。」只是蒹葭一面之词,不足以评断,判案讲究人证、物证。 蒹葭x1了口气,缓缓道:「顾老爷……就是他霸占我们家产,现在他连我们家最後的小水塘也要强占。」 蒹葭说出对方名字时仍在颤抖。 她指证的顾老爷长逍上任那天便见过,乃鹿昌县豪族之一,脸圆颊腴,皮肤光滑,笑声浑厚,极嗜杯中物,只是没几杯就醉倒。 长逍苦恼了,这事关当地豪族,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若蒹葭所属实情,就不难明白她为何犹豫不敢入公门。 「你们,去请方叔跟孙梁来,说有大案子要查。」 「主公,何故请区梓那厮?」雄丈见过区梓两三次,虽然区梓满嘴吹捧,但雄丈只道他不是好物。 「他对这里的认识多,能帮上忙。」 蒹葭见他们去找人,大概以为县衙跟顾老爷串通好,要找人来逮,因此吓得缩起肩,像只小老鼠瑟瑟发抖。 「姑娘,你别放心,俺大哥打马贼、剿火凤没怕过,京城里拜把兄弟数不清,一个地主算得了什麽。办他!」平狗通说。 长逍可不想被捧成这样,但现在能宽慰蒹葭的心情b较要紧。 不一会,方一针收拾好东西赶回来,听完来龙去脉,藏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声说好事。要收回地方治权,便要从盘据当地的豪族下手,这无疑是老天爷掉下的馅饼,这事如果办成,包管官运亨通。 长逍没想官运如何,他只是可怜蒹葭的遭遇。这让他想起当杂工时,也见过许多类似的可怜人,但他除了分些微薄工钱,嘲讽为富不仁,讪笑地方官无力管制,一个杂工还能做什麽? 如今他大小是个官,能为民请命,扭转情势。 又过了一会,区梓风尘仆仆跑来,蒹葭看又多了陌生人,连忙躲到平狗通背後。 长逍便将蒹葭的事重述一遍,区梓叹道:「顾老爷强买土地并非首例啊,光是咱知道的就有十多家受害。」 「既如此,你家县丞何不办他?」平狗通问。 「咱老爷虽然掌有权力,无奈顾老爷上头有人,咱家老爷实在有心无力。」 「张公盼不是鹿昌县头等人物吗,会怕姓顾的?」平狗通才见识过县丞衙署的威风。 「情势复杂,非表象所见。」 「区梓──孙梁,你认为张公盼也搅和在里头吗?」长逍怀疑事情没这麽简单。 「咱不敢断言,不过你们放心,咱在张公盼身旁,会多加调查,一有发现马上汇报,这不只为鹿昌百姓,更为皇上厚德天下。」 「要是能挖掉这条线,你的功名指日可待啊。」 区梓走後,长逍便要蒹葭留在县衙一晚,明日送她回张南村,顺道了解案情。蒹葭迟疑地望着众人,才默然答应,平狗通喊了声「好啊!」,便把自己睡的通铺清理乾净,让给蒹葭睡。平狗通便带着皂班的人在大堂上打地铺。 夜里大家吃着雄丈猎回来的野味,平狗通殷勤地夹r0U给到蒹葭碗里,生怕她吃不饱。 大伙可没见过平狗通这麽勤奋,纷纷取笑他,蒹葭也不自觉脸颊羞红。 亥时方过,长逍百般无聊躺在床上,思索着顾老爷强占土地的事。不禁想着火凤九翼秦沐说过的话:阉党、阉僧为乱,灭後县令、衙役不改其sE;行军只会打仗,只会杀平民黔首,却管不了贪官W吏! 行军再勇猛,终究也断不了地方。张公盼做官坏不坏尚不可知,但从顾老爷的嚣张行径,可知鹭州上层官员已有败絮其中。 昊朝南北区分鲜明,越往南朝廷掌控力越不济,因此才有百年前震荡天下的动乱。当年前朝遗臣在鹭州一带奋力抵抗,灭後影响力仍然不减,朝廷也默认这些敏感地方部分自治。 鹭州固然有强大的卫武军镇守,但驻守行军不得cHa手民政、财富,只要官员与当地大族合谋,手掌下的事谁看得见。 长逍不禁感叹,此时方一针在门外问道:「少爷,俺可以进来吗?」 「请进。」 方一针提了壶酒进门,笑道:「此乃彭梦大泽水所酿,酒香醇洌,今日看病时人家送的,说是不Ai饮酒者也嗜杯如命。」 他打开盖子,果然飘出一阵清香,不像北边喝的酒悍烈。 长逍取过其中一杯,闻了闻味道,说:「好香,b起孟州白酒、京师花酿,咱还是适合清淡的南方酒。」 「少爷,俺俩许久没闲静谈话了。在京师俺俩都忙,来到鹿昌清闲了,却也没时间碰头。离开京师前,孺夫子交代俺定要好好辅佐你。俺愧对你父亲,就算孺夫子不说,俺也要拚上这条命帮你。」 长逍猜透方一针心思,不过不明说,他指着枕头旁的包袱,「夫子手抄的《朱羽经》、《龙虎略》、《论将》都在身旁,《龙虎略》、《论将》好看些,其余的简直助眠。」 「俺听说你寄了封举荐信给孺夫子?」 「方叔也知道了?」长逍假装诧异。 「少爷啊,你打算把功劳也揽给他吗?」 「方叔,想必你也清楚咱跟孙梁的关系。他从小刻苦读书,努力不懈,只想出人头地让家里过好日子,无奈没有好机运。咱不同,身无家累,一个本事没有,却误让人期待。」长逍啜了几口,满意地说:「咱的位置给孙梁,一定办得更好。」 「前车之监,不可不防。」方一针忧心忡忡道。 「照此说来,咱岂不是要提防方叔了?」 「这岂能混为一谈。俺是想那区梓终究是张公盼的人,让他知道计画不合适。」 「咱已经打算好了,这事若真能水落石出,功劳算在方叔跟孙梁头上,咱受诸位抬举,做到县令已是从未想过。咱不奢求高官厚禄,不过为民喉舌也好。」长逍知道方一针心里不踏实,他也後悔是否不该说出区梓的事,但他坚决地说:「孙梁是个有毅力,有能力的家伙,纵然用过不当的法子,咱仍相信他是g大事的人。」 方一针自己也有不好的过往,认真说起来还b区梓卑鄙,既然长逍都不追究,他也无话好劝。 有些时刻,长逍认为区梓那顿揍来的好,打醒他的自以为是,让他知道天下之大,并非一张嘴皮跟耍小聪明能蒙混。 「不说区梓,你对鹿昌县有何看法?俺都听狗通说了。」 长逍紧张地问:「雄丈不知道吧?」 「狗通虽然Ai逞嘴快,但脑子JiNg明的很,这事要给雄丈知道,还不拆了县丞衙署。」方一针笑道。 放下心後,长逍说出这些日子的观察:「说实话,咱曾访问过几次,都说张公盼勤政,判决服众。是否真如区梓所讲,顾老爷背後势头大,张公盼有心无力。」 「嗯,俺行医时也听人对张公盼赞不绝口,但总觉得不对劲。」 「方叔指蒹葭姑娘?」吃晚饭时,蒹葭说家产被占已是两年前的往事,因此长逍疑惑道:「照孙梁所讲推算,此事张公盼两年前应判决过,但碍於顾老爷的势力所以压了下来,那蒹葭又怎麽有把握咱能翻案?」 「蒹葭大概犹豫许久,忖新任县令真有办法治人。」 「其他受害者呢?」长逍指出盲点:「先不说其他人,单以蒹葭姑娘来看,她虽是柔弱nV子,但内心刚强,否则不会见到公告,迢迢走来县城报官。那麽她是否曾上告长牧,甚至州守?假如长牧跟州守无用,蒹葭姑娘如何指望咱帮上忙。」 「少爷真是心思缜密,怪不得锺少主跟孺夫子大加推崇。」方一针高兴地说。 「咱只是随意推演,也许实情并不复杂。总之,咱先下两个论点,其一:咱们是外人,不受当地盘根错节的势力管,所以蒹葭姑娘信任;其二:张公盼根本从未受理此案。」 不过这都只是长逍的推算,并不能说明事实。但经梳理,至少有了初步的办案方向,无论哪个,都很符合藉口朝廷收回地方治权。 但问题来了,无论那个推算正确,皆表示长逍等人若cHa手管,必与当地势力龃龉。长逍虽是县令,终究是北方来的外人,强风难拔地草。 只是长逍本忖不再纠结这些纷纷扰扰,但跳出战场,卷入京城派系争斗,然後来到小县城又难逃窠臼。 见到长逍露出一丝畏惧,方一针给予信心道:「少爷莫怕,俺们都在这,要b人,京城里有的是。」 「只怕远水难救近火,方叔,还是告诉大家莫轻举妄动。」长逍还是认为不宜冲莽,「咱有孙梁做内应,来个里应外合才是道理。」 「少爷这层考虑也有道理,步步为营吧。不过少爷,真到需要动手的时候,绝不能宽容,你当记得那些火凤教徒也是官b民反。」 长逍岂能忘记那些高悬城门的头颅,皆是生活不下去的淳朴百姓。b起强盛的军队,远不如稳固的民心,军队再强,也战不胜庶民的失望。 「方叔,时间不早,明日咱们上张南村一探究竟吧。」 方一针离去,长逍重新躺回床上,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每次有这种感觉,都会迎来大祸。但他忖最恶劣的环境都撑过了,还有什麽更可怕的?翻彻几轮,便沉沉入梦。 第三十章负屈衔冤 翌晨众人整好行囊,登上马车往张南村去。这辆马车是雄丈在县衙里翻出的旧物,一番拼凑後勉强堪用,驭马也是被人淘汰的老马,驾车时震动很大,因此平狗通塞了一堆衣服,做了靠垫,让蒹葭坐得安稳。 当然平狗通没少拍长逍马P,也拾出旧衣裳另做靠垫。 长逍还吩咐雄丈搬些物资放着。 张南村邻近梦彭大泽,依泽维生。张南村走到县城要花上三个时辰,若以蒹葭孱弱的T力计算,便远超於此。因此长逍很钦佩蒹葭的毅力。 赶上半个时辰的车,抵达张南村界,村人见到马车,纷纷停下手边工作,探头看是哪个人物。雄丈从车上下来,村人还以为看花眼,是驭马蹬起後脚走路。 村人正要慌叫,见到蒹葭也下了车,一个老妇连忙冲上前握住她的手,泪眼婆娑道:「好姑娘可让老婆子担心Si了,还以为你遭了什麽不测。」 这个老妇原先是蒹葭家里的帮佣,唤做十三婆子,她说蒹葭留下一纸信,要到县城报官,便失踪一天一夜,家里人担心也不去大泽打鱼,不停问过路人有否见到蒹葭下落。 长逍打断十三婆子絮絮叨叨,一本正经地说:「咱乃本县新上任县令。」 「好姑娘,你真把县太爷请来啦?这县太爷好年轻,皮nEnG肤nEnG的,不晓得二十了没有。」 「大娘,咱今年二十了,这是司列院颁的官印。」长逍等人都穿常服,因此他亮出县令的官印。 村人们纷纷上前凑热闹,并指着雄丈评头论足,看到这个大个子都算长见识。听到雄丈是县衙步头,脸sE一阵惊慌。 「姑娘先回家吧,老爷夫人可急Si了。」十三婆子不安地挽着蒹葭的手。 长逍注意到村人非常怕官,眼神流露强烈恐惧,因此要蒹葭先带他们到家中再说。 这时长逍听见几个村民交头接耳道:「这县令不知如何,只盼那大怪物别来索债,瞧那身板,活脱要吃人似的。」 长逍便让平狗通带人去打探。 蒹葭家里位於大泽旁,一处简朴的茅屋,她爹娘得知长逍来访,连忙烧水伺候,却异常警戒。长逍看了家徒四壁的茅屋,屋里唯一的装饰就是叠如小丘的书卷,证明蒹葭所言不假。 方一针叫住蒹葭的爹,「先生莫要C劳,俺见你脸白气虚,似有瘀血气晕之象,近日是否觉得头疼,喘不过气?」 蒹葭的爹面有难sE点头,并说这症状好一阵子,但家无余资,不敢看医生。方一针便替他把脉,从随身药箱抓几帖药。 蒹葭的娘看方一针如此热心,一双眼忍不住哭红,长逍连忙搀起,道:「蒹葭姑娘已将发生的事告诉咱,夫人放心,咱定秉公处理。」 但蒹葭的娘却摇摇头,迳自起灶煮饭,这家人跟蒹葭刚开始一样,只顾着哀怨皱眉,却不敢说话。 於是蒹葭道:「爹、娘,十三婆,胥大人真心要替我们处理,我们该相信他。」 但是一家人只搪塞些话,说两年前的旧案已经发落下来。 「胥老爷,钱财乃身外之物,去了就去了,小nV无知还劳烦您来,是当爹的没教好,请您别cHa手这事了。」 「咱身为父母官,岂能纵容犯法,既然咱接了蒹葭姑娘的案,绝不让良民吃亏。」长逍顺着蒹葭的娘手看去,发现米缸里几无存粮,最後几把都拿出煮给长逍等人吃了。长逍忖通常秋收後,家中储粮应该可以撑到夏天,此时才刚开春,居然就要断炊了,所以昨日见到蒹葭才会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 这家人可不像已经接受现实,安然度日,只是不停闪烁其辞,不想再受到伤害。 「县老爷,您坐一会,我去借些东西。」 「两位不用麻烦,咱的目的是查案,你们缸里都没米了,咱怎麽让你们招待?」长逍点出他们的窘迫,唤雄丈把马车上的米、盐搬来。 看见这些物资,两老惊喜地想下跪磕头,长逍岂受如此大礼,说:「两位快起来,咱只想知道顾老爷是否恶意霸占你们的家产?」 「胥老爷,听你们口音都是外地人,哪知道这里情势之恶。」蒹葭的爹叹了口长气,道:「唉,我确实受骗,丢了家里二十亩地,但人家手上有凭据,背後还有大靠山,能保住命已了不得。现在啊,唉……」 蒹葭的爹又叹长气,这次是说不出话来,一个头来回晃动,宛有说不清的无奈。 他只肯说自己遭骗,却不愿交代背景,当长逍问他是否报官,他两神无神道:「那有什麽区别啊?」 长逍见两老难破心防,便要两人好生休息,然後嘱咐雄丈到大泽打鱼,雄丈应声离去。两老岂敢让县衙的人帮忙,作势又要跪。 长逍跟方一针扶起二人,诚心地说:「这些小忙算不上什麽,若你们愿意配合,才算是帮鹿昌县大忙呢。」 蒹葭也在一旁劝着:「胥老爷是个好官,要不我们就请他帮忙吧──」 「别说了!人前人後怎麽知晓,被卖了都不知道!」蒹葭的爹喝道,随即意识自己说错话,卑屈地说:「胥老爷,你莫见怪,我只是一时失言……」 「不碍事,你们先休息吧。」长逍尽力摆出平生最可亲的笑容。 正好平狗通带着盘问结果回来,几个人便出茅屋讨论,免得影响两老情绪。出来後,能依稀听见蒹葭谆谆相劝,但里头只传回哀叹。 「大哥,村里人都不愿多透漏,能避就避,避不开的净打马虎眼,这摆明有事,俺看之前那些衙役这麽跋扈,肯定没少欺负村人。」平狗通抱x,想起那些嚣张的衙役,恨不得教训一顿。 「还不能妄下定论,他们怕的未必是衙役。」 「咦,大哥,那边热闹起来了。」平狗通指着村中一角,看见十几个颇有气焰的人走来,村民各个含笑送殷勤,但那些人没好脸sE,一户一户进去看了遍,每出来一户便多些米、鱼乾,还有铜钱、碎银。 这些人不是打家劫舍的盗贼,而是乡里负责收赋的蔷夫,负责治安的游缴。 蔷夫粗声粗气吼道:「不要怨我,这是新增的税赋,朝廷收来剿贼的,谁敢不交,就是火凤贼,要砍头!」 听这般恐吓,那些村人再不情愿也得交赋。长逍明白蒹葭家的米缸为何空空如也。 蔷夫收赋,不纳的就被游缴当火凤贼抓,配合的默契十足。 「那帮人聚在那里g什麽,看你们都是生面孔,都站好别动,我一个个查清。」蔷夫远远看见长逍一伙,便指着他们吆喝。 平狗通正要发难,长逍按住他,只等蔷夫一行过来。 「说,来g什麽,说不出理由,全当叛贼抓了。」 「这位大人,请问今日是收赋的日子吗?」 「哼,上头说是就是,你个P点大小子问什麽问。听口音是北方来的,一帮北人聚在这里肯定没好事,都逮回去,查看看是不是火凤贼。」蔷夫挥挥手,要游缴带人回去审理。 「且慢,咱们话都还没说清就要捉人,未免太过鲁莽。」 蔷夫点着长逍x膛,没好气说:「你小子口气挺大,爷没工夫陪你,识相的爷扣你三日两日便放,不知好歹的话能给你挂Si牌。」 「大人口气未免太大了,Si囚得先上报,经司寇院、大棘寺、少政府三层复核,再由皇上施令,你说挂Si牌就挂,难不成你当自己是皇上?」长逍不怀好意笑道。 蔷夫也不恼怒,嗤之以鼻道:「小子见多识广啊,当自己谁啊,别叨叨了,把人全拉走。」 长逍m0出官印,举在蔷夫跟前,「大人,看清楚咱是谁了吗。」 不料蔷夫完全不放在眼里,讪笑道:「哦,我当是谁,县太爷嘛,怎麽清闲衙门不坐,来这里踏青?县太爷,大泽风景好啊,去乘小舟晃晃,别一伙人像贼一样窝着。」 平狗通按耐不住,一个乡里蔷夫居然有胆对县令轻薄,长逍不怒,他可满肚子恼火,破口骂道:「你个老贼,俺哥是县令,b你的帽子大多了,长眼的赶紧道歉,否则撤了你们的职。」 「这小子谁,气焰真大。」蔷夫不把平狗通当一回事,执起木杖推开他,嘻笑道:「镀金壳的声音还挺响亮,老实待在县衙吧。」 「收税是谁派下来的?县丞?长牧?还是你自个收来充钱囊。咱是县令,不让收税,麻烦把收来的全退回去。」 「小伙何必淌这浑水,瞧你这般年纪,也是家里买通的官,好好过滋润生活,别瞎Ga0没用的。」蔷夫反倒一副长逍不懂事。 茅屋内蒹葭的爹娘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看见蔷夫立刻不加思索跪下。 蔷夫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把该缴的送上来,别耽误我交差的时间。」 「大人,您五天前已把小的家里搜了乾净,哪还有东西上缴。」 「凑不齐军粮,贻误战机,你们担的下这罪刑吗?人人都缴税,为何就你家缴不起?」蔷夫厌烦了,他挥了挥手,要手下直接闯进去搜。 平狗通拉起蒹葭一家人,愤怒地说:「有你这麽做事的吗?大哥,拦住他们啊!」 长逍上前几步,好声好气道:「此举无疑杀J取卵,你们要吃r0U,也得先养肥才宰。」 「杀贼的弟兄都要揭不开锅,等不及。」 「放狗P!俺们才刚打完火凤贼,可没听说催饷如催命的!」 但蔷夫根本不听他们的话。接着他的人搬出长逍方才送的粮食,他蹭了蹭鼻头,Y笑道:「分明还有一堆,本来只要一袋米的,但罚你们不老实,通通搬走。」 「这是咱送来的物资,你不能动。」 「好啊,感谢县令赠粮。」说完,蔷夫便要到下一家去。 平狗通忍不住这口气,拳头握得老紧,但蒹葭挽住他,安抚他的脾气。这些长逍都看在眼里,他平常虽然随兴,但此刻可是父母官,怎能如此窝囊。 「站住!咱不管你奉谁的命,在鹿昌县咱官最大,咱命令你把东西还回去。」 蔷夫举起木杖,放在长逍的肩膀上,冷笑道:「县太爷,你绕鹿昌县走一圈,看看有谁认你的名头,奉劝你长些心眼,官才当的稳当。」 蔷夫撞了长逍一下,大摇大摆走去。平狗通几个小伙气愤难平,但长逍跟方一针劝阻他们,对方可不是地痞流氓,打了会闹出麻烦的。 不过来不及了,打鱼回来的雄丈恰好看个明白,他放下鱼篓,挺着身子拦住蔷夫一行人。看见雄丈狰恶的脸,平狗通等人暗暗喝采。 「这是哪来的怪物……快滚!」蔷夫说话瞬间没了气势,连退好几步,拉着游缴往前推,「快抓他,这肯定是火凤贼的怪物!」 只消瞥一眼雄丈的怒眼,谁都不敢上前,十几人全耸着不敢动弹。 长逍对雄丈拚命摇头,要他莫冲动。 「俺听你说话像没睡醒,」雄丈一把揪起蔷夫,「俺替你洗把脸。」 「救我啊──快打Si这头怪物──」 一伙人撞着胆冲上前猛踢猛踹,SiSi拖住雄丈的腿,但雄丈一抬脚,把人给甩出去。他转头狠瞪一眼,那些人赶紧低头,大气不敢哼一声。 长逍赶紧追上去,喊道:「雄丈,快把人放下!」 蔷夫知道这大汉是长逍的人,哭吼道:「快叫他停下来,否则有你好受!他娘的,你个县令没P用啊,快叫他住手!」 这下雄丈更不可能放人,他把蔷夫带到大泽边,将蔷夫的脑袋按到水里。众人便看见蔷夫手脚慌乱,Si命挣扎,但雄丈的手b枷锁还牢固,根本逃脱不了。 按了片刻,雄丈拎起人,喘不到两口气,又把人按到水中。 岸边再次激起水花,雄丈绷着脸,无声制裁蔷夫对长逍的不敬。这幕看得平狗通大快人心,总算出了口恶气。 如是五六次,雄丈才放开蔷夫,任他倒在水岸边。蔷夫气喘吁吁,眼神惊恐,身T止不住抖,一条命被折磨的去了半条。 雄丈杵在那里,游缴根本不敢带人过去看,只能从蔷夫剧烈的喘息知道他还活着。 「别闹了,把人还回去。」长逍喝令道。 雄丈捕鱼似的捞起人,扔在游缴面前。 「东西留下,滚。」 他们搀好蔷夫,把收来的粮饷全扔下,赶紧逃离张南村。 那些村人何时见过跋扈的蔷夫受此待遇,纷纷上前赞叹雄丈,称他是英雄。 「这肯定是天帝派来的力士山神。」村人们围到雄丈身旁,夸耀这身伸张正义的魁梧T魄。 看着村人雀跃的脸,长逍也不好责备雄丈,只是这事注定闹大。 「少爷,这是必经一环,早晚都得遇到。」 村人开始叽叽喳喳说蔷夫的恶行恶状,拜托长逍一定要阻止恶税,救张南村於水火之中。 十三婆子嚅嗫半会,深深x1了口气,坦白道:「县太爷,老婆子一定要跟你说实话,其实强占我家老爷家产的就是张县丞。他两年前看上老爷的庄园,但老爷不肯卖,张县丞便让姓顾的来交涉,不知怎麽让老爷摊上官司,夫人为了救老爷,便把家产贱卖出去。那蔷夫敢如此嚣张,也是仗着张县丞的威风。」 「孙梁应当知道这些内情,为何他昨日只字未提。」 「少爷,你还指望他吗?」 「别说了。」长逍快速整理思绪,对村人道:「各位乡亲父老,咱既答应管事,必然还你们公道。」 饱受欺凌的村人不禁泪流满面,皆指望长逍能成为明灯。长逍怕蔷夫回来寻仇,便吩咐平狗通带几个较能打的留下防备,剩下人回县衙。 平狗通几个虽无雄丈厉害,但都提过刀上过战场,要跟蔷夫那伙人拚不成问题。 「蒹葭姑娘,咱会尽速重审此案。」长逍留下保证,带着两人火速回县城。 回去後他找来区梓对峙,区梓丧着脸说:「咱知道张公盼的恶行,咱正是怕你们冲动,才有意不说。张公盼背後势力庞大,否则他怎敢如此嚣张,咱原先打算暗中布局,等候时机才一举攻破。长逍,你此举太欠思虑。」 长逍也认为区梓说的有理,但那情况他根本拦不住雄丈。 「孙梁,务必镇住张公盼,别让他太快反应。」 「咱知道,咱尽力而为。」区梓为难地说。 区梓从後门偷偷m0m0离去,留下三人商讨对策,认为此事不能拖延,必须快刀斩乱麻,明早就传顾老爷到案。 但当晚顾老爷遣来家仆,送来一马车的钱,事情已经传了出去。紧接着戴长老、张公盼的管家一个个上门拜访,一下子县衙里聚集二十余人。 几乎整个鹿昌县的大家族都齐聚一堂,连声要长逍放弃断案。 张公盼的管家婉言相劝:「县太爷,您这麽做非但没有好处,还可能坏了仕途,何必呢?您只要配合老爷,包管您在鹿昌县顺遂,否则,老爷也保不住你。」 长逍想到正是这些豪强欺侮百姓,b他们活不下去只得做贼,那些枭首示众的头颅历历在目,惹得心里积了一团团火。 但此时更不能失去理智,他要跟区梓里应外合,一举端掉一锅。 雄丈指头拨得响亮,哼的一声,那些人不敢多话,只好咬牙离去。 第三十一章狐假虎威 长逍以指飞快点着几案,声响回荡公堂,更显焦躁。已是第五天,理应上堂的被告顾善之仍未出现,出去找人的都回报他不在,但昨夜分明看见他的马车停在张府。 莫说顾善之没来,连凑热闹地百姓也没有,整个鹿昌县似乎都卯起来对付长逍。上回长逍等人到市集采买,张府的仆从跟县丞衙署的壮班在那里站岗,那些摊贩一粒米也不敢籴,只装聋作哑。 後来雄丈亲自拿了一个大篮子站到集市,一句话不说,瞪了眼张府的仆从,然後直视摊贩,不一会便装满物资。但此举无疑给百姓造成压力,後来还是长逍偷偷联系区梓,让区梓从後门运粮进来。 蒹葭伫立不安,对这气氛如冰感到忧心,认为自己拖累了长逍。她每日都在平狗通陪伴下进县城,等不到人,又驾车回张南村。虽然有平狗通等人护着,没人再去SaO扰张南村,但村人私下收到警告,隔天就换了脸,对蒹葭一家人不理不睬。 方一针摇摇头,b了暗示。 「再催,一个时辰後开堂。」长逍只好拍下惊堂木。 众人见状,准备散了到後堂休憩,但突然来了一夥衙役,大剌剌闯进来。这些人县丞衙署的捕快,为首的步头道:「这就退堂了?」 「要告官麻烦敲响登闻鼓,本县要休息了,一个时辰後审案。」 「县太爷只管休息,我们奉命逮人。」步头亮出告示,笑不似笑道:「被告雄丈涉嫌伤人,立即押回受审。」 「伤你大爷!俺往你脸上招呼两下,再来告俺!」平狗通早被磨得恼火,见到有人挑衅求之不得。 「这是县丞老爷亲颁的告令,去不去我是无所谓,但伤人可重可轻,严重了惊动了上头,来的就不是我了。」步头指挥两名捕快捉雄丈。 长逍赶紧走到雄丈面前,「慢,他伤了何人,无凭无据咱可不买帐。」 「县太爷真没记X,还记得五天前在张南村的事?」 「都五天了才来告人,是那名蔷夫突然想到腰痛脖子疼,还是一早兴起敲了登闻鼓?」长逍讽刺道。 「县太爷,让不让抓就您一句话。」 雄丈忽然脸sEcH0U动,那些捕快吓得缩回几步,但步头佯装无事,撑着胆子不退让。 「俺去。」雄丈重跨一步,那如山峦崩裂的气势差点没让步头软脚。 「他娘的,姓顾的唤不来,凭啥雄哥就得去!」平狗通气不过。 其他人也纷纷鼓噪。 长逍喝道:「都别吵,咱陪雄丈去一趟,没事。」 他让方一针代理县衙事物,便跟雄丈到县丞衙署,岂料那里竟聚满人cHa0,两列皂班猛敲水火棍,试图威吓。恍然情势不同了,雄丈一声大气,却让那些皂班 敲得更响,张公盼的惊堂木也拍得威风。 那日被雄丈按在水里的蔷夫暗自窃笑,没了当时的惧sE,县丞衙署宛如一具铁甲,紧紧护实他们。 长逍也不禁骇了起来,要知道,在战场上就是视Si如归的火凤教徒也畏惧雄丈的凶悍。 张公盼显然b雄丈威严,他再敲惊堂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被告雄丈,你可认得此人?」 区梓侍立在旁,悄悄给两人打暗号。 雄丈颔首。 「那就是认罪了,你身为步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先以伤人罪关押,待保辜五十日後,再做定夺。」张公盼直接给出判决。 幸好长逍还在京城时便被迫读大昊律令,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慢着,张县丞,你尚未询问动机,再者朝廷明令手足殴者保辜十日,他物殴者二十日──」 「县太爷真是强闻博记,不过这点小事何需劳烦,孙梁,替县太爷念。」 「是。」区梓恭敬地说:「持铁器伤人者三十日,折跌肢T及破骨者五十日,保辜限期内被害者身亡,以杀人罪论。」 「张县丞都听到了,折其骨保辜五十日,你瞧那蔷夫何处折了?」 「折骨不限外伤,当日被告按住被害脖梗,反覆数次,颈子已然受挫,不得转动。」张公盼眯起眼,身T虚向前,一脸皱纹如网缚住雄丈,「堂下被告身材魁大,其手脚可拟铁器,怕是一头熊都撑不住,何况无辜蔷夫?未Si,乃大幸也。」 「那麽案情往上推呢,正是蔷夫暴徵税赋,有违皇命!按《徵招令》催军饷须有行军将军、州守、转运臣连印,纵然有令,也不可强徵无度。蔷夫却隔三差五SaO扰,莫说张南村,怕是整个鹿昌县都难逃苛捐,请问张县丞,是谁给他胆子做出有辱皇命的事?咱的步头教训他,是替皇上,替百姓,替法度教训的!」 长逍据理力争,却换来张公盼轻蔑的眼神,张公盼晃了晃丰腴的脸,道:「县太爷恐怕不知道这附近流窜一支火凤残贼,徵饷乃奉州守之命,卫武军正等着本县丞缴粮。县太爷刚来,诸事不懂,难免急躁。」 张公盼弹了弹指头,示意区梓继续说下去。 区梓咳了一声,投给长逍一个无能为力的眼光,道:「《徵招令》明令,遇战事可据危急程度催饷,法理上蔷夫徵纳并无不妥。」 「既然张县丞口口声声说是为卫武军徵粮,可否出示马将军的批文。」长逍不信卫武军驻守鹭州百年,会不分轻重,横徵暴敛。 但区梓拿出一纸公文递给长逍,上头清楚写着鹭州全境需因战缴饷,并有州守跟将军的签押。公文并无规定催缴额度,这是因为行军无法cHa手当地财政,粮饷需由地方官员调度,《徵招令》下达後行军虽可自行徵员,仍仰赖地方给养,因此容易形成弊病。 长逍才明白朝廷为何迟迟不下《徵招令》。 那蔷夫露出得胜的笑靥,因为有这一纸公文,转眼便把雄丈打成抗命的暴民。 这时蔷夫一副大义凛然,豪气地说:「县丞大人,年轻人虽有错,但我愿意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公盼嘉许道:「好,深明大义。既然你愿意撤诉,本官可网开一面,只是罪刑可免,罚金难逃。扣除蔷夫安养费用,以及手下人安家费用,还有未收上的粮饷──孙梁,算好雄步头该赔多少,记住要一文不差。」 「是。」区梓已不敢看向长逍。 长逍忖这帮人设陷阱就是为了索钱,便一口答应:「行,算好帐送到衙门来,肯定一个子不少。」 他想张公盼都得逞了,自己也没必要留着受辱,便要带雄丈走。 张公盼却拍下惊堂木,冷喝一声:「慢,县太爷,事情还不算完。方才本官说罪刑可免,但公道上,雄步头还欠人一声道歉。」 「什麽?」雄丈眼里冒火,恶狠狠盯着蔷夫,但长逍捏住他的小臂,才让他恢复理智。虽然雄丈手臂青筋暴露,如烈火烧深,仍缓缓低头,不甘愿吐出几个字:「俺对不住你。」 这让蔷夫乐坏了,得意的笑道:「我也不是小心眼,知错能改嘛,以後长点心眼,别让县太爷难做人。」 张公盼压根没打算处置雄丈,只是想让长逍在众人面前难堪,好让百姓知道谁才是鹿昌县的主。长逍瞥向区梓,区梓打着手势要他俩赶紧走,於是两人在一堂暗笑睥睨中匆匆离开。 明明对方只在公堂上冷言冷语,长逍却感到彻底挫败。 回到县衙,雄丈却非常冷静,县衙里没人敢跟他说话。 若今日面对贼匪敌军,雄丈早已大杀四方,b对方跪地哭吼,但今日身长一丈的大汉子竟屈於下风,伏首於一帮恶官吏。这都是为长逍而忍,因此他的步伐格外沉重。 长逍驱散众人,众人也识相假装忙活,房内只有两人沉甸甸的呼气声。雄丈靠在墙边盘腿坐下,一双厚长交叉放在腿上,像是非常疲倦。 「咱让你受委屈了。」长逍能感受雄丈的怒火。 「为了主公,俺忍,若主公不忍了,俺放手一搏。」雄丈望向天花板,彷佛即将坍崩的雕像,泄气道:「未使一刀一剑,却让俺败得如此难堪。」 长逍无以安慰,他们在鹭州无所凭依,只能靠自己拚搏。但他凭什麽跟只手遮天的张公盼斗?在人不亲土不亲的鹿昌县,他只被当成该顺从听话的魁儡,胆敢反抗就只能沦落到这等下场。 是否捎信给锺孟扬?还是近一些,向泰州的冯懿求救?但长逍随即想明白这不是可行之道,朝廷对南方掌控越来越薄弱,反过来朝廷还希望他收回地方治权。若引进援手,恐怕地方嫌隙一触即发,最後长逍也只能背罪,以平众怒。 蒹葭悄然进房,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但雄丈发现了她。蒹葭认为肇因由己,特来谢罪。 长逍赶紧抹掉哀容,不能让人看见丧志的样子。 这时蒹葭跪了下来,哽咽道:「县太爷,对不起,都是我自作聪明,要不是我求多事,也不会害了您跟雄步头……这事请您别管了……」 蒹葭终究忍不住泪水,哭得唏哩哗啦。 长逍怎麽忍心见到姑娘家的梨花带雨,连忙佯笑道:「这都是咱的计谋,全安排好的。咱在望州经历这麽多场仗,火凤九翼哪个不狡猾,照样被打趴下,张公盼算什麽,小县丞而已。」 蒹葭努力止泪,cH0U噎声越发让长逍心寒。这是长逍说过最憋屈的谎话。 「狗通,楞在外面g什麽,还不来照顾蒹葭姑娘。」长逍承受不了蒹葭晶莹的眼眸,便喊来平狗通。 平狗通慌张地冲进来,连忙扶蒹葭到外头。 「错不在你。」雄丈对蒹葭的背影道。 隔着一道门,那令人纠结的哭声迅速渲满县衙。 之後长逍依然派人去喊顾善之到案,但顾善之避都不避,直接派家仆到县衙要长逍别白费心力。 僵持了一阵子,很快到了发月给的时候,长逍讶异县令的俸禄居然少得可怜,b司列院规定的薪俸少了九成,这丁点钱只够长逍一夥人勉强度日。 长逍怎麽算也不对,他上个月月底前任就任,按理要支付全俸,於是他问负责月给的郡司会,郡司会悠悠说道:「这点月俸还不够赔雄步头的罚金,留下一成已是宽容。」 长逍又问得赔多少才算完。郡司会语意深长道:「什麽时候能补完漏,就算完。」 这下他才想到在县丞衙署,答应了要支付因为雄丈阻挠而没收到的税,照郡司会的话,只要他一天护着张南村,俸禄永远都拿不到。 幸好长逍离开京城时收了许多馈赠,但支撑不了太久,这些钱早晚不够用。有人提议去郡城找顶头上司议论,但郡司会如此明目张胆,表示长牧已跟张公盼连成一气,根本不会理长逍。 於是长逍转向各乡寻求帮助,但没人敢忤逆张公盼,反希望长逍别带来麻烦。没隔几日,负责替长牧巡查各县的督邮风风火火进了县衙,长逍本来要赶赴某乡,又急忙赶回来。长逍感觉来者不善,先支开雄丈,以免添乱子。 身形瘦长的督邮好整以暇道:「县太爷真是忙人,连本官来了都不顾。」 「下官不知督邮大人莅临,为来得及接待,请大人海涵。」 「瞧你什麽话?我还以为当县令的要b县丞懂规矩,想不到这麽不上心。」督邮不悦地抠起指甲缝,正眼不瞧长逍,「本官的排程早就发下来,算了,念你初犯,把东西交上来,本官忙着呢。」 「东西……什麽东西?」 「说笑吧,连规矩都没有?」督邮诧异地问。 「下官初来乍到,确实不懂什麽规矩。」长逍明白又被张公盼摆了一道,赶紧向一个JiNgg的小伙打信号,让他溜出去找区梓帮忙。 「不懂?那你当什麽县令,是不是以为拱上这位置就遮天了。胥云,本官给你劝戒,家里拱你坐公堂不容易,要是没规没矩的,位置哪能坐得安稳。」督邮以为长逍的官是疏通来的,再加上北方人身分,更不被放在眼里了。 「是,下官一定改进。」长逍只能忍辱负重,委屈应答。 被奚落了一会,总算盼来区梓,区梓立刻进献一箱财物。 督邮这才眉开眼笑,嘉许道:「终於来个明事的。区梓,近来张县丞可好,长牧可是很想念他的宅子。」 「县丞下乡巡查,托咱带来礼物,以慰督邮劳累。若长牧有兴趣,县丞随时欢迎。」区梓笑脸盈盈。 接着区梓又替长逍说好话,才顺利送走督邮。 长逍却傻楞着,记忆中区梓恭顺有礼,成天囔囔正人大道,从来不屑八面玲珑。犹记区梓匡正天下,救济百姓的话语,此刻却与大胆收贿的贪官交善。就算是虚应故事,以前的区梓也不会这麽做。 待督邮驾车离去,区梓交代长逍必须补办一批礼物,否则督邮会在长牧面前加油添醋。区梓身为张公盼的红人,每日忙进忙出,还得小心对长逍伸出援手,因此事情落幕,便匆匆回到张府。 区梓留了一个情报,张公盼有本帐本,写满从各乡搜刮的钱财,以及向上疏通的纪录,只要拿到帐本上交御史府,必能扳倒张公盼。只是张公盼尚未让区梓管理帐簿,长逍必须忍耐,引走张公盼注意,直到区梓进一步掌握帐本。 送完给督邮的「规矩」,县衙里几无物资,长逍也不能向区梓求助,虽不是没钱,但根本没人愿意卖东西。几个人讨论片刻,决定向张南村借粮,长逍说既然张公盼认定他的俸禄用来代缴,那麽他取用张南村的物资合情合理。 想通这点,便带蒹葭回去时顺便借粮。 远远看见村头,却惊见袅袅黑烟,蒹葭瞬然失sE,感应到村里出事。雄丈cH0U了两重鞭,飞驰到村里,发现平狗通带的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狼狈倒地。旁边有二十来个持棍bAng刀械的JiNg实小伙,升起大火庆贺,嘴里大骂Hui言Hui语,村人只能畏缩躲在小屋旁。 那帮人不似山贼,否则现在已打家劫舍,烧杀掳掠,但他们也非火凤教人。 那些人见马车迎来,吆喝马车停下,雄丈才没心情理会,赶起马迳直撞上去,一帮人见状散成一团。 「你们是谁,竟敢在本县作恶。」长逍粗略点数,对方至少有三十个,难怪平狗通的人不成对手。长逍隐然感觉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平狗通跳下车,指着他们骂道:「一群小贼,看俺怎麽收拾!」 紧接乾脆从车里cH0U出一口破横刀,下去便打。但平狗通根本敌不过这麽多人,他只是想发泄情绪,狠狠打上一场。 长逍立刻发令,雄丈冲下去捉住平狗通。 「耸了?那块头也是好看罢了!」那夥人哄笑道。 雄丈折断平狗通的刀,丢到那夥人跟前,他们边窃笑边退後,分明畏惧雄丈的力量。 但这些人肯定有人撑腰,否则哪有胆量在雄丈面前耍横。 此时一个身穿绸缎华服的年轻人走来,那帮小伙立刻让道,毕恭毕敬喊着张大公子。 长逍从区梓那里听说了,张公盼的大儿子乃十足十的纨K子弟,正经事不会,满脑子歪思想。幸而及时阻止平狗通,不然谁知又要摊上何事。 张福透面如寇玉,T态修长,不说品行确实是个美男子。 「果然跟传闻一样,好个人罴。可惜了,不如跟着本少爷吃香喝辣,胜过那无用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