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


 01亲爱的ORA

    这城市没救了，从地基到高层都烂得彻底，唯一欣欣向荣的大概是楼顶那些为了响应绿sE城市而装上的塑料绿植。

    自王言之第一天来到徽城监狱报到，他就觉得这地方特别适合养霉菌──Y暗、cHa0Sh、没人X。

    办公室天花板墙角布满细密的网，樱桃大小的蜘蛛盘据在网子中心，耐心等待受害者自投罗网。几乎透明的网上粘着不少虫子，挣扎着使网子微微晃动。

    王言之盯着蜘蛛迅速的爬向那只试图破坏平衡的虫子，吐丝结网，三两下虫子便没了动静，大概是Si了。

    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

    午後闷热得像蒸笼，黏腻的水气熨在皮肤上，便是坐着不动，汗水还是不停地冒出。

    王言之瘫坐在椅子上瞥了眼坏掉的冷气，思考自己和蒸笼里的小笼包有什麽区别──要说的话大概是小笼包熟了能上桌，自己熟了会进火葬场的区别。

    他边想边转着魔术方块，左一圈、右一圈，随意的拨弄着。

    刺耳的电话声将王言之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起半阖上的眼皮，任由电话声在空间里多响了三声才慢悠悠地伸手接起，「四区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户敞着，没有风，只有阵阵蝉叫声不停歇地响着，吵得人脑仁疼，办公室一侧yAn光明媚、生机B0B0，另一侧是一整片的萤幕，画面像是一格格窗子，让观者像上帝一样俯视众生。

    不怪人人都想当上帝。

    满墙蓝光，照得王言之的面部轮廓冷y，他随意的翻转手中的魔术方块，电话那头的人说四三零九有访客，让他亲自监督。他刚准备打太极，对方又道：「典狱长已经同意了。」

    「……知道了。」徽城监狱的上帝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麽呢。

    电话挂断，王言之看着满墙的萤幕，「嘿，NORA，调出四三零九的画面。」

    缺乏抑扬顿挫的合成AInV音从萤幕那边传来，「收到，已调出编号四三零九牢房的监视器画面。」其中一格监视画面被放大到萤幕中央，画面里的囚犯正坐在桌前，低头看书。

    王言之一言不发的看着画面，三分钟过去，囚犯什麽动作都没有。

    「亲Ai的NORA，是监视器画面坏了，还是我们的囚犯Si了？」王言之的语气和NORA差不多的平板冷漠，他手里翻转着魔术方块的动作没有停歇，越转越快。

    NORA：「亲Ai的王主任，您真Ai说笑。编号四三零九心率稳定，并无异常生命T徵。」

    一边说，NORA拉近画面，近到可以看见囚犯眨眼，随後又将画面拉远，「编号四三零九於三年前进行视力检测，左眼视力0.3，右眼0.1，已近低视能标准。根据视线追踪，他的视线并无有效聚焦，目光停留区域无一致X。」

    四舍五入都能算个瞎子了，「怎麽没给他配副眼镜啊，这个视力看书，能看清书名就不错了。」

    NORA：「官方说辞为预算不足。」

    「这样啊——」

    王言之依稀记得半年前高层才斥巨资升级了NORA的系统、汰换了一批武备用品、并重新装潢了典狱长室，说是预算不足还满好笑的。

    「实际上呢？」

    「没有必要。囚犯视力模糊可以降低风险，对您而言是好消息。」

    他不置可否的撇嘴，「也就是说，他只是在假装看书。」

    NORA：「肯定。根据过往行为模型，编号四三零九会刻意在监视下表演正常，具T表现为：在巡视人员经过时、写信及祷告。编号四三零九的行为目前判定为低风险，推测：他在习惯X地藏匿存在感。」

    王言之笑了，「没想到还是个演员。」

    NORA：「您是否要进行g预？」

    「不必了，不是说是低风险行为吗？」王言之手里的方块越转越快，直到六面的颜sE各自归位他才将视线从萤幕上移开，「他既然在看书，就把灯光再调得亮点吧，免得他看不清。」

    NORA：「收到，系统将会缓慢地进行灯光调节，建议：若您打算去编号四三零九牢房，戴上墨镜将会是个明智的选择。」

    王言之总觉得NORA语气带着微妙的上扬。当初工程师在设计NORA时，肯定把语气里讽刺的参数拉满了。

    他放下魔术方块，起身、伸懒腰、安上配枪後，缓慢悠哉的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头长长的廊道连接着中控塔，中控塔每层都由数面巨大的单向玻璃构成，站在里头可以看见外面，从外面只能看见自己。

    从中控塔看出去的景sE总是会让王言之想起他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其中一段画面是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奇兽园，园区中心是国王的八角亭，除去出入口那面，其余七个面各自对着一块扇形区域，造景各不相同，里头展示着路易十四蒐罗来的珍稀物种。

    那些动物看上去都被剥夺了野X，乖顺的在笼子里供王公贵族观赏。

    巨大的环状空间，墙上砌着无数的小格子，豢养着徽城监狱里的珍稀物种，那些等待Si亡的人犯。空间里时不时响起NORA的声音，宣告着个别囚犯的生理状况。

    温顺的。安详的。

    麻木的。腐烂了。

    这不是王言之理想的工作场所，但他依旧肯定该空间设置带来的效率，当初的建筑师大概率是边沁或傅柯的粉丝，全景敞视主义——之类的。

    他只记得这麽多，後面的内容在梦里都成了h沙弥漫的枪战，社会学和哲学着作对他来说过於生涩难读，不过确实是十分高效的助眠读物，和高中时的英文单字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言之从军队退役後在这工作也就半年多，他的生活环境从尘土飞杨的旷野变成坚如磐石的清水模，一样的高压、令人窒息，但b之从前还是好了不少，至少在这他成为猎物的可能X很低。

    他的军方背景为他带来不少好处，例如，他嫌中控室环境闭塞压抑、看不见光，上层就同意了他挪动办公室的要求。

    缺点是每回有事得到中控室时他都得花至少五分钟走过连接两处的长廊，那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长到足以让他从徽城监狱的预算分配，思考到今晚的晚餐要不要加份薯条。

    终於来到尽头的感应门处，王言之将自己的工作证拍在感应器上，一旁的镜头亮起绿灯，随後NORA的声音响起：「生物识别已完成，欢迎，王言之主任。」

 02腐

    门刚打开，幸灾乐祸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这不是我们王少校嘛，不行光合作用了？我听说外面办公室的冷气坏了，热麽？」半坐在单向玻璃边的男人笑着调侃，他手里拿着马克杯，晃啊晃的想让热咖啡里头的冰块尽快融化。

    面对单纯找碴的言论，王言之向来当作耳边风，他扫了眼对方苍白的皮肤，「你可能需要多晒点太yAn，缺乏维生素D会造成骨质疏松。」

    看见对方变得僵y的脸sE，他嘴角扬起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角度。

    他自顾自地接过魏寻舟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你在这边等我吗？」

    「我吃饱太闲啊？」魏寻舟翻了个白眼，抢回自己的咖啡，嫌弃的看了眼被王言之喝过的地方，又将咖啡塞还给王言之，自己走到咖啡机前重新煮了一杯。

    「典狱长办公室打来说四三零九有访客，让我和你一起把他送去探监室。」一边盯着咖啡缓缓注入，魏寻舟一边说。

    王言之喝了口咖啡，「那不就是在等我嘛。」

    魏寻舟瞥了王言之一眼，嫌恶的歪了歪嘴，倒胃口的家伙。

    他从警校高分毕业後先是在警局基层g了四年多，後来又在监狱中任职一年多，在他拚了命的终於升上主任，成为徽城监狱历史上最年轻的主任後，军方突然空降了一名主任，和他同岁、起点b他高，那人就是王言之。

    这家伙仗着自己的背景，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泯然於众生的模样，看了就倒胃口。

    咖啡机停止运转，魏寻舟拿起杯子就喝了一口，滚烫的YeT进入口腔一瞬间灼烧了他的舌头及上颚，他连忙吞下咖啡，整个口腔连着喉咙都麻了，他又拿了个杯子装水，猛喝了几口来缓解不适。

    王言之看着魏寻舟手忙脚乱的滑稽举动见怪不怪，他将喝完的咖啡杯放在一旁，「走吧，都浪费十分钟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魏寻舟舌头还烫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王言之，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吃了h连的可怜哑巴，有苦说不出。

    见王言之话说完便要去搭电梯，魏寻舟只得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低声咒骂着跟上王言之的脚步。

    四区是徽城监狱中专门关押特殊罪犯的区域，为了确保安全X，该区域牢房开启需要多重手续。

    一个区域有三名主任，开启牢房需要识别至少两名主任的信息，包括工作证及生物辨识，成功以後开启牢房的请求会被送往典狱长室，在典狱长同意以後解锁的也并非牢房，而是牢房的钥匙孔，这个步骤是为了防止科技失效的最後一道防线。

    程序繁琐且多余，这门连监狱的管理人员都不乐意开，开扇门兴师动众的。

    王言之在徽城监狱任职的半年内，开牢房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更常见的情况是把人送进去。

    两人走进电梯，刷卡、扫脸，行动完成以後电梯按键才亮起，按键寥寥几个，地上三层、地下四层，数字中没有负四，虽然是监狱但还是忌讳，负四听起来像赴Si，对搭电梯的人来说不吉利。

    「典狱长有说访客是谁吗？」魏寻舟打破电梯内的宁静。

    王言之一直都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多数时候看上去是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他半垂着眼帘，打了个呵欠，「说是一个记者还是作家，来做采访的。」

    「采访Si囚？」魏寻舟盯着王言之，没能从对方贫乏的面部变化中看出任何有效资讯，「真稀奇，我刚刚看了钥匙的使用纪录，四三零九入狱十年以来从来没有牢房开启的纪录。」

    魏寻舟说的也是王言之没想通的，入狱十年没有任何钥匙使用纪录，原因b起「从来没人来访」，更可能是「历届的典狱长一致的拒绝了所有探访请求」，突然同意会面的原因只可能是有利可图。

    毕竟那是群无利不起早的秃鹰，能将他人的腐r0U转化为自身的营养，然後一边吃一边评价「这养料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现在的问题是，图什麽呢？

    看王言之的视线定在空中一个虚无飘渺的点，没有聚焦，魏寻舟微微撇嘴，难得这家伙也没有答案。

    魏寻舟背靠电梯墙面，「那你知道里头关的是谁吗？我不是说编号，我是说名字。」

    见王言之眼神望了过来，魏寻舟歪头，半晌後才压着嗓音、神神秘秘的道：「人T工艺师，孙晋诚。」

    空气静默了三秒，王言之：「你嗓子听起来不太舒服，喝点水润润吧。」他这次真的是单纯想找碴。

    魏寻舟：「……」他就不该告诉这个王八蛋答案。

    牢房里头特别亮，与一贯想像中Y暗cHa0Sh的环境不同，炽白的顶光让牢房里每个角落都能轻易的被尽收眼底。

    无处可藏。

    孙晋诚认得眼前的男人，四区主任就三个，一个老的、一个傻的、一个Y险的。

    傻的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调低沉，显得特别刻意，「四三零九，有你的访客。」

    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书页上的文字，牢房内过亮的光线像是曝晒在正午yAn光底下看书，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扭曲反光的蚊虫。

    他总觉得光线b刚才更亮了一些。

    「嗤──你聋了吗？」人无语到一定程度都会笑，王言之无视自己，魏寻舟都忍了，现在连一个囚犯都无视他？

    看眼前枯瘦呆滞的苍老男子眯着眼假装看字的模样，魏寻舟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一旁王言之还在说风凉话，「聋没聋不知道，看起来快瞎了。」这光线，亮堂得看手机都费劲。

    N得好啊。

 03监狱看着像是什麽很民主的地方吗？

    魏寻舟瞪了王言之一眼，cH0U走孙晋诚的书，「跟你说话呢。」

    闻言，孙晋诚慢半拍的抬眼看向魏寻舟，那双眼空洞混浊，「……不去。」他的嗓音暗哑，像是嗓子眼里混了砂石，粗糙割裂。

    一直在看戏的王言之嘴角歪了歪，不知道是谁给的错觉，让囚犯觉得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徽城监狱看着像是什麽很民主的地方吗？

    而魏寻舟酝酿着演说，打算向囚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刚想好说辞，便被王言之打断。

    王言之：「带走。」

    收到指令的两名狱警走上前，架起孙晋诚，他挣扎了一下，手里的书掉在地上，空洞的双眼SiSi瞪着王言之，「我说了不去！」

    王言之微笑，「我们不是来询问你的意见的。」说完便摆手让狱警将人拖出牢房。

    魏寻舟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见他质疑的眼神，王言之一脸无辜，「有事吗？」

    「我……你──」王言之过於理直气壮，魏寻舟一时气结，他深x1了一口气，「在囚犯拒绝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强迫他去见访客。」

    见王言之还是一脸坦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麽的模样，魏寻舟只能继续循循善诱，「这里不是你之前待的军队，关起门来就能为所yu为，况且，你这种行为和妓院老鸨有什麽区别？」

    区别啊，「妓院老鸨b人接客能赚更多钱，而我不行？」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魏寻舟嘴角一cH0U，「这是重点……」

    王言之抬手，打断施咒，这人的碎念跟金箍咒有差不多的效果，让人头疼又烦躁，「你跟一个Si刑犯费什麽口舌？」

    魏寻舟压低音量，「那也得照着章程来啊，要是他投诉了怎麽办？」

    「他找谁投诉？你？还是NORA？被关进这里他都不能算个人了，你还关心他的人权？」王言之讲话慢悠悠的，除了慢，还特别不动听。

    关键字被触发，NORA没有起伏的声音从虚无缥缈的某处传来，「本系统并非客服人员，恕不受理用户投诉。另外，数据库内确实存有来自外部的投诉尚未处理，最早一笔未受理的投诉是六年前来自人道团T的抗议，後续投诉皆是未受理状态，根据统计，目前未受理的投诉有一千零七十四笔。」

    「谢谢你，NORA。」

    「闭嘴，NORA。」

    两人同时做出了回应。

    NORA：「不客气。如您所愿。」

    魏寻舟闭上嘴，不想再和王言之多说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跟这家伙无法G0u通。

    王言之一下看穿魏寻舟的想法，他的想法很好懂，什麽都写在脸上。

    他看向魏寻舟的眼神带了丝同情，娇花还没习惯徽城监狱到处都是灰sE地带的行事作风，还深信着学院里的那套公平正义呢。

    什麽章程的都不重要──在徽城监狱，典狱长说不让见，便是警察局长也别想见到犯人的面；典狱长说了见，那犯人就算是即将去见阎王也得先去和访客会面了再Si。

    万璟然很讨厌夏天。

    她讨厌夏天黏腻厚重的空气、讨厌刺眼灼人的yAn光、讨厌各种生机B0B0的虫鸣鸟叫。

    平常的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待在家里，撸猫、吹冷气、一边看综艺，一边写着无趣的专栏文章，而不是像现在——

    花四十分钟驱车跨越大半个城市，千里迢迢跑到监狱，忍受这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和压抑的氛围，只为了采访一个Si囚。

    她容易吗她？

    万璟然翘着脚坐在典狱长室里，面前摆着一摞文件，对面的律师正一个一个指出她需要签名的地方。

    对方指一个她签一个，过於冗长的法律术语让她眼花，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生产线上的员工，签名是她的产品，但她不知道用途为何。

    不管马克思同不同意，她觉得这可以算是异化的一种。

    「等一下。」她停下律师的动作，又看了眼文件上的文字──保密协议。

    万璟然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看着她动作的人，「典狱长，我们主编应该和您提过，我们访谈的目的是为了进行专栏的撰写，签署了这份文件，」

    她一边说一边翻了一下印着保密协议标题的几张纸，「我还能进行报导吗？」

    谭国盛典狱长是一名不苟言笑、约莫六十岁左右的男人，便是即将步入老年，T态依旧挺拔，「保密协议只针对监狱相关的内容。你向万小姐解释吧。」

    律师点头，「万小姐，这个部分您不需要担心，您在这边访谈得到的内容可进行公开报导，这部分不在规范中。保密协议的规范是针对我们监狱相关的内容，在您的报导中，不可以对监狱的环境、人员配置及所有相关内容进行文字描述，当然，照片与影片也都不行，任何形式的公开转述或b对重构都将被视为违反协议。这是为了监狱安全X的考虑，请您见谅。」

    律师微笑，万璟然沈默的转着笔，签名。

    律师就是律师，把中文讲成了她听不太懂的模样，眼花撩乱的。

    签完名她突然想到什麽，支着下巴看向律师，「那举例来说，要是受访者在访谈过程中说：监狱的伙食很差。像这种的可以报导吗？」

    律师微笑，「不行。」

    管得真宽。

    看着对方皮笑r0U不笑的脸，万璟然回以同样的微笑，「知道了。」

    她继续向後翻看文件，一行标题再次x1引了她的注意力，「那这个呢？」粗T黑字写着「责任豁免书」。

    律师看了一眼，手指着文件中标题为「风险认知与责任切割」的区块，「如同我们这边提到的，您将会进入我们监狱内的特级戒护区域，您需要明白该行为可能存在以下风险，而这些风险须由您自己承担，不得向监狱追溯权利。」

    这段万璟然倒是听懂了，翻译rEn话就是：如遇危险，概不负责。

    访客已明白进入特级戒护区域，并与其中被收容者接触可能存在以下风险，并自愿放弃追诉权利：身心冲击、暂时XJiNg神障碍、潜在认知错乱、被错误识别为胁迫对象，或g扰因素，进而造成的人为及非人为之身T伤害。

 04硬闯地狱的offer

    徽城监狱过去曾是军事要塞，後改为军事监狱，再後来成为如今收押重罪犯的高度设防监狱。徽城监狱所处地带偏远僻静，前边连着一片无人居住的荒野，後边是悬崖峭壁，底下汹涌的浪花拍打，尖锐崎岖的礁石和暗流让这片海水更加深不可测。

    前往徽城监狱只有一条路，路途蜿蜒崎岖，四周景观只有连片的荒草和郁绿的阔针混合林，高矮参差的树林里几乎透不过一丝光线，视线延伸进去只见交错的树g枝叶和无法看见终点的黑暗。

    徽城监狱专门关押重罪犯，有的背着数个无期徒刑，终身不得假释，不然便是被判了超过一辈子的几百年刑期，上诉无果；有的被判了Si刑，但碍於国际压力，迟迟无法执行。

    徽城监狱内部惯以严刑峻法闻名，人道团T开始cHa足刑犯的生活以後，许多被废掉的T罚方式在徽城监狱依然被原封不动的保留，人道团T多次抗议依然未果，拷打、水刑、禁闭是徽城监狱的文化代名词，某些被认为对社会安定具有严重危害的重罪犯甚至被迫身着连T制服，和限制听力及视线的装置，行动受限。

    大抵是因为如此，便是附近有空旷宽阔的土地，也没有人愿意居住在这片区域，只是接近都觉得这地方上头笼罩着一片乌烟瘴气。

    连夏日yAn光在这儿都显得黯淡。

    「这里便是探监室了，请您在这边稍作等候。」狱警打开门，侧身站到一旁让万璟然先进。

    徽城监狱很少有访客，打开探监室的门像是拆开了十年前埋下的时光胶囊，扑面而来的灰尘和霉味让万璟然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过敏要犯了，她看着破败的环境微微皱眉，透着光线，空气中飘散着尘埃。

    「我能把窗户打开吗？」

    狱警点头，让她自便。

    探监室被实心的水泥墙一分为二，水泥墙上半部镶着厚厚的玻璃，让两边的人得以看见彼此的面孔，两端用电话连接，这是徽城监狱的囚犯和外界唯一的连结：一部连接玻璃罩两端的电话。

    探监室角落堆放着杂物，座椅上布着一层灰尘，徽城监狱里的探监室形同虚设，因为里头所关押之人犯的特殊X，多数时候探监是不被允许的，便是有相关的条款规定，可规矩是Si的，监狱管理层总是能找到各种藉口拒绝让犯人与外界会面。

    万璟然看了一圈四周的环境，选了一个背靠墙的角位，让自己的视线能够完整覆盖整个空间。

    其实来监狱访谈并非她的本意，应该说，没有几个JiNg神正常的人会灵机一动，决定跑到监狱对重罪犯进行访谈，除了她亲Ai的主编谭雅──真要说起来，万璟然也不觉得谭雅是个JiNg神正常的人。

    她是个控制狂，言出必行的控制狂，行动力惊人。

    从姓氏就知道她跟谭国盛典狱长有些亲缘关系，典狱长是谭雅的叔叔。

    谭雅是谭思传媒──万璟然所待的公司──的创办人兼主编，谭思传媒是一间新兴媒T公司，谭雅过去曾是新闻台主播，随着科技的发展，网路技术逐渐普及，人人手握至少一部的智慧型装置，身为资深媒T人，早在智慧型手机普及以前，谭雅便敏锐地察觉到传媒没落的未来，於是火速投身网路产业，先是经营自媒T，後来逐渐将事业版图扩大，她凭藉着过去累积的人脉资本和对媒T产业潜规则的烂熟於心，很快在新兴媒T中获得一席之地。

    如今谭思传媒之下拥有一个线上观影平台，主要引进各国人文史地、科普科学以及教学类的纪录片，另外还有一间出版社及线上网站，里头内容主要涵盖人文艺术及外国科技cHa0流的科普，而谭雅最早开始经营的自媒T更是拥有近千万的追踪者。

    万璟然原先负责人文社科板块的专栏，她是社会学系出身，曾经在学界出名的历史学家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助理，拥有丰富的田野经验，简单来说，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深厚。

    当时谭雅想要开启新专栏项目，第一个便想到了万璟然。

    新专栏项目是犯罪，谭雅想挖出犯罪者的背景故事，犯罪者的故事就像鬼片，也许人们会害怕的遮住视线，但还是会忍不住透着手指缝偷瞄一眼，以满足人类心底黑暗的、猎奇的慾望。

    这就是惊悚悬疑片、灵异鬼片这种题材永不过时的原因。

    没有什麽b追捕连环杀手还要刺激，要是有，那麽便是成为连环杀手，逃脱制裁这回事。

    「怎麽样？」谭雅十指相扣，撑着下巴，笑容灿烂。

    万璟然还在消化谭雅的疯狂计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麽怎麽样？」

    「这个专栏，你来负责，怎麽样？」谭雅不厌其烦的解释。

    万璟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叫她负责去Si。

    怎麽说，穿梭在监狱中和作J犯科的人谈心听起来像是什麽令人向往的offer吗？

    她觉得听起来b较像个自杀任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y要闯。天晓得这些犯罪者的故事听多以後她会不会被洗脑，跟着加入他们y闯地狱的小分队啊？

    万家早些年是靠黑sE产业发家的，但这不代表她本人擅长这方面的业务啊。

    万璟然yu哭无泪：「这个专栏真的有必要吗？就是说我要是被他们洗脑了，想毁天灭地怎麽办？不然，直接问问我爷爷如何？犯罪这事他擅长啊。」关键时刻、卖爷求生，爷爷会原谅她的。

    「万家老爷子的事蹟也不是没人报导过，况且，」谭雅笑着拍拍万璟然的肩，「像你这样，理智冷静的人不会被罪犯洗脑的，你只会在心里唾弃他们，然後笑着跟他们说：您说的都对。就像现在。」

    万璟然一噎，「……您说的太对了。」她老板真是该Si的了解她。

 05海啸警报

    探监室的门再次打开，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进探监室，他腰带上别着一把枪，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领口松松垮垮的敞着，在一群连站姿都显得一丝不苟的狱警中显得特别突兀。

    他的肤sE偏黑，左手手臂上有一道狰狞显眼的疤。

    门口的狱警对他行了个标准的礼，叫那名男人王主任，他点头算是回应。

    万璟然望过去，估计这就是来「监视」她访谈的人，她站起身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男人的外貌与她先前遇到的典狱长b起来柔和了不少，少了军人身上紧绷的咄咄b人，多了一丝游离漠然的气息。

    男人缓缓走上前向她伸手，「您好，我是王言之，四区的主任。」

    「万璟然，专栏作家。」万璟然也伸手，王言之虚握了一下便松手，随即说明来意，他的语速悠缓，「您的事典狱长那边跟我说了，我们会尽力配合，但在您访谈的时候我们管理方必须全程在场，一方面是为了您的安全，也是方便我们管理，这点请您配合。」

    「我了解。」刚才一边签文件时律师便说过了，Ga0得这麽滴水不漏的，万璟然开始思考自己被受访者杀Si或b疯的可能X有多高。

    理智冷静的她理智冷静的思考後理智冷静的觉得谭雅应该放弃这个专栏项目。看看，这麽危险，她要是出什麽意外算工伤吗？

    她还没思考出个结果，玻璃另一端那扇铁门发出震耳yu聋的金属摩擦声，似乎是零件有些绣了，推开门的过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划拉着门轴和地面，人造物产生的噪音让人耳膜阵阵生疼，听起来像是恐怖片中怪物出现的前奏。

    过了好一会儿，沉重的铁门终於顺利打开，两名狱警推着囚犯走进探监室，魏寻舟跟在三人後头，他走进探监室後视线快速的扫了一圈，一名穿着灰蓝sE套装的年轻nV子正眼都不眨的盯着囚犯。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具有十足的侵略X，绝大多数的重罪犯都不喜欢这种眼神。

    特别是当这种打量的眼神来自一名身材消瘦的年轻nVX。

    囚犯带着手铐脚镣，步伐受限，显得笨重，他每迈出一步便会牵动着镣铐发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声音在空旷的监狱中回荡，一步步b近，这声音彷佛每天早上谭雅进办公室时，细跟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头的锐利回音。

    同事都戏称谭雅的高跟鞋声是噩梦来袭的预警，就像海啸警报那样。

    万璟然很想拉着同事来看看什麽叫做噩梦来袭。

    空间里有五人，把人送到後魏寻舟便回中控室了，离开前还幸灾乐祸的和王言之道别，王言之只是微笑，让魏寻舟回去路上顺便多晒点太yAn。

    两名狱警站在囚犯两侧，像是两尊石狮子，王言之坐在万璟然隔壁的椅子上，他坐姿散漫，拿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滑。

    囚犯是一名消瘦的男人，四十九岁，但大概是因为长年被关在狭小的格子里，缺乏锻链和良好的饮食、多了cHa0Sh恶劣的生活环境以及称不上人道的对待，他看上去b年届六十的典狱长还苍老许多，男人的眼神空洞，像是被cH0U离了灵魂，只剩空壳子的呆滞无神。

    消瘦Y沉的模样特别符合人们对连环杀手的刻板印象。

    万璟然打量男人的同时，对方也正观察着这名要求见自己的人，算起来，这应该是他入狱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有访客，第一次，有被允许与他会面的访客。

    孙晋诚在来的路上预想过很多可能X，他想过可能是受害者家属、可能是想把他的事蹟翻拍成电影的导演编剧、可能是他日思夜想都想见到的nV儿──所以看到眼前的nV人时他有些困惑。

    玻璃另一端的nV子纤瘦苍白，她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多岁，一头染成橘红sE的长直发看上去像什麽非主流人士，但衣着考究，家境多半不错。

    孙晋诚虽然视力不行了，但他很擅长观察，算是从小在贫民区长大的必备技能。

    nV人不像受害者家属、不像导演编剧，也不是他nV儿。

    她看着他的眼神直gg的、豪不避讳，眼神里是ch11u0lU0的审视打量。

    他一直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的nV人，聪明得锋芒毕露。

    孙晋诚看着对面的nV人执起话筒，也拿起手边的话筒，等着对方说话。

    「您好，我是谭思传媒的专栏作家万璟然，」她的声音和孙晋诚预料的差不多，嗓音清亮厚实，发音字正腔圆，「我们正在进行新的专栏项目的取材及撰写，我们想要探索犯罪者的想法，通过当事人的视角来重新了解当代社会的犯罪行为。访谈的主要目的是从您这里得到您的真相，用您的声音，说出您的版本的故事。」

    万璟然语调悠缓平稳，她在访谈时咬字会b平常更仔细一些，字字分明，主要是同样的问题她不喜欢说两次。

    「……为什麽是我？」孙晋诚终於开口，他的嗓音暗哑，字句黏在一块，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口痰，声音含糊不清。

    「说到徽城的犯罪者，谁不是第一个想到您呢。」万璟然笑道。

    孙晋诚，绰号人T工艺师，Si於他手下的受害者有十三人，这十三人只是官方确认的名单，外界猜测他的受害者人数应高达二十人以上。

    孙晋诚的作案特徵包含食人及恋屍癖，他在杀人、J屍、食人後，会利用受害者的身T制成纪念品，最後在受害者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部位可以任他利用以後，将受害者分屍并随意抛屍在偏僻的山林荒野。

    起初警方判定是X质特别恶劣的情杀案，直到其他受害者剩余的屍块出现，执法机构发现几起案件作案手法相似，且受害者皆从事同一种职业，警方这才确定他们面对的是一名连环杀手。

 06温水煮青蛙

    在访谈前万璟然考虑了很久，该如何开场的问题，毕竟这不是一个适合用「您为何想成为连环杀手」来作为开场白的职业。

    她的老师教她，要让受访者把自己当成朋友，但万璟然并不是那种擅长交朋友的类型，擅长交朋友的另有他人。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跟我介绍一下你这个人，你的兴趣是什麽？入狱之前是做什麽的？喜欢什麽、不喜欢什麽，这些的。」

    闻言孙晋诚冷哼了一声，眼神带上了丝轻视，「有什麽意义吗？」这种无聊的问题。

    「刚认识一个人，最先了解的不都是这些吗？」万璟然耸肩，虽然是笨方法，但胜在有效，「不然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我们一人一句。」

    孙晋诚看着万璟然，缓缓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我叫万璟然，二十六岁，人文社科板块的专栏作家。」万璟然看向孙晋诚，示意该换他了。

    「孙晋诚，五十岁……入狱前是工匠。」孙晋诚沉默了会儿，补充，「做家俱的。」

    「家俱啊，现在这种手工制的家俱可不便宜，费时又费力，您一定是个有耐心且细心的人。」否则也没办法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了那麽多人。

    孙晋诚看了万璟然一眼，「……谢谢。」

    「我喜欢看电影、影集，可能算喜欢看书吧，但最近看手机b较多；我不喜欢运动，因为不喜欢汗在身上ShSh黏黏的感觉。」

    「……我喜欢手工艺品，也喜欢做手工艺品。」

    至於不喜欢的──他不喜欢什麽呢？他不喜欢的东西很多，他不喜欢科技产品、不喜欢尖叫吵闹、不喜欢任何保存期限过短、稍纵即逝的事物，包括所有过於短暂的生命。

    「那不喜欢的呢？你不喜欢什麽？」

    孙晋诚垂下眼帘，「太多了。」

    万璟然点头，不急着追问──不喜欢的大概是与工艺品相反的东西，那可能是什麽？大量量产的商品、没有灵魂的、没有特sE的商品？

    她没有过多纠结，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我喜欢吃甜食配黑咖啡；不喜欢含酒JiNg的饮料。」

    「我喜欢可乐，不喜欢酒JiNg。」孙晋诚的思考时间逐渐缩短，这像是一个麻痹警觉的游戏，但又让人觉得无伤大雅。

    万璟然微笑，「看，我们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孙晋诚嘴角一撇，不置可否。

    就这麽一来一往的聊着无关紧要的个人兴趣，一旁本来有些好奇的王言之这下彻底失去了兴趣，无聊、还不如跟NORA聊天来得有趣。

    「我喜欢冬天，喜欢那种手指冻到快没有知觉的冷；不喜欢夏天，跟不喜欢运动的原因是一样的。」

    「我也喜欢冬天，」孙晋诚突然盯着万璟然的双眼，「因为天冷，屍T会的慢一些。」

    他承认说这话时他是带着恶意的，他想看对方害怕的模样，但对面的nV人却还是同样的表情，眼神像是罩了一层滤镜，雾蒙蒙的，带着距离感的、远远看着他，嘴角弯着JiNg心设计过的弧度，不多不少，让人看了就厌烦。

    「这样说起来你应该也不喜欢夏天吧？闷热cHa0Sh的天气，别说屍T，我都觉得我快腐烂了。」万璟然顺着他的话回，碰碰嘴皮子就想吓到她，也太瞧不起她的心理素质了。

    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对面散发出浓稠黏腻的恶意，碰到会让皮肤阵阵发痒，吓不了她，但确实恶心到她了。

    「那你最喜欢的工具是什麽？先别说，让我猜猜看──」万璟然不等孙晋诚开口，语气带着不合时宜的轻快，像在进行什麽游戏，「折合锯？轻便、便宜、容易更换新的刀片，旧的刀片脏了、沾上一些……不好去掉的东西，就丢了，换新的就好。对吗？」

    孙晋诚虹膜微微扩张，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看见了沾满鲜血的刀片被他拆下、连着不要的剩余物一起被丢弃的画面。

    眼前的nV人也是个疯子。

    「呵……哈哈哈哈……」孙晋诚笑出声，身旁的狱警警惕的看着他，手m0上了枪械。

    见状他的笑得更加猖狂，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两名狱警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有所行动，笑不犯法，可他笑得实在瘮人。

    听见笑声，王言之终於将视线从手机移开，抬头看了孙晋诚一眼。

    在来之前他没想到能看到这麽有趣的场面，这个专栏作家就这麽轻描淡写的，像随便拿了把钥匙拆包裹似的拆开了孙晋诚的情绪伪装。

    他看向万璟然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和兴趣，看来这个访谈也不是这麽没意义。

    孙晋诚笑累了，深x1了一口气，缓过情绪，「那确实是称手的工具。脏了，就换新的。」

    所以那些条子一直没能在他的工具上检测到血Ye反应，脏了的刀片早就不在了，他们没找到的，还多着呢。

    「那你呢，你还没说你喜欢什麽工具。」

    「我啊，」万璟然思考了会儿，钻了问题的漏洞，「工具的话，我喜欢手机。」

    孙晋诚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错了。」

    万璟然歪了歪头，看来是不能蒙混过关了，「唔，等我有答案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孙晋诚冷哼了声，算是同意了。

    「嗯……关於个人的聊了，聊聊家人吧。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家人是我的小侄nV，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很神奇，她和我长得特别像，个X也像，看到她就像看到另一个我。我很想念她。」

    「那为什麽不去见她？」

    「我姐一家住在国外，我工作忙，cH0U不出时间。」万璟然表情看上去有些遗憾，随後她看向孙晋诚，「那你呢？有没有对你来说很重要，或是很想念的家人？」

    孙晋诚看着禁锢自己双手的手铐，陷进了什麽回忆，好半晌他才开口：「我有个nV儿，她也和我很像。她很聪明、手很巧，我教她做木工，一教就会，不愧是我的nV儿，她遗传了我的天赋。」

    「我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十年，我很想她。」

 07骗子

    骗子。

    王言之冷眼看着看似一脸真诚的万璟然，他确信她访谈时流露出的所有情绪都是演出来的，包括亲切、包括兴奋，她的肢T语言一直呈现高度的防卫姿态，对孙晋诚说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还真不好说。

    他手机上的页面是万颐建设的搜寻结果，说到这个城市里姓万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万颐建设，本来只是碰碰运气，大概是瞎猫碰到Si耗子，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是万颐建设三十周年的剪彩，万家主要的家庭成员皆到场，照片很模糊，但不妨碍他辨识出其中一名nV人一头的长橘发，身形与眼前的万璟然相差无几。

    成立了万颐建设的万家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再下来的一代便是最年轻的一代了，组成是三男一nV，所以万璟然口中住在国外的姐姐以及和她很像的小侄nV很可能只存在於谎言之中。

    他的四指摆在桌面上反覆的轻点，凝视着眼前的nV人。

    感受到一旁的视线，万璟然转头，见王言之确实正盯着她。

    王言之的视线被抓住也不心虚，只是拉了拉嘴角，随後低头继续滑手机，像是什麽都没发生的样子。

    访谈还在继续，万璟然收回心神，看着孙晋诚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

    依照规定，重罪犯一周只有一次会面机会，一次最多一小时。今天的收获不算多，但已经足够了，一点一点的建立起信任关系是长时间的田野调查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其实万璟然有些庆幸有这条规则，她无法想像要是跟重罪犯聊三小时的天，自己的JiNg神会受到多大的摧残。

    想起刚才孙晋诚爆出的笑声就让她浑身不舒服。

    访谈时她会不自觉地对自己的JiNg神状态进行高度收束、严密管控，尽可能的在访谈中去除所有个人sE彩，已便更有效的呈现受访者的模样。

    她只需要想办法融入到受访者的叙事里，找到扩写的方向就好了。

    在面对这些重罪犯时，她倾向不要有自己的灵魂，共用他们的就行了，免得被JiNg神W染。

    离开前，孙晋诚回头看着万璟然，表情变回一开始见面时的麻木，「下一次，什麽时候来？」

    万璟然微笑，「下周，同样的时间。」

    她看着那扇沉重的铁门关上，一旁m0鱼m0了一个小时的王言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颈脖後才看着万璟然说：「万小姐，我送你出去。」

    「谢谢。」万璟然点头，落後王言之的步伐半步，跟在他身後。

    两人走出探监室，一旁的狱警将探监室重新关上、上锁，万璟然看着走在前头的王言之，开口叫住对方，「王主任，你刚才是不是想跟我说什麽？」

    王言之脚步一顿，没料到万璟然会如此直接的试探，这都不能称为试探了，就是摆明着问。

    他曲着的食指关节扫了扫鼻尖，随後扭头看了万璟然一眼，「你没有姐姐吧。」

    这不算是个问句。

    但万璟然也不算特别意外，被典狱长派来监视她的人就算不是个人JiNg，肯定也不好忽悠，「那麽明显吗？」

    王言之手指点了点他放手机的口袋，「我也喜欢手机，上网查的。」

    「看来我们家yingsi保护做得还不够好。」万璟然耸肩，视线望向身後关着犯人的巨大柱状建筑，「在来之前我先了解过我的受访者，我知道他有个nV儿──我只是觉得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启话题、拉近关系的方法。」只可惜她不好说自己也有nV儿，这个谎b较不好圆，容易漏陷。

    王言之：「你对你受访者的了解不只是家庭关系吧？」

    「这不算个问句吧？」万璟然没有否认，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只是一些必要的事前功课。」

    两人一路向出口走去，万璟然观望四周的环境，整座监狱固若金汤，四处都是监视器和配戴枪枝及电击装置的狱警，一层一层的栅栏和铁门把整座建筑围得如铁桶一样。

    他们经过像是休息区的地方，正好看见囚车停在一旁，一名身着防护衣的男人左右两边各跟着一名警官，带着手铐和脚镣，步伐受限，笨重的拖着脚步走下车。

    男人身材高瘦JiNg实，远远的都能看出他深邃JiNg致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生得bnV孩儿还柔媚，下三白的眸子，卷翘的睫毛压住了瞳孔的光，他的眼窝很深，瞳孔颜sE很暗，几近纯黑，一丝光都透不进去，万璟然从他的双眼只能看见丝丝凉意。

    他冷不丁的抬眸，正好对上万璟然的视线，她一凛，觉得对方眸子里的凉意似乎渗进自己的瞳孔，像春日cHa0水般无声无息地浸人骨髓，万璟然挪不开视线，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像画出来的一样。

    那边男人远远的看见nV人目光直gg的盯着自己，眼里ch11u0lU0的窥探，他笑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

    万璟然一愣，错开视线，正好看见从副驾开门下车的人长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那人穿着灰黑sE的西装，略长的浏海微微遮住他的眉眼，即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人远远的对到眼，谁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这样，看着。

    走在前头的王言之发现万璟然停滞的脚步，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认识的人？」

    「好像是。」但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不应该在这座城市才对，她收回视线，问：「刚才从囚车下来的那个犯人，他是双面开膛手，对吗？」

    王言之转头看了万璟然一眼，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随後抬起食指压在唇上、放下，「我个人不介意你知道这件事，但典狱长可能不会喜欢。」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万璟然微笑，「我签了保密协议，律师说就算是监狱里伙食差这种小事也不能说。」

    王言之的表情有些遗憾，「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指望你的报导能改善监狱伙食，看来是没希望了。」

 08孩子安静时绝对没好事

    「……经警方排查，在双面开膛手楚观yAn名下的木屋发现数起命案的作案工具，同时采集到数名受害者的DNA。检方已向法院起诉，考虑到案件情节严重，法院不日便会开启庭审……」

    高速前进的车辆忽然急刹，虞浩楠因为惯X被甩向前，又被安全带扯回，一瞬间的惊吓让他清醒过来，他用手撑着前方中控台，只见一道身影掠过车辆前方，朝森林跑去，迅速隐没在树林之间。

    看上去似乎是狼，没想到这附近还有这种动物，不知道该说是危险，还是自然生态保护得挺好。

    一旁司机惊魂未定，念念有词的骂了串脏话，重新采下油门。

    「不好意思，那东西突然跑出来，差点撞上。」

    虞浩楠摇头，「没事就好。」一边说着，他视线透过後照镜瞥向後方的乘客，刚才广播里的主角正坐在後头，一身防护衣、四肢被手铐脚镣束缚着，像个白sE的大粽子。

    看上去刚才的意外并没有对楚观yAn造成影响，他一双眼盯着窗外，盯着狼消失的那片树林，眼神直gg的像是猎食者盯着猎物，ch11u0得只剩渴望。

    虞浩楠有些好奇他此刻正在想什麽，根据调查局前辈的理论，就像孩子安静时绝对没好事，一个高功能反社会连环杀手沈默时就更没什麽好事了，八成是在憋着坏，不是在怀念作案时的感觉，便是在计划着怎麽脱罪，好让自己能继续作案。

    该理论样本数过少，信度还有待验证。

    他的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特勤组顾仲衡，「喂？」

    「喂，你是今天到徽城对吧？路上还顺利吗？」

    「嗯，我到徽城监狱了。」虞浩楠看向前方，徽城监狱近在眼前。

    车辆速度放缓，在闸门处停下，核对完证件後才放行车辆。

    「正好我们等一下要过去，晚上一起吃个饭吧？陆奕请客。」

    陆奕请客？闻言虞浩楠笑了，「好啊，但你得先确定他钱包手机都带了。」

    对面静了一瞬，顾仲衡看向一旁开车的陆奕，「喂，你该不会没有带钱包吧？」

    陆奕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拍拍口袋，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天气，「啊，忘记带了。不然今晚你先帮我垫吧，改天还你。」

    「我信你个鬼！改天还你这句台词我听过至少三次，改天从来没来过，btaMadE世界末日还遥远，手机呢？手机总有带吧？」

    「啊，忘办公室了。」依旧是bAng读般毫无灵魂的语气。

    另一边的灵魂饱含怒气，「呵——枪呢？我枪呢？你不要以为你在开车我就不敢打你，你这是预谋犯罪，你待会去了监狱就别走了，我看你待在那儿挺合适的，你这叫诈欺，诈骗一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警察的血汗钱你良心不痛吗？不对，你知道良心是什麽吗？不是也忘在哪了吧？」

    虞浩楠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双口相声，有些羡慕特勤组的组员，这上班都不怕无聊的，天天有相声听，娱乐项目管够。

    过了会儿，对面两人终於达成共识，「浩楠，计划有变，等等我们先回办公室拿陆奕那该Si的手机，再去吃饭。」

    「好啊，那待会见。」

    挂掉电话时车辆已经停妥，两名警官正押着楚观yAn走下囚车。

    虞浩楠开门下车，远远的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她那头鲜亮的橘红sE长发，便是在人群中都不容易错过，更何况是在这座Si气沉沉的监狱中。

    但她为什麽会出现在监狱？

    虞浩楠远远的盯着她，正想走上前，对方便转身跟着狱警离开了。

    鲜亮的sE彩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虞浩楠抿嘴，莫名的焦躁——不知道待会出去她还会不会在。

    跟着陆奕和顾仲衡离开徽城监狱时已经六点二十七了，访客停车场像一片旷野，空无一物，虞浩楠收回视线。

    前座两人正聊着案情，虞浩楠点开手机的通讯软T，置顶的聊天室最後的消息停留在前年，他点进聊天室。

    「我好像在徽城监狱看到你了。」

    不对，好怪。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太迂回了。

    「最近还好吗？」

    生疏得跟前任似的，他们又不是谈过感情的关系——虞浩楠烦躁的把浏海往後梳，手腕内侧抵着眉心r0u了r0u。

    传个讯息怎麽这麽难？

    「——浩楠！」

    「嗯？」虞浩楠回神，看向有些担忧的盯着他的顾仲衡。

    刚才虞浩楠看着手机一下假笑、一下皱眉，像个JiNg神分裂患者似的，虽然他今天押送的犯人确实是个JiNg神病，但从没听说过JiNg神病传染啊。

    顾仲衡关切的问：「你还好吧？」

    「嗯，没事。」虞浩楠一边说，一边把文字删除，「刚才说什麽了吗？」

    「啊，对，」顾仲衡看了眼手机地图，「烧r0U、居酒屋、热炒店，你想吃什麽？」

    正在开车的陆奕：「热炒店。」

    「没问你，让浩楠选。」

    虞浩楠微笑，「就热炒吧，很久没吃了，一个人吃不划算，正好。」

    「被你赚到了。」本来想趁机削陆奕一笔的，顾仲衡遗憾叹气，早知道就把热炒这个选项删掉了。

    进了热炒店，才刚坐下，陆奕便让店员送了六瓶啤酒，顾仲衡眉头一皱立刻发现了不对，「你想g嘛？把酒放下，我不介意你开车撞Si自己，但当我是其中一个乘客时就不一样了，我介意你开车撞Si我，或是其他人。」

    闻言，陆奕把车钥匙推到顾仲衡面前，「那等一下你开。」

    顾仲衡：「……」这家伙，平常他想开车总被拒绝，只有这种时候才肯让出方向盘。

    还没来得及拒绝，陆奕便用桌缘一下撬开瓶盖，灌了几口，一旁送开瓶器过来的服务员看了看手里的开瓶器，觉得这东西的存在似乎有些多余。

    陆奕忽视顾仲衡想杀人的眼神，问虞浩楠：「听说楚观yAn的JiNg神监定结果出来了，那边怎麽说？」

 09我没有那种倾向

    提起这事虞浩楠就头疼，他也拿了罐啤酒，「JiNg神监定中心目前的诊断是解离X人格障碍，那边认为楚观yAn犯案时不具有行为能力，实行犯罪的是其他人格。」

    开瓶後他抿了口酒，沁凉的气泡刺激着口腔，稍微缓解了暑热。

    双面开膛手这个绰号的由来便是因为楚观yAn被逮捕归案时，出现疑似多重人格的症状，因此媒T起了个耸动的标题来博眼球，说是日式高档餐厅厨师的双面人生，平日料理r0U类和海鲜、背地里是人类屠夫，之类的内容。

    虞浩楠还记得他升高中那年，人T工艺师才被逮捕归案，这才过了快十年，又出了个值得被媒T冠上绰号的连环杀手，两人作案间隔的时间不过六、七年，这徽城就没一日平静。

    气氛瞬间的沉默，三人不约而同的想着各自与楚观yAn相处时的情景，陆奕和顾仲衡对视一眼，都想起逮补楚观yAn时的画面。

    当时警方收到一封匿名信件，住址和寄件人都是假的，内容只有一句话：阻止他。

    警方循着线索在木屋找到楚观yAn时，一个nV人被开肠剖肚，奄奄一息的躺在铁桌上，鲜血渗了一地，混着清水染成一片血泊，画面红得触目惊心。

    nV人T内的鲜血还在渗出，沿着铁桌边缘滴滴答答坠入血泊，漫开成涟漪，而楚观yAn便坐在血泊之中，手上执着刀具，无助地望着持枪闯进仓库的警方，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句：「救救我。」便昏了过去。

    後来楚观yAn在医院醒来却像变了个人，时而安静的像个哑巴、时而跋扈的像个恶霸，面对这种状况顾仲衡平常会调侃这人像个JiNg神分裂患者似的，但问题是这人似乎真的，患有人格分裂，JiNg神科医师强烈建议进行更详细的JiNg神监定。

    这种为了脱罪而装疯卖傻的人不少，绝大多数都是自以为能骗过专业医师的蠢货，但楚观yAn——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像是真的病了，无论是过往病史或是作案手段都诉说着同一个结论：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啧，那就麻烦了。」顾仲衡皱了皱眉，说出的正是三人的心声，「明天的庭审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

    菜送了上来，升腾的热气混着香气，馋虫被g了起来，三人暂时抛开思绪，专心吃饭。

    「对了，浩楠，你有没有兴趣来徽城工作？」陆奕扒了口饭，突然想起这事，问。

    顾仲衡替陆奕接着补充：「因为楚观yAn的案子合作得很顺利，正好特勤组没有长期合作的监识人员，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想邀请你来这边的调查局，算是作为特勤组合作的特调支援分析官。当然，薪水也会b现在多。」

    虞浩楠一愣，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他抿了抿嘴，有些难以下决定。

    顾仲衡看出虞浩楠的犹豫，他摆了摆手，「不急着现在决定，你月底前给我们答案就行。」

    「好。」

    陆奕举起啤酒瓶，笑着晃了晃，顾仲衡看着车钥匙叹了口气，给自己的杯子满上可乐，虞浩楠拿起啤酒。

    「乾杯。」

    顾仲衡从没怀疑过陆奕的酒量，他向来能喝，而虞浩楠也像是有分寸的人，所以他就没管两人又多点了烧酒，反正不是他付钱。

    所以当他看着虞浩楠面不改sE、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以为这人是酒量好，没想到单纯是喝上头了停不下来。

    虞浩楠双眼盈着水光，眼神迷蒙，薄薄的皮肤透着微醺的酡红，引得隔壁桌的nV人来要了电话，却无功而返。

    顾仲衡和陆奕面面相觑，虞浩楠这人生了张好皮囊，一双眼睛柔和明亮，不笑时嘴角也微微上扬，大概是因为这样他平常都故意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生活除了工作几乎就没其他休闲娱乐了，这麽无牵无挂的继续下去，他哪天出家了顾仲衡都不意外。

    最坏的结局是变成陆奕那样丧失人X的工作狂，顾仲衡忧心忡忡的表示，陆奕在一旁不太确定该当成称赞，还是该觉得被冒犯。

    为了不让大好青年误入歧途，顾仲衡曾想过把虞浩楠和他们组里的犯罪侧写师凑对，上了点年纪的人总喜欢乱点鸳鸯谱，这是陆奕对此的评价。

    但两人都不买账，顾仲衡只好遗憾作罢。

    所以谁也没想到，平日看似禁慾的一个人，喝醉了会是这种样子。

    顾仲衡：「你把他灌醉的，你得负责。」

    陆奕：「我没有那种倾向。」

    顾仲衡瞪眼：「……」有时候陆奕的幽默感真的让人很难理解。

    陆奕无辜的耸肩，见好就收，他拍了拍虞浩楠的肩膀，「浩楠，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今晚住哪？」

    虞浩楠眨了眨眼，被麻痹的思绪缓慢的转动着，「嗯……」

    顾仲衡：「还是住陆奕家或我家？你这样我们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要是醉得狠了，被呕吐物噎Si可怎麽办？

    停滞的思绪终於转了起来，找到一点透着光亮的出口，「……万璟然。」

    「我要找万璟然。」一边说，虞浩楠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万璟然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nV人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有些疑惑，「喂？」

    「我醉了，璟然……」虞浩楠缓缓地眨眼，语气是撒娇的口吻。

    电话另一端的万璟然拿着手机，表情像是YAnyAn天里走在路上忽然被雷劈了的不可置信，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确实写的虞浩楠三个大字没错啊。

    是她被雷劈了还是虞浩楠被雷劈了？不是，这人cH0U什麽风呢？快三年没联系了，突然打来説他醉了，怎麽的？是告诉她这是割了他腰子的好时机吗？

    顾仲衡看着虞浩楠，表情耐人寻味，他拿过虞浩楠的手机，「你好，我是顾仲衡，浩楠的朋友，他喝醉了，问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打给你，你方便来载他吗？」

    「啊……」到底是喝了多少？

    万璟然看着外头的天sE有些为难，但听虞浩楠刚才的声音像是真的醉了，让人C心的家伙，她叹气，「知道了，把地址给我吧。」

 10朋友

    热炒店离万璟然家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

    万璟然在路边停好车，晚上十点，热炒店里头依旧热闹，刚走进店里，她便一眼看见虞浩楠，没想到他真的回徽城了，下午在监狱看到他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此刻虞浩楠的脸颊通红，正撑着头盯着门的方向，眼神直gg的盯着每个进出的人。

    他远远的看见万璟然，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像某种大型犬看见主人的模样，万璟然嘴角cH0U了cH0U，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万璟然穿越拥挤的走道，还顾不上跟虞浩楠的朋友打招呼，便皱着眉质问虞浩楠：「你怎麽醉成这样？喝了多少？」奇怪的里人格都跑出来了。

    虞浩楠依旧是灿烂的大型犬笑，他伸手拉万璟然，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璟然你来了。」说完他就闭着眼，自顾自的歪在万璟然肩上。

    万璟然：「给我回答问题喔。」

    虞浩楠：「我也很想你。」

    万璟然：「……」答非所问的神经病，这人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麽？

    对面顾仲衡笑道：「不好意思这麽晚叫你出来，我是浩楠的同事，顾仲衡。」

    「你们好，我是万璟然。」万璟然朝对面两人点头。

    「浩楠喝醉之後我们问他住哪，他只说要找你，我们也没办法，才找你过来，不好意思啊。」

    万璟然无奈，她伸手拍了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他脸真烫，「没关系，我就住这附近，今晚让他住我家吧，谢谢你们。」

    说完她又拍了拍虞浩楠的头，一边说着就想起身，「虞浩楠，走了。」

    喝醉的虞浩楠不在乎其他，他只在乎万璟然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名字，听着不顺耳、也不中听，他不喜欢，他看向万璟然，语气委屈，「为什麽连名带姓的叫我？」

    万璟然：「……」

    这男人喝醉了之後好烦，她叹气，重说：「浩楠，走了。」

    虞浩楠满意了，笑着点头，乖巧的跟着万璟然起身，向特勤组的两人道别後便离开热炒店。

    车里虞浩楠坐在副驾那侧，车辆平稳地前进，他转头看了万璟然一眼，「璟然。」

    「嗯？」万璟然没有移开视线，只应了声。

    「璟然。」

    「……嗯。」

    「万璟然。」

    「嗯。」

    「我想你了。」

    万璟然沈默着没有回应，她不确定虞浩楠的想念是针对什麽，他们是高中同学，後来大学同校，大把的时间都是一起度过的，想念的大概是那段时光吧。

    高中时一起读书、大学时一起玩耍，即使现在时隔三年再见，也没什麽生疏的感觉，有些朋友就是这样的，时间和距离从来不是让人生分的理由。

    假如说的是那段时光，万璟然也有点想念。

    「我知道。」他们确实是关系很紧密的朋友，想念无可厚非。

    虞浩楠看着万璟然平静无波澜的表情，有些生气，她知道个鬼，她什麽都不知道。

    「你自己站好，我要开门了。」接着便是大门解锁的声音。

    小猫淮通听见熟悉的声音，蹭到门边去，门一开便仰着头喊了声，随後蹭了蹭万璟然的K腿。

    万璟然搀着虞浩楠，空不出手m0m0淮通，「宝宝，进去点，你要是跑出去了我没手拦你，到时候你就会变没家的小猫。」

    淮通像是听懂了，轻巧的走了几步，跳回自己的猫爬架。

    「还有你，」万璟然瞪了正搭着自己的肩，醉得快找不着北的虞浩楠，「自己去沙发那坐着，我去给你倒水。」

    虞浩楠点头，走到沙发边，坐得直挺挺的，双手乖巧的放在腿上。

    终於卸下重担，万璟然捏着後颈，转了转脖子，转身去倒了杯水给虞浩楠，「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样真是破天荒了。

    虞浩楠接过水，小口小口的喝着，听见万璟然的问题他歪头想了想，「三罐啤酒、两罐烧酒，陆奕还弄了点烧啤，後来……可能又点了一些清酒。」他也记不清了。

    疯子。看着虞浩楠还泛着红的双颊，万璟然伸手m0他的额头，有些烫，「难受不？」

    万璟然的手凉凉的，很舒服，虞浩楠下意识的把脸凑向她的手，他摇头，「现在还好，这样很舒服。」

    万璟然想收回手，虞浩楠拉住她的手不让，他的手也很烫，万璟然有些无奈，「我去拿冰袋给你吧。」

    「我不要。」

    「那你放手。」

    「我不要。」

    万璟然：「……」跟喝醉的人G0u通真费劲，「虞浩楠，我手酸。」

    闻言虞浩楠倒是放手了，万璟然见状继续问：「你来徽城应该有订住宿吧？你住哪？我送你过去？」她看了看时间，十点半，应该还能办理入住。

    听见万璟然要送自己走，虞浩楠乾脆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装睡。

    万璟然看他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就知道这人是装的，但说实在的她也懒得出门了，乾脆妥协，「知道了，你今天晚上就住这吧，去刷牙洗脸再睡——等等，我去给你找个牙刷。」

    哄着虞浩楠洗漱好後都十一点了，万璟然看着侧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叹了口气，今天可真他妈太漫长了，下午访谈杀人犯、晚上照顾三年不见的老同学。

    她从房里拿出一床棉被，有些赌气的把被子丢在虞浩楠身上，看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把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好，关灯，转身回房。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虞浩楠缓缓地睁开眼，他抱着万璟然给他盖上的被子坐起身，黑暗里淮通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喵」了声算是打招呼，虞浩楠微笑，抱起淮通，顺了顺小猫的毛，他眼神清明，一点都没有刚才喝醉了的模样。

 11你还是喝醉了比较可爱

    做了个不能算好梦的梦。

    早上万璟然b闹钟先一步醒，她翻了个身，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都怪昨天采访了人T工艺师，晚上又遇到虞浩楠才会做那个梦。

    梦里她穿着高中的校服，人们说人T工艺师又杀了一个人，晚上最好别出门，但高中有晚自习，她没得选。

    一旁少年看着她说没事的，晚上回家两个人一起走就不危险了，还有他在呢。

    梦里少年的笑容灿烂，几乎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生物的趋光X使她无法控制的想要靠近。

    差一点点就能碰到，然后万璟然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想起此刻梦里的主演之一正睡在她的客厅，有些尴尬，她紧紧的闭着双眼、睁开，「忘记那个梦吧，忘了吧，梦这种东西醒来就会忘了。嗯，忘了。」

    万璟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关掉预设的闹钟後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身量高挑的男人正站在她的瓦斯炉前煎着什麽，听见开门的声音，虞浩楠回头看向正睡眼惺忪望着他的万璟然，「早安。」

    万璟然r0u了r0u眼睛，眼前的画面真的好怪，「你……还好吗？宿醉严重吗？」

    「嗯，还好。」虞浩楠微笑，随後又想起昨晚的事，他有些尴尬的挠头，「昨天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不好意思……我，你也知道，我喝醉了就那样……」一边说着，他垂着头，不敢再看万璟然的眼睛。

    其实昨晚他下车时酒劲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是鬼使神差的，不想清醒过来。

    万璟然见状反而有些好笑，昨天醉了那麽黏她的人，今天醒了以後倒是知道要面子了。

    「你g嘛这样？这麽客套，真不像你。」万璟然走到他身旁，锅子里煎着两颗蛋和一些r0U片，「嗯？你哪来的蛋和r0U？」她这周还没去采购，冰箱里除了常备的酱料和面膜以外空无一物。

    「能哪来的？你冰箱里有东西能吃吗？我早上想说做点早餐感谢你的收留，打开冰箱还以为你家被哪个饿Si鬼洗劫了。」虞浩楠拿着锅铲将锅子里的食物翻面，「所以只能去楼下超市先随便买点了。」

    万璟然耸肩，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离开我家的门以後，又是怎麽进来的？我家淮通应该没聪明到能帮人开门。」

    「你的密码太好猜了。」虞浩楠看向万璟然的表情有些无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把淮通的生日当成所有东西的密码，你的银行卡密码也是淮通的生日吧？」

    万璟然：「……」别说，还真是。

    「还有，你是不是都没有在按时吃饭？冰箱空得像新的一样，之前就跟你说了，这样对胃不好，你找时间去照个胃镜吧。要是出了什麽状况怎麽办？」

    这人醉酒很烦、酒醒了也很烦，「大不了一Si、人终究有一Si、Si亡即解脱。」

    虞浩楠皱眉，「万璟然，别说这种话。」

    万璟然看向一旁叹了口气：「你还是喝醉了b较可Ai。」

    虞浩楠：「……别说了。」

    早餐三两下便完成了，正好万璟然从浴室走出来要进房间化妆，虞浩楠叫住她，借了浴室洗漱。

    他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走进浴室，看了一圈，所有用品都是单人的，还有一些宠物清洗用品。

    也许——他甩开大脑里的杂念，迅速的冲了个澡。

    虞浩楠一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万璟然已经换好正装、化好妆，坐在餐桌边吃早餐了，虞浩楠坐到她对面，有些犹豫着问：「对了，我昨晚住在这里，你男朋友知道吗？他不会不开心吧？」

    「啊？男朋友？谁？」万璟然咬着吐司愣了愣，从陈旧的回忆中翻出个可以算是前男友的存在，「你该不会是说贺常安吧？」

    虞浩楠也是有些懵，「除了他你还有几个男朋友？」时间管理大师啊。

    「哇，你真的都没在关心朋友的，我跟贺常安都分手半年了。」万璟然撑着头看向虞浩楠，另一手掰着手指算着，「虽然确实好一阵子没联系了，但我知道你成为监识官了、也知道你後来又读了研究所，修的犯罪学，但你连我分手了都不知道，好伤心。」

    嘴上说着伤心，脸上一点没有伤心的表情，只是嘴角边g着揶揄的笑看着他，像在说他是个多麽不称职的朋友，虞浩楠张了张嘴，无从反驳，「这种事……你不讲，我怎麽可能去问。」

    「那你说这种事，谁会大张旗鼓的四处宣传啊？」又不是什麽值得庆祝的事——应该说，有些人的情况值得庆祝，但贺常安是个挺不错的人，当时知道她和贺常安分手，最伤心的人是她弟，哀声叹气着，说他的笨姐姐把唯一能忍受她的男人Ga0丢了，气得万璟然追着他打。

    「那……」虞浩楠抿了抿嘴，「你还好吗？」

    「半年，你这问题晚了半年。」万璟然耸肩，「所以早就好了。」

    虞浩楠抿着嘴，表情看上去有些懊恼，万璟然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真的愧疚上了，她笑了，「我开玩笑的，这件事我没跟多少人讲，你不用放在心上，不就是分手嘛，谁没经历过几次没结果的感情啊。」

    虞浩楠只是看着万璟然，他发梢还带着水气，水珠滴落，万璟然躲开他的视线，转身去拿吹风机，「你快点吃完早餐去吹头发吧，别到时候感冒。」

    虞浩楠「嗯」了声，接过吹风机放到一旁，用毛巾再拧了拧发尾。

    「对了，所以你为什麽会来徽城啊？」万璟然终於想起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啊——」虞浩楠叹了口气。

    要不是作为庭审的专家证人，虞浩楠大概是不会来徽城的。

    但此刻，看着一片混乱的法庭，这个理由也丧失了存在的意义，虽然昨晚吃饭时早就猜到庭审可能不会太顺利，没想到还是cH0U到了下下签。

 12攘外必先安内

    虞浩楠收起资料和眼镜，看着眼前的闹剧，他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在法院还是JiNg神病院。

    此刻的法庭热闹的像是早上的市场，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推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快步跑进法庭，坐在最上方的法官摘下眼镜，面sE无奈的r0u着眉心，辩护律师呆坐在座位上，手撑着额头，懊悔着接了个完全没有赢面的案子。

    要不是上司指派，他是打Si都不可能接这个案子的，虽然是有大量的曝光度，但接手这种案子能展示他什麽能力？无能为力？

    这个疯子将成为他律师生涯中最大的败笔。

    辩护律师一边在心里发牢SaO，一边看向他的委托人──引起SaO乱的便是双面开膛手，楚观yAn，他被注S了镇定剂，现在正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的两侧各站了一个法警，神sE警惕。

    一边被击晕的法警被医护人员小心的抬上担架，越过被告人的位置向门口快速走去。

    稍早时楚观yAn的JiNg神状态还算正常，JiNg神医师说他们很幸运，楚观yAn今天早上的人格是个乖巧的孩子，这人格唯一的问题是不Ai说话，但没有攻击X。

    当时虞浩楠嘴角一cH0U，不知道该不该提醒JiNg神医师这人是因为杀了很多人才上法庭的，没有攻击X这句话不适合用来描述他。

    庭审进行到一半，检察官放出受害者的照片，原先坐在被告席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楚观yAn抬头看了眼照片，突然像是恐慌症犯了一样，他整个人蜷成一团，不停的颤抖。

    众人见状都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一旁的法警拍了拍楚观yAn的肩膀，楚观yAn不抖了，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向法警，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突然嘴角一咧，露出狰狞到让人害怕的笑，法警没反应过来便被楚观yAn掐着脖子推倒在地。

    豪无预警的展开让众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惊慌失措，有人吼着让楚观yAn放手、有人冲上前想拉开他，但他的劲太大，来了三名法警才把他拉开。

    被掐住的那名法警像是缺氧，已经晕了过去，他的脖子一圈红sE的印子，一旁被拉开的楚观yAn还在笑。

    很快，JiNg神病院派的人也来了，由於楚观yAn的情况反覆，因此法院认为最好先将他安置在JiNg神病院，由专人照护。

    坐在虞浩楠身旁的男人用左手中指推了推镜架，没头没尾的对虞浩楠说：「那是艾德。」

    虞浩楠一愣，看向男子。

    男子微笑着向虞浩楠伸手，「徐承泽，楚观yAn的JiNg神监定医师。」

    「虞浩楠，监识官。」虞浩楠握了下徐承泽伸出的手，「你说的艾德是？」

    徐诚泽脸上的笑容不多不少，嘴角的角度JiNg确的像是程式设定，多一些太虚伪，少一些太冷漠。

    他看向躺在担架上被JiNg神病院人员推出去的楚观yAn，「楚观yAn的人格之一，脾气毛躁、喜欢逞凶斗狠，高度自我中心却易於C控，他身上有典型的表演型人格的特徵，所有行为都是为了x1引人的注意力，包括各种夸张声调的笑声、冲动不考虑後果的行为、不合逻辑的说词。」

    「所以他刚才攻击法警、大笑，都是为了博取注意力？」虞浩楠微微挑眉。

    徐承泽歪头，「大概吧，也有可能是闷太久了，不甘寂寞。」

    虞浩楠不确定这算不算一句冷笑话、他该不该笑一下表示捧场，一个表演型人格得跟这麽多人争抢演出机会，曝光度确实还是太少了。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楚观yAn这些人格怎麽不先内部清算完，再出来祸害别人啊？要是如此，现在也不会这麽麻烦了。

    「所以艾徳是行凶的人格吗？」

    「……不是他。」徐承泽指节轻扣着下巴，衡量着该透露多少资讯，「艾德的心思没那麽缜密，我记得您是楚观yAn命案特别调查小组的专任监识人员吧？」

    见虞浩楠点头，徐承泽继续道：「您经手过现场的证据，应该知道，虽然这系列命案杀人的手法看上去粗糙，但实则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才做得到的事，他需要熟知解剖学、对药物有所了解、懂得如何C控人心、反侦察，艾德没那个能耐。」

    他说这些话的同时，虞浩楠想起命案现场。

    每个受害者被抛屍的方式都不太一样，这点让犯罪侧写师困扰了很久，她认为抛屍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後来的结果也算是证实了侧写师的猜测——不同人格抛的屍，不就是不同的人嘛。

    可以确认的是，杀人的是同一个人，受害者共计十人，皆Si於失血过多，他们的腹部被刨开，x骨缺失，器官被取出後重新排列组合，再塞回x腔内，像是个技术高超但恶劣的拼图，验屍时法医的脸sE很难看，一边咒骂那凶手是神经病，一边小心翼翼的取出器官。

    法医仔细的在受害者身上每一寸找过，却找不到任何能进行生物辨识的证据，虞浩楠把犯罪现场翻了个底朝天，却找不到与凶手直接相关的证据。

    证据能清晰地拼出案件的经过，却找不到肇事者，那阵子虞浩楠经常加班，反覆的调查手边的证据，总觉得是自己漏了什麽细节。

    就如徐承泽所说，犯人心思缜密，绝对不是一个毛躁的人，现在看来，让不同人格进行抛屍应该也是蓄意的，故意扰乱搜查。

    「所以你和那个人接触过吗？」虞浩楠问，「那个杀人的人格。」

    「是的，我见过他。」

    不等虞浩楠再次提问，徐承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他背对着窗外的光线，面容垄罩在Y影里，让人看不清晰，他拎起公事包，「我接下来还有事，得先走了。若是有需要的话，您可以通过电话联系我。」

    徐承泽递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心理诊所的资讯，虞浩楠收下名片，突然问：「徐医师，你相信楚观yAn告诉你的故事吗？」

    「哪一个？」徐承泽脚步一顿。

    「关於多重人格的那个。」

    徐承泽还是那张和煦的笑脸，「作为他的JiNg神监定医师，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故事，也不会否定任何可能X，以目前诊断的结果来说，我们认为他的说法可信度很高。」

    「那麽，下次见。」徐承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虞浩楠看着手里的名片，徐承泽的言谈举止一直让他有GU轻微的违和感，y要说的话，大概是他的表情太乾净了，乾净得看不到正常人类该有的杂讯。

 13以後考虑当名嘴吗？

    每个受害者被抛屍的方式都不太一样，这点让犯罪侧写师困扰了很久，她认为抛屍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後来的结果也算是证实了侧写师的猜测——不同人格抛的屍，不就是不同的人嘛。

    可以确认的是，杀人的是同一个人，受害者共计十人，皆Si於失血过多，他们的腹部被刨开，x骨缺失，器官被取出後重新排列组合，再塞回x腔内，像是个技术高超但恶劣的拼图。

    验屍时法医的脸sE很难看，一边咒骂那凶手是神经病，一边小心翼翼的取出器官。

    当时他们掌握的证据能清晰地拼凑出案件的经过，却找不到肇事者相关的资讯，那阵子虞浩楠经常加班，反覆的调查手边的证据，总觉得是自己漏了什麽细节。

    就如徐承泽所说，犯人心思缜密，绝对不是一个毛躁的人，现在看来，让不同人格进行抛屍应该也是蓄意的，故意扰乱搜查。

    「所以你和那个人接触过吗？」虞浩楠看着徐承泽，「那个杀人的人格。」

    「是的，我见过他。」

    不等虞浩楠再次提问，徐承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他背对着窗外的光线，面容垄罩在Y影里，让人看不清晰。

    他拎起公事包，「我接下来还有事，得先走了。若是有需要的话，您可以通过电话联系我。」

    徐承泽递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心理诊所的资讯。

    虞浩楠收下名片，开口叫住徐承泽：「徐医师，你相信楚观yAn告诉你的故事吗？」

    「哪一个？」徐承泽脚步一顿。

    「关於多重人格的那个。」

    徐承泽还是那张和煦的笑脸，「作为他的JiNg神监定医师，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故事，也不会否定任何可能X，以目前诊断的结果来说，我们认为他的说法可信度很高。」

    「那麽，下次见。」徐承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虞浩楠看着手里的名片，徐承泽的言谈举止一直让他有GU轻微的违和感，y要说的话，大概是他的表情太乾净了，乾净得看不到正常人类该有的杂讯。

    听说出事的消息时，万璟然正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躲懒喝咖啡，对面坐着负责娱乐版块的蒋觅，正滔滔不绝的抱怨着最近合作的明星有多难Ga0。

    蒋觅讲话出了名的难听，万璟然光是听着都觉得自己会下地狱——先不论下不下地狱，要是谁家粉丝听到了，被网暴是肯定的。

    「……说真的，相信那些名人的人设不如相信猪会唱歌，基本上人设就和实际情况相反，立那种直男直nV、不通情Ai的人设，实际上一个个海王海后，海起来能直接把荷兰给淹了，整天浪呀浪的，当初铁达尼号要是遇上的是他们就没冰山什麽事了，撞冰山之前就先浪翻了。」

    「你当专栏作家真是选对职业了。」万璟然感叹，这麽生僻的形容方式都能被蒋觅拿来当吐槽的素材，委实一人才，「你以後有考虑上政论节目当名嘴吗？」

    蒋觅对万璟然的反应不是很满意，「我说了这麽多，你只有这个感想啊？好歹安慰一下我啊，直接跟你说吧，我不要解决方案，我要情绪价值。」

    「不好意思，这周的情绪价值已经透支了。」在访谈孙晋诚的时候太卖力的用完了。万璟然语气平淡，「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你，我的受访者是个反社会连环杀手，他的兴趣是把人做成家具。」

    蒋觅：「……你别说，我觉得好多了。」痛苦都是b较出来的，跟连环杀手一b，有大头症的明星可能更像人一点。

    她同情的看着万璟然，这人虽然看着平静，但估计灵魂已经走了好一阵子了，「所以，好玩吗？」

    万璟然淡淡的瞪了蒋觅一眼，「好玩，我特别喜欢被人监视着和杀人犯聊天，杀人犯盯着我、狱警也盯着我，万众瞩目，我就是监狱最亮的那颗星。」

    嗯，有种破罐破摔的淡淡Si感，蒋觅特别庆幸自己是娱乐版块的。

    蒋觅：「有帅哥吗？」

    万璟然：「啊？」谁？囚犯吗？不好吧？

    蒋觅一下看穿万璟然在想什麽，她翻了个白眼，「狱警！收起你危险的想法！我听说徽城监狱不少狱警是军人，退役之後就去徽城监狱当狱警。」

    闻言，万璟然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就，身材很好，脸b较参差不齐，有效地展现了物种多样X。」

    蒋觅：「你也很适合当名嘴。」谁家好人用参差不齐和物种多样X来形容长相啊？太损了。

    「典狱长派来监视我的那个，脸还满好看的……啊，」万璟然在一瞬间想起很多事，她想起当时看到的囚犯、又想起自己签了的保密协议，纠结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还是压低音量说了，「我昨天有看到双面开膛手，他也挺好看的，五官很立T、眼睛很深邃，要是没病可以出道当明星那种。」

    「要是没病，他可能就是你的受访者了。」万璟然想起那张脸，忍不住又感叹了一下。

    蒋觅：「听你这麽说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蒋觅摆了摆手，低头看了眼手机上跳出来的通知，笑了出声，「巧了，你猜怎麽着？」

    万璟然：「您说说。」

    「……」为什麽有种在讲相声的既视感。

    蒋觅白了万璟然一眼，随後看着自己的手机，快速扫视着内容给万璟然做总结，「双面开膛手庭审出事了，庭审到一半他突然切换人格，把法警掐晕过去了。就是没有照片，听你那麽说，我还满好奇他长什麽样子的。」

    可惜关於双面开膛手的个人信息被军警高层捂得密不透风，大众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原先的职业是日本餐厅的厨师。

    剩下的就是一些模糊遥远的照片，依稀能看出男人高挑清瘦的身材。

 14按时吃饭

    「不过你怎麽确定昨天看到的是双面开膛手啊？」

    「猜的。」万璟然耸肩，当时是综合了一些情报下的猜测，而王言之的反应算是证实了猜测，「然後呢？庭审现在什麽情况？」

    「嗯……」蒋觅翻到文章的最底端，「就说庭审被延後了，伤者送去医院、双面开膛手送去JiNg神病院了。」

    蒋觅没有得到回应，她看向万璟然，只见对方明显的坐立难安了起来。

    什麽情况？她的八卦雷达开始闪动，「怎麽？法警是你认识的人？」

    「不——」万璟然收住嘴，顾左右而言他，「不跟你说了，赶紧走吧，等等谭雅找不到我们就Si定了。」

    转移话题转得真生y啊，蒋觅撇嘴，但确实偷懒的够久了，她拿起没喝完的咖啡，跟上万璟然离开的脚步。

    走在前头的万璟然点进和虞浩楠的聊天室，正纠结着：该用什麽藉口联络虞浩楠呢？

    「今晚有空吗？请你吃饭。」

    万璟然还没想好理由，虞浩楠的讯息正好跳了出来，她有些手忙脚乱的切回聊天列表，但讯息已经被读取了。

    她懊恼的看着虞浩楠的头贴，三秒，重新点开聊天室，对话框里躺着一句还没打完的讯息：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事想拜托你。

    既然是虞浩楠先提的，怎麽看都是她赚到了，万璟然删掉原先的讯息，「好啊。」

    那边虞浩楠看见肯定的回覆，笑了，难得她这麽快就回讯息，「那你能顺便来载我吗？」

    「……好吧，看在你请客的份上。」

    万璟然下班接上虞浩楠後，按着虞浩楠的指引，驱车来到超市，停好车，万璟然看了眼超市，转头瞪着虞浩楠，「说好的请我吃饭呢？」

    虞浩楠微笑，「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亲自做饭更有诚意一点。」

    万璟然：「不用这麽有诚意，其实我挺喜欢外食的。」

    虞浩楠调侃：「所以冰箱才总是变成保养品的储藏室吗？」

    「……」万璟然强词夺理，「我的保养品很贵，他们有权利享受最高等级的待遇。」

    两人一边进行无意义的拌嘴，一边走进超市。

    虞浩楠推了个推车，看到什麽就往车里丢，推车里的食材快堆成小山，万璟然确信那份量一顿晚餐是不可能解决的。

    两人站在r0U品冰柜前，虞浩楠掂量着手里的牛排，头也不抬地问：「你吃牛r0U对吧？」

    万璟然不明所以，「嗯，除了内脏以外，我都吃。」

    听见肯定的回答，虞浩楠便把那盒牛排往推车里放，万璟然见状连忙拉住他的手，「等、等等，这麽多东西，你还瞒着我约了谁吃饭？打算做满汉全席啊？」

    虞浩楠摇头，「就我们两个。其他的你留着吃，你平常都会来买什麽？今天顺便买了吧。」

    「……」其实她平常吃外食多一点，去超市顶多就是买些蛋、吐司、优格之类的，还有淮通的猫粮。

    见万璟然沈默，虞浩楠便猜到了，他失笑，「你啊，都几岁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万璟然似乎从虞浩楠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宠溺，她别开眼。

    因为感觉到心脏开始收紧着加速。这不是个好徵兆。

    这样想起来，大学那时好像也是这样，万璟然懒得吃饭时，总是虞浩楠拖着她出门吃饭，後来搬到有小厨房的房子，虞浩楠乾脆自己做饭，他总会喊上她一起。

    好像是她和贺常安在一起以後，他们就很少一起吃饭了，万璟然觉得虞浩楠似乎很讨厌贺常安。

    见万璟然出神的想着什麽，虞浩楠微微弯腰，让视线和万璟然的双眼平行。

    「不准把食物放到坏掉，要按时吃饭。」

    虞浩楠的瞳sE偏浅，深邃的单眼皮缀着长长的眼睫毛，看人时的眼神柔和，总让人错误的从他眼中解读出缱绻情意。

    「……知道了。」万璟然扭头，避开虞浩楠的眼神，「那你别买那麽多，我只有一个人，你这个量，我一日五餐、吃两个星期都不见得吃得完。」

    虞浩楠笑了，直起身子继续推着推车前进，他突然想起昨天关於来徽城工作的邀约，「我过阵子工作会调来徽城。」

    「这麽突然？」万璟然随口回应，「这样算升职还是降职啊？」

    虞浩楠看着万璟然沈默了一瞬，他说他要回徽城了，她只关心这是不是升职？脑回路清奇。

    「升职吧，是特勤组的工作邀请。」虞浩楠耸肩，「我本来没打算接受的，特勤组那些人一个两个跟疯子一样，工作起来命都可以不要。」

    当时他亲眼见到陆奕和歹徒打了一架，身上多处擦挫伤，把现场交给他以後就打算继续回去工作。他欣赏陆奕尽责的工作态度，但好歹去找医生检查一下啊。

    於是下一幕虞浩楠就看见顾仲衡暴怒，嚷嚷着让陆奕去找医生包紮好後再回去：「我不管你找的是法医、兽医还是什麽医，去给我把伤口处理好了再来！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我是不是得给你找个机械医生？」

    虞浩楠觉得特勤组要是没有顾仲衡，迟早得散。

    「特勤组啊……昨天一起吃饭的那两个人？」

    「嗯。特勤组的队长和他的搭档。」

    万璟然垂着眼帘思考了会儿，「特勤组能接触到的资讯权限是不是更高一点？」

    虞浩楠原先还纠结着这邀约到底该不该答应，听见万璟然的话，生物趋吉避凶的本能亮起，他警惕的看向万璟然，「你想g嘛？」

    啧，这人太了解她了，不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