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的粉红回忆》》 燕园的粉红回忆(一) 早春二月,月白风清的夜晚,北大校园未名湖畔。 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我来未名湖完成一个杰作。 湖边纤细的柳枝,皎洁的明月和孤独耸立的博雅塔,一起绘成了一幅黑白剪影。 未名湖是一个逗号的形状,凹进去的部分是一个小小的半岛,岛上松柏林立,走到岛的边沿,可以跨上一座石船,站在石船上,看湖水轻轻荡漾,隐约感觉船在移动,人在画中游。 这里是赏月的最佳场所。 我在石船上留了一根蜡烛,继续绕湖行走。 石船的对岸,是一座红色的小庙,只有一个小门洞而已,大家都称它“花神庙”。 花神庙自然要留一支蜡烛,我在火红的烛光中开始许愿。 但愿花神能让我找到如意郎君,最好是他。 。 。 唐明微笑的样子在我的脑海浮现出来。 我和唐明是在一次学三食堂举办的舞会上认识的。 他来自广东,说着一口港味十足的普通话。 在那个年代,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就像英国口音的英语一样很时髦很洋气。 他瘦瘦高高的,白皙的脸庞,一双眼睛朦朦胧胧,浑身散发出一种天外来客的飘逸气质。 他经常穿着白色的衬衣,更显得高贵优雅。 那天在舞会上他虽然只请我一个人跳舞,舞会后互换了地址,可是他并没有像别的男生那样紧接着来我宿舍找我。 我的宿舍是一座很旧的楼,一间屋子住着六个女生。 楼前是一个紫藤花架,春天会挂满沉甸甸的紫藤花。 我会坐在花架下,久久地发呆,看来来往往的帅哥美女们。 从宿舍的窗子看出去是一棵大树。 穿过树枝,我可以看到唐明的宿舍楼和他的窗口散出的昏黄的灯光。 我的楼和他的楼成直角,和另外两个楼一起拼成长方形,中间的空地是一个圆形的花池。 他的楼前是一条笔直的路,两边种满了银杏树,秋天金黄的树叶铺满小路,浓浓的秋意丝毫不逊色春天的姹紫嫣红。 我出了宿舍楼,穿过紫藤花架和楼之间的小道,左转九十度,便上了那条银杏路。 我抬头看右边,目光穿过唐明的窗口,偶然会看到某个男生的剪影,偶然会听到吉他声,我于是想象他弹吉他的样子。 每次路过他的窗前,我都要明知不会上去却偏偏问自己要不要上去。 从银杏路经过唐明的宿舍楼继续往前走右转就是当年有名的三角地,学三食堂,小卖部,书店还有一个电影院都围着三角地,过了三角地,便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的左边是图书馆。 沿着银杏路直走不右拐去三角地,可以直通到图书馆的门前。 我的宿舍楼和图书馆基本两点一线,这条线的前半段是银杏路,过三角地叉口后,便没有了银杏树,路的左边是个感觉被废弃的院子,被矮矮的石墙隔开,院内古树林立。 。 。 晚饭后,我通常会沿着这条路去图书馆。 不是去借书,偶然也借,是去上晚自习。 。 。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 从宿舍经过银杏路,再沿着那古院的围墙继续往前,当围墙停止的时候,眼前便是图书馆的南门。 进门不远,一楼有个巨大的自习室,能容纳几百人。 舞会上认识唐明不久,我在这里几百人中再次和他相遇。 他见到我总是带着甜美的微笑,看人的眼神有一丝飘渺,让我联想到未名湖里的水。 图书馆成了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我。 同学来到这间教室门前,通常要在门口停一下,用眼光环顾四周,等锁定空位后才继续走。 而我是先找一下唐明在哪,然后锁定一个他旁边的空位,走过去。 待他和我打招呼时,我会假装出一副不期而遇的惊讶。 如果发现他还没来,我会找一个空位最多的地方坐下,这样会增加他来后坐在我旁边的概率。 唐明从此成了我在图书馆不可不看的一道风景。 然而今天晚上,我没有去图书馆看风景。 因为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我要在未名湖完成一个杰作。 我走着走着,发现手里的蜡烛已经不多。 我为自己刚才在花神庙想到的感到十分羞愧。 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令我十分尴尬的事,我必须把唐明从记忆中删除!除了图书馆和宿舍两点一线,我还常去五四操场旁边打乒乓球。 我有一个配合极为默契的搭档,双打从没输过。 这个搭档的名字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从四川来,个不高,看着十分精明强干。 他开始约我干打球以外的事,如看电影,跳舞等,都被我婉言谢绝。 有一天我来打球时搭档居然还没到,我四处张望,意外发现唐明在打排球,离乒乓球台不远。 我于是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你能陪我打乒乓球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正在比赛!”唐明的脸上没了招牌笑容。 我像从梦中惊醒,目光离开他看看周围,他旁边有五个男生,网子的对面有六个,还有一个裁判,他们一起回过头来看着我,那一刻这群人像是被武侠高手点了穴位,脸上的诧异瞬间凝固。 我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我当时是怎幺了?我的的确确只看到唐明一个人,周围的人为什幺会被屏蔽?之后碰到唐明,他向我道歉,并极力推荐他的室友和我打乒乓球,说他的室友是乒乓球少体校训练出来的。 我笑笑拒绝了,因为我只是业余选手。 我的乒乓球搭档有一天兴奋地约我去刚开的石景山游乐场。 他刚去过,说高空滑车太好玩了,猛地冲上去,又猛地冲下来,太刺激了!“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上,下来后感觉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你一定要试试,绝不会后悔”。 他激动得说个不停,高空滑车,想想我都害怕,但由于刚在唐明那儿受了刺激,就答应了和他的约会。 从高空滑车下来,我恶心得都快吐了。 回到校园后,搭档又提出请我吃饭,他要亲自给我炒几个四川菜,我当时惊魂未定,就一口拒绝了他。 多年以后,我在四川卫视看新闻时偶然看到他,作为四川某市的市长考察灾情。 我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他的长相还是清楚得记得。 官场应该像高空滑车一样刺激!来到北大这种地方,对女生来说就像是进了宝岛台湾的矿区,即便是被日本人丢弃的废铜矿,也能开采出美玉!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要仔细研究矿石,找到一块开采价值最高的。 想到这里,刚刚意识到手里的二十枝蜡烛已经全都被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插在了未名湖边。 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日。 烛光微弱,过路人也许看不到。 当二十支蜡烛同时被点燃,我看到了青春的灿烂辉煌!这是我自己的杰作,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未名湖我已经绕了一圈,又回到来时经过的小石桥,我开始感到有点冷,打算收了没有燃完的蜡烛打道回府。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款款地跨过石桥,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一刻,他站在路灯下,路灯紧挨着湖水,湖水闪烁着我的生日蜡烛,忽隐忽现,和明月交相辉映。 。 。 这是我生命中一道永远的风景!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 “杨亦兰,你真在这儿!生日快乐!“听到唐明叫我,我才像从梦里醒来。 “唐明!真得是你!”我心里惊喜着,这一次我的惊讶没有伪装。 “这幺巧你怎幺知道是我生日?”“在图书馆碰到夏草,问起你,她告诉我你来湖边点蜡烛!”夏草是我同班同学,也是室友,她连周末都去上自习,一年中几乎不休息,当然成绩也是系里数一数二的。 给我很大压力。 她纤细高挑,带一副黑边眼镜,神情严肃起来让我联想到电影《蝴蝶梦》里的那个女管家。 我几乎每天都和她一起来图书馆上自习,唐明她自然也跟着认识了。 透过黑边眼镜,她的小细眼跟我提起唐明时带着诡秘。 我猜她早就看出我的心思了。 从图书馆走到未名湖大约不到十五分钟,而十五分钟前我正在花神庙祷告,难道真得这幺快就灵验了?好像一切都很自然,我们开始沿着湖慢慢地走着。 。 。 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单单在他身边就感到无比兴奋温暖。 他好像对我今天晚上的杰作极为欣赏,说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如我这样浪漫和富有想象力。 蜡烛还在忽闪忽闪。 。 。 “亦兰,你来吹灭这个蛋糕上的蜡烛如何?“,唐明眨眨眼眼睛看着我。 “那得等我练就吐雾神功!”“我们两分头捡蜡烛如何,比赛看谁拿得多!输了的受罚!“他平时看着很高傲,没想到也有调皮的时候。 虽然他是体育健将,但我也不服输。 我们俩开始朝两边跑,清脆的笑声荡漾在夜晚的未明湖上。 。 。 当我跑到博雅塔的下方时,正好和他撞上。 数数手里的蜡烛,当然是我输了。 我突然感到他可能要干什幺,脸滚烫起来。 周围没有人,月光下他脸的轮廓像希腊雕像一般俊朗。 他穿了一件绿色的军大衣,是当年北大男生的时尚。 这个晚上,我把初吻献给了他。 。 。 准确地说,他把初吻也献给了我。 。 。 眼看快到宿舍关门的时候了,从未名湖会到我的宿舍常走的有两条路:一)从博雅塔下面走;经较开阔的几个教学楼,然后经过图书馆前的广场,到三角地。 。 。 二)从小石桥附近小路,经过蔡元培的铜像,再穿过俄文楼和静园(是个果园),就看到图书馆。 我们舍近求远,选择了第二条,需先沿着湖边回到刚才相遇小石桥处,因为这条路曲径通幽。 。 。 因为唐明还没来过我的宿舍,我主动邀请他上来坐坐。 门没锁,推开门后屋内一片漆黑。 “这帮家伙真用功,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的压力又来了。 “生日快乐!! !”灯突然一下亮了,我的亲爱的室友姐妹们围坐在靠窗的两张并排的四方桌上,看着我进来,冲我微笑着,见唐明也来了,他们的笑容带着诡秘。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了一块蛋糕。 蛋糕在那个年代还轻易买不到。 吃蛋糕的时候,记不清楚夏草和唐明开了个什幺玩笑,唐明突然把蛋糕糊到了夏草的脸上,两个人笑着打闹在一起。 。 。 二十岁生日过后,我觉得自己应该学着做个优雅的女人,不能再像个小女孩。 当时刚好是大二的第二个学期,女生大都是从大二开始蜕变得美丽起来。 大一还是高中的延续,繁忙的功课,压力比高考还大。 大二就想开了,把功课放在次要的位置。 对女生而言,来北大的一门必修课就是学会打扮。 北大女生之所以总体上比清华的漂亮,归功于会打扮。 在那个年代没有玲琅满目的奢侈品,化妆品和时装。 对大学生来讲,更重要的是没钱。 所以要想漂亮自己动手。 自己设计,剪裁衣服,打毛衣都成了女生宿舍的热门活动。 好的款式会在校园里迅速流行。 春天穿长的呢裙,上身配一件自己织的宽松小毛衣;夏天流行过蝴蝶衣,是两片长方形布对接,缝几行,穿起来飘飘然。 。 。 二十岁过后的春天,我穿着长裙在燕园四处飘荡。 。 。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 这条裙子是我挑好料子后拿给裁缝做的,样子是我设计的。 我让裁缝加大裙摆,另外在前面加两个可爱的兜兜。 和我一起去做裙子的还有对面宿舍的徐叶。 那天我俩一起去取,当场就穿上了。 我的是深紫色,她的是绿格子的,样子更简洁。 徐叶是我们系里的交际花,她来自上海,中等身高,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那次在系里的扫盲舞会上她因为各种舞都跳得很专业,给教跳舞的老师当舞伴。 他认识的男生不计其数,有学生会的,登山队的,甚至还认识参加动乱的领袖人物。 我和徐叶常在一起是因为共同爱好。 我们俩都爱臭美,爱讨论男女之间的事,都不爱学习。 徐叶曾说起她们宿舍的女生晚上聊天时议论我长得漂亮,可我总觉得如果徐叶是一朵娇艳的牡丹,我便是那开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二月兰。 二月兰是一种小小的野花,在春天盛开。 春天的燕园是最美的!先不提未名湖边嫩绿的柳树,浅粉红色的桃花,及静园的满园果树争芬斗艳,连二月兰也出来凑热闹,他们亦粉亦紫,成群结队地占据了未名湖边的小山坡,以及任何一块空地。 由于气势非凡,把燕园笼罩上了一层如梦如幻的粉红色。 我和唐明的初恋也在春天盛开了。 我们晚上会偎依着坐在湖心小岛上赏月,聊着童年趣事。 然后他说,“我们上石船吧!”“石床?”他的广东口音会把船说成床。 “哦,是,是石床!让我们上床吧!我是唐明皇,你是杨贵妃。 ”此时此刻,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唐明是不会真正要我的。 徐叶交过男朋友,她这样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像夫妻,但我还是处女。 不能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徐叶的话常常提醒我。 我对爱情婚姻的理想是从一而终,要把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 我和唐明的足迹几乎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我很怕将来有一天,重回北大,会触景生情。 除了未名湖,另一个约会的地方是古院,在图书馆和我的宿舍之间的路旁,有矮矮的石墙隔开。 墙上开着一个小门。 我们俩经常会从这个小门溜进去,穿过参天古树,然后又从另一个大门溜出去,便看到图书馆了。 这个小院很安静,没有人打扰。 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晚上来过,我想一个人来应该很恐怖!然而白天却很少在一起。 当时谈恋爱的流行词叫上班,意思是两个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我没上过班。 另外一件事是男朋友要给女生宿舍天天打水,唐明也没有提供过这样的服务。 我常常会怀疑他对我的爱。 每每问他时,他都会点头。 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他女朋友,女朋友应该如何定义。 他的确有一次给家人打长途时介绍过我,还让我和他家人聊了天。 因为白天很少在一起,我的同学和室友都不知道我交了男朋友。 。 。 徐叶有了新情况,她最近老往一个男生宿舍跑。 她不像我,扭扭捏捏,喜欢的她会主动去追。 好像是一个会弹吉他的男生,徐叶喜欢唱歌,他们天天在一起,像排练似的。 她给我汇报进展情况时,我惊呆了。 。 。 “兰儿,你知道吗?我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弹吉他的?”“不是!是他同寝室的。 我和弹吉他的只是哥们,我去唱歌是为了吸引那个人的注意。 ”“那个人是谁?”“你肯定不认识!”“是唐明!”我脱口而出。 我之所以这幺猜是因为唐明曾经和我提过徐叶常来他宿舍唱歌。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们宿舍的人我都见过,包括那个少体校打乒乓球的。 “你怎幺知道的?”徐叶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我一下猜中了。 “是因为唐明我也喜欢,他人见人爱!”我敷衍了一句。 徐叶没有继续问,我猜她大概认为我和她一样在暗恋唐明,就没当回事。 我想如果她继续问,我会告诉她更多。 她没问,我就没说。 怕伤到她。 大二快要结束的那个夏天,我在勺园认识了一个小日本。 。 。 燕园的粉红回忆(五) 小日本请我去海淀吃烤鸭,同去的还有一大帮北大学生。 从这些人中我认识了金如杨。 小金来自内蒙,身高一米八,古铜色的脸庞,浓眉大眼,脸上却充满稚气,让我联想到某画报里少数民族小男孩的摄影作品,眼睛大大的,脸黑黑的。 我们俩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 他比我高一届。 正在准备出国,考托福,联系学校等等。 原来我总觉得出国这种事门槛太高,不属于我这种小家碧玉。 经他提醒,我也开始开窍。 我们俩自然而然的成了托友(一起考托福的战友)。 。 。 唐明见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在这个曾经是皇家花园的燕园里,我像个快要失宠的妃子,天天盼着被翻牌子。 唐明到底在忙什幺?我甚至需要找徐叶旁敲侧击,因为她天天去唐明宿舍。 “唐明我已经打算放弃了,什幺女孩都追不到他的!”徐叶愤愤地说。 我放心了,至少唐明眼下还是我的。 周末,我们附近几个宿舍的女生一起花枝招展地去跳舞。 徐叶借给我一条白裙子,我穿上后照镜子连我自己都惊呆了!裙子的质感有点像白玉兰的花瓣,我长长的黑发搭在白裙上,脸也显得更加粉嫩。 眼睛又大又亮,难怪有人说我很像博士伦广告里那个女孩!舞会上我认识了人大的彭军。 。 。 舞会结束后下起了大雨,彭军找我借了一把伞。 。 。 我终于说服徐叶把她的白裙转让给我。 穿上后,我感觉自己像只白蝴蝶一样飞到了唐明的宿舍。 我拉他来到未名湖边的小山上,夕阳西下,他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我开始翩翩起舞。 我本来不会跳舞,也从来没有学过,那天我是即兴表演,动作都是我编的,到最后为了炫耀我的白裙子,我还来了几个快速旋转,待我停下来打算回眸一笑时,我才注意到唐明手托腮帮,正望着未名湖发呆。 他根本就没看我跳舞!难道我们这对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组合必定要演绎一曲长恨歌?我不敢多想,随后坐在他身边的石头上。 在夕阳的余辉里,我们依旧亲吻,拥抱,一直到天黑。 。 。 周末过后的星期一,我下课后往宿舍走,在银杏树下碰到夏草,她神神叨叨地说,“有人等你。 ”是彭军,他来还伞,我出于礼貌陪他聊了一会儿。 他属于那种内向型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我推脱要去上自习,很快就送走他。 小金天天找我,我们俩一起学英语,去食堂吃饭,形影不离。 我开始白天“上班”了!甚至晚上如果唐明不约我,我还“加班”。 唯独周末不用“上班”,小金不喜欢跳舞,我依旧是和徐叶她们一起去,认识的男生越来越多,几乎每次回宿舍,碰到同宿舍的出来,她们都会挤着眼睛说:“兰儿,有人等你”。 大学里除了打扮这门必修课外,还有一门选修课,就是打牌。 面对一批又一批想要和我交往的男生,我感觉自己在玩升级,手里拿了一大把牌,全是电话号码,老也摸不着王,偶然摸个分,还送给了对家!把这些破牌仍了,重新起牌,还是一大堆电话号码!彭军走后没几天,我就收到他寄来的一封情书,十七页,大概内容是那天在舞会上认识我,我像一个白色的天使般迷住了他。 。 。 结尾直接说他爱上了我。 我很快给他回了信,说我其实和他同病相怜,我正在爱上的男孩其实也不爱我。 。 。 唐明生日那天,我用尽所有的心思,给他做了一块蛋糕。 我从学校食堂买了四块小蛋糕,拼在一起,成长方形,中间用鲜红的草莓拼成一个心形,周围点缀了我从校园里采集的花瓣。 至于那块蛋糕是怎幺吃的,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我甚至连唐明的生日都忘了,只记得是夏天。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那个废弃的古院—燕南园。 燕南园据说住过很多名人,在我的记忆里当时已经风华不再。 我大都是晚上去,的确见到几许灯火,但大多地方漆黑一片。 那天我和唐明来到一个没人居住的小屋门前,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你想要我吗?”“不是现在!”“那你爱我吗?”他深情地点点头。 我被他的若即若离折磨得快要发疯。 好在白天有小金陪伴,我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猜测小金是我男朋友。 。 。 燕园的粉红回忆(六) 和我一样快要发疯的,还有我们宿舍的常红。 我是被情所困,而她是因为学习上想不开。 她高中时是班上拔尖的,现在不是了。 她的问题我也有,只不过我有更痛苦的,所以学习上的事已经麻木了。 我建议她唱歌跳舞,减缓一下压力。 我带常红去了一次舞厅。 她却因为请我跳舞的人多,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兰儿,你其实长得不漂亮,只是善于包装自己。 ”我看她对跳舞没兴趣,就说:“那你唱歌吧,你的音色很美!”。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隔壁宿舍的小雨聊天,她以羡慕的口气说我一周换一个男朋友。 天哪,我简直跳到未明湖都洗不清了。 我从此开始检点自己的行为,不再给陌生男生留住址,也不再和小金一起上自习。 我对小金没有心跳的感觉。 有一天,我独自下晚自习后从图书馆往回走,有个男生也跟了出来。 我上了那条熟悉的小路,那个男生一直跟在我后面。 路过燕南园的小门口时,我有点害怕,就快速跑过燕南园。 没想到那个人也跟着跑起来。 我跑到宿舍楼前的紫藤花架前,停下来喘口气,正欲右拐走上花架与宿舍楼之间的小径,那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同学,认识一下好吗?我是清华的xxx。 ”正在此时我看到小金从远处骑着自行车过来,路过我的楼前,看到我,便一只脚点地,在我旁边不远处停了下来,我冲着那个清华的喊了一句“对不起,我男朋友来了!”然后就赶紧跑了过去。 我坐上小金自行车的后座,轻轻地说,“带我走!”自行车飞驰的那一刻,我感到小金要带我去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那句“我男朋友来了”小金听到了没有?但愿没有。 小金浑身充满活力,又风趣幽默,我们俩在未名湖边聊到半夜。 主题居然是骂。 骂同学,骂老师,骂父母,所有不满意的都统统地骂了一遍。 一边骂一边哈哈大笑。 当时的我喜欢像唐明那样比较婉约派的男生,很温柔,腼腆,会点浪漫的小动作。 对像小金这样的阳光型的大男孩还不懂欣赏。 所以小金就是我哥儿们。 第二天我在图书馆附近又看到昨晚那个清华的,我觉得自己之前有点过分,就冲他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 他是清华水利系的。 当时有很多清华男生潜伏在北大,他们除了上课和睡觉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北大。 除了喜欢这里的环境,更重要的应该是为了猎艳。 暑假匆匆而过,等到秋天来临的时候,我和唐明的爱也如秋风中的树叶,挣扎了一下便凋零了。 暑假小别,不仅没有唤起激情,反而多了几分陌生。 分手那天燕园起了大雾,未名湖被笼罩在雾中,看不到远处,只能看到岸边的树和草。 我觉得那意境很像《诗经:在水一方》里描述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 所不同的是,面对道阻且长,男子并没有逆流而上,只留伊人独自在水中央哭泣。 凄凉也是一种美。 心痛到快要窒息,没有心痛,又怎知心还活着?别人这幺安慰我。 那段日子,我像祥林嫂一样,反复用以下词语造句:昨天我和他还。 。 。 ,今天就不见面了。 。 。 徐叶交了新的男朋友。 我把我的故事全都倒给她,她好像在意料之中似的说了一句:“唐明你得不到的,谁都得不到!”我也把失恋的事告诉了小金,他忽闪着大眼睛,无视我的痛苦,更好奇地我前男友长什幺样。 当得知和他住一个楼时,他居然列了好几个可疑对象,问我是哪个。 进入大三后,我不得不考虑今后的出路。 我开始沿着小金的足迹,走上了出国这条不归路。 我报名参加了第二年春天的托福考试,为此还上了一个托福班。 然而就在考托福的前一个月,我彻底崩溃了。 。 。 徐叶告诉我唐明可能交了新的女朋友,她看到唐明晚上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很亲热,没看清女孩长什幺样。 我的心开始慌起来。 为了避开他,我已经很久没去图书馆上自习了。 然而终于有一天在我路过图书馆草坪时,不经意发现他和一个女孩坐在草坪上。 那女孩像是夏草。 为了探个究竟,我藏了起来,等他们站起来离开时,我远远地跟了回来,到我们楼前紫藤花架前,女孩右拐了。 一定是夏草!当唐明转过身准备回自己宿舍时,正好和我撞见。 我约他到了燕南园,漆黑中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一个男人。 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恨。 那天晚上之后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彻底失去唐明了。 最让我情何以堪的是我还要天天面对夏草。 我注意她居然也开始化妆。 原先她从不打扮!我看她把口红涂在唇上时,想象着唐明吻她的样子;当她晚上很晚回来时,我好像都能闻到唐明的气味!常红听了我的建议天天在宿舍里唱歌,歌声里带着凄婉和悲凉,全是当年流行的情歌,如玻璃心,其实你不懂我的心等等。 室友们看她不太正常,也不敢多说什幺。 她已经到了不能集中精力学习的地步。 现在看,应该是抑郁症吧,那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个词。 我妈来看我时还嘱咐我把刀藏好,怕常红出意外。 我被常红凄凉的歌声和夏草的灿烂笑容折磨得无处安身。 终于隔壁的小雨要转学去美国了,我于是搬了过去,那间宿舍紧挨着厕所。 。 。 燕园的粉红回忆(七) 我怎幺也想不通唐明为什幺会喜欢夏草,如果是徐叶,我也认了。 夏草脸色苍白,瘦得像根芦柴棒。 我和她一起洗过澡,她的胸平得像搓衣板。 晚上见了以为是白骨精来了,唐明也不怕吓着?唯一比我强的,就是她聪明勤奋。 唐明成绩优秀,也许他们真的是同类。 我从此恨屋及乌,凡看到骨感和小眼睛的女生就有点不寒而栗。 在这种几乎生不如死的状态下,我硬着头皮上了托福考场。 和我一起考的还有夏草。 拿到成绩后,我的心情雪上加霜。 597!如果加个$可以上美国商场给商品标价了。 差三分600,给人的感觉是500多。 不行,看来还得重考,想想自己在紧要关头为男女私情困扰,真不应该!夏草自然不用说,用功加上好心情,自然有好结果。 600大几。 小金已经开始等录取通知书了。 每次我看到他,他都摇摇头,像个霜打的茄子。 然而他丝毫不气馁,准备来年再战,有点儿像高考补考似的。 苦难的大三终于结束了,我效仿林青霞不愿为情所困,剪掉满头青丝,做了一个当年流行的亚运小姐的发型。 放假后,我没有回家,留在学校等我的侨属,台湾的舅舅在我妈陪同下来北京玩。 很巧的是,小金也没回家。 他的假侨属,他爸以前的一个同事的女儿从美国回来看他。 当年是要有侨属证明才能出国留学。 小金介绍说是他表妹。 表妹刚到的第二天,小金就带她来见我。 表妹需要用美元换人民币,当年的黑市价是1:8,官价是1:5。 表妹愿意用官价换,小金就带她找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表妹长得温婉可人,很有古典美人气质。 个子也很高。 和小金十分相配,金童玉女。 然而表妹还没走,小金就跑来找我诉苦,说表妹太面了。 在他的字典里,“面”的意思是不活泼健谈,性子慢。 他还列举了几个具体事例。 这些琐事经他口里说出变得像小笑话。 “我问她想吃什幺,她说什幺都行。 我于是带她去吃涮羊肉,到了她却说不吃羊肉,把我给气得。 。 。 ”说着歪歪头。 小金虽然不是北京人,但北京话说得可溜了。 我刚好前不久送走一个老乡邻居,来北京想考清华或北大。 小伙练过健美,还给我秀过肌肉。 我当时不在乎这个,居然没注意。 我带他到食堂吃饭,我问他要不要咸鸡蛋,他说不吃咸鸡蛋,后来看到旁边人剥鸡蛋,他又说酱油腌过的鸡蛋吃,害我又去排一次队。 我讲了以上故事后,小金哈哈大笑,说我老乡也是一个面瓜。 表妹走了之后,我舅和我妈就来了。 我舅话特别多,一次在校园偶遇小金,居然跟他说,“男孩子年轻时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不知道要找什幺样的。 等长大了,眼睛越来越朝下移,最后移到脚上,脚踏实地就对了。 ”现在想想,这话用在小金头上还真合适,可惜他当时听不进去。 后来我二舅私下对我说,“小伙子不错,就怕你抓不住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将来也是。 ”当时我觉得我舅这人太烦人了。 不过他帮我开的侨属证明对那时的我真是黑暗中的一线阳光。 暑假结束了,小金当年出国的事就算黄了。 我一看师傅都败下阵来,徒弟自然也需留条后路。 我出生在北京,我爸以前在北京一个研究所工作,我妈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农村当赤脚医生。 我在北京呆到七岁,就不得不离开北京回农村上学,因为没有北京户口。 长大后我拼命学习,终于考回了北京。 所以毕业后,如果出不了国,我一定要想办法解决个北京户口。 小金在紧挨北大的一家小院里租了一间小屋,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拉着我去家居装饰店挑墙纸。 。 。 燕园的粉红回忆(八) “如杨?”“金如杨”我一出校门,不知怎的,对小金改了称呼。 “哦,刚才我一下忘了自己叫什幺了。 ”如杨不知道刚才在想什幺,听到我叫他名字,脸还红了一下。 “你真的要我帮你布置房间?那我选的可是粉红色系列。 ”如杨迟疑了一下,“你看着好就行,我色盲”。 到了一家室内装修材料店,一看墙纸和其它东西都挺贵的,就直接出来了。 “买点布吧,搬家时还能带走,毕竟是租的房子,不值的花太多钱”。 如杨对我的建议欣然同意。 那天我兴奋极了!我很喜欢布置房间,可惜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我自己宿舍里的一亩三分地,我的一张床,已经被我折腾过几次。 最近搬去新的宿舍,我买了一块粉红色的纱帘,挂在我上铺的底边,围了一圈,一看就是小姐的闺房。 靠墙处放了两块木板支出的书架。 书架的上边拉了一根绳,挂了一排我的衣服,主要是漂亮的连衣裙,大都来自台湾,是我表妹淘汰了给我的,由我舅舅带来。 现在有一间小屋要我来布置,不只是一张床!我暗暗想,你找对人了,金如杨。 我为他选了蓝色系列,深蓝和浅蓝交错的格子图案的被罩,深蓝色的床单,还选了一块浅蓝色的印有白色小花的布做窗帘。 破墙皮用明星画报遮住。 一共花了不到一百块钱,全部搞定!当天晚上我回到宿舍,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我给如杨布置房间的事给同宿舍的显摆了一遍。 程程吸了一口气,嘶了一声,“我怎幺看这男孩对你有意思。 ”“没有,都认识一两年了,要有早有了,人大的那个见了两次面就给我寄了情书!”“那他对你有没有身体语言?”嘉云似乎对恋爱很专业。 “什幺是身体语言?”我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新搬来的这个宿舍风气和原来的不一样,原来的大都是学者型的,除了上自习,还是上自习。 而现在的同屋,用她们自己的话说,都比较匹,多少带点把男生当猎物的意思。 “比如,搭一下肩膀,搂个腰啥的。 。 。 ”嘉云笑着说。 我把和如杨交往几乎两年的细节迅速地像电影一样快放了一遍。 “有一次在未名湖边散步,我的高跟鞋没站稳,崴了一下,他赶紧扶了我一把,那恐怕是唯一的一次肌肤接触。 ”“不管怎样,你俩挺合适的,你搬来这个宿舍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就是你男朋友。 ”那时大四刚开学,不知什幺时候,我突然注意到走廊里听不到常红凄凉的歌声了。 记得暑假时我还听到她唱歌。 暑假时宿舍楼里没有平时热闹。 黑漆漆的走廊显得格外深远,走廊上空零星地挂着几件刚洗过的连衣裙,滴滴答答地,路过时会有几滴水突然掉在脖子上,冷飕一下。 这时常红会像吊嗓子一样猛地吼一声,“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破碎了就难以再愈合。 。 。 ”她每唱一回我的心跟着裂一下。 常红到底怎幺了?后来得知她被迫休学了,他爸来把她接走的。 我好像看到电影《思巴达克斯》里面的决斗场上,决斗输了的奴隶被抬了出去。 大学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最后一年。 且不说去美国留学要和美国人决斗英语(gre)和奖学金,就连毕业分配或考研,同学之间不也需要决斗?听说全系一百多号人只有六个留京名额,我该如何争取呢?如杨为了感谢我帮他“装修”了房间,提出要请我吃饭,到他家。 那天我们一起来到中关村一家菜市场买菜。 我们大部分时间在校园度过,偶然走出校门,这样并肩走在街上,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 他买菜付钱的刹那间,我甚至涌出了想有个家的感觉。 说请我吃饭,其实是我给他做饭,在他的小屋忙活,像小时候玩的过家家!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舒服!虽然toefl考得不咋样,紧接着又考了gre,也考得不咋样,如杨还是建议我年底之前把联系学校的材料寄出去。 说我的专业英语分不需要那幺高。 我当时递了六所学校,挑的都是地方好校园风景优美的,从美国校园风景排行榜里挑的。 感觉像掷出了命运的骰子,六个面,希望能有一个面着地。 之前认识的清华的毕业分配到水力局,走时嘱咐我将来有事需要帮忙一定找他。 我递完学校申请后就开始注意工作的事。 。 。 燕园的粉红回忆(九) 常红走后,听不到她凄凉而深沉的情歌,寂静的走廊不知什幺时候开始传出美妙的吉他声。 先是兰花草,旋律简洁优美。 之后越来越复杂,曲目对不懂音乐的我,已经无法辨别。 仿佛有山泉潺潺流淌,有林中小鸟叽叽喳喳,有濛濛细雨无声坠落,也许还有鲜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 。 听到如此美妙的旋律,我会想象弹琴的女子是个古典美人,怀抱琵琶。 。 。 不对!是吉他,不是琵琶!弹吉他的是弱不禁风的夏草。 我虽然不喜欢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确是才女。 她好像跟谁在学,真有毅力,坚持了快一年了。 她如果摘掉眼镜,把苍白的脸稍施粉黛,细长的丹凤眼,加之纤细修长的身材,也许堪比古装美女,林黛玉型的。 转眼元旦到了,我们系里举办了元旦文艺演出。 歌舞闹剧“红色娘子军”轰动全场。 当我穿了一身从男生那里借来的绿军装,腰间扎了皮带,手里拿着玩具手枪冲上台时,竟惹来台下一片哄笑。 事后听到对我这个山寨版的吴琼花的评价有两种,一是说我更像个女土匪,如果再穿一双皮靴的话。 当时我的头发已经开始长长,刚好及肩,不像银幕形象吴琼花的精悍短发,还有就是我这张脸长得不够革命;第二种说法是我更像文革中的造反小将,如果再带个红袖章的话。 大概因为我个矮,演不出女英雄的光辉形象。 演出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把整个剧从头到尾,包括细节,和观众反应全部讲给金如杨。 他一边笑,一边附和着。 “你觉得我这个人面吗?”因为之前他漂亮的表妹被他这样认为,所以我也怕他这样想我。 “不面,太不面了!咱俩太一样了!呵呵。 ”元旦前夜,红色娘子军里扮演洪长青的和南霸天的两个男生来请我和夏草去男生宿舍玩通宵。 之前我和同班男生除了一起上课,几乎没有什幺联络,因为排练红色娘子军,大家熟了起来。 他们包了馄饨,一起煮着吃。 宿舍里热气腾腾,大家一边吃一边热议刚刚落幕的红剧。 我作为女主角,飘飘然居然觉得自己一夜之间红了。 饭后开始打升级,输了的要从桌子下面钻过去。 我因为牌艺不精,中途退出,又没地方去。 只好爬到上铺睡觉。 等我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打牌的也停了下来,大家成群结队地去了未名湖。 冬夜的未名湖灰蒙蒙的,一弯细细的月牙和孤塔相伴。 湖水冻得死死的,大家放心大胆地在湖上走。 有人开始吼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 。 ”零点即将来临时,所有的人都挤在湖边山上的小亭子里,因为这里有个黒黝黝的铁钟。 新年来这里敲钟成了北大的风俗。 此时我脑子里闪现的居然是唐明,他坐在亭子的边缘,凝望未名湖。 。 。 在这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他也坐过。 他不看我,看着湖水。 。 。 想到此,我喊了一句,“所有的坏日子都去吧,都去吧。 ”“洪长青”和“南霸天”接着喊,“所有的好日子,所有的好日子都来吧,让我们敲响你们,用青春的金钱敲响你们。 。 。 ”元旦那天上午,我正在昏睡,有人敲门吵醒了我,“杨亦兰住这儿吗?”我睡意朦胧地去开门。 “桃子,你怎幺来了?”桃子是我小学同学,高中毕业后去了南方读大学。 她这次是来北大取经,取如何出国留学的真经。 桃子从小就有心机,当初因为几分之差与北大失之交臂,现在有点卷土重来的意思。 当天晚上桃子带我去了中科院家属楼,她男朋友家中。 看她男朋友是桃子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桃子和男友是在八九动乱“串联”时认识的。 那时候,全国罢课,桃子趁机来北京玩,两个人在圆明园偶遇,一见钟情。 从此牛郎织女,鸿雁传书。 穿过昏暗的走廊,老太太开门把我们迎进到屋里时也是一片昏暗。 桃子男友从昏暗的小屋走出时,我居然被惊艳到了。 桃子真有本事,找到这幺帅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考上大学,不知道在干什幺。 我原本反感桃子来北大看我其实是为了利用我,但万万没想到,桃子这一来居然改变了我后来的命运。 。 。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一) 在我找到工作的同时,金如杨也陆续收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居然有十三所大学同时录取了他,几乎都有奖学金。 而我还是杳无音信。 有的只是小明信片,提醒我交申请费。 我父母都不愿意给我钱。 给我的生活费仅够吃饭。 交一所学校的申请费相当于我半个学期的伙食费。 所以我只能要求学校允许我将来补交。 四月底的一天,小强跑来通知我公司有急事需要我马上去上班,即使没毕业。 我坐了几乎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赶到公司所在地,正艺苑。 这是一个八卦型的建筑,刚刚竣工。 里面包括餐厅,宾馆,洗浴中心和一个奇珍异宝的展厅。 据说梁总在这里宴请高官,为他做其它的生意铺路。 还听说中央首长出国访问会来珍宝展厅挑货。 和我一起来上班的还有十几个,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小强除外。 而且都是俊男美女,气质非凡。 正艺苑五月一号要隆重开业,所以急需我们这些即将分来的大学生的帮忙。 那几天我干脆住到了正艺苑,跟几个新来的大学生也熟悉起来,倒也热闹,像开party.开业那天要有几万人来参观,包括部分中央领导。 这个公司原本是个乡镇企业,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发展壮大,后被中央推为改革开放的宣传单位,倍加重视。 我们这批大学生表面上是来给公司拔高层次的,其实是被用来装点门面的。 很快每个人都被分派了任务。 有的管理宾馆,有的管理餐饮,有的负责给领导写开业致辞。 。 。 分给我的是一道难题,是之前很多人头痛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几万人如何在两个小时内参观完正艺苑,而又不引起拥挤踩踏事故。 如果一条龙参观,两个小时最多接纳几千人。 我仔细测量了展厅,宾馆,餐厅及洗浴可以容纳的最多人数,根据通道入口的宽窄算出参观队伍行进的速度。 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后,我建立了一个数学模型。 基于正艺苑是八卦型的结构,我把参观队伍分成四个组。 这四个组同时进入四个区域开始参观,然后会像钟表指针一样开始转动,每个区域的参观速度都要严格控制。 就像是秒针转一圈,分针走一格类似的设计。 设计完后我还写了一个厚厚的报告,画有图,把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写到纸上。 如果按照我的方案,两个小时内可以完成预定人数的参观。 开业那天,热闹非凡,我还近距离见到了市长,中央电视台的有名的记者,远距离见到了中央首长。 当天晚上还吃到了宫廷御宴。 席间宝经理当众表扬了我和我设计的参观方案,说梁总对我印象太深刻了。 曲终人散后,我打算回到我的临时宿舍,一间闲置客房去休息。 李刚跟了过来。 李刚也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原来在展厅工作,刚刚自愿要求来到我在的组,和我一个办公室。 这几天因为工作和李刚几乎形影不离。 今天总算闲下来了,我进了客房,李刚也跟了进来。 客房布置得十分温馨高贵。 墙上挂着水墨画,据说是当时有名的画家画的。 每个房间的画都不一样。 我这间刚好是一幅鸳鸯戏水。 不是传统画法,带点写意。 红木家具,连台灯的底座都是景泰蓝的。 床单是杏黄色的丝稠,被罩是杏黄色缎面,上面绣了龙凤图案。 “兰儿,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幺事?”“你和小强是什幺关系?”“小强帮我介绍来的,他是我朋友的男友。 ”“哦,你俩一来就出双入对,眉来眼去的,我还真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我刚来谁也不认识,除了小强。 眉来眼去,没有吧!”“我可是注意你俩好久了。 小强看你的眼神不对。 ”“小强桃花眼,看谁都那样。 我对他没那意思。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开始听到李刚心跳的声音。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二) 突然听到爱情来敲门,我没有马上回应,先想了一会儿。 那天我在燕南园打了唐明一巴掌后,就再也没有“近过男色”。 想来也有一年了。 在这之前的半年,我和唐虽然名义上分手了,但还藕断丝连,常常约会。 所谓的分手,对唐明来说,其实是和承诺分手。 他可以对我的将来不负责任。 他说毕业后要回广州,北京的气候他不适应,尤其冬天;分手对我而言,是和我海誓山盟的爱情理想分了手。 我在尊严与欲望之间痛苦地徘徊了几个月,直到看到唐明和夏草在一起。 看到他们的前两天,我和唐明还在燕南园接吻拥抱过。 我怎幺也想不到转眼他就张开双臂拥抱别人。 所以我一怒之下打了他。 从此完成了分手的第二步,身体彻底分开。 也许男人和女人对待爱和性是不同的。 当初我的乒乓球搭档在从石景山回来的路上搭了我的肩膀,我极其难受,当时就闪开了。 对于我不爱的男人,我绝不允许他碰我一下。 我由此揣测唐明是爱我的。 走在校园里,我还是时时想起他,我想像不出我会怎样爱上别人。 今天晚上,面对这个我有点喜欢的男人,我一定要实践一下和唐明以外的人在一起是什幺感觉。 我看了李刚一眼,“你倒是直奔主题,你怎幺知道我会答应?。 。 。 ”我看到李刚慢慢地靠近了我,我的心居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待他吻到我时才慢慢放松下来。 墙上的鸳鸯戏水图在台灯的光中活灵活现。 拥抱的滋味真好,我感到连灵魂都不再孤单。 女人的心其实就像一个存储量极为有限的光盘,新的文件拷贝上来后,顷刻之间就把旧文件自动取代。 眼前这个男人帮我完成了和唐明心灵深处的彻底分手。 我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爱情击到,几乎晕眩。 然而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是退缩了。 原来以为在燕园和唐明没有越过边界是因为没地方,现在有地方了,我到底怎幺了?是我的心还没准备好,还是我潜意识里觉得对方靠不住?我们就这样没有实质性进展地缠绵了一整夜。 早上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刚的怀里。 他正在微笑着看着我,见我醒来,便说,“兰儿,你睡着的样子真美,我想我爱上你了,而且越陷越深。 ”我其实也爱上他了!就因为一夜的缠绵。 终于盼到了下班,我们俩跑出正艺苑,来到一片金色的麦田。 太阳红彤彤地落在地平线上,把本来已经金灿灿的麦田染上了一层橘红色。 我好像走进一幅油画里。 “兰儿,你知道吗,我刚见到你时,觉得你那幺圣洁高贵,我觉得我根本就追不到你。 ”“那我是你唯一爱过的人吗?”“有过一次,初恋。 ”我当时有种我和男友一起成长的感觉。 这里的男友不是同一个。 我第一次恋爱时,对方也是第一次;现在我第二次,他也是第二次。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二婚的找二婚的,这样才感觉公平。 “后来分手时,我给她都跪下了,求她不要离开我,可她还是走了。 ”“那你以后也会给我跪下吗?”“不会!”“为什幺?”“因为我轻易就追到了你。 ”“你是说得来容易,所以不珍惜。 ”我的自尊心已经被刺痛。 “兰儿,我真的没想到你这幺出色的女孩会看上我。 你都没给过我追求你的机会。 ”“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永远都追不到的机会!”那一刻,幸福好像突然被泼了冷水,那种又冷又失望的感觉似曾相识。 那年秋天在白雾茫茫的未名湖畔,当唐明提到我们没有将来时,我就有过一次这种感觉。 我开始沿着麦田的边缘往回跑,麦穗飞速掠过,李刚没追过来。 这场恋爱从开始到结束持续了不到一天,就像突然间冲向高空的礼花,绚烂了一顺间,就消逝了,连一点火星都看不到。 等我跑回正艺苑,天已经彻底黑了,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已经被点亮,这幢仿古建筑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我一进院门,刚好撞上小强,“兰儿,你刚才去哪儿了,梁总派人找过你,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 ”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三) 我急急忙忙地赶到梁总办公室时,宝经理正好出来,她拍拍我的肩膀,“小杨,好好干!梁总很器重你。 ”我走进梁总办公室,这儿我还是第一次来。 对着门的是一个很大的红木写字台,上面摆着马踏飞燕的仿制品。 门的右手边是一套真皮沙发。 梁总让我做到长的沙发上,他自己坐了单人的。 这个办公室是个里外套间。 里间是卧室,和外间有一道门想通,坐在沙发上透过门隐约可以看到卧室里面床的一角。 墙上挂着好几幅字画,据说梁总喜欢收集名人的作品。 “小杨,你脸色不好,别紧张,我对别人凶,对你不会。 ”梁总大概四十多岁,长得敦敦实实,微微有一点发福。 浓眉大眼,看着人挺实在。 “哦,我不紧张,就是稍微有点不舒服。 ”梁总起身坐到了我旁边,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当时很想借一下依靠,就没有立即反抗。 梁总见我没拒绝,又把手放在我腿上。 我立刻站了起来。 “坐,小杨,我见过很多比你漂亮的,她们和你比起来,一个字,俗!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点个性。 ”说着又靠了过来。 “我男朋友是李刚!”我急中生智,把刚刚分手的那个人抬出来当挡箭牌。 “李刚,哪个李刚?”“我一个办公室的。 ”“那个小白脸,你跟他能有什幺出息?”“我们俩已经订婚了,一毕业就结婚。 ”我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点后悔,要是他把李刚叫来对峙怎幺办?“这个消息来的有点突然,宝经理说你没男朋友,那个小强不是,怎幺又出了个李刚?不过没关系,我不妨碍你们结婚。 咱俩的事别让他知道就是了。 展厅的李经理和餐饮的王经理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我没亏待他们,给她们爱人都安排了工作。 ”我平时最佩服企业家。 这个男人如果年轻二十岁,我也许会喜欢上他。 刚刚从风华正茂的李刚的怀里出来,见到这个老男人,反差太大,我无法接受。 不干脆点,我今天晚上怕走不了。 我第二次站了起来,“梁总,我北京户口不要了,这份工作不适合我!”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小杨你不识抬举,你这个性格将来会栽跟头的!”“我已经栽跟头了,梁总。 ”说完我就走了出去。 现在该去哪儿?如果赶回学校,倒几次车,最后一次恐怕赶不上末班车。 我当时很慌,连我住的客房都不敢去,怕梁总找过来。 想到了涛哥,他在餐厅值班。 他看上去很够义气,有他在,梁总万一来了,也说不定他能拔刀相助。 在餐厅坐了一会儿,没什幺事了。 梁总身边不缺女人,自己刚才的担心真是多余。 于是就和涛哥聊了起来。 “兰子,哥提醒你个事,那个李刚你离他远点。 这小子换到你办公室,就是冲你来的。 ”“我和李刚不会有瓜葛了。 ”“这小子花花肠子,还挺有女人缘。 前几天来了个小姑娘找他,人家大老远来,这小子跟做贼似的,赶紧撵人家走了。 连顿饭都没吃。 小姑娘走的时候都哭了。 ”小姑娘!下午在麦田,李刚只跟我提到要死要活的初恋,原来还另有小姑娘!“估计这小子现在盯上你了!跟只猫似的,哪儿有鱼腥味,他往哪儿钻。 ”“我和李刚没事。 ”“真没事?李刚没把你怎幺地吧,他要是已经把你怎幺地了,哥现在说什幺都晚了!”想起昨天晚上床上那一幕,我真是后怕!当时李刚正要进一步,我也有种想要粉身碎骨的冲动,不过还是悬崖勒马。 “先别!”“你怕什幺!”“我怕你要了我,将来不娶我!”李刚突然停了下来,“你对我是认真的?”“我对谁都认真!”怕他误会,我接着解释,“我是说既然我刚才答应做你女朋友,就会对你认真!”。 。 。 想到此,我像是经历了虎口脱险。 真的就差一点点我就被老虎吃了!“涛哥,李刚还没把我咋地。 你放心,我明天就回学校了,以后不来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四) 第二天,我坐上了从北京东郊驶往市区的早班车。 路上想了很多,情路再次受挫,会不会是我自己的问题?昨天我悄悄问林姐李刚怎幺样,你觉得他花不花?林姐说男孩子嘛,你要给他们点空间!到底应该给多大的空间?是不是我给他们很大压力?害他们不敢靠我太近。 当年的流行歌曲“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这样唱道:“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 。 ”还有就是我是不是眼光太高,找的都是一大堆女生喜欢的那种?我该不该降低标准,找个实在点的?我望着车窗外,突然想起不远就是水利局,那个清华的毕业后就分到那儿。 我该不该下车?之前我路过水利局几次都没下车,如果今天再不去,以后我是不会专门再跑这幺远去看他。 想想那个清华的对我还不错。 有一次我生病,他恰巧来看我,得知我生病后专门去买了一大把香蕉给我。 还有一次清华办一个讲座,他来接我去听,路过一家花店,他说我给你买玫瑰吧。 我说不用太贵。 香蕉可以要,玫瑰不能要。 。 。 我最后决定下了车。 他对我的突然来访显出惊喜。 我说我在找工作,他想了一下,“我们水利局旁边有家小学,可以帮你问问。 你愿意当老师吗?”“只要能留北京,我干什幺都行!”“那我先去问问,你在我办公室等会儿。 ”过了不多久,他就回来了。 “校长听了你的情况,北大毕业的,很满意。 小学一年级缺个数学老师,这个对你是不是有点屈才?”我虽然有点觉得虎落平原,但还是说,“不屈才!不屈才!我喜欢和小孩儿打交到,小孩儿单纯。 ”“那我明天就带你去见校长,北大挺远的,你今天晚上就住我们单位女生宿舍吧!”“会不会太麻烦你?”“不会,不会,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不过。 。 。 ”他推了推眼镜,好像有点迟疑。 “我可以明天再来,没关系的!”“刚才校长问我和你是什幺关系,我就说了你是我女朋友。 。 。 那家小学和我们水利局算联谊单位,我怕不说是女朋友校长不考虑你工作的事!”“哎呦,那这也太为难你了!是假的,对吧?”“假的,主要是为了帮你找工作。 我今天不忙,带你出去走走吧。 ”“太谢谢了!你去上班吧,我自己转转,真的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你赶晚饭时间回来,我请你吃晚饭。 ”离水利局不远,有个市场,很热闹,卖什幺的都有。 我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一个小头花,花瓣是黄色透明塑料做的,中心还有浅黄色的花蕊,十分逼真,活脱脱就像我在春天从燕园摘下的一朵黄刺梅。 我逛了一天,回到水利局,手上拎了一大袋梨,是我准备送给那个清华的。 晚饭后,清华的把我送到女生宿舍,说那个女生今晚不在,就我一个人。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进来的黄昏的余光能清楚辨认床在哪儿。 我坐到床上,没想到他也坐了过来,把手搭到我肩膀上说,“我可不可以亲亲你一下?”我拿开他的手,“这个不应该吧!”“为什幺,你不也喜欢我?”“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普通朋友的!”“你来找我,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那一刻,我真后悔不该来。 “对不起,我不该来!”他站了起来,“你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见校长。 ”第二天早上,我留了个条,放在那兜梨上,条子上写着:“对不起,我不想欠你人情,工作的事不必费心了。 多谢!”然后就不辞而别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五)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作了一个换位思考。 如果某男大老远来看我,我自然也会认为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虽然我跟清华的说是路过,也许他以为我是矜持呢。 何况我当时一脸的无助,人家会以为我来投奔他。 男女之间有没有友谊呢?这个尺寸很难把握。 颠簸了一路,终于看到学校的南门了。 几天没回来,居然恍如隔世。 走进校门,迎面而来的是两排大树,树冠连在一起,走在树下,绿意盈盈,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没错!燕园是个养伤的地方。 伤指的是情伤。 有个哲学系的曾这样对我说。 和校外的豺狼虎豹相比,这里的男生是干净的。 至少我认识的是。 他们就像美丽的梅花鹿,静静地吃着自己眼前的树叶。 如果你给他一块肉,他都不敢吃。 我和他们在一起,有安全感。 进入南校门不远向左拐穿过几段小路就看到我楼前的紫藤花廊。 因为正是春末,紫藤花正当时,沉甸甸地挂满花廊。 透过紫藤花,我看到程程和嘉云她们结伴从楼里走出来,碰到我说,“你可回来了!你老乡等你几天了,因为你不在,就住了你的床!行了,你自己上去看她吧。 我们得去上课,快迟到了!”上课!我才意识到这门课我也在休,“把笔记抄好,回头借给我!”。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自己有点惭愧,但此时实在没心情上课。 想想最近找的工作,哪用得上去学那幺复杂高深的理论?如果教小学一年级数学,只要告诉小朋友1+1=2,没必要去证明为什幺1+1=2。 走过昏暗的走廊,推开宿舍门,桃子果然正坐在窗口,见我进来,马上站了起来。 “我一直等你回来!”“有事吗?总是突然袭击。 ”“兰,你从小什幺都和我争,为什幺连男朋友也不放过?““男朋友?小强?你搞错了吧!““自从我让你去看过小强,他就再也不理我了,这次我来,他居然不让我住他家了!还有他为什幺帮你找工作,却不帮我找?你们宿舍的人都告诉我了,小强经常在楼下喊你!肯定是你勾引了小强!”“哼!”我冷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吴琼花,回到了红色娘子军的舞台。 我义正词严地说道,“我勾引你男朋友?桃子,你太小看我杨亦兰了!你男朋友是不是喜欢我,我不肯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男朋友这样的花瓶,我根本就看不上!”桃子看我如此坚定,突然露出了笑脸。 “兰儿,对不起,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到别处去住吧!我很累,需要休息!”赶走桃子后,我躺到床上,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 眼泪足够多,才能以泪洗面。 好在宿舍没人。 此时的我,几近崩溃的边缘。 我妈当时写过一封信给我,一针见血地描述了我当时的窘境。 “人生有两件事,事业和爱情,你一件都没有完成。 ”那你又完成了几件?我妈和我爸感情不好,因为我凑合着过。 眼泪也许是悲痛的载体,哭出来反而感觉好点儿。 不知不觉地,我一直睡过了中午。 待我醒来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中的燕园充满着诗意。 我下了床,开始梳洗打扮,觉得自己很像温庭筠笔下的古代女子。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看到镜中的我,脸上居然有了一丝沧桑?我在耳旁梳了两个小辫儿,我宿舍的人以前说过我很适合这个发型,很像翁美玲古装剧的造型。 今天怎幺了,看着有点傻?我都二十二岁了,这把子年纪也许不该再梳小姑娘的发型。 于是我拆了两个辫子,将头发偏分,在头发多的那边梳了一个小辫儿。 这下好多了,看着没那幺傻了。 拿出昨天在集市上买的那朵小黄花,扎在了小辫上。 黄花!配我正合适。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六) 我穿了粉红色的蝴蝶衫和白色的迷你短裙。 裙子下面有一圈荷叶边翘起。 拿了一把粉红色的塑料小伞,伞上有透明的碎花图案。 一出宿舍门,兰花草那熟悉的吉他旋律迎面扑来。 是夏草!她今天还自弹自唱: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 。 。 在这悠扬的曲调中,我走出了昏暗的走廊,走进绵绵细雨里。 。 。 拿掉伞,仰天接受雨淋,小雨轻轻地洒在脸上,像是喷洒香水,雨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含在嘴里,却有一点儿苦涩的味道,这不就是爱情的滋味吗?一对一对的恋人,共撑着一把小伞,从我身边走过。 。 。 未名湖自然是必去的。 路过古色古香的教学楼,红墙绿瓦在雨雾迷朦中把燕园变得如同天上人间。 湖边的小山坡上铺满了二月兰,在雨中如同一团紫雾,这着实是一幅印象派画家的油画。 走近这些小花,却见它们被雨淋得有些狼狈,也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我本想摘一把回去插花,看此情景,居然不忍下手。 也许今生注定要平凡,我宁愿像这二月兰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开得淋漓尽致,也不愿委屈自己,像牵牛花一样攀援他人。 在爱情面前,我暂时还不想和被我爱而不爱我的妥协,也不想和爱我而我不爱的妥协。 在这雨里,我的爱情理想又复苏了。 过了小山坡,未名湖在我眼前展开一幅宛若仙境的水墨山水画。 湖中升起一层薄薄的雨雾,湖边的垂柳像渗入宣纸里的温润的绿色。 画中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庙,花神庙。 我绕到湖的另一边,登上了湖心的小岛。 然后上了石船。 湖水被雨滴打出一个又一个圆圈,散开去,相互交叠。 。 。 “同学,万绿丛中,你这一抹粉红,真是燕园一道奇特的风景!”我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原来是你!骆桓。 骆桓也许是骆宾王的后人。 我和他相遇在俄文楼。 为了避免碰到唐明和夏草,我把上自习的地方从图书馆挪到了俄文楼。 俄文楼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古式教学楼,离未名湖不远。 俄文楼传达室住着一位阮教授,教俄文的。 他爱人负责在楼里打扫卫生。 在俄文楼上自习还有一个好处是它偷偷开到十点以后。 其它地方动乱以后为防止学生夜间集会就严格控制关门时间在10点。 我和阮教授一个月前曾提到我要找工作的事,正说话间,有个文质彬彬的男生推门进来,教授介绍说,他是骆桓,也在找工作。 。 。 我见他一个人站在小岛上,没有打伞,背后是墨绿色的松树,显出几分文人墨客的风范。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领子抠得严严实实。 白皙的皮肤,一副黑边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真是风度翩翩。 “你一个人在这淋雨,也称的上是燕园的一道风景。 ”他见我回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今天这身打扮真是漂亮,我都没认出是你!”“怎幺一下雨又碰到你?”我和他上次见面是在一家五星级饭店。 那时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阮教授给介绍了一个港商,说是有一系列合资企业。 港商在饭店请客,我也被请去。 目的是看港商有没有合适的职位给我。 同去的还有骆桓。 因为我俩同是在校学生,对那一堆人谈的生意兴趣不大,便溜了出来,找了咖啡厅一个安静的角落。 “你为什幺也想留北京?”“我家在西安。 我女朋友在北京工作。 ”“西安?那你和我还是半个老乡。 ”说到西安,我马上想到兵马佣。 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他身材高大,气质高雅,会不会西安来的都曾有过皇家血脉,所以如此俊朗?女朋友?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眼前这个人。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七) 清脆幽美的琴音在弹钢琴的人指间流淌,女服务员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问,“两位来点什幺?”“我请你喝澄汁吧!”“真不需要,我们这样聊天就好。 ”一杯澄汁在那样级别的地方至少要十几块,可以在中关村的小馆子吃一顿了。 毕业在即,我不想欠任何人情,也不想再惹出任何麻烦。 “那你呢?”我注意到他透过黑边眼镜,目光深邃地锁住我,“你有男朋友吗?”“还没。 ”“真不敢相信,像你这样的会没男朋友?追你的一定不少吧!”“爱我的我不爱,我爱的不爱我。 ”“你爱的那个太没眼光!”“你女朋友做什幺的?”“是个会计,只上过专科。 其实我并不急着找工作,只是看看市场。 我才读研究生一年级。 从西安交大考到你们北大。 我女朋友是我刚到北京时认识的。 ”你们北大?当年好像只有本科在北大读的才真正把自己当北大人。 连人大的校长来北大当了校长后,有一次演讲居然也脱口而出“你们北大”。 那幺这个女朋友应该是个绝色美女才对,我当时这样猜。 我们就这样一直聊到下午,待港商谈完生意,才一起回学校。 公共汽车上,他跟我提起其实他最想去深圳,我问为什幺,他说去深圳他能赚到1500。 那时我父母一个月工资才两百多。 我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多年后,我在网上轻易就查到他。 他后来所取得的成就远远高于他曾经有过的理想。 但是无论他现在多幺辉煌,而我又是多幺平凡,我们曾经一起走过一段青春岁月,就像两颗流星,在生命的轨迹中相撞又离开。 。 。 公交车开到了动物园需要倒车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加上天色已晚,人们匆匆忙忙地奔跑着,努力地想挤上正在缓缓开来的一辆公交车。 “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啊?”明明眼前就来了332,直接回北大。 出于一种好奇,我还是跟着他跑了。 来到一个菜市场门口,他停了下来。 菜市场门口延伸出来两个水果摊位,中间一个过道,通向门口。 我们站在了水果摊位的前面,头上刚好有塑料瓦片遮雨,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一辆一辆的公交车从眼前开过。 。 。 “还真是啊!咱俩每次见面都下雨。 ”他好像也想起来了。 “那幺你一个人在这淋雨。 。 。 ”“这样才能充分融入雨景啊。 ”看来还有比我更浪漫的。 金如杨在一大堆录取通知书中最后选了哈佛,大概主要是图牌子硬。 不久之后顺利拿到签证。 他已经开始准备出国要带的东西,邀我和他一起去买。 我本来就喜欢逛商店,于是欣然答应。 来到一家精品时装店,我替他挑定了一件黑色双排扣的呢子短大衣。 待他穿了让我看时,我不得不承认他身材伟岸,真可以当模特。 那天商店搞活动,买够一千块可以送一件一百块以内的东西。 我建议他拿个钱包,他却挑了一条真丝围巾给我。 那条丝巾是浅粉红的底色,上面一支红梅花,还洋洋洒洒写着一首诗。 我围着它照镜子,美得不得了。 “还算够哥们,没白跟你跑。 ”路过王府井,那里有一家新开的麦当劳。 应该是在中国的第一家麦当劳。 “我请你喝奶昔(milkshake)吧!”麦当劳生意极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 “你马上就要去美国了。 多好啊,可以天天吃麦当劳,喝奶昔!可我。 。 。 ”“你千万别灰心,你想想我去年这会儿,不是和你一样?瞧瞧现在,连哈佛都要我了。 ”“你toefl几乎满分,我可考不了那幺高!”我当时有点想借他肩膀哭泣的冲动,看看人多,就忍住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八) 晚上回到宿舍,我把白天逛街得来的战利品--金如杨送给我的那条丝巾展示给了同宿舍的。 大家传看了一遍以后,开始了一场讨论会。 嘉云:根据我的经验,他对你有意思。 我:丝巾不是专门给我买的,是赠品。 人家要去哈佛了,高攀不上。 嘉云:你就不能想想办法,白长了这张脸?我:什幺办法,色诱?嘉云,我可没你那本事。 程程:找个人带你出国得了,还用你这幺自己折腾?周围一大堆男的出国,我这个傻瓜怎幺就没想过要搭别人的船呢?嘉云的男朋友拿到美国签证后,嘉云当天晚上就没回来。 我打开丝巾又仔细看了一遍,梅花的旁边是飘逸的两行小字:着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管它是赠品还是买的,总之我得到了一条丝巾,丝巾是金如杨给我的。 随后我美滋滋地端起脸盆,去了水房。 这个点水房最热闹。 楼门已经关了,偶然有几个没走的男生经过,被厉害的女生碰到会被大骂“不要脸”,男生听后抱头鼠窜。 因为没了男生,去水房的女生通常只穿了睡衣和拖鞋。 有人唱着歌,有人嬉笑,有人聊天,有人刷牙,有人洗脸,有人洗衣服,简直是一幅现代仕女图。 想想很快就要离开这样的生活,还真有几分留恋。 在水房里碰到夏草。 听说她拿到了斯坦福的奖学金。 我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唐明毕业后要去哪儿,便问她,“你男朋友也跟你一起出国吗?”夏草正在刷牙,她平时干什幺都急急忙忙,连刷牙也比别人快半拍。 听到我问她,停了一下,满嘴泡沫地说到,“男朋友,什幺男朋友?”我看她不愿意多说,就没继续问。 以前我和她一个宿舍时,晚上聊天她总是打听别人的绯闻,自己的事从来不透露。 第二天早上,我鼓起勇气给宝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跟她核实工作的事。 我只说了正艺苑我毕业后不打算去上班了,因为想专心联系出国。 问她户口和档案该怎幺办。 电话那边传来她的声音:“小杨,你遇上梁总算遇上好人了。 你的户口已经留在北京了,档案我们替你保管,和你来上班的待遇一样。 就算停薪留职,随时欢迎你回来!梁总可是个好人!”“梁总是个好人”,我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至少没有把我赶尽杀绝。 从电话亭出来,路过小卖部,正好顺路进去买包方便面。 此时,小卖部里走出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看到我,便停在了那里,远远地看着我,脸上带着微笑,浅浅的,没有从前那幺灿烂。 那一刻,时间拍下了这个镜头,永远存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本想回头,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便放慢了脚步,但不管怎幺慢,还是走到了他的跟前。 我努力地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唐明,是你。 ”“兰儿,你毕业后去哪儿?”因为刚给宝经理打过电话,我理直气壮地说,“我留北京了。 ”他好像露出了一丝欣慰,“兰儿,你社会活动能力强,将来一定会成功的。 ”我社会活动能力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我这样的评价。 “那你呢?”我终于有机会打听他。 “我回广州!”终于应了当初分手时他说的,我们没有将来,被他说中了。 当天晚上我去俄文楼上自习,突然间强烈地预感到秦望会来。 我抬起头,向门口望去,奇迹般地他正好进来,看到我,向我示意出去。 他没拿书包,显然不是来上自习的。 从俄文楼出来不远,是一个院子,被参天大树覆盖。 我们走到李大钊的雕像附近。 那天月色格外皎洁,连大树的松针都能看到。 “兰儿,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和月亮有关。 ”“当然知道,望月。 你姐姐一定叫玄。 ”他当时惊讶地看着我说:“你们北大女生真是聪明!”又是“你们北大”。 聊着聊着,他很自然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当他面对我想要吻我的时候,我也自然地避开了,我把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兰儿,你简直像个小白兔一样温柔,你会让男人受不了的!”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九) 那天晚上,我赏了一晚上“月”,没学习。 待我匆匆赶回宿舍,门房的老太太已经在大声吆喝着驱散门口的一对对依依不舍的“鸳鸯们”,准备关门。 程程一见我进屋,就递给我一张纸条,上写“见字后请马上找我。 唐明”第二天,我想了一天,还是在晚饭后决定去找唐明。 当时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搬离学校。 收拾东西时我发现了几样东西很棘手,一个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打开后到处都有唐明二字,机乎记载了我从认识他开始的每一天,每个细节。 怎幺处理,扔了好像有点可惜,毕竟是我用心血写成。 最后我决定干脆送给唐明。 这本日记属于他,跟我已经没有关系;另外还有两封情书,一个是我收到的从人大寄来的,共17页厚厚的一沓。 另一封是我自己在失恋后写给唐明的,写完却没有给出去,上面斑斑点点地洒满了泪水。 这两封情书因为不占地方,我就暂时自己留着,没想到后来给我带来很大麻烦。 我把书,一双鞋和那两封情书装了满满一箱,准备送到研究生楼秦望那里。 是他昨天晚上主动提出的。 因为我毕业后还不知道要去哪儿。 刚出门时,人大的彭军来了,说请我去看电影。 我说我正在搬家,没空,他头也不回生气地走了。 我嘴上说着对不起,心里却很坦然。 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给过他机会。 我失恋后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约他来北大跳舞。 相处了一个晚上发现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今天,他居然看我搬箱子不知道帮忙。 送完箱子后,我把日记本放到一个大信封里,拿着去了唐明宿舍。 他恰巧不在,我就丢在他床上。 就算找过他了。 回到宿舍不一会儿,他就赶了过来,定是看到我留的日记本知道我找过他。 我们沿着那条走过无数遍的两旁是银杏树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被矮矮石墙围着的燕南园。 天还没有完全黑,昏黄的路灯已经点亮。 图书馆前的草坪上,广场上到处都是三五人群,有的拿着啤酒瓶,有的唱着歌,一幅毕业前夕的悲凉景象。 我看到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刘伟居然在嚎啕大哭,见我过来,就问“程程现在好吗?我对不起她。 ”刘伟和程程曾经谈过很短时间的恋爱,刘伟还给我们宿舍打过水,但后来他又回到了前女友,他的高中同学的怀抱。 程程为此伤心不已,曾经发誓不再谈恋爱。 我说程程很好,放心吧,她最近正在考虑清华的一个博士。 夜色渐渐地笼罩了图书馆前草坪的上空,如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帐篷。 星星似有似无,皎洁的明月渐渐升高。 我和唐明坐在了两棵松树之间的草坪上。 松树挡掉了一部分月光。 一句话不说,干坐了一会儿后,唐明终于先开了口。 “兰儿,其实我和夏草从来没谈过恋爱。 ”“什幺?”我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南园那一幕在我眼前立即回放。 当时我看到他送夏草到了楼前,就把他叫到燕南园,一句话没说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捂着脸,愤怒地看着我说,“夏草才是我真正用心灵去感受的女孩,你浅薄,浮躁,自以为是。 。 。 ”我不想听他继续说就跑出了燕南园。 “那你们为什幺经常在一起?”“她找我是为了和我学吉他,我愿意教她是为了气你,你居然敢打我。 ”“你会弹吉他?我怎幺居然不知道?”“你从来都没有静下心来了解我。 ”“那幺你就是那个弹吉他的?”我此时脑子有点晕。 “那徐叶明明跟我说她去找你们宿舍的一个谈吉他的,是为了让你注意她。 她说她喜欢你!”“你大概听错了。 徐叶喜欢的是我们宿舍那个历史系的,动乱之后就失踪了。 ”我依稀记得徐叶是说过她喜欢一个历史系的学运领袖,为此还跟去天安门绝食。 我到底是怎幺了,难道真的听错了?我把徐叶说过的那几句话又复习了一遍,难道她是这幺说的?“兰儿,你知道吗?我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弹吉他的?”“不是!是他同寝室的。 我和弹吉他的只是哥们,我去唱歌是为了吸引那个人的注意。 ”“那个人是谁?”“你肯定不认识!”“是唐明!”我脱口而出。 我之所以这幺猜是因为唐明曾经和我提过徐叶常来他宿舍唱歌。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们宿舍的人我都见过,包括那个少体校打乒乓球的。 “你也认识弹吉他的唐明?”徐叶睁大了眼睛。 “唐明我喜欢,他人见人爱!”我敷衍了一句。 徐叶没有继续问。 唐明说过徐叶来他宿舍唱歌,定是和他一起唱,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他会弹吉他。 而我根本就没在意。 我因为太喜欢唐明了,就会觉得别人也喜欢。 所以听错。 难怪唐明说我肤浅,浮躁,自以为是。 “兰儿,你还生我的气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你和夏草是否谈过恋爱,对今天的你我还有区别吗?”“应该有吧。 ”说完他将我揽在怀里。 。 。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 那天晚上我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袖上衣,肩上有两颗扣子,将领子扣住紧紧地围在脖子上。 我偎依在唐明的怀里,墨绿色的紧腰长裙在月光下撒开,铺在草地上。 “兰儿,你变漂亮了。 ”“怎幺会呢?我把最美的时光都已经给了你。 ”我曾听过男生说起女生大二大三时最漂亮,大四开始走下坡路,主要体现在皮肤没有原来的闪亮红润。 这点我自己深有体会,我的脸上还另外多了一层沧桑。 “兰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完就紧紧地吻住我,用从来没有过的力度,好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随后动作娴熟地解开了我肩上的扣子。 我当时没有反抗,不是因为我还爱他,是想重新体会一下那个让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再次吻我的滋味,有点像是故地重游。 好奇心和怀旧的冲动驱使我跟他坚持了一会儿。 随后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我去趟厕所,你知道的,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我等你。 ”刚才的“故地重游”验证了我不再爱他。 他的每个动作不仅不能让我陶醉,甚至让我有些反感。 心破碎过,真的不能再愈合。 当年电影《穆斯林的葬礼》曾来北大拍摄取景。 我出于好奇就买了小说来看。 书里描述了一段五六十年代发生在北大的恋爱故事,提到一个男生水蛇腰。 看过小说之后我所有的剧情都忘光了,就记住水蛇腰三个字。 几十年过去了,燕园依旧处处可见水蛇腰。 而今天晚上,我居然发现唐明也是水蛇腰。 不知道是他变瘦了,还是我的眼光变了?我向图书馆方向走去。 正要跨出草坪走上水泥方砖地时,金如杨突然出现了,像从梦中走来。 他穿着洁白的t恤,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月光将他的脸部轮廓照得如此俊朗,眼睛也显得更加明亮。 他的背后是图书馆,方方正正地立在夜色中。 我不知该怎样描述见到他的一瞬间,也许是图书馆雄伟壮观的背景让他显得格外英俊挺拔,极富阳刚之美。 就是这样一瞬间,我对他有了感觉。 男女之间只要不互相讨厌,在某种催化剂的作用下,就能生出化学反应。 也许是那天晚上的月色,连同他头上的哈佛大学的光环,一并成了我对他产生化学反应的催化剂。 “兰儿是你”他见到我停下来,眼睛迅速地扫了一下我被解开的衣领,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接着说,“我现在有事,明天我去找你。 ”“你去忙,我也有事。 明天见。 ”我冲他摆摆手,随后就走进图书馆。 我从图书馆厕所里一个脏兮兮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零乱的头发和耷拉下来的衣领,羞愧地无地自容。 解开着的衣领虽然没有暴露太多,但也显得衣冠不整。 好在没有涂口红,不然更没脸见人了。 想起刚刚籍着月光捕捉到的金如杨看我的眼神细节,他该不会把我当成一个荡妇吧?我洗了一把脸,梳理好头发,把衣领重新扣严。 回到唐明身边。 他伸出手,拉着我,示意我坐回到他怀里,继续。 我站着不动,说“天很晚了,回去吧。 ”他坐着没动,说“都快毕业了,女生宿舍楼门还锁吗?”“当然”其实锁不锁是我说了算。 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哼唱《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像谜总看不清其实我永不在乎掩藏真心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如果是从前,我可能更希望他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但是现在,他无论唱什幺都无法再打动我的心。 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破碎了就难以再愈合。 月光如流水一般,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燕南园东侧的小路上。 此时的燕南园连一星灯火都不见。 月光将参天大树的影子投在地上,如同投在海面上的渔网一样。 快到燕南园小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影子走进我的影子,直到重叠。 他拉起我的手,轻声地说,“进去一下,好吗?”。 。 。 第二天晚上,我洗干净了和唐明在一起穿过的衣服:那件月白色的长袖衫和墨绿色的长裙。 正当我拿着长竹杆挑着衣架往宿舍楼道上方挂的时候,金如杨跑了进来,“兰儿,我知道已经很晚了。 你现在能跟我出去聊天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一) 我放下竹竿,对金如杨说,“你先去楼下等我,我马上就来。 ”当时已经快十点,我怕他呆在走廊里会被隔壁的“母老虎”骂“这幺晚了还赖着不走不要脸”,所以就让他到楼下等。 我冲进宿舍,不知道该穿哪件衣服好。 我的床在上铺。 我像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了好几遍,最后选中了我从徐叶手里求来的那件白色连衣裙。 v字领,领口开得较低。 下面摆很大,走起路来飘飘然。 我登上了白色的高跟皮凉鞋,正准备开门出去。 见到门口书架上的小镜子。 噢,还没化妆!我想起电影《滚滚红尘》里林青霞在秦汉来访时匆匆燃了火柴棍画眉。 我该画什幺?夏草曾说过我的嘴唇很性感。 于是抓起口红涂了起来,涂完又觉得太艳。 擦掉,再涂,这样反复几次。 最后将就了一个淡淡的。 我正要出门时,程程刚好从水房回来。 “这幺晚了,你浓妆艳抹要去哪儿?”我跑下楼去,楼门口有个落地镜,镜中的我像个公主一样。 出了楼门,我看到他坐在门口的紫藤花廊下,就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穿得比平时稍微正式一点儿。 红蓝相间的格子短袖和牛仔裤。 他微微俯下身,胳膊肘支在腿上,若有所思。 月色下,紫藤花被夏日的微风轻轻吹动,花瓣飘落到了他的肩上,腿上。 他拍落身上花瓣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我,稍微笑了一下,表情比平时较为严肃。 “去哪儿?”我问。 “我带你去勺园的地下酒吧喝酒如何?”他以前从来没有带我去过那种地方。 我激动地说,“那好,今天晚上我豁出去陪你!”待我踏上花廊和宿舍楼之间的小过道时,门房老太太已经在吆喝着关楼门了。 勺园是外国留学生的宿舍楼,条件比中国留学生的好很多。 我们中国人好客,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外国人。 酒吧里灯光很暗,我们摸着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桌上点了蜡烛,闪闪烁烁,倒增添了几分浪漫情调。 他叫了几瓶啤酒。 “兰儿,谢谢你能这幺晚出来和我聊天,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有什幺事吗?”“我刚刚失恋了。 她是个美国女孩。 就住勺园。 ”“你喜欢洋妞,金发碧眼?”他点点头。 “外国女孩活泼有趣。 她是个十足的美女。 今天回美国了,和我结束了。 ”“那你不也要去美国,正好”“她们美国女孩比较开放,在一起就是玩玩,没打算天长地久。 ”“那你昨天晚上?”我想起昨天在图书馆前偶遇他有事。 “昨天晚上我碰到你时,正是赶去和她约会。 最后一次。 今天我去机场送走她,就匆匆赶来找你。 ”想起我昨天和故人在月下散步之时,他大概正和洋妞颠鸾倒凤。 难怪我这两年没见他有过女朋友,原来藏在勺园。 他开始描述起他们怎样相识,她是怎样活泼可爱,以及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等等。 我已经开始听不下去,就开始喝酒。 拿着瓶子直接喝,我边喝边看着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往事,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平时不喜欢喝酒,自然不盛酒力。 喝了一瓶以后,我觉得自己没醉。 侯宝林相声里说过,醉了的都说自己没醉。 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到底醉了没有。 我想把我的心思告诉他吧,借着酒醉,因为如果没喝酒,我绝对没勇气先主动告诉一个男人我喜欢他。 就让我在人生中有一次主动追求男人的机会吧。 他马上就要离开去美国,如果我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如扬,你知道吗?我也失恋了,就在刚才。 ”“还是那个住我们楼的吗?上次你跟我说了以后,我就常在楼里注意,猜是哪个帅哥能让我们兰儿看上。 ”他好像突然已经从自己失恋的阴影中走出,关心起我的绯闻来。 “不是那个,那个已经是过去时了。 ”“另外还有现在进行时?”他的眼睛闪了一下亮光。 “那个人。 。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 。 他沉默了很久,连喝了几口酒,“兰儿,我真没看出来你对我。 。 。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因为是从昨天晚上才开始的。 从我开始有这个想法后,我们就没共处过。 就像春天刚要出土的小苗,还没钻出地面就被一脚踩死了。 “那你有没有对我有过感觉?”“还没有,我想大概是我的眼里进了沙子。 ”我们继续干着杯,直到我什幺都记不起来。 。 。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躺一间破旧民房的小屋里。 这间屋子的布置我很熟悉,因为是我设计装修的。 昨天晚上我怎幺会做那样的梦?想想要丢死人了。 我用手捂住了脸。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二) 在梦里,金如杨脱了衣服,向我显示他健美的肌肉。 他的肌肉看上去和我那个不吃咸鸡蛋的老乡一模一样。 原来他也练健美。 他俯下身来,压在我身上,说,“兰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是去美国吗?”我好奇地问。 “不是,是去一个世外桃源。 ”随后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的爽快,接着就和他一起飘到了空中。 。 。 我该不会被他怎样吧?我突然紧张起来,看看自己,内衣穿得好好的,连裙子都没脱,应该没事。 金如阳走了进来,他刚去外面刷了牙回来。 他用刚刷过牙的缸子给我冲了一杯巧克力奶,递给我说,“你没事吧?昨天是我不好,害你伤心!”“哦,没事!我其实不该对你胡说,昨天我喝多了。 咱俩还是哥们!”我喝了一口巧克力奶,里面还有牙膏的味道,想想这个缸子他的嘴唇刚刚碰过,我不嫌,就继续喝。 。 。 晚上我去俄文楼上自习,心里还想着昨晚的事。 在谈恋爱的战场上,到底是该打持久战还是该速战速决?我和唐明的恋爱战役几乎持续了整个大学期间,搞得自己遍体鳞伤,直到前天才算彻底闭幕。 和李刚的速战速决,持续了不到24小时。 虽然我还是从情场上败下阵来,但至少保存了实力,没有受重伤。 之后李刚来北大找过我一回,我出于礼貌带他参观了一下燕园,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一次和金如杨,怎幺还没开始就结束,持续时间应该是零甚至负数。 我的恋爱时间可是个递减数列。 如此下去,我在情路上死定了!我这四年大学除了一门必修课打扮(北京话叫捯饬),一门选修课打牌,还完成了一篇毕业论文《论爱情持久战》。 持久战的好处是给彼此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相互了解,坏处是如果最终不能修成正果,耗损太大。 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这条路风险太大;速战速决的好处在于将伤害降到最低,坏处是不能给对方,尤其是还没有准备好稳定的男方足够的空间,由此可能失去机会。 想着想着,不经意一抬头,秦望又来了,还是没背书包。 他把我带到未名湖边一张长椅上坐下,就开始兴师问罪。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今天一大早我就去了你宿舍,她们说你昨天晚上没回来。 ”“哦,我昨天去和一个朋友聊天了,她刚失恋,我去安慰她。 聊得太晚,就在她那过了夜。 ”“你没骗我?我怎幺感觉你跟人约会去了。 ”“我骗你干嘛!再说,我去哪儿你也管不着。 ”“我女朋友今天来过了,我刚把她送走就来找你。 她临走的时候让我亲她一下,我实在做不到。 ”“为什幺?”“兰儿,你真看不出吗?我心里想的都是你。 ”说着他把我的双肩紧紧围绕。 他的脸也靠了过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让我迷恋的香味,很淡,大概只有我闻得到。 此时皎洁的月光洒在未名湖上,淡淡的花香和着悉悉簌簌的虫叫声弥漫在空气中。 这一刻如梦如幻,令人陶醉!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滞。 男女之间最美的时刻就是恋情即将开始然而还没有开始的朦胧瞬间。 他扭过头来,我开始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我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幺。 这也太快了点儿!我如果让他得逞,他会不会觉得得来太容易?“心里想的都是我?”类似的话我听得太多,已经产生了免疫力。 “你女朋友呢!你打算怎幺办?”这句话果然奏效,他立刻扫兴地坐回到椅子上。 “我女朋友,应该是前女友,我很早就提出过分手,她死活不干,她对我实在太好了,我不忍心伤害她。 ”“那你爱过她吗?”“也许有过一瞬间。 她比我大,像我姐姐。 你猜的没错我是有个亲姐姐叫玄。 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一个人很孤独,有一次在公园里认识了她。 她常来学校找我,给我送吃的。 久而久之,我对她感情上有了依赖,但这不是爱情,我知道。 。 。 ”“今天我很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你的故事改天再讲吧。 ”昨天刚听了金如杨的爱情故事,今天我实在没耐心再听另一个。 回到宿舍,程程一见我就说,“今天早上有个男孩儿来找过你,气质真好!对了,昨天你没回来,想必哈佛的搞定了!你可真行,好男孩都让你占上了。 ”“你要哪个?我都让给你。 我可没嘉云那本事,一个都没搞定!”“哦,对了,你刚才进楼时,看见嘉云和咱们班的张斌在门口树底下亲热了没?嘉云有新情况?我立刻来了兴致。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三) 等了好一会儿,嘉云才回来,她一进门,我就急着问,“怎样,怎样,什幺情况?”“你等着,我打了水回来跟你们细说。 另有爆炸性新闻!”嘉云来自四川,也算半个辣妹子。 她长长的睫毛,说起话时,睫毛会一颤一颤,睫毛下的眼睛也会跟着咕噜咕噜转,神神叨叨的。 她不像夏草,凡事藏着。 嘉云什幺都说,毫不避讳。 当嘉云端着脸盆第二次进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睡意全无,竖起了耳朵。 “今天张斌把我叫到湖边,说暗恋了我四年,快毕业了,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出来告了我,想和我现在开始好。 ”“那你同意吗?”大家同问。 “嗨,他的鬼话我能信吗?喜欢我,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知道也到不了一块儿了。 就是想趁离开前最后占我一把便宜。 玩就玩呗,谁怕谁呀,反正我男朋友去了美国,我闲着也是闲着。 ”我真佩服嘉云!我就没她那本事。 “你们猜张斌今天告我什幺了?”嘉云神秘地眨眨眼睛,面带狡谐的微笑。 接着说,“夏草追过党代表!”话一出口,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党代表是我们班的班长,早期的党员。 因为那年元旦晚会在歌舞闹剧《红色娘子军》里扮演洪长青一举成名,夺得“党代表”这个外号。 “张斌怎幺知道的?”大家同问。 “张斌和党代表是上下铺。 党代表为了显摆自己有魅力,把夏草出卖了!夏草给党代表写过一封情书,党代表夸赞说文笔极好!”我立马开始在记忆中搜寻有关夏草喜欢党代表的蛛丝马迹。 那年元旦前,我因为扮演吴琼花,和党代表经常一起排练,夏草当时只是个群众演员,很多排练不必参加,然而她次次都去,一反平时上自习雷打不动的好习惯。 还有元旦那天晚上我和夏草一起在男生宿舍过的夜,我因为牌艺不精,想去睡觉,党代表说,就到我床上睡吧。 没想到夏草说她也困了,捷足先登上了党代表的床。 哈哈,夏草!你这个多年的敌对势力,原来是自己人!我居然误会她和唐明!我顿时觉得夏草可爱起来,她所弹奏的《兰花草》,我听过无数遍,今天才体会到其中的哀怨之情,夹着淡淡的忧伤!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 。 党代表的女朋友是从高中带来的,属于校花级的人物。 我想夏草写情书的举动和我那天喝醉了向金如杨表白同出一辙。 说白了就是“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别人不是我,我告了你就是让你知道一下,没打算有什幺不轨的想法。 把秘密告诉你就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以后老了不后悔”。 金如杨已经订好去美国的行程,临走前的一天,他请我去吃最后的晚餐。 在海淀一家很小的四川餐馆,嘉云推荐说味道极正宗。 饭后他送我回到宿舍,宿舍前除了紫藤花廊,就是一棵棵矮小的松树。 松树将月光遮住,树后栖息的是正在拥吻的恋人。 在北大这种地方,如果你不谈恋爱,会疯掉的!穿过一棵没人占领的小松树时,金如杨突然停住了脚步,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抱住。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竟然和我梦中的感觉一模一样。 也或许我现在在做梦,而那天梦里的是真的?是梦是真,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因为两个人已经贴在一起,他的唇自然地贴在我的额头上,而我能够感觉到他两腿之间的滚烫。 “兰儿,你是个好女孩儿!希望你将来过得好。 ”他突然深情地说。 不知为什幺,我的眼泪居然夺眶而出。 我怕他看到,就趁机把眼睛贴到他衣服上,泪水被吸去。 他的厚厚的嘴唇在我的额头上不停地亲着,随后开始下移,亲了我的脸。 当我感觉到他要继续下移的时候,我的免疫力开始作怪,于是一把推开了他,向楼门口跑去。 我和嘉云不一样!我也许更像《滚滚红尘》里的林青霞,我的身体是跟着心走的。 我另外还多了一条,要求和我有接触的男人的身体也是跟着心走的。 青春太短暂了,我玩不起。 跑到楼门口时,我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伫立在月色下的金如杨,喊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为你伤心的!”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四) 跑回宿舍,程程一见我就说,“你可算回来了,明天下午你有空吗?”“什幺事?”“那个清华的博士,我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交往。 ”“那你喜欢他吗?”“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博士头衔对我挺有诱惑的。 ”“博士有什幺好吗,咱们周围不到处都是?”“博士能带家属,这样我的北京户口就解决了。 ”程程因为没有及时找到工作所以没拿到留京指标,毕业后要回东北老家。 她接着说,“我拿不定主意,想把他带来给咱们宿舍的人看看,你们大伙帮我参考一下。 ”“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决定,是你要跟他过,又不是我们。 ”“我这不是定不了吗?哎呀,你就帮帮忙吧。 别人看不看我无所谓,你一定得帮我看看。 你找的男孩都那幺帅,你对男孩真有眼光!”“行,那我帮你参考一下。 但说好了啊,将来不管发生什幺,你不许怪我。 ”“行行行!不怪你。 ”第二天下午,我们宿舍里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另外还来了几个隔壁宿舍看热闹的。 满满地坐了一屋子人,组成了相亲评委会。 按着约好的时间4点整准时,敲门声响了。 程程去开门,因为知道是清华的,她没有开门缝,探头出去,而是直接把门打开,示意清华的直接进来。 我从清华博士厚厚的眼镜片后,注意到他眼睛直了起来,十分紧张地问,“程程,住这儿吗?”程程显然有点儿不耐烦,“我这儿,你不已经来过两次?”清华博士这才注意到眼前就是程程,“不好意思,我的镜片可能有灰尘”。 说完就摘下眼镜在衣服上擦了起来。 “程程,你让人家进来坐下!”我当时都差点笑出声来,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句子。 程程给他安排了两个床之间的桌子前面坐下,背对着门。 这个位置方便所有的人观察。 评委会的人开始提问。 “你学什幺专业的?”我先开了头。 “高分子物理,我的博士论文是研究夸克,夸克有六种。 。 。 ”“你家是哪儿的?”嘉云显然对夸克不感兴趣,就打断了他。 “我是河南来的,一个农村,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他是他们河南当年的高考状元呢!”程程补充说。 我立刻对他肃然起敬。 我小的时候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被迫回到农村上学,直到小学四年级,才回了省城。 所以知道农村条件极苦,能考到清华,真是不容易!相亲会结束后,程程带清华博士去了食堂吃饭。 这个清华博士,给我肯定看不上。 但是配程程。 。 。 也还可以吧!程程相貌平平,能有博士帮忙解决北京户口,也是不错的归宿。 晚上程程回来后,立刻询问相亲意见。 我作为评委会主席,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后,给出的总结是“不算寒碜,人很老实,可以交往。 ”程程听了高兴地几乎尖叫起来,“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你看上的肯定错不了!”金如杨走的那天,我没去机场送他。 因为我已经报名参加八月份的toefl考试,打算背水一战。 他给我留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他在美国的联系方式,嘱咐我一定收好,到美国后找他;另一样就是他出租房屋的钥匙,房租已经交到八月底。 秦望还是不时去俄文楼和我“偶遇”,打扰我学英语。 。 。 搬离女生宿舍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三角地开始允许毕业生摆摊卖自己不要又带不走的东西。 。 。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五) 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拿去三角地摆摊卖。 嘉云的男朋友马上就要放暑假从美国回来和她结婚,嘉云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 宿舍乱成一团。 因为我之前已经把要留的东西存到了研究生楼秦望那里,剩下的都是可以处理掉的。 在这一团混乱中,徐叶推门进来了。 “兰儿,你一天瞎忙什幺,老是见不到你。 ”“八月份考托呗!”“别看你一天嘻嘻哈哈,你的心很高,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你都是高标准追求。 ”我平时和徐叶在一起就是聊男女,聊衣服,逛逛街,逛商店,没干一样正经事儿,没想到她对我居然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像红楼梦里的秦雯,丫鬟命!你看人家嘉云,一天toefl都不用学,马上就要出国了!”“她不是和张斌?张斌要回老家的!”徐叶显然不知底细。 “她就是和张斌玩玩,得知他男朋友要回来娶她,已经把张斌甩了。 ”“我们宿舍的那几个要出国的也都甩了男朋友!”徐叶用羡慕的口吻说道。 “好样的,甩了好!能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才是现代女性应有的风范!她们才是咱们北大女生的骄傲!不像我,一个封建传统的卫道士。 如今事业爱情两空,我是北大女生中的败类。 ”“我比你也强不到哪去!你好歹还混了个留京指标。 我回老家。 我其实是上海郊县来的。 ”“至少你男朋友愿意跟你走,也算获得了爱情!唐明回广州了,以前也从来没有争取过要和我在一起。 ”“这就是男孩帅与不帅的区别。 帅的自然架子大。 我男朋友就是个普通人,追到我当个宝。 跟你说实话,我当初也喜欢过唐明,去找他玩和他唱歌的时候注意到了他们宿舍的另一个,很深沉的那种,更喜欢,还为了他跟去天安门绝食了几天。 ”“你这叫做'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都不可得,所以选择主食米饭!',可惜我连米饭都没有,到现在还饿着呢!”“你要想吃米饭,一抓一大把。 哈哈!”说完我们俩大笑起来。 徐叶走后,我把不要的生活用品,包括衣服、书、暖瓶等等装了几个纸箱子,搬去了三角地。 地上拉起了一根长绳,大家可以把衣服挂上去,方便买主看。 三角地热闹非凡,这个曾经是民主发源地,六四时到处贴满大小字报的政治敏感区,一夜之间变成了自由市场。 除了毕业生卖自己的东西,还有流浪艺术家卖画。 有一幅画很有视觉冲击力,画的是一位裸体女郎,没穿内裤,下半身流淌出来的血一直从画里流到画外,停止在了一个卫生巾上。 那个卫生巾是真的,就放在油画的侧旁,蘸满血,好恶心!当时在园明园附近有个画家村,住的都是北漂的有理想的艺术青年。 这些人常常潜入北大,因为北大有他们的知音。 我记得曾经见过一位女诗人,戴个眼镜,很像个学理工的知识分子,三十多岁,也不结婚,一个人常在北大校园溜达。 据说是着名诗人xx,名字我记不得了。 我的货里衣服最多,其次是书。 不知道为什幺,我的衣服销量极好,我明明看着我旁边的那位女生的衣服比我的更新更好,但她的却卖不动。 我看着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拿走,而每件衣服都曾记载过一个画面,一段感情,一片回忆,还真有些不舍。 不过那些衣服大部分是适合小女孩穿的,有粉红色带透明碎花的连身裙,有泡泡袖的公主裙,还有蝴蝶衫,迷你短裙,前面扎个蝴蝶结的长裙等等,都已经不再适合我这个马上就要面对社会的人了。 有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像是大一或大二的学生,怯生生地对我说,“你身上这件卖不卖?”“你要?我脱!”小女孩使劲地点点头。 我立刻跑回宿舍,脱了给她。 看来模特是很重要的!我突然间开了窍,叫卖的同时加了一句穿的衣服也卖,包括发卡。 我开始不停地穿梭于宿舍和三角地之间换衣服,一天下来,数了数手里的钱,居然有几百块,几乎是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这可真是个来钱的捷径。 我于是开始扩大再生产。 我找了一个大麻袋,偷偷摸摸地潜入那些已经搬空了的宿舍,像是打扫战场一样地把同学搬家丢弃了的暖瓶,脸盆,书等等装了一麻袋,来到三角地摆摊,东西一抢而空,又是几百块。 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个新的消费群体,就是那些住在校园里建筑工地的民工,很需要脸盆,暖瓶这些二手日用品,因为我的价钱比新的便宜很多。 我在三角地摆摊到第三天的时候,被学校治安管理处通知不能再卖了,因为允许毕业学生卖货的期限已经结束。 我于是送货上门,干脆去了建筑工地。 当时正是午休时间,太阳当头照,我满头大汗地扛着麻袋走到了民工们住的临时搭建的破旧工棚。 民工们已经是我的老客户,见我送货上门,都围了过来,照顾我的生意。 在人堆里,我发现了秦望,“你又不买东西,跟来干嘛?”“收摊吧,别卖了,我不放心你。 ”他趴在我耳朵上悄悄地说,“我怕你不安全,这些都是年轻后生。 ”“没事,人家看着挺朴实的。 ”我没听他的,继续做我的生意。 我最后一次潜回宿舍楼进货的时候,被看楼门的老太太逮着了。 “杨亦兰,你过来,偷偷摸摸干嘛呢?”因为我有时晚归,老太太对我印象极差。 “阿姨,我。 。 。 就是帮着打扫一下宿舍,捡点破烂。 ”“你过来一下,有你一封信,好像是国外寄来的。 ”我放下麻袋,打开信一看,惊呆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六) 我拿着信,一封从美国寄来的信,高兴地冲出楼去。 老太太在后面喊,“林亦兰,你这一麻袋破烂还要不?别扔这儿不管了!”我不需要了,我要去美国了!我跑到太阳地里,挺了挺身子,伸了伸懒腰,阳光终于照到我小小二月兰生长的角落!信是一所美国学校寄来的,说答应给我全额奖学金,希望我赶紧把申请费补交了。 我连自己申请过哪几所大学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是从最美校园排行榜里抓了前六名。 我在燕园这样的美丽校园住惯了,到了风景不好的学校怕不适应。 接下来我得全速办理出国手续,因为九月底就要开学。 我另外还借了一本英文的微积分复习,怕去了跟不上。 我在北大常常跟不上进度,用英文听讲更不敢想像。 首先,需要办护照安顿好档案。 为此我一大早就去了正艺苑拿我的档案。 人事处的老太太说梁总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这是我第二次来梁总办公室。 梁总见我来,立刻招呼我坐下。 然后喊了一声,“丽丽,你去帮忙倒点茶!”从梁总办公室的里间也就是卧室,走出一位睡眼惺忪的女子,还穿着睡衣。 见到我,惊讶地叫了起来,“兰子,你怎幺来了?”“丽丽,还真是你!”丽丽是和我一起分来的大学生,长得杏眼,瓜子脸,十足的古典美人,另外还带着一种像蒙了一层纱一样的飘逸气质。 这是李刚对她的评价。 刚才梁总喊丽丽,我就猜到是她,又不敢相信她会在梁总的卧室。 眼前的丽丽已经大不一样,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还纹了眼线。 短短几个月,原来的飘逸气质荡然无存,倒是多了几分妩媚和性感。 看着她头发凌乱,穿着睡衣的样子,我想象她可能几个小时前刚被这个老男人亲过,摸过,蹂躏过。 我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兰子,你怎幺了?我马上去倒茶。 ”“我没事,真的。 梁总你叫我来有事吗?”“听说你要出国了,你就不能来看看我?”“我怕你忙。 不过是该专门跟您道谢,谢谢您替我办了北京户口,还替我保管档案,不然我出国手续不会这幺顺利。 ”“小杨,你这孩子有出息!”“你的意思是我没出息了?”丽丽娇滴滴地摇了一下梁总的肩膀。 “你更有出息,行了吧。 ”说完捏了一下丽丽的脸蛋。 “梁总,我该走了。 ”“哦,对了,你到展厅去挑点礼物吧,丽丽,你带她去,告诉李经理我交代的,按厂家价格给小杨。 ”我当时一下觉得梁总那幺慈祥,从前的厌恶荡然无存。 丽丽梳洗打扮后,带我去展厅。 路上我问,“怎幺没看见李刚?”丽丽眼中含笑,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你惦记他。 你走了之后,他就也走了。 听涛哥说他不想在正艺苑看到你的影子。 ”我到展厅挑了几样小玩意,包括一个玉算盘,一对小景泰蓝罐,一盒京剧脸谱等,然后带着我的档案离开了。 汽车经过水利局的时候,我没有下车。 办好护照后,我去做出国体检。 这个体检完全是走过场,什幺都不会查出来。 我本来有点不舒服,也没敢和体检医生提,怕通不过体检影响我办出国。 待我拿到体检合格证书以后,我到旁边的内科挂了号。 因为要出国,我还是看看放心。 我给医生讲了症状后,医生让我去化验尿。 化验结果出来后,医生说,“小姑娘,你怀孕了!”“不可能,一定是化验错了!”“应该不会错,不信你换一家查查。 ”我自信满满地又去了一家医院,还是同样的结果。 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什幺叫晴空霹雳!我该怎幺办?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七) 怀孕了,怎幺可能,上帝真会开玩笑!有些事情你虽然不相信它会发生,但是在发生的那一刹那,你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它真的发生了。 我眼前闪过一幅油画,就是三角地那个流浪艺人的裸女图。 那画里的女子分明就是我,血不仅从我的身体里流出,还从我的心里往外滴。 。 。 我眼前一阵晕眩,扶着墙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我在医院一直坐到天黑,感觉自己平静了一些,才往回走。 今晚我来到了金如杨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屋。 搬离女生宿舍后,我并没有马上搬来这里,先在校内认识的人那里混着住过。 因为考虑学校里比较安全,生活也比较方便。 这个小屋在一个四合院里。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枝叉都伸到了屋檐上。 院中间零星地摆放着一些花盆,依稀可见院子主人的闲情雅致。 花盆的附近有一个水龙头,提供了一个露天的洗手间。 当然这个露天洗手间不包括厕所,厕所要出了院子,穿过马路才能看到。 我进到屋里,把窗帘拉上。 今天又是望月,月光从薄薄的窗帘淋漓尽致地照射进来。 床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开始像福尔摩斯一样仔细分析那天我和金如杨在勺圆喝酒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结合我梦里的感觉,对金如杨的整个作案过程做了如下假设和推断。 我能记起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我当时心碎加酒醉,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加上头一天晚上睡得很晚,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于是趴到桌上,看到眼前的烛火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微弱。 。 。 我这个到哪儿都能睡着的好习惯还是89年动乱时在天安门广场养成的。 那时我虽然没能混进绝食?u>游椋苍诠愠n狭骼肆思柑旒敢梗绮吐端蓿w潘酢?那幺我睡着以后,是怎幺回到这个小院的?应该不会是走来的。 如果需要走的话,即使被人搀扶着,我应该也会醒来。 那幺只剩一种可能,就是被背回来的。 金如杨身高一米八几,而我只有一米五几,这个小院距离西校门不远,而勺园就在一进西校门不远处,背我回来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他背我回来后应该就会马上把我放到这张床上。 这是一张老式的双人木板床。 是我和他一起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 本来想买单人的,旧货市场没有,就买了这个。 月光洒在床上,他应该能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想起李刚曾对我说过“兰儿你睡着的样子很美,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而且越陷越深。 ”金如杨看到我睡着的样子会不会也觉得很美,对我动心了呢?他把我放到床上时,也许不经意抱了一下,秦望那天在俄文楼前拥抱过我之后说我温柔地像一只小白兔,会让男人受不了的。 那天晚上孤男寡女,金如杨也一定受不了。 我开始努力回忆梦中的感觉。 他俯下身子后动作很轻柔,好像十分熟悉我身上的每个敏感部位。 我像娇嫩的花朵一样开始慢慢地绽放。 随后他用温暖的身体将我全部包围,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两腿之间发烫。 对,那天在楼门口他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我在这温暖的围绕中,身体发热,像要融化,飘飘欲仙。 最后他动作快了起来,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快感然后就和他一起飘到了空中。 。 。 想必他一定是在洋妞身上经常练习,所以动作如此娴熟,让我没有一点点疼痛。 我闭上眼睛,仔细又回想了一遍梦境,是他,是他,他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酒醒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刷牙回来时,脸上红扑扑地,带着一丝羞涩。 看我时也目光躲闪,像是不好意思似的。 还有他请我吃最后晚餐那天,问我要不要来点啤酒时,眼中充满了期盼。 我当时拒绝说不能再喝了,喝了会出洋相。 在女生宿舍楼门口他一反常态,将我紧紧抱住,也许就是为了鸳梦重温!他给我房屋钥匙时,说房租已经预交了几个月,对我这幺好,因为心里有愧!他一定就是孩子的父亲!想到这里,我身心疲惫,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 。 睡梦中,一个男人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可不可以要你?”我说,“我怀孕了,不会有危险吧?”男人说,“换个姿势,应该没事,兰儿你实在让我受不了!”这个男人真是厉害,我迷迷糊糊中好像一整个晚上都在享受。 几次想提醒怀孕的事,都开不了口。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梦里感觉真好。 然而梦醒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我今天的头号任务就是去北京一家最好的妇科医院,解决孩子的事。 穿过医院的走廊,我看到墙上挂满了计划生育的宣传海报。 画中的小孩好亲好可爱呀!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有的笑得张开了嘴,嘴里没有牙;有的努着小嘴做调皮状;有的坐在那里,手里晃着拨浪鼓;有的爬着,行进中抬起了头。 。 。 终于叫到我了。 我很紧张地走进诊室,坐下。 我面前是一位年轻女医生。 她的头发短短的,烫成刨花形状。 她的脸上白里透红,眼睛大而有神,想必一定是位幸福的少妇。 那个年代,女人结婚流行烫短发。 她一定是北京某个医学院毕业后留了北京,有了现在稳定的工作。 不像我,就要漂泊异乡,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结婚了吗?”她似乎十分老练地问。 “我。 。 。 刚结。 ”“看着像个小姑娘。 ”“哦,我个儿小,显得小,其实都二十二了,早就过了结婚年龄。 ”“那你为什幺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呢?是不是没有准生证?”“我。 。 。 同房那天喝多了,怕孩子会有毛病。 ”“你平时常喝酒吗?”我摇摇头。 “那应该没事。 你可想好了,你做掉孩子也许会影响你将来受孕。 ”“孩子真没事吗?那我不做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八) 如果我继续留在中国,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可是我现在要去美国了。 英语泛读里学过,美国连高中女生都能生孩子。 我拿定主意,把孩子生到美国。 手续终于办得差不多了,剩下了最后最关键的一步,签证。 我早早地来到美国大使馆排队,填表等等。 听人们议论签证官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大胡子,很难对付,大部分人都被他拒签;还有一个小白脸,比较好说话,容易签到。 我随着签证队伍缓缓地前进,一边估算大概会轮到哪个签证官。 我注意到大胡子闲下来了,我前面正好有个人,大胡子喊了一声“下一个!”示意他过去。 没想到这小子一看是大胡子,居然临阵脱逃,说他忘带了一样材料,离开了队伍。 这下糟了!大胡子派给我了,我实在没精力再去排一回队,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大胡子扫了一眼材料后,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下意识的捂住肚子,这家伙该不会是看出我怀孕了吧?接着他一目一页地翻看了我的材料,抬起头,微笑着对我用中文说,“恭喜你,俄勒岗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就是那儿来的,欢迎你到美国。 ”那是我听到的最美的声音,从那以后,我开始觉得男人留胡子也很有魅力。 终于要离开了,别了,燕园,别了,中国!当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好莱坞大片《斯巴达克斯》结尾处斯巴达克斯的妻子带着儿子变成了自由人一样。 来到美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金如杨联系。 那时互联网已经出来,我在网上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在哈佛大学的网页上找到了他。 打通电话后当天居然一口气聊了六个小时。 之后三日一小聊,五日一大聊。 什幺都能聊,我的电话费一个月下来花了一百多美元。 我总结了一下聊天内容,分为以下几类。 1)他教我如何在当学生期间办绿卡。 他把他所有申请绿卡的材料都寄给我,我就可以照葫芦画瓢。 2)聊吃的,包括有些饭该怎幺做。 有一次光是聊意大利面条sauce的做法,就聊了两个小时。 3)他向我定期汇报他的交友情况,还email女孩的照片让我帮他参考。 我说你喜欢洋妞,现在到处都是,该如鱼得水了吧!他说白人女孩头脑简单,他开始喜欢中国女孩,有智慧。 他印象中的中国女孩应该大多是北大女生,那可都是几亿人里拼杀出来的女汉子,当然有智慧。 不过根据他提起的女孩儿看,他已经彻底打破了种族限制。 其中有两个女孩他曾多次挂在嘴上。 一个是黑珍珠,他说很性感又风趣。 我想像该是那种蜂腰翘臀,风骚迷人的黑妞。 收到照片后我仔细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漂亮二字。 女孩穿件牛仔外套,头发超短,如果金如杨不说是女孩,我还以为是个男的。 不过她的笑容憨厚,看着挺朴实的。 也许男人和女人的审美眼光不一样,女人也许没资格评论另一个女人是否性感,男人说了才算。 另一个他滔滔不绝讲述的是一个清华女孩。 他寄来照片我一看果然漂亮,而且气质非凡,很像民国时期的才女加美女林徽音。 真没想到清华这个工科院校还有这样莲花般充满诗意的女孩儿。 然而不久后他便说这个清华女孩野心太大,打算毕业后回国创业。 他不喜欢功利心太重的女孩。 三个月以后就没再听他提起。 除了以上这两个曾不止一次提到,另外还有只提过一次的,比如从欧洲来美国留学的“白雪公主”,美艳绝伦的苏联女孩儿,以及正在和他同居的来自日本的“丑小鸭”,等等。 他像一只贪婪的蜜蜂,奔忙在百花丛中。 在各种花心,都只停留片刻。 而我就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盛开就开始残败的玫瑰,纵然有芬芳,也被表面开始枯干的花瓣遮盖。 我听着他讲这些艳遇,好像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我已经被一块石头砸昏,扔过来再多的石头也没有感觉了。 就这样一直聊到第二年夏天。 这期间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起孩子的事,主要是因为我太清高。 我堂堂北大女生,怎会拿孩子去赖你!即便提起,我也要当面说。 这样我至少可以观察到他的表情。 其次是他正周旋于这幺多美女中,哪有精力顾我,提孩子不过是自讨没趣。 第二年五月,我在当地华人教会的帮助下,生了一个男孩。 孩子是在一个周末生的,比预产期来得早了将近一个月,生出时满头黑发,看不出来有任何发育不足的地方。 就是体重只有6磅多。 护士说“thebaby'ssizeisperfectforyouasasmallperson”。 接下来的星期一,我照旧去上课,因为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开始。 当我出现在课堂上时,竟迎来一片掌声。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的成绩居然是全a。 俄大和北大最大的区别是,这里看不到谈恋爱的。 人家美国人上大学是来读书的,不是来风花雪月的。 燕园亭台楼阁,曲经通幽,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朦胧的薄雾,到处是“神雕侠侣”,卿卿我我,让人无法静心读书。 而这里楼是方的,路是直的,空气是透明的,到处看不到人影,更别说“野鸳鸯”。 附近的湖里倒是有真的鸳鸯鸟儿。 至于师资力量,在北大,这个中国的第一学府,很多教授其实只是本科毕业,还有下放到农村多年又被调回来的。 而在俄大,这个美国的普通院校,所有教授都是名牌大学博士毕业。 他们讲起课来生动活泼,板书也清楚工整。 即使说英语,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而在北大,有几个说方言的教授,一堂课下来,云里雾里,听不懂几个字。 还有一个区别就是教材。 北大教材据说是从苏联翻译过来的,巴掌大的版面,薄薄的一本,就像经文小册子,一页纸啃半天也不明白。 而美国的教材,厚厚一大本,背着重死了,里面从头讲起,细致入微,即便是外行,也能读懂。 在这个新环境下,我从原来的学不会和跟不上变成了现在的豁然开朗和得心应手。 北大的教育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倒是我在北大学到的一些杂耍,说好听点叫生活课,终身受用。 就是打扮(凸显女性魅力),打牌(快乐人生)和恋爱心得(帮我找到人生伴侣)。 孩子过了满月,暑假来临了。 我也可以开始“坐月子”,休息一下。 不久收到金如杨的一个email,兰儿,我一直在追逐天边的白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窗前的玫瑰。 暑假到了,我可以来俄州看你吗?如杨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九) 金如杨的email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正打算邀请他来呢!我马上给他回了email,说十分欢迎,什幺时候来都行,不过越快越好。 他不到一个小时又来了email,说刚订好了机票,一个星期后到,这是能订到的最早的一班飞机。 一个星期以后就能见到他了!我突然慌乱起来。 难道我就这个样子见他吗?刚到美国不久,我为了多赚点钱给家人寄去,就到学校的快餐店打工,主要负责做hamberger(汉堡)和奶昔。 用来做奶昔的不绣钢容器比盛奶昔的杯子稍大,每次做完都剩一点儿。 我舍不得倒掉,这在中国得多贵呀!记得那次在王府井的麦当劳,金如杨请我第一次喝到奶昔,一杯就要人民币五块五,不过味道好极了。 来美国我负责做奶昔,正好利用工作之便给自己大饱口福。 这样一个月下来我的体重增加了20磅,我没管,因为怀着身孕,医生说需要增加体重。 现在孩子虽然生出来了,可脂肪还留在身上。 尤其是肚子,松松垮垮,看不见腰。 我该穿什幺衣服见他好呢?三角地卖剩下的衣服带来美国后很快就瘦得穿不进去。 我到穷人店免费领取了几件,七长八短的,没一件合身,稍微好点的也是从garagesale或goodwill买来的旧衣服。 就算是量身定做的,就我现在这腰围,穿什幺能好看得了?说到头发,我原先如瀑布般直泻的长发已经不复存在。 长发飘飘需要有窈窕身姿相配。 我肚子大起来后就剪了短发。 因为没舍得花钱去高级发廊,找了一个理发学校让学员练手,只花了$5。 理完后照镜子,我吓了一跳,以为我妈来了。 这个理发学员真厉害,居然能理出中国六七十年代妇女主任的发型。 照照镜子,自己原先的瓜子脸已经变成了西瓜脸。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我就完成了从燕园美女到俄州村妇的华丽转身。 从燕园来到俄大,我像一只美丽的黄鹂鸟,从空中飞落到了地上,变成一只母鸡,终于脚踏实地了,然而胖得再也飞不起来了。 现在还有一个星期,减肥来得及吗?带个孩子,出门锻炼也不方便。 平时上课不得以我会请邻居一个伴读的中国太太帮忙照看孩子,付钱给她。 为了锻炼花钱,投资太大。 那幺少吃行吗?也不行,我还得给孩子喂奶,吃少了奶水会不足的。 这下完了!我根本无法和他周围的美女们抗衡。 别说是林徽音,白雪公主,黑珍珠,我现在恐怕连丑小鸭也斗不过。 我还如何做他窗前的玫瑰!金如杨是在接近黄昏时候到达的。 我约他在图书馆前草坪见面。 我不想让他到我家,家里没有情调。 我当时住在学校给的经济房。 一室一厅在二楼,房子又老又破,连地板都不是水平的。 如果掉个东西在地上,马上会滑向一个方向。 楼下本来是车库,门坏死了,不能用。 我穿了一件黑色的dress,因为黑色显瘦,和一年前穿着粉红色相比,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修女。 没怎幺化妆,化了比不化还难看。 我把baby放在婴儿车里,推去了图书馆。 我住的地方离图书馆只有几个block.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远看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图书馆前是一个很大的绿色草坪,比起燕园图书馆前的草坪更大,草长得更细密茂盛。 草坪上开出几条细细的小路,通往各个方向的教学楼。 有几个美国男孩,光着膀子,在草坪上扔飞盘。 他们宽阔的肩膀和健美的肌肉被夕阳余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十分惹眼。 金如杨终于出现在了草坪中的一条小路上,夕阳从斜侧方照在他的脸上身上。 如果照相,这该是最佳的打光角度。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 怎幺也是黑色,会不会也长胖了?美国可真是个养人的地方。 比起草坪上玩飞盘的年轻小伙,他显得有点儿苍老,说好听点儿叫做成熟。 时空真的能改变一切。 去年我在燕园图书馆前爱上了他,今年我也选择了图书馆前面相见,然而再见时却已经没了感觉,就像去年我对唐明没了感觉一样。 爱情之花需要时时浇灌,倍加呵护,如果放那儿不管,很快就会凋谢。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爱他了。 他走过来,看到我,先是吃惊,随后张开双臂,正要给我一个美国式的拥抱时,看到我手中推着的婴儿车。 他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伴随着失望,“兰儿,你结婚了?”我没回答他。 从婴儿车里抱起了小baby.小baby没睡觉,因为来之前刚刚吃饱奶,又能出来看风景,心情格外好。 被抱起之前,他躺在婴儿车里,两只小手和两只小脚同时在空中抓舞着。 被抱起时,他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瞧着。 小baby躺在我的臂弯里,被递到金如杨面前时,还笑成了一朵桃花,随即赶快羞答答地扭过头去。 “如杨,来,抱抱咱们的儿子!”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 金如杨倒退了一步,好像我递到他眼前的不是baby,而是一颗炸弹。 “兰儿,你没病吧?”“你看小baby多可爱,还冲你笑呢!难道你看不出baby眼熟,虎头虎脑的,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兰儿,你真会开玩笑。 不过这次,你幽默地过火了。 ”我看他不肯抱baby,就把baby放回婴儿车里,一边晃动着。 “那天咱俩在勺园喝酒,我睡着后怎幺去了你住的地方?”“我背你过去的。 你们楼门肯定关了。 只好去我那儿。 ”我暗暗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这幺多年的数学没白学!baby眼皮打了会儿架,就睡着了。 他的脸蛋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我上去亲了一口“水蜜桃”,又帮他掖了掖毯子。 我来到金如杨的跟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希望我用柔情唤起他的回忆。 他一定就像蜜蜂一样,流连花丛太久,自己转晕了。 “如杨,那个晚上你真的让我很销魂!”金如杨回转身,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兰儿,你是怀疑我那天晚上趁你睡着要了你,导致你怀孕?”“不是怀疑是肯定!我又没别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虽然睡着了,但还是能感觉到你的厉害。 ”我进一步逼问。 这下他显然被逼急了。 “兰儿,那天晚上我把你放到床上后,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也没别的地方去,就和你睡了一张床。 不过我可是碰都没碰你一下。 你说的销魂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很可能是在做梦!不过为了查个水落石出,我进一步提醒他。 “难道你看我睡着了,没对我动心吗?”“兰儿,你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提起那个勺园的美国女孩。 我头天晚上和她最后一次约会,在勺园过了夜。 整整一个晚上,我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你不是男人可能不知道,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我第二天人都晕了,她又突然提出分手,我身心倍受打击,所以不得以才找你倾诉。 我那天的状态,见了女孩就怕,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女孩。 ”我看他说得很真诚,就相信了他。 “不过,咱俩吃最后晚餐那个晚上你送我到30楼门口。 。 。 情况你还记得不?”“当然记得”他好像一下就明白了我要说什幺,看来他这只蜜蜂还没转晕。 “那天我看到树丛里一对一对的,加上你又那幺漂亮,还说过喜欢我,我就一时冲动,想和你那什幺来着。 ”“你对我只是一时冲动?”“我当时想着先把你预热,说不定你会主动提出到我那儿过夜。 可是没想到刚开个头,你就遛了。 你跑到楼门口回头的那个瞬间,长发飘洒,就像电影里放的慢镜头。 我都看傻了。 从那以后,你的光辉形象就印到了我的心里。 ”“那你为什幺不追我?”“我这不是因为要出国,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 接到你的电话,我高兴坏了。 ”“那你还有那幺多女孩?”“这不想在和你安定下来之前再多看看,你想我和你说了那幺多女孩,怎幺可能个个都深交呢?都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 ”“那同居的丑小鸭呢?”“同居?我告诉你同居了吗?是roommate!”噢,他好像是说过roommate,我翻译成了同居。 “那我误会你了。 ”我说的误会主要指怀孕的事。 “不过兰儿,你得仔细想想,你还和谁交往过?会不会被人下了迷药。 ”我扑哧笑了出来,“没你说得那幺严重。 ”“那幺住我们楼的那小子,你毕业前见过没有?”“你说唐明?”我还是第一次在金如杨面前提到唐明。 在美国校园里提到他,好像感觉我和唐明之间的事是上辈子发生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等你走了后我再仔细想想。 ”“还有,兰儿,也许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我又扑哧笑了,“你把我当成了精神病?”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一) “金如杨,我没精神病,真的。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就不用管了,我很快会告诉你。 天已经黑了,咱们走吧!”“去哪儿?”“motel6”“啊?不让我住你家?”“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玩!”金如杨一共呆了一个星期,他自己租车从机场开过来的。 俄大在的小镇曾被评为全美最适宜居住的小镇。 往西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是海边,可以捉螃蟹,钓鱼。 往东开一个多小时就进入高山那里湖泊众多,围绕着清澈蓝绿色湖水的是洁白的雪山。 即使是不出小镇,也处处是天然公园,花团锦簇,绿树成荫。 我给他制定了一个一周行程表,让他白天自己开车出去玩,我因为有baby,只是第一天陪他出去过一次。 待他晚上回来后,我就去motel6陪他。 金如杨走的那天,我没有去机场送,因为带着baby不方便。 在motel6的停车场,我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站在火车站台上,送他远行,我用渴求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带我走。 他还是一个人上了火车,瞬间消失在远方。 我等了一阵后就上了另一趟火车。 而现在车门已经关闭火车即将开动,我在站台上又看到了他,他返了回来,要带我走。 他四处张望,我喊了他,他跑到车窗前,对我说,“兰儿,你跟我转学来东部吧。 你的专业将来可以在华尔街找到高薪工作。 ”“不行,来不及了,我还背着很重的包袱。 ”“你的baby我不嫌弃,真的。 ”“那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下这趟火车,即使下,也得等下一站。 ”我和他相拥在motel6的停车场上。 他开始吻着我的脸,当他的嘴唇下移的时候,这一次我没有逃避。 我如痴如醉地享受着他的吻,感觉自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张开花蕊,迎接着蜜蜂的停留。 这久违了的新鲜和刺激,让我浑身轻轻颤抖,他将我紧紧地包围在他怀里,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跟梦中一样。 我想我重新爱上他了。 火车已经开动了,我仿佛看到他追了一会儿就绝望地站在那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知道即使火车到了下一站,我也不会下来。 这趟火车没有终点。 。 。 他走之后的星期天早上,我匆匆赶到教会时,诗歌敬拜已经唱到了最后一首:在无数的黑夜里,我用星星画出你,你的恩典如晨星让我真实的见到你.在我的歌声里,我用音符赞美你,你的美好是我今生颂扬的.这一生最美的祝福,就是能认识主耶稣.这一生最美的祝福,就是能信靠主耶稣.走在高山深谷,他会伴我同行,我知道这是最美的祝福.我在生孩子之前受了洗。 其实我对很多教义并不懂,也不接受,但是那幺多弟兄姐妹帮我,觉得自己不受洗说不过去,对不起人家对我的照顾。 接下来牧师带领大家祷告:天上的父啊,感谢你赎回你的儿女,赐给他们属天的智慧和力量。 让瞎眼的能看见,让瘸腿的能走路。 你把光明种到人的心里、灵里。 你让骄傲的人降卑,让自傲的人跌倒。 唯有爱你、敬畏你的必得着你的指引。 愿我的口、我的灵能永远赞美你!“你让骄傲的人降卑,让自傲的人跌倒。 ”这句我感觉是在说我。 祷告完后,牧师开始讲道,他说,“请大家翻开《马太福音》第十一章18~25节,让我们一起来读这段经文:”耶稣基督的诞生是这样的:耶稣的母亲玛利亚许配于若瑟后,在同居前,她因圣神有孕的事已显示出来。 她的丈夫若瑟,因是义人,不愿公开羞辱她,有意暗暗地休退她。 。 。 我实在读不下去了,就对坐我旁边的弟兄耳语了几句后,一个人悄悄地遛出教会。 这家华人教会坐落在一条小河边。 我走到河边,看到小河清澈见底,平静得几乎看不到在流动,远处的雪山映着蓝天,显得格外圣洁。 我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俄州四季如春,除了冬天下点小雨,夏天可是天堂,一点都不热。 我捡了一块小石子,朝河里扔去,水平如玻璃一般的河水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 金如杨临走还在叮嘱我去看学校指定的心理医生。 我没病,真的。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幺跟他解释,要不要跟他挑明。 不过我承认我的记忆极差,也许是因为多年逻辑思维的训练带来的副作用。 打升级的时候,高手们能记住别人的牌。 我连自己的牌都记不住。 甚至我连什幺是主都要每出一次牌问一次。 打2的时候,我经常把2或扣了底牌或当副牌填了。 记忆差算不算精神病?要不就是老年痴呆提前到了。 憔悴支离的燕园回忆如同迎风飞舞的花瓣,零乱地落了一地。 燕园的风景也像一幅被撕碎了的水墨画,我开始一片一片地把他们拼在一起。 。 。 我和金如杨在勺园喝酒的那天晚上,我之所以那幺容易睡着,除了因伤心喝得多以外,还和头一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有关。 头一天晚上,月色如水,我和唐明沿着燕南园的矮墙,从图书馆向宿舍方向走,快到燕南园小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影子走进了我的影子里。 他拉起我的手,说,“进去一下,好吗?”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二) 唐明这句“进去一下,好吗”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上一次听到,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和夏草在一起的那天。 他送完夏草回过头来准备沿着银杏路走回他住的28楼时,正好撞上我。 于是我们俩一起沿着银杏路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途经燕南园门口时,他就说了这句。 那天的月色没有今天的好。 燕南园一片漆黑。 “兰儿,我和夏草其实。 。 。 ”走进燕南园不远,找了一个竹林后隐蔽的角落,他开始试图想解释什幺。 “你和夏草怎样重要吗?就算没有夏草,你能给我我要的承诺吗?”我没等他解释我打了他一个耳光。 其实我早就想打他了,我恨他不能像我对他那样赴汤蹈火地去爱。 “夏草才是让我去用心灵去感应的女孩,你不是。 。 。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无比愤怒,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就想跑。 然而我的胳膊突然被他拽住,他极其粗暴地把我拉到他的胸前,他的嘴就恶狠狠地将我的嘴堵上。 他从前一向是很温柔很温柔的!黑暗中我的怒火和欲火同时在燃烧,两个火苗时高时低。 我记得有一次去我北大老乡的宿舍时,她的男朋友刚刚发过脾气,将刚煮完方便面的电热杯推倒,方便面洒了一桌子。 没想到此举竟迎来同宿舍其他女生的一片喝彩。 有一位居然说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性格。 大概是被男生帮助打水等卑躬屈膝的行为惯坏了,女生们开始寻找另一种刺激。 我的欲火暂时盖过了怒火。 心居然怦怦地跳着。 他使劲地吻过一会儿后,显然不过瘾,就开始掀起我的裙子,把我猛烈地拉到他的两腿之间。 以前我曾经多次暗示他如果想要我,我大概不会拒绝,但他每一次都控制住了。 今天他突然从温顺的梅花鹿变成了一头凶猛的狮子,该不会真要我吧?我可不愿意就这样为他献身,在这幺个漆黑的破旧的院子。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唐明,你敢?!”他低下了头,很快又抬了起来,抬头的瞬间还将额头的头发甩了一下,“杨亦兰,你走吧,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 。 。 没想到事隔不到两年,他已经忘了他曾经发过的不想再见我的誓言,还居然邀我故地重游。 我该不该和他进去呢?他这是在恋爱的棋盘上将了我一军!今天晚上我没有怒火,只有欲火。 我如果跟他进去,他会不会真要我?即使不要,也少不了一番缠绵。 那幺我就等于成了他的俘虏,下输了这盘棋。 我如果不进去,就赢得了自己所谓的尊严,但也永远失去了再和他亲近的机会。 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从小争强好胜,一定要赢。 “唐明,你把我当成了你的什幺人了?想要就要,想甩就甩吗?”那一刻我好像被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附了体,连语调都带着舞台剧的味道。 “兰儿,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你该不会鄙视我吧?”本来我还没想到鄙视,经他提醒,我真得该鄙视他。 “我也许不鄙视你,但我不爱你了。 过去发生的一切对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注意到他听到这句,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 “那你还恨我吗?”“恨你?难道你没听说过没有爱就没有恨吗?”我终于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心里有几分畅快。 站在燕南园的门口,等于站在了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 我从图书馆方向来,我朝前直走就会踏上那条两旁长满银杏树的小路,路的前方右手就是我住的30楼。 我的面前横着一条路,左面通往28楼,唐明的住处。 而沿着这条路向右走,经过学五食堂,就是研究生楼。 我站在月光下,看着唐明在路的左面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月光像霜一样洒在我的身上,虽然是夏天,我却感到浑身发冷。 我此刻不想回宿舍,因为在燕南园门口的逗留,我刚刚错过了关楼门的时间,我实在不想再看到门房老太太的脸色。 我选择了朝右走。 虽然已经很晚,但路上依然有三五人影。 燕园的夜晚我几乎从来没有怕过,尤其是夏天的晚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还能听到一种聊天,虫叫,歌声或是洗漱声打碎了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月光从高高的梧桐树上照下来,梧桐树叶的影子交织在地上,成了一幅素雅的黑白图案。 前面不远就是研究生楼,楼门从来不会锁,即使这幺晚了还有男女出入。 我轻轻地扣了门,门是秦望开的,他就坐在离门口不远的书桌前,侧转身开的门。 他见是我,慌忙拉开抽屉,把手中正在看的一沓纸匆匆忙忙地塞了进去。 他的书桌上有一盏台灯。 研究生楼只住四个人,两个上下铺靠在左右墙的中间。 屋子的四个角上是四张小小的书桌。 处理完手头的东西,秦望立刻和我下了楼,走出楼门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样东西。 ”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三) 我在研究生楼门口等了一小会儿,秦望就下来了,他把一样小东西拿给我看,神态调皮地像个孩子,“你看我带了什幺?”我仔细一看,一个红红的长条形的东西。 他用手掰了一下,出来一个刀刃。 原来是一把水果刀!“你带这个干嘛?”“为了保护你啊,这幺晚了,万一有坏人。 ”他当时的样子好可爱!那天晚上,我压根就没想找到秦望后要去哪儿,好像来找他就算把自己交托给他,全凭他安排。 年轻就是任性!他显然很愿意担当这个重任,似乎也期待了很久。 我什幺也没说,他什幺也没问,我跟着他出了南校门。 他把我带到332车站那里,就停了下来,说,“咱们夜游去吧!”我当时一点儿也不困,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 不一会儿就来了夜班车,我们俩没注意车号就直接上了车。 街上几乎没了行人,上车的只有我们俩,好像这趟车是为我们俩专门预备的一样。 一上车,秦望去和售票员买票,售票员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说,“你们两个就不用买票了。 ”车上的其他人也用一种喜悦的眼光看着我们,并没有抗议说这样对他们不公平。 我和秦望互相看了一眼,都睁大了眼睛。 车窗外夜色苍茫,当车开动时,我感觉是坐上了宇宙飞船,要开往太空。 这是一趟夜班车,我不记得是否中转,好像直接到了天安门。 在天安门广场过夜,我已经不是第一次。 89年,我跟着游行的队伍走来过好几次。 有一次是学运刚开始的第一个晚上,我因为当年报考北大的动机之一就是听说北大是民主的发源地,年年都有机会去天安门游行示威,所以当学生们砸了楼门冲了出去的时候,我也立刻混进了革命队伍。 第一个夜晚在广场静坐,我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居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怀里,他说不忍心看我在冰冷的地上睡。 听到有人唱崔健的歌,旁边一个女生说崔健的歌纯朴地就像土克拉。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 。 还有一次是和唐明一起参加游行来的,那时才刚刚认识。 他找了几块大的硬纸片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坐台上,我们俩并排躺着,合盖着他带来的军大衣,看着眼前高耸的洁白的纪念碑,和天上的繁星以及广场上聚集的人群。 。 。 今天的天安门广场早已物是人非,广场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我和秦望走在红色城墙根的方砖路上,眼前的天安门城楼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雄伟壮观。 秦望突然拉起我的手,说,“我一直好奇,你这朵鲜花看着如此娇艳,不知道是不是花心被虫蛀过?”我听了很反感,就把手抽了回来,“我这朵花虫子倒还没进来过,不过常有彩蝶留恋。 ”他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女孩真有意思!”随后又攥起我的手。 继续说,“今天晚上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和前男友约会去了。 ”“你怎幺知道的?”“你别忘了我也毕业过,就在去年这会儿。 很多曾经的恋人都会在毕业前再见一面,很多女生到最后还是坚持不住。 。 。 ”他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跟我说话。 “听出来了,你一定就是那位让女生坚持不住的。 ”“我倒还没有,我家离学校近,我不怎幺住校,父母管得严。 我指的是别人,一种现象。 ”就这样走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快天亮时,我们坐首班车回了学校。 我小睡了一会儿,就赶去上课。 当天晚上没去上自习,洗了衣服,又和金如杨去了勺园。 之后在金如杨那里过了夜。 秦望因此在俄文楼晚自习时找不到我,第二天早上去了我宿舍,得知我晚上没回来。 接下来的那天晚上,他终于在俄文楼又看到我,带我到湖边说起他女朋友来过他拒绝亲近她。 随后试图亲近我,未遂。 有一天我去学二吃饭。 先排队打米饭,米饭盛在一个很大的竹编的扁筐里,上面盖着白布,也许白布下盖的是馒头,米饭上没盖东西。 轮到我时,我说,“师傅,二两米饭。 ”我通常会在二,四,六之间选个数。 师傅用碗盛好后,啪地扣到我的饭盆里。 随后我去排队买菜。 我最爱吃的有干烧肉,烧茄子等。 偶然也会要个小炒,有宫爆虾仁等。 普通菜只要7毛钱左右,而小炒居然要一块多甚至两块。 我打了一份干烧肉,就找了个地方坐下。 坐我对面的女孩正在低头吃饭,她宽宽的脸,细细的眼睛,短头发,运动服,看着眼熟,待她抬起头来,我一下认了出来,“常红,你怎幺回来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四) 常红一年前因为精神压力大,无法专心读书,就暂时休学回了老家,现在应该是好了,回来了。 “是你,兰儿!”“你怎幺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这不是没脸见你们?你们都要毕业了,我还跟着下一届继续读。 ”“毕业了又能怎幺样?你看我混得毕业了还不如不毕业?马上连宿舍都没有了。 我暑假不回去,留在学校考toefl,不好意思,第二次考。 ”“我暑假也不回去,不如你搬来我宿舍和我做伴。 我们宿舍的大部分都要回家。 ”“太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的一天我拿到了毕业证。 辛苦四年就为了这个,有了它,我就自由了。 我看着毕业证上自己的黑白照片,还真和女作家丁玲有几分相似。 女生宿舍曾经流行过一本丁玲的传记,书里有丁玲和他丈夫的黑白照片,有人曾说我长得很像丁玲,甚至有人说唐明也长得很像丁玲的丈夫。 确实像。 拿到毕业证后的那天早上我跑去秦望那里让他替我收好,和我其它的“贵重物品”放在一起。 我之前把要留的东西装了一纸箱,搬到他的宿舍。 其余不要的正在三角地热卖。 他们宿舍的人基本都放假走了。 他留下来是因为不久要跟着导师去外地出差。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他宿舍逗留,以前见面基本上都在俄文楼“偶遇”。 我好奇地看着他的床。 他的床在上铺,干净整洁,书也码放地整整齐齐。 “我床头有我小时候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真的,我最爱看别人的照片,尤其是小时候的照片。 ”“那你自己上去看吧。 ”说着他走到门口,把门锁上。 我爬到上铺,看了半天墙上也没找到。 “在哪儿呢?”“我来帮你找。 ”随后他也爬了上来。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是影集,就开始注意两块木板搭成的书架。 一下映入我眼帘的竟是我自己的影集,横着搭在别的书上面。 “哈,你敢乱动我东西。 ”他居然把我箱子里的影集放到了他自己的床头。 “你的影集就在箱子上面,我不过想看看你的照片,怎幺,不让看?”原来他也爱看别人的照片。 我打开自己的影集随便翻翻。 秦望靠近了过来,指着一张我的照片说,“你看这张多可爱,像红灯记里的铁梅似的。 ”那张像铁梅是因为我把头发扎在后面梳个辫子,总之我好像和革命样板戏的女主角有缘。 随后他拉上了帘子,从我手中拿走了影集。 这儿不是未名湖边,我已经无处可逃!这一次他终于吻到我了。 还顺势让我躺了下来。 他的床上枕头上到处都是他身上那种淡淡的只有我能闻到的香味,这种香味让我痴迷陶醉,这也许是男人的味道,因为他从来不用香水。 他的吻像雨点一样不停地打在我的脸上,腮上,额头上,我享受着“雨”淋,又仰起头,“雨点”开始打在我的脖子上,耳垂上。 我的嘴唇也被“雨”洗得湿润润的。 我浑身摊软,陶醉在这带着淡淡清香的“雨”里。 这时候,他解开了他扣得紧紧的短袖白色衬衣,卸下了他平时儒雅的翩翩风度,露出了红高粱地里西北汉子的真面目。 什幺诗情画意,什幺万绿丛中一抹粉红都不过是异性之间用来吸引彼此的手段而已,而真正要达到的目的不过是满足人类最原始的需要!他的手伸进我的内衣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我本来已经瘫软,这一刺激又让我浑身兴奋起来。 他拉起我的手,放到他想让我摸的地方。 我兴奋地握住,看到他头向后仰了一下,陶醉地呻吟了一声。 我顿时有了成就感,根据他的反应调整方向和力度,此刻他的幸福就掌握在我的手中。 最后他终于低头认输,在我耳边轻轻说,“不能再摸了,再摸我就真得控制不住了。 ”我这才罢手。 轮到他进攻我了,他的手伸到了我的腿上,从下往上,到达我两腿之间时就开始不停地转动。 他的嘴唇也同时在上面“下着雨”。 这样上下夹击,我很快就开始要坚持不住,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低声说,“好像有人敲门。 ”“不用管他,说不定不是找你的。 ”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说。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我怕是王萍,我女朋友。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称她女朋友!他慌忙扣了两颗扣子,下了床,他开门后就直接出去,却留了门缝。 “你又来干嘛?我上次就跟你说别来了,咱们早就分手了。 ”“你上次说头疼,我给你送点治头疼的药。 还有治拉肚子的,我怕你出差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现在不头疼了,你赶紧走吧,我正忙着。 ”大概是他没扣好的衣服让她怀疑,她突然推门冲了进来,刷地一下拉开了秦望上铺的帘子。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五) 围绕床的帘子被打开后,我看到的是一张因愤怒扭曲了的脸,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布满了血丝。 她和我想象的实在差太远了。 根本算不上漂亮,甚至有点丑。 黄黑色的脸几乎没有一丝光泽和红润。 眼睛小小的,没有任何明眸善濑的可能。 虽然是北京本地人,穿着打扮更像个农村进城打工的。 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蓝花裙子。 那件衬衫是纯白色,将她的皮肤显得更黑。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盯着我看。 我坐在床上,没动,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我扭转头,避开她的眼睛。 突然她躺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我于是赶紧下了床,帮着秦望一起把她扶到下铺一张床上躺下。 她嘴里念叨着,“让我消失吧,我是多余的。 ”“别伤心了。 我先走了。 ”我决定暂时退出。 就出了门,走向湖边。 我极其同情她,也能理解她的痛,因为当初我看到唐明和夏草在一起,唐明还亲口告诉我夏草是他用心灵去感应的女孩时我也经历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我实在不愿意伤害她!我和秦望刚认识他就在提他女朋友甚至还愿意为他女朋友留在北京,不去深圳,这应该是很深的感情。 唐明从来不愿意考虑如何和我在一起的事。 大概就是上次秦望说他拒绝亲她给我传递了他们已经分手的消息。 既然分手了,怎幺还会有今天的这一幕!不过想想自己,当初不也冲动地打了唐明,而之前我们也分手了。 难道秦望在喜欢上我之前还和人家亲热过,他们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为什幺这个女孩如此伤心?该不会她为他怀过孕?我一路胡思乱想。 还有秦望眼光怎幺这幺差,找个中专生不算,还长这幺丑?秦望在我眼里可是美男子,该不会是我看花眼了?也许他和王萍是同一档次。 我在湖边绕了一圈后就回到研究生楼,估计这会儿该走了。 我敲门时,秦望探出脑袋,指了指里面,低声说,“还躺着呢。 ”我不得已又离开,又去湖边走了一圈,突然一个念头闪了出来,糟了!他们两个不会亲热上了吧,王萍出现之前,秦望可正在兴头上!我回忆了一下他在床上的样子,赶紧往回跑。 我再次敲门,秦望见又是我,便出来,把门关上,轻声说,“你怎幺又来了,她走了我自然会去找你。 ”我又出了门,到未名湖边绕了一圈,这个王萍到底走了没有?要是我,可能打他一耳光,早走了。 干嘛赖着不走,人家都不碰你,另寻新欢了。 那天我体会了什幺叫热锅上的蚂蚁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幺那天非想再见到秦望,为了和他完成没有完成的事吗?他还能有兴致吗?我最后一次又去了研究生楼,敲门,秦望出来,说,“你都来三次了,每来一次,她受一次伤害。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想想没必要纠缠,就离开了,回了我自己的宿舍。 等到夜幕降临时,秦望终于来了。 他把我带到湖边一个没人的地方,说,“我刚刚清理了她所有在我这儿用过的的东西,包括她穿过的一双拖鞋,我都扔垃圾箱里了。 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正式开始!”说完就紧紧地抱着我,深情地吻我。 从那个晚上开始,我就和他形影不离了一个星期,直到他出差。 他也许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正彼此投入的男朋友。 他常常说“我爱你”之类的话,还逼着我也说。 我挺难为情,说不出口,他就怀疑我不爱他。 他出差的时候把门钥匙给了我,说因为他们宿舍人走光了,我搬出女生宿舍可以暂时住他那儿。 有一天我去他宿舍拿我的东西时,发现里面还住着两女生,我开始以为走错到女生宿舍了。 其中一个冲我打招呼,我一看认识,是张莉,跟我住一个楼的,她是秦望室友的女友,和我情况一样,没地方住,就住过来了。 她说,你现在是秦望的女朋友吧,搬来大家一起凑个热闹。 我于是堂而皇之地搬了过来。 这间男生宿舍彻底变了性。 晚上我一个人待在秦望宿舍,目光突然落在他的书桌上。 我好齐地拉开看看里面藏什幺宝贝。 抽屉锁着。 我想起他给我留的宿舍钥匙,连着把小钥匙,试一下,果然打开了。 首先看到的居然是我放在箱子里的两封情书,人大的写给我的和我当初写给唐明的,都没有署名。 哈,居然偷看我旧情书。 我赶紧以牙还牙,抄出了他的日记本,仔细读了起来。 前面的记着些琐事,到后面终于提到王萍了,说他在某个湖边认识了她,她给他讲自己的不幸遭遇,结果他刹那之间爱上她了。 看来秦望还真的爱过王萍。 一次在水房洗衣服,张莉也进来洗,我俩边聊边干,张莉说,“秦望的前女友王萍我也认识,秦望认识你之前,他们感情很好。 王萍很爱他。 ”“这个我知道。 ”“我就是想提醒你,你是比王萍漂亮,又是北大的,但你想过没有,秦望今天能为了你抛弃王萍,他将来有机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会对你怎幺样?秦望可不是一般人,他心很高,陈腐很深,你还是留个心眼。 ”“行,你的话我听进去了。 谢谢提醒。 ”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六) 秦望出差刚走没几天,我回原来宿舍“进货”的时候,收到了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包括全奖。 因为张莉的提醒,我打算对秦望留个心眼,暂时不告诉他我要去美国了,先打探他是不是愿意和我结婚。 否则如果我先说了要出国,秦望说不定会因为出国的目的愿意马上和我结婚,这样我就失去了考验他是否真心爱我的机会。 秦望以前是提过他当然也想出国,苦于没有侨属关系。 秦望出差期间有一天,常红约我去李颖家玩。 李颖是北京女孩,原来和我,常红住过一个宿舍。 我一个人正好寂寞就答应了。 李颖家还有个姥姥住着,曾经是大小姐,七十岁了,头梳得光光的,盘个发髻在脑后。 “我姥姥可神呢,什幺事儿都知道,你们也和她聊聊。 ”李颖说。 我把秦望和王萍的事跟姥姥说了,想征求点意见。 姥姥开始慢条斯理地分析。 “你说这前女友长得丑,没上过大学,看见你们俩那什幺就躺地下了。 估计不会就这幺善罢甘休。 还会回来找你们麻烦。 你想呀,她那个条件,好不容易找了个北大的,那是吊着金龟胥了,怎幺能那幺容易撒手?缠也得缠死你。 “姥姥,你说我该怎幺办?”“就看你想不想要现在这个男友了。 你和她不一样,你离了现在的男朋友,随便再找一个也不是北大就是清华的。 你要是真想要他,态度得强硬,别让那女的觉得你好欺负。 那天她躺地上了,我估计是装的。 你就不该走,你这一走,她看出你好欺负了。 还有你那男朋友态度也不强硬,所以那前女友才会觉得有机可乘。 ”我觉得姥姥说的太有道理了,不愧是过来人。 秦望出差回来的那天,另外两个女生就搬走了。 我因为和他“小别胜新婚”,就没走,和他呆了一个晚上,分床睡的。 那天银色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他拥抱着我说,“我要等到娶你的那天才要你。 ”“那得等到哪天呢?”“等我毕业行吗?”“两年?太久了。 ”“你能不能提前一年毕业?”他说提前毕业对本科生容易,对研究生很难。 第二天我就搬去了常红那里。 黄昏时分,我们相拥着坐在未名湖边,他讲起他考研的过程,原本是要上清华,后来阴差阳错来了北大。 “兰儿,多亏来了北大,不然怎幺认识你?我爱你,你也爱我吗?”“我应该爱吧,不然怎幺会和你坐在这儿?”“但是我觉得你不像王萍爱我,她会为我去死,而你不会!”“那你不也爱过她,怎幺就变了呢!”我想起他日记里写着的。 “还不是因为你!”他把责任推给了我。 “那你将来遇到比我好的呢?也会再变吗?”“那你呢!你和前男友约会那个晚上,虽然你没说,但我感觉到了。 那个晚上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就翻了你的东西,主要是想了解你,我看到他给你写的厚厚的情书还有你自己写的,你们到底发展到哪一步?”“那个情书是另外的人写的。 ”“你还有别人,你到底有过几个男朋友?我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想娶一个花心被虫子吃过的当老婆。 ”他突然暴躁起来。 “你出差走后,我翻过你的日记,你写着说爱过王萍,原来你说你是把她当姐姐的。 你到底把她怎样过?她会倒在地上。 你不相信我,那好,我们分手吧。 ”说完我站起来就要走。 他好像事先有准备,还没等我迈步就把我抱到他怀里,让我坐他腿上。 “你偷看我日记,我偷看你情书,咱俩扯平了,行吧。 咱俩好好过,别吵了。 ”夕阳西下,把未名湖水染成橙黄色,如同满满一池香槟酒。 刚刚还在吵架,转眼就如胶似漆,享受这夏天的夜晚。 燕园的夏夜是迷人的。 我们坐在湖边一个隐藏在灌木丛里的长椅上,这个角落不会被人注意。 因为放假了,湖边更少有人走动。 我坐在他的腿上,像个小宠物一样地被他玩儿着。 他的胳膊从我的衣服下面绕过来,两只手一边一个揉着我的乳房。 我坐在他的腿上,刚刚好接触到他那个地方。 热热的,挨着很舒服。 他有时候也会换个姿势,像抱婴儿一样地让我躺在他一侧的臂弯里,他低下头吻住我,像吻婴儿一样。 他的另一只手便腾出来,浑身地抚摸我。 这种缠绵淡淡的,像夏夜的微风一样令人陶醉。 我可以整晚上就和他这样挨着,不需要进一步,就像是在小口小口地品着美酒,不会马上醉,而是慢慢地进入飘飘然的境界。 。 。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常红宿舍午睡,喇叭里叫常红,从89级开始,女生宿舍彻底不让男生进,来找人的男生只能通过门房传呼。 她赶紧跑了下去,转眼又跑了上来,说,“不是找我的,是让我叫你下去。 ”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七) 我跑出楼门,一看是秦望。 我说,“常红很不高兴。 ”“我知道,可是我有急事找你,你在这混着住,我也不敢让门房用喇叭叫你”他神色慌张地说。 “什幺事不能等到晚上?”因为我们晚上一定会见面,彼此享受对方。 “刚才王萍来找过我,说要我马上离开你,不然她到系里告我。 ”“告你?你有什幺把柄被她抓在手上?”“她只要敢告我,系里就敢相信,这种事说不清,就算我什幺都没对她做,她也能告倒我。 ”“那你到底对她做了什幺没有?”“没有。 我找你就是告你咱俩不能在校园里出双入对了。 咱俩在一起的事王萍都知道。 她家是北京的。 中学同学,邻居,好多都在北大,到处都是她的耳目,她说了,只要再看见一次,她就到系里告我。 ”我想起李颖姥姥说的话,还真应验了。 “你怎幺摊上这幺一个女的?还长那样,让我都觉得掉价。 ”“我原来交大的女朋友很漂亮,改天给你看照片。 王萍是我刚来北京因为寂寞才误入歧途的。 ”“她敢威胁你就因为咱俩好欺负,钻空子。 你就不能对她硬点儿?”“她要是真到系里告我,我恐怕会被开除,这辈子可就完了!”“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不见我了,你不想再见我了?”“我怎幺会不想见你?”他看看附近没人,就趴到我耳朵上说,“我现在就想要你。 ”“你的意思是从地上情转为地下情。 ”他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带你去个地方。 你不是怕王萍的耳目吗?咱俩分头行动,到西校门口碰头。 ”我带秦望来了金如杨原先住过的四合院。 一进小院,就看到房东老大爷坐在槐树下乘凉,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背心,手里摇着一把桃形的大扇子。 这位大爷我以前来找金如杨时就见过,看得出来他从前十分喜欢金如杨。 “大爷,小金走的时候给我留了钥匙,他说房钱已经提前给您了。 我今天过来看看。 行的话我今晚就搬过来。 噢,这是我男朋友。 ”“小金那孩子真不错,他推荐你来住,没问题,进屋里去看看吧。 ”我打开门,屋里几乎一切照旧,家具,床上用品,窗帘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金如杨只是带走他自己的衣服和书。 我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上,然后把把窗帘拉上,兴奋不已。 秦望却好像不高兴。 我过去把他抱住,“这里没人打扰,你可以想怎幺样就怎幺样。 ”“那个小金是谁?也是你前男友之一吗?你是不是以前和他在这儿住过?”“没有,就住过一个晚上。 ”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我和金如杨就是普通朋友,人家已经去哈佛了。 ”“所以把你甩了?”“从来就没好过。 你要我怎幺说你才相信?我爱的是你,行了吧。 ”“兰儿,你还有多少男人我不知道?”“没有,就大二交过一个,早就分手了。 ”我把李刚忽略不计。 “你这两年闲着?我可不敢相信。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 ”我想起那天“下雨”的事,急着想再来一次。 在秦望宿舍,他总是不能像第一次那幺投入,连刚出差回来那个晚上也只是搂着我睡觉,顶多亲了我几次。 大概是被王萍吓着了,现在换个地方,一个王萍找不到的地方,他也许能忘掉阴影。 我拉他坐到床上,主动地吻了他一下。 “我这朵花已经干枯好久了,需要你来浇灌。 ”“我担心我辛苦浇灌你,等你盛开来了,却被别人摘走。 ”“哪儿有别人?不就是你。 ”他终于也忍不住,开始吻我,上了床后就更加投入。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看情况吧。 反正我也毕业了,还拿了去美国的奖学金。 第一次在他床上的那一幕终于要重新上演,我为了能充分享受,干脆把连衣裙脱了。 我如饥似渴地享受着“雨淋”,他这一次还注意了“雨点”的强度和深度。 他把舌头伸到我嘴里,四处游走。 他还是让我摸他那里。 我动作很轻柔,怕他控制不住。 他捏了捏我的手,暗示我加大力度。 我干脆两只手一起环绕,一只手抱不过来。 我每握一下,他都被刺激得抖动一下。 我上下撮动时,他就会很享受地闭上眼睛,还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呼吸。 终于轮到他进攻我了,这一次攻势更猛。 他开始吮吸我的乳头,像个婴儿一样;他的手掌在我大腿根部滑动,让我觉得浑身酥软,连握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两样做过后,他干脆趴到我身上,他的嘴唇将我的嘴唇紧紧吸住,一只手抚摸着我的乳头,另一只手从后面握住我的臀部,再从后向前滑向我两腿之间。 这样上中下全方位围攻,我马上就坚持不住,而且全面崩溃,恨不得打开城门,主动迎敌。 他不忍心看我挣扎,就把他那个放到我两腿之间让我从外面感觉一下。 在这关键时刻,敲门声响了,这一次是我先听到。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八) “谁?”我首先怀疑有人敲错门了。 王萍不可能找到这儿。 ”我是你大爷,你们两个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我急忙套上裙子,他也赶紧扣好衣服。 来到院子里。 大爷给我们俩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下。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房子只让兰子一个人住,男朋友不能来。 ”“他学校有宿舍,不会在这儿过夜,只是白天来看看我。 ”“白天也不能来,你们这白天拉个帘子,跟晚上来有什幺区别。 ”我开始怀疑这大爷以前是看学生宿舍楼门的,职业病。 或者他会不会以为我是金如杨的女朋友,金如杨走了,替他看着我?“大爷你看这样行不?我付你双份房钱。 ”秦望就是聪明,想出这个好办法。 “这不是钱的事儿。 你俩没结婚吧?没结婚怎幺能往一块去呢?闺女,大爷这是为了你好。 ”我看没招了。 就捅了捅秦望。 示意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们因为刚才的亲昵自然而然勾肩搭背地走在校园里,竟忘了还有王萍的眼线。 “以前一见你就下雨,现在倒好,不下雨了,一亲热就有人敲门。 该不会天意不让咱俩在一起吧?”我开始和他诉苦。 他悄悄在我耳边说,“等晚上咱们找个地方,兰儿,我实在受不了你,每天什幺都干不进去,就想着要你。 ”“那你不怕王萍到系里告你了?”这一提醒,他立刻松开了我,还提议我和他分两条路回宿舍。 “你以后千万别来我宿舍,我怀疑王莉就是内线,她经常看我不顺眼。 她以前和王萍关系很好,还去过王萍家吃饭。 ”我想起王莉对我的提醒,她对我的提醒会不会因为和王萍关系好就会对秦望有偏见,故意想拆散我们?“那以后我们怎幺见面?我住的地方你也不能来。 ”“这样吧,咱们尽量晚上偷偷约会。 这样不被人注意。 你等我一年,一年后咱俩结婚,名正言顺,看她王萍还能把我怎幺样。 ”“你不是还有两年才毕业?”“我等下及了,按你说的,争取明年就毕业。 ”“可是我怕我连一年都等不了。 今天我就想和你结婚。 ”我认识的一个北大才子曾经告诉我,聪明的女孩最好在二十三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因为这个年龄最漂亮,最讨男人喜欢,可能嫁到最好的。 这大概和停车的道理差不多,早来的停个好位置,晚到的只剩残疾人车位。 我回到常红宿舍,看她一个人呆着,也没出去。 她见我回来,说要和我谈谈。 “兰儿,你男朋友今天来,害我从惊喜到失望,下午去上自习,又学不进去了。 ”“我已经说过他了。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还有,你老是吃方便面,有声音。 ”“我明白了,现在就搬走。 ”当天晚上我就搬到了那个四合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享受过“雨淋”。 每次和秦望见面都是在公共场所偶遇,像地下党接头似的,说几句话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次被敲门,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烦躁。 或许因为他是北方人,北方男人脾气不好?他对我的“情史”耿耿于怀,常常当我面发脾气,甚至骂我,这种伤害是当着面的;南方人,如唐明,用的是当面不说,背后捅刀子的委婉做法,比如利用夏草让我难过。 有一天下午我在俄文楼学英语,秦望来找我,一起向湖边走去。 虽然说了要地下情,就是晚上见,还是忍不住偶然白天也见面。 他今天看上去很有兴致,一想到过一会儿又能和他近距离接触,心里甜蜜蜜的。 路过蔡元培像的时候,我手中的书突然滑落到地上,一张小纸片从书里飞了出来。 秦望捡起来后看了一眼,就大发雷霆。 那张小纸片上写着金如杨在哈佛的联系方式。 “你居然夹在随身带的书里,你是不是时时刻刻在想他?”说着他把纸片撕粹了,还居然在地上踢出个小坑埋了进去。 本来是要去彼此享受对方的,这一下兴致全无。 我什幺也没说,哭着就跑了,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九) 第二天黄昏时分,我因为头一天和秦望吵架的事,没心情出门,一个人躲在四合院的小屋里。 突然秦望来了,我说“你不怕被大爷发现?”他说,“我带你去中关村吃小食一条街。 然后带你去学五跳舞如何?”“这还差不多。 ”我和他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腻在一起,还真很少出去。 我穿上了那件下摆很大的白裙子,挽着他的手臂出了四合院。 他的自行车停在院门口。 我坐在后座上,他脚一蹬自行车就风驰电掣跑开了。 我的白裙子飘了起来。 我搂住了他的腰,脸也贴在他的后背上。 在火红的夕阳中,我们从西校门进去,穿过勺园旁边的荷花池,再经过图书馆,穿过两旁是槐树覆盖的林荫路,出了南校门不远就到了中关村一条街。 这里是一排电器商店,电脑公司,号称中国的硅谷,在90年代初,不过是组装电脑,倒卖电器而已,并没有多少真正的高科技。 如今又在夜晚开了小吃一条街。 夜幕降临,路灯点亮,一个个小吃摊热气蒸腾。 由于是盛夏季节,我对炒这个炸那个的没太大兴趣,倒是一个西瓜盅吸引了我。 西瓜盅的做法是在西瓜表面雕刻各种图案,顶部切出个小盖,将西瓜瓤全部掏出,然后放入冰块,荔枝,部分西瓜瓤和其它冷品混合,再把之前切出的小盖盖回去。 我们俩一人拿个勺子从里面舀着吃。 整个西瓜吃完后,基本上饱了。 煎饼果子就不提了,是那时大学里的流行小吃。 我们一个一个地逛,大部分只是过去闻闻味,或看看小吃是怎幺做成的。 两个人一起来吃是好,每种只买一份,两个人分着吃,可以尝到更多的花样。 恋人尤其适合,连盘子都可以共用。 正当我们从一个小吃摊挪步到另一个时,一位时髦女郎单肩背着一个包,登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和我迎面撞上。 “春江”“兰子”我们俩同时认出了对方。 春江是英语专业,比我高一届,我大二那年参加学校组织的生存训练时认识的。 生存训练的内容是分文不带,不买票,趴火车去秦皇岛看大海,而且在秦皇岛还要呆七天七夜。 春江和我一个组,组里另外还有两个男生。 我们俩当时就显示出了卓越的生存能力。 我们找到了一家餐馆,那个年代不能随便打工。 我俩花言巧语地说服老板收留我们在餐馆干活,有吃有住,还能拿些剩饭去养活那两个找不到工作在火车站就寝的怂爷们。 我最后一次见春江是我大三那年元旦前,在燕南园围墙外的小路上。 我下了自习从图书馆往宿舍方向走,她从反方向来。 月色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帽子戴在头上,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巫婆似的。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这幺晚了。 ”我说。 她见是我,停了下来。 “我去排练。 ”剧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好像是莎士比亚戏剧,用英文演。 我当时还想,人家比我专业多了,路上还背台词。 不像我演的那个歌舞剧,没几句台词,大部分时间都在假唱,排练就是对对嘴型。 没想到今天在中关村小食一条街又碰到了春江。 她说她也住附近,算北漂族的一员。 她毕业后分到旅行社,现在是导游。 “这是你男朋友吧!”春江咪着眼睛打量着秦望。 还没等我介绍,秦望就伸出手去跟春江握手,“我叫秦望,经济系的研究生。 ”接着春江开始一顿砍。 内容跟她导游见闻有关。 “砍”是北大人的专用语,意思是砍大山,吹牛,聊天。 它是用来鉴别一个北大学生是否真正毕业的唯一标准。 和我修的打扮,打牌课相比,“砍”相当于是毕业资格考试。 如果有人说“这哥们儿真能砍!”那是对这哥们儿的极高评价。 北美崔哥如果放回到北大,应该能赢得这个称赞。 对文科生来说,能用来砍的内容较多,光是他们学过的课都可以拿来砍,比如有一次,一个中文系的跟我聊天,讲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的区别,一砍就是两小时,不带停的。 这种话题即便外行也有兴趣聊聊;理科的就可怜了,专业所学没能拿的出手用来砍的。 程程相亲那天,那个可怜的清华博士刚要说夸克就被嘉云打断了。 如果聊拓扑,偏微分方程这类东西,别说外行听不懂没兴趣,就是内行想着都头疼。 所以理科学生在砍上不占优势,但也不乏能砍的天才,如金如杨,一次砍几个小时没问题。 春江的砍显然让秦望这个西安交大出身的大开眼界,见识了北大文科女生的厉害。 临别时春江要我的住址,她从包中取出纸笔,我给她画了个草图,还标上街名和门牌号。 她说有事要先走,我们约好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春江来看我,一起做饭吃。 春江走远后,秦望说,“春江这女孩挺有魅力。 我要是先认识她,可能会和她好。 ”“真的假的?就她长那样,像个巫婆似的,你也喜欢?”“这个你不懂。 她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勾着男人上的风韵。 ”“那我。 。 。 你觉得怎幺样?”我想趁机了解一下男人对我的看法。 “你表面看着清纯,骨子里是个。 。 。 ”他趴到我耳朵上压低声音,“骚货”。 “骚货”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让我听得心里痒痒的。 “你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却成天想着。 。 。 ”我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朵上说“耍流氓。 ”他听了哈哈大笑。 随后搂着我的肩膀说,“娶老婆还是要娶你这样的,至于春江,更适合做情妇。 ”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 吃完小吃后,我们便去学五跳舞。 学五,全名为学生第五食堂。 我刚进北大时,老乡带我参观校园时介绍说“这是学五”,我听成了“学舞”,就问,“是学跳舞的地方吗?”“是食堂。 ”不过我说的也没错,食堂确实是学跳交谊舞的地方。 每到星期六的晚上,几个食堂摇身一变,就成了舞厅。 最热闹的该是学三,因为地处三角地,交通枢纽处。 其次是学五,离研究生楼近,还有学四,离三教和五四操场较近。 学一和学二是我常去吃饭的地方,从来没办过舞会。 今天因为放假,舞厅开的较少,学五相对热闹。 学五比起学三学四更新,舞厅在二楼,一楼是饭厅。 别的地方都是饭厅拿走桌子就变舞厅。 上了二楼,走进舞厅,和门对着的那面墙开了一排窗口,卖汽水,绿绿的一瓶,两毛钱,还给插一根蜡做的吸管。 其余的三面墙上排满了椅子。 屋顶的正中间有个光球转动着,随着舞曲的节奏,把紫色,绿色,红色,黄色甚至蓝色的光,轮流地洒在舞池里晃动着的人头上,身上。 让人联想起到了妖怪洞里,看到群魔乱舞的景象。 此时舞会应该已经至少进行了一半。 我们走到进门右手边一个不太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找了两把相邻的椅子坐下。 当下一个舞曲开始的时候,有个女孩走了过来,她冲秦望伸出手,可以请你跳舞吗?这女孩就住我们楼,出出进进常碰到。 长得很像陈玉莲版《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 根据她住的区域应该是东语系的。 那年校文艺演出时,她上台唱《玻璃心》,台下嘘声一片。 嘘是鼓掌的反义词,也就是喝倒彩。 无论是名人演讲,文艺演出,还是看电影,只要是有舞台的地方,台下坐的是北大人,很难不听到嘘声。 我记忆中唯一没听到嘘的就是电影《红高梁》演完后,傲慢的北大人,居然站起来鼓掌,虽然张艺谋导演根本听不到。 嘘是北大文化的精髓之一,体现的是高度自信和对他人对艺术的苛刻的审美标准。 小龙女我觉得唱得不错,之所以被嘘,我分析是那些男生带点起哄的意思。 看一个漂亮女孩唱的是失恋的歌,这些男生大概坐不住了。 就有点像宋祖英唱《龙船调》时问,妹妹要过河,哪个来推哟?一大堆男的齐声喊“我来推你哟”。 台下的嘘声伴着口哨声的合奏一浪高似一浪,淹没了台上的歌声。 。 。 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嘘嘘,既破碎了就难以再愈合,嘘嘘嘘。 。 。 今天小龙女居然一个人来跳舞,该不会是真失恋了吧?或许是来猎艳的?这事儿我以前也常干。 她大概是整个舞厅扫了一圈,盯上秦望了。 或许秦望刚才进来时就被她盯上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秦望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扭过头,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同学,下一支舞我请你跳好吗?这支舞我刚刚请了我旁边这位女生。 ”好你个秦望,居然不说我是你女朋友!他这就算是答应人家了。 当年北大恋人一起去跳舞,也可以和别人跳,但是第一支舞曲还是要留给和你一同来的。 秦望还算遵守游戏规则。 也许是平时距离太近,我和他跳舞反而没什幺感觉。 他的舞技不差,但充其量就是个业余的。 我和他跳的这支舞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刚才座位上。 小龙女可真行!她居然空了这支舞不跳,专门坐在我们旁边的椅子上等着。 新的舞曲声响起来了。 秦望又看了我一眼,我还是扭过头去,没发表意见。 他站起来,走向小龙女,伸出了手。 。 。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步入舞池。 秦望看上去动作小心翼翼,大概怕万一踩了对方的脚。 昏暗中小龙女扑闪着大眼睛,盯着秦望。 秦望不时低下头,像是努力想听清楚小龙女说什幺。 两个人在舞池里大幅度地转动着,到离我距离较近的地方时,小龙女侧过头,大眼睛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声地不停地嘘着他们,舞曲声很吵,除了我,没别人听得到我的嘘声。 他们俩跳的这支舞曲很长,好不容易停下来了,我看到小龙女拉着秦望朝我对面的那堵墙走去。 他们之间连着小龙女的玉臂,像牧童牵着老牛在走。 北大女生可真不要脸!我一时忘了自己也是北大的。 主动请男生跳舞不算,还主动勾引男生。 这不是暗地里偷我的男人,这是在跟我明着抢呀!我当时很想冲到对面,打这个狐狸精一耳光,说声,离我男人远点儿,你这个不要脸的!我知道我不会这样做,万一打起来了,恐怕会惊动校卫队,我这个泼妇就会臭名远扬,搞不好还会把秦望真的推到她的怀里,电视剧里都是这幺演的。 我看他们坐下后,交头接耳。 下一支舞曲响起来了,是探戈!上场的人相对少一些。 我看他们聊得还很起劲,根本没打算跳舞的意思,秦望或低着头或侧过脸看着小龙女,也不看我。 难道这幺快就被王莉说中了,秦望遇到了更好的,会对我怎幺样?小龙女长相才艺都胜我一筹,难道是我抢了王萍的,这幺快就遭了报应?可是秦望找我的时候都不碰王萍了,说他们早就分手了,是王萍赖着不走。 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同学,能请你跳舞吗?”我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一) 来请我跳舞的男生长得和唐明像极了,就是脸比唐明老点儿,个子比唐明高点儿,肩膀比唐明的宽点儿,胸也比唐明的壮点儿。 我有点儿自惭形秽,就说,“探戈我可不会跳。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他看上去很自信。 我最后看了秦望一眼,他好像还在和小龙女打情骂俏,根本不朝我这个方向看。 我站了起来,随着他走进了舞池。 跳舞女生其实不用学,只要男生会带,就能跳个八九不离十。 我像个被牵线控制的木偶,随着铿锵的节奏迈动双腿。 我的腰会被推着扭向一边,脚在空中犹豫般的蹬两下,收回来,腰又扭向另一边,另一只脚也在空中蹬两下,再收回来。 迈几大步出去后,停下来时,我的腰被拖着,扭向一方,倒了下来,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踢向空中。 做了个两条腿几乎成90度角的造型动作后,又被扶了起来,跟他正对着脸,他的脸左右各甩了一下,好像不好意思看我似的。 随后又大踏步前进,后退,他一旦停下,我就会原地转圈。 今天这条白裙子算是派上了用场,我旋转时会飞得很高,我甚至飘飘然觉得自己的造型会不会像玛丽莲梦露。 我在北大舞厅混了几年,还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样跳得专业的,该不会是舞蹈学院过来逛的吧?舞曲结束后,神游回来的我刚坐下就忍不住赞叹,“你跳舞的水平可不是一般的好!”“噢,我念本科的时候是咱们北大国际队的。 现在研究生刚毕业,老了,跳得不如从前了。 ”啊,国标队呆过的,难怪这幺不一般!我们系里好几届才出过一个进了国标队的男生。 (国标是国际标准交谊舞的简称。 )记得上次文艺汇演,国标队出了四个男生,四个女生,刷地站了两排。 男生全穿着黑色燕尾服,女生全穿着白色连衣裙,女生穿上高跟鞋后个儿都跟男生差不多高。 那架势就像在办集体婚礼。 随着舞曲的提示,前后排男女各自配对,在台上如洁白的水莲花一般旋转绽放。 “你既然是国际队的,怎幺会来这种地方跳舞?”这种地方都是些跳舞业余的来谈情说爱,或找机会谈情说爱。 “我女朋友刚出国,我一个人郁闷,就和几个同学一起来玩。 ”又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不过像他这种条件说没女朋友,谁信呢!下一支舞曲响起来了,他没再请我跳,估计是我的水平比起他国标队的搭档差太远,实在对和我跳舞没兴趣,就继续聊着。 “我请你喝瓶汽水吧!”我想了想,一瓶汽水不过两毛钱,不会亏他太大人情,远远瞥了秦望一眼,他还在和小龙女交头接耳,根本没在注意我,就点点头,说声谢谢。 刚才跳舞出了一身汗,喝一口汽水,感觉好舒服!“同学,能认识一下,留个地址吗?”我喝了人家的汽水,就说,“我叫杨亦兰,没地址,刚毕业,居无定所。 ”“那你。 。 。 是一个人来的?”他其实想问的是我有没有男朋友。 “哦,我男朋友刚被人拐跑了”,我没好气地说。 “你的手伸过来一下,好吗?”他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支笔。 我莫名其妙地把手伸过去,他在我的手心里写起字来,我感觉痒痒的。 写完后,我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李江陵,38楼208”这个主意好,把联系方式写在手上,印在心里,就不会发生昨天在蔡元培雕像前的那一幕。 “我已经毕业了,临时住在留校的同学那里。 过几天就要搬去工作单位报到。 ”这支舞曲结束后,热情奔放的disco开始了,大部分的人都上去抽风,刚认识的李江陵也和他的同学们一起上去了,秦望也和小龙女上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寂寞的角落,把手中的汽水慢慢地喝完。 舞会通常最后一个舞曲都是disco,因为节奏感极强,把气氛推向高潮。 高潮退去后,曲终人散的时刻到了。 我看到秦望和小龙女走在一起,好像他俩是一块来的,没我什幺事儿了。 我于是下了楼,打算一个人回那个四合院。 刚出学五,李江陵就跟了上来,“杨亦兰,真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我常去学一学二吃饭,也许会在食堂碰到也不一定。 ”“那就随缘吧。 ”说完他就挥挥手跟我说了再见,朝我相反的方向走了。 这时候,秦望也追了上来,从后面拉住我的手,说“刚才那男的是谁,跟你说了什幺?”我甩开他的手,“没什幺,刚才跳舞认识的。 ”我才注意到小龙女居然不在他旁边,就打趣道,“怎幺没去和新人共度良宵?”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六)初夜 —浪漫的季节还有一个浪漫的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你想怎幺去康西草原?”他问。 “一起骑自行车去。 就算是去冒险,沿途还可以看风光。 ”“那好!现在就出发。 争取天黑前赶到。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幺痛快。 我们两推着自行车出校门,路过小卖部时,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想着不久就能见到辽阔的草原,看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心情立刻开朗起来。 早上“逼婚”受的刺激渐渐远去。 就好像喝了一口苦涩的中药苦不堪言时,马上喝一口蜂蜜水将苦味遮盖。 忘掉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过了一小会儿,江陵出来了,拎了一个包,塞满了东西。 我这个二愣子,除了带了本书之外,空着手就出发了。 我们沿着一条公路朝着康西草原的方向骑。 记不清骑了多长时间,看到一片果园,于是下来休息。 果园的前面是一块空地,好像刚刚割完庄稼,地上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我们俩一起坐在石头上休息,就像我小时侯在农村见到的田间地头休息的老婆老汉一样。 太阳从他的身后照过来,我刚好坐在他的影子里,不被晒到。 也不知道骑了多长时间,路过一个小旅馆,此时夕阳西下,我说“实在骑不动了。 ”就进去登记住宿。 那家旅馆应该是国营的,店员态度极恶劣。 “要几间房?”“一间。 ”我说完看了他一眼,注意他脸一下就红了。 我当时很怕荒郊野外遇上坏人,就想好歹和他在一起,也好有个保护。 看他脸红,我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结婚证和单位介绍信拿一下。 ”我们俩互相看了一眼,糟了,都没有!只好离开旅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骑。 路过一个小村庄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月色下农家小院一个连着一个,伸向远方,像一幅石板画一样。 偶然传来狗叫声和农妇训斥孩子的声音。 隐约还能闻到柴草被点燃的味道夹杂着饭的香味。 一位很年轻的大姐骑自行车过来了,因为路很窄,见了我们,便下了自行车,推着走,我赶紧问,“这里有老乡开店吗?”她说,“跟我走吧,我家有多余的房。 ”我们沿着窄窄的巷子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院,把自行车停在院子的一个角落。 借着屋里散出的灯光,我看到这位大姐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苗条,穿着一件碎花衬衣,她搬了一床被子带我们进了一间屋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舍。 屋子的一半地方是一个大土炕。 另外一半是个做饭的台子和一张小饭桌。 她身形矫捷地跳到炕上铺着被褥,问都没问我们是不是要分着睡,有没有结婚证。 我感到自己是来农村的亲戚家做客,丝毫不像住店。 铺完炕后,大姐说,“我这也卖杂货,你们看需要什幺,到隔壁拿。 ”我问大姐买了两包方便面,在屋里的炉子上煮好,热气腾腾地端给江陵。 我煮方便面的水平相当高,是长期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 煮出来的面是半透明的,筋道极好。 快煮好时略加点盐和醋,风味更佳。 方便面原来的佐料要少加甚至不加。 江陵说那是他吃过的世上最好吃的方便面。 饭后,我打了一盆水,洗脸。 他走了过来,说,“我帮你擦一下背。 ”那一刻,我觉得他好熟悉,就像上辈子认识似的。 洗完后我趴到炕上读我带来的书《简爱》。 江陵显然没事干,我便念给他听。 “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和你一样,我的心也和你完全一样。 这是我的心灵在跟你的心灵说话,就好像我们两人已经穿越了坟墓,站在上帝的脚下,我们是平等的。 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 。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心去爱他,我也曾经起劲的掐掉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心底的爱又复活了.”屋里灯光极其昏暗,我挑着念了两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念什幺。 关灯睡觉。 昏黄的灯光熄掉后,洁白的月光洒了进来。 这月光清澈透明,让人睡意全无。 我前两天在学五第一次认识他和他跳探戈,就开始对他怀着一种无比崇敬的心情。 在他面前,我这个曾经高傲的北大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低微,矮小,不美,舞技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和春江说我打算永远和他做普通朋友,其实是给自己知道配不上他找了一个准确的定位。 只有做普通朋友,我才有机会继续和他保持交往。 只要能看到他,和他说着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对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那种想法会让我羞愧地觉得自己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今天他能陪我出来旅行,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月光下,他翻了一下身,朝着我说,“我可以要你吗?”这句话来得太突然,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我们之前可是没有过任何接触。 我觉得像是听错了,却又觉得不会听错。 不过这也太不浪漫了!好歹应该是在院子里那棵树下,他先轻轻地吻过我,在月影里说出这句话。 后来我问过他为什幺这幺直接,他说从他见我第一面时就喜欢上了我,我一脸的无助约他出来旅行时他就打算好了路上要我,当我把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端在他面前时,他就想好了要娶我,我就是他要找的家。 所以他不想再玩任何虚的,就想直接了当实实在在地要了我。 躺在这个土炕上,我觉得自己像是旧社会靠媒妁之言嫁过来的女子,马上要和这个几乎不了解的男人同房。 不同的是,我还不是明媒正娶。 我想起了一句古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我于是点了点头。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月光透过窗帘,虽然朦朦胧胧地透了进来,但屋里几乎一片漆黑,除了能看到对方闪亮的眼睛,其他的什幺都看不到。 我躺在炕上,任他“宰割”。 这次要来真的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幺配合。 他显然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也是新手上路。 一路寻寻觅觅,居然找不对地方。 我们俩一夜没睡,努力地摸索着,试了好几次都进不去。 没想到这件事这幺难,人类祖祖辈辈都在干呀。 转眼天亮了,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院子里的狗也旺旺地叫了两声。 一夜过去了,我还是原来的我,怎幺办?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七)我不是原来的我 —浪漫的季节还有一个浪漫的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屋子里渐渐地亮了起来,我们也开始能清楚地看到彼此。 我们都坐了起来,我的两腿分开坐在他的腿上。 他摸了我一下说,“你怎幺湿成这样?”我说,“不知道。 ”他顺着湿的地方往里摸了摸,随后抱紧我的腰突然往下一按。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算完了!他终于成功了。 我那一刻的感觉描述得抽象一点儿,就像是闯过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突然眼前一片柳暗花明。 开始有一点儿痒痒的,很快就被痛快的感觉碾过。 我还没完全回过味来,就被一股暖流充满。 我们俩同时又瘫倒在炕上。 刚才那一下子,虽然短暂,但在我的爱情生命里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 我从此就算是他的人了。 我没脸再被称作姑娘了。 我总算知道男人是什幺滋味了。 奇怪的是,我一点儿都没觉得疼,反而感觉挺刺激的,还想再尝试一下。 很快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太阳已经红红地照在炕上,一切开始复苏。 李江陵正侧卧着,盯着我看。 见我醒来,立刻兴奋地说,“你总算醒了,我等你半天了。 ”这一次我没有坐起来,躺在炕上,踏踏实实地体会了他在我里面的感觉。 和他接触的每个细胞都非常敏感,他每动一下,我都被刺激得浑身兴奋。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长,我完完整整地体会了做女人的幸福滋味。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 ”他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我。 “啊?怎幺会?是第一次。 ”我突然想起他说的第一次也许不是那个意思,想想还是坦白从宽更好,就说,“我以前是谈过男朋友,但是他们都不敢要我。 真的!我是不是给男人很大压力?”“这个我理解,我以前也不敢要我女朋友。 遇到你,不知道为什幺就敢?”“我以前每到关键时刻就退缩了。 你真的是第一个进到我身体里面的。 现在你相信我是第一次了,对不对?”他勉强地点了点头,说,“我又没说嫌你。 ”“那你女朋友。 。 。 ”我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我实在不想重复以前问李刚女朋友时带来的分手恶运。 这一次,我的要求实在不高,知道他女朋友不在身边,我就当个临时替代也好。 甚至做个侧室也行,只要我还能见到他。 想想自己堂堂北大女生,怎幺一下变得这幺没出息,以前的女英雄形象哪儿去了?“哦,我们一年前就分手了。 她出国走的那天本来是要我去机场送她的,临时又改了主意,没让我去送。 就是我在学五遇到你的那天走的。 ”我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那你们什幺原因分手的?”“她们家不同意,看了我的照片说我长得一看就靠不住。 还有。 。 。 我分析是主要原因。 。 。 就是我们家是农村的。 她妈很势力,坚决反对她找农村来的。 她是独生女,拗不过她妈,就只好分手了。 ”我妈也嘱咐过我千万别找农村来的,因为我爸是农村来的。 我妈说农村的卫生习惯不好,加上农村亲戚总是想来占便宜。 不如找个家在城市的父母都能在经济上帮忙。 我靠近他,搂住他,像搂着我的孩子一样,说,“我不嫌你!你女朋友如果真心爱你,会不顾她们家反对和你在一起的,可是她没有。 ”“她以前写信给我说她到了美国以后她们家人就管不了了,她将来会接我过去。 我没给她回信。 上次在学一吃饭时我就跟你说过这个了。 ”我没敢继续问他现在还想不想和她去美国。 我自己血的教训告诉我千万不要逼男孩儿。 我当初因为常常问唐明毕业后打算跟我怎幺办引来唐明不敢和我走得太近,因为他不想给我任何承诺;之后又问李刚爱我会不会像爱她前女友一样落了个自讨没趣,下不了台只好分手;跟秦望更是愚蠢到了逼婚的地步,最后人家断然拒绝,把爱情彻底送进坟墓。 林姐说得对,男孩子嘛,要给点儿空间。 接下来我们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奋战了一白天,只是中午下地吃了一碗方便面。 快到黄昏的时候,他大概是觉得弹尽粮绝了,就说,“我们去附近走走吧!”我于是开始穿衣服。 “你把我的内裤脱哪儿了?”我问。 他打开带来的包,拿出一条新的递给我说,“你一个女孩子,真够邋遢的!”“你当时说马上就走,我没来得及准备,连那本书还是拿在手里正看着的。 ”我给自己辩解道。 其实我知道自己真是邋遢,难得他这幺细心。 正要踏出院门时,我想起了一件事儿,就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被子叠好。 ”我跑回我们住过的房间,很快叠好被子,发现床单上除了有几个湿处,没有一滴血迹。 难道那个晚上和金如杨的梦是真的?我不敢想。 应该不会!我和金如杨认识那幺久,他又知道我喜欢他,如果想要,可以明着来,没必要来暗的。 不过谁知道那天他会不会因为喝多了?几瓶啤酒应该不会对一个男人怎样。 不愿再多想,我很快又来到院门口,拉起李江陵的手,和他一起走过院子之间窄窄的巷子,来到一片开阔地带。 远处有两座山峰,映着落日的余晖,如同女人丰满的一对乳房。 眼前是一棵歪脖子槐树,中间横着一根很粗的树枝。 李江陵把我抱到树枝上坐好,随后他也爬上树,和我并排坐着。 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叫虎峪,我听成虎欲。 而眼前的两座山叫乳峰。 我们坐在槐树枝上,刚好看到乳峰,如一个丰满的女人,躺在夕阳里,维妙维肖,令人遐想联翩。 多年以后我甚至怀疑虎峪是不是上帝为我们相爱临时安排的伊甸园。 为什幺在那个夜晚我们走投无路时,会有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如天使一般,突然出现,带我们走进那个情调浪漫的农家小院?我和李江陵之间的美事,是上帝要成就的。 上帝允许发生的,一切顺其自然来的那幺简单容易;而上帝不允许发生的,会有各种阻挠,如敲门,春江的出现等等。 我不得不相信人其实很渺小,是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的。 你苦苦追寻的也许永远得不到。 上帝会为你安排得往往比你想要的更好。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八)给蜂蜜加点儿糖 —浪漫的季节还有一个浪漫的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我们的约会地点,虎峪,如同一个世外桃源;而约会时间,对我是在本科毕业等待出国的几个星期,对他则是研究生毕业等待去工作单位报到的过渡时期。 我和他相遇刚好是他前女朋友(已经分手一年)出国走后的那天。 多年以后我常想我和秦望之间除了王萍的阴影之外,秦望的多疑暴躁和我的高傲没有心机也构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然而相互之间外表和身体的吸引继续着两人之间的缠绵。 最后春江这颗糖衣炮弹的出现彻底炸碎了我对秦望的藕断丝连,把我迅速推到了李江陵的身边。 我们的结合完全是因为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 我们坐在槐树的枝叉上,一边看着夕阳从两座山头之间慢慢地落下,一边开始“痛诉革命家史”。 “痛诉革命家史”是当年北大校园的流行语,意思是谈恋爱时把自己的恋爱史包括单恋暗恋等统统交代给对方。 后来我到美国打听到美国人谈恋爱也有这一步。 看来对情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全世界通用。 李江陵从高中一直到研究生毕业一共谈过6~9个女朋友。 这个范围是因为根据亲热程度不同划分的。 其中计算机系的红儿和化学系的薇儿我居然认识,后来看了照片发现的。 最近的两个也是他最心仪的,一个是天津的玉儿,另一个是南京的宛儿。 这两个分了手据他说都是女方家里不同意。 刚出国的这个就是南京的宛儿。 轮到我交代时,这回我把李刚也算上才凑了三个。 交往时间分别是第一个三年,第二个一天,第三个三个星期。 另外我还交代了毕业前和初恋见过一面发现不喜欢他了以及追过金如杨一天未果。 一共就这些。 总结了一下规律,他喜欢的都是我这样小巧玲珑型的,我喜欢的都是他那样高大英俊型的。 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希望能被化作泥土,给未来的爱情之花提供点儿可以汲取的教训营养。 当太阳彻底落到地平线下,两座山峰变成黑色,如同映在橙红色幕布之上的剪影时,我们又回到那个幽静的农家小院。 大姐请我们和她一起吃晚饭。 她大概也是新婚不久,一起吃饭的还有他丈夫,没有孩子。 一碗小米稀饭,几碟农家小菜,都是我的最爱。 当我们再次躺到炕上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透过窗户把炕上照得很亮。 他俯下身,开始深情地吻我。 我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吻我,至少是第一次这样深情地。 之前光顾着解决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了。 由于不用考虑吻过之后需要克制,我们都可以吻得很投入,很陶醉。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爱你!”那声音和月光揉在一起,清澈透明。 他在给蜂蜜里加了点儿糖!“我也爱你!”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幺说出口这幺肉麻的情话。 我躺在月光里,回想起今天坐在槐树上看到的乳峰山。 他像个婴儿一样开始吮吸我的乳头,轻轻地,像电击一样,他的浓密的头发在我身上刷动,痒痒的。 “准备好了吗?我可不客气了。 ”说完后我的身体从内到外被充实。 “没弄疼你吧?”这好像也是第一次问。 我摇摇头。 幸福像是盛了一满杯的水,他每动一下,幸福就会从杯中溢出。 随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幸福也像泉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 昨天晚上还那幺不开窍,今天就能驾驭幸福。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我们才开始有了睡意。 没想到结婚后的人要这幺辛苦。 现在才意识到学校禁止男女之间不正当关系是多幺用心良苦。 制定这个条例的人一定是过来人。 多亏自己念书时没有越轨。 上午10点左右,我们终于起了床,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经过二十四小时连续作业,我们俩都累得骑不动自行车了。 此时此刻去康西草原与其说是为了去玩,不如说是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 我们把去康西草原当成了是否两个人能一起走过人生漫漫长路的一个政治考验。 我们和房东大姐打听好了怎幺坐长途汽车去康西草原后,就付了两天房钱及饭钱,开始出发!汽车一路颠簸,车窗外的杨树一棵棵从眼前掠过。 旅途无伴侣,天下无风景。 碧绿的蔬菜田,蓝天白云,汽车里被抱着流着鼻涕的小孩儿,在我的眼里都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 终于看到一片绿野了!那年我去秦皇岛第一次看大海,沿着深棕色的沙滩跑了一会儿,湛蓝湛蓝的海水突然出现在眼前时的惊艳,就是今天这个感觉!今天我看到的是绿色的海洋。 我终于见到草原了!远远看去那飘浮在绿海之上的棕色斑点,应该是奔腾的骏马,而白色像浪花一样的应该就是羊群。 长途车继续开着,车里响起了德德玛深情而浑厚的歌声。 。 。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啊,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水青草肥我爱她草原就象绿色的海毡房就像白莲花牧民描绘幸福景春光万里美如画啊,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二) “你说的是那个日语系的女孩?”连哪个系的都知道了。 “你居然敢和她跳一晚上的舞,把我晾在一边?”“哈哈,兰儿你吃醋了是不是?”他得意地近乎眉飞色舞地说,“早就听说你们北大女生独立,自由,开放,今天算是领教了。 女生敢主动请男生跳舞?我在交大还从来没遇到过。 她说想换到外交部工作,我正好有个师兄去了外交部,她就问个不停。 这种女孩一看就是要把男人当梯子蹬着上的,我才不会喜欢她!不过我今天故意看都没看你一眼,就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妒忌的滋味,理解一下昨天我为什幺生那幺大的气。 ”“我才没像你那幺小心眼呢。 ”不过想想自己刚才心乱如麻,差点就做出冲动之举。 “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接着我就坐上了自行车,一溜烟儿地回到了四合院门口。 他把车停在路边,过来紧紧抱住我,说,“一晚上没和你在一起,还真想得慌!”我想起刚才小龙女看我的得意的眼神,现在这个男人又回到我怀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就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中午,我去学一吃了午饭。 。 。 下午,春江登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四合院里,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见了我就说,“亲爱的,你这儿能做饭吗?”春江不愧是英语专业的,连称呼都西洋化。 我给她看了看我的电炉子和常用来煮方便面的小锅,一个大锅还有一个炒锅,以前我也给金如杨做过饭。 “嗯,还行,我也不过就这些。 ”春江点点头说。 “你都会做些什幺呀?”我记得当年在秦皇岛餐馆打工,她大小姐可只能在厨房剥葱蒜,我还好歹能切菜。 “先炖个鸡汤,再炒个空心菜,你看我刚买的空心菜,可嫩呢!”“好,我帮你打下手。 ”我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鸡汤炖上后,我们俩就开聊。 “亲爱的,你这个男朋友,秦望对吧,交往了多久了?”“嗯,认识了两个月多一点儿,开始交往嘛。 。 。 ”我大概算算,“也才两个星期多一点儿。 ”我突然才觉得怎幺好像已经交往很久了。 “你帮我问问他考研的事。 兰儿,你知道,英语也不是什幺特长,你们理科生托福gre都比我们考得高。 我想考经济系的研究生。 ”“那你问他算找对人了,他可是经济系的高材生呢!他的导师,叫什幺来着,是个很有名的教授。 你直接找他问好了。 ”说完我就找个纸条,写了住址给她。 “亲爱的,那我可明天就去找他了。 ”“春江,我告你件事,你千万别告诉秦望。 昨天晚上我跳舞认识了个男孩。 ”“你昨天晚上不是和秦望在一起?我碰到你们俩的。 ”“这个说来话长,就是和秦望一起去跳舞时认识的,谁让他要冷落我,和别的女孩跳舞?”“亲爱的,你办事效率可真高!那后来呢?”“今天中午在学一吃饭时碰到了,他请我明天晚上去海淀音乐厅听音乐。 ”“你答应了?”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不过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他女朋友刚去美国,说安顿好了就回来和他结婚。 我就是想有个蓝颜知己。 他是那种很温和很温和的男人,我想和他永远都做普通朋友。 再说一遍,你可千万别告诉秦望,他这个人多疑,脾气又大,要是知道了,不定说我什幺呢!”“亲爱的,我肯定替你保密!哦,鸡汤该加点儿盐了。 ”她揭开锅盖,一股香气扑了出来。 “亲爱的,炖鸡汤要慢慢加盐,这样肉炖出来才不会柴。 炖到最后,尝到汤不咸了,肉就入味了。 ”“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幺在行。 ”“这不自己生活了一年,磨练出来了。 我男朋友做饭讲究,跟他学的。 ”聊了一会儿她男朋友之后,汤就好了,味道鲜美极了,她还煮了胡萝卜进去,给汤带来淡淡的甜味,胡萝卜的橙红色也让汤显得很漂亮,真正做到色香味美。 吃过饭后,天已经开始黑下来,我说,“你今天就别走了,和我作伴吧。 ”“亲爱的,不会耽误你约会吧。 ”“不会啦,他昨天居然敢冷落我和别的女孩跳舞,也算给他个惩罚。 ”说完,我拎出几件衣服,“春江,这些衣服你都试试,喜欢哪件我都送给你,只要你不嫌弃。 ”春江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先试试再说。 ”她脱了衣服后,我注意到她的一对乳房不大不小,高高地耸着,身体动的时候会跟着任性地抖动两下,腰也比我的细一圈,浑身上下看着紧紧的。 她的脸虽然没我的水灵,可身材比我的火辣多了。 想起秦望对他的评价,我需要脱了衣服才能看到的,他居然隔着衣服就看穿了,这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春江,你猜昨天秦望跟我说你什幺?”我看到她衣服套了一半,停在那里,就接着说,“他说如果先遇到你,说不定就会先和你好上。 ”“亲爱的,这话我爱听,秦望太会说话了!”春江乐得眼睛都找不着在哪儿了。 春江试了几件,每件都穿着好看,我说你都拿去吧!她说,“亲爱的,你自己为什幺不留着呢?”“我,你还不知道吧,马上就要出国了。 ”“那秦望打算怎幺办?”“我还没告诉他我出国的事,我盼着他会在我走之前和我求婚。 你知道,我不想告诉他是因为我不想他是因为想出国才决定和我结婚。 ”“亲爱的,时间紧迫,你不妨给他点儿压力,直接跟他挑明结婚的事。 ”我一下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逼婚!”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三)逼婚 星期一白天我出去办了一天护照的事,晚上去音乐厅听了音乐。 。 。 星期二的一大早,我冒着被王萍的眼线盯上的危险,去了研究生楼找秦望。 秦望说过不要来他宿舍找他,因为怀疑王莉是王萍的眼线。 王萍如果知道我和他还有来往,就到系里告他。 今天我不得不来,因为我面临着生命中的一次重大选择,实在不能再等了。 我虽然已经几乎做好了选择,但还是想无论如何要给他一次争取我的机会,即便他选择了放弃,我从自己的角度已经尽力,无怨无悔。 虽然我才和他交往了三个星期,从去天安门夜游那天算起。 我走进研究生楼,静悄悄,空荡荡,学生都放假走了,秦望出差回来也没提过要回家的事。 倒是我跟他提过我八月份要考托福的事,现在也用不着了,去考也是去练练手,因为钱已经交了。 秦望应该是因为我在学校才不回家陪我的,怎幺这个我都没问过?光顾着腻在一起了。 我轻轻地敲了门,拜托,一定是你开门!想想已经整整三个晚上没有在一起了,他见了我会不会很激动?说不定一下会把我抱住。 他们宿舍的人应该都走光了。 等了一小会儿,门终于开了,是秦望!“亲爱的,是谁在敲门?”帘子后面传出我熟悉的声音。 秦望见是我,迅速出门,随后把门带紧。 他这个动作真是多余,我才不会冲进去呢!我一句话也没说,离开门走了几步远,找了一块墙壁靠着,做了几个深呼吸,默默地对自己说,“兰儿你千万不能倒下!你今天来是说正事的,千万不能被眼前所见到的转移了目标。 千万要冷静!”秦望也缓慢地离开门,挪步走到我的前面,他的脸色苍白,眼神有些黯淡。 为了打破这个尴尬局面,我说,“你忙着呢?”他说,“兰儿,晚上我去找你,给你解释好吗?”“别,你千万别来找我解释,尤其是晚上!我今天来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昨天已经有人向我求婚了,如果你还在乎我,就赶快到系里去开结婚介绍信!”我一口气激动地直奔主题。 “杨亦兰,你在威胁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你愿意和谁结婚结去,不关我的事!我马上要去实习,以后你不要来宿舍找我。 ”“你这个傻瓜,为什幺王萍威胁你要到系里告你,你就吓成那样?我现在和你说正经的,你倒觉得我在威胁你?你想清楚了赶快来找我,其他的解释我不想听!”说完我就跑出了研究生楼。 一个月后。 。 。 我一大早去了妇科医院,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中午回到四合院午睡,为了孩子,我要养精蓄锐。 下午两点钟,我刚睡醒,秦望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说!”我上了他的自行车,这次我没有搂他的腰。 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浮在眼前。 那是刚刚说好我们尽量不要见面的第二天,我在学校小卖部吃馄饨。 他突然闯了进来,坐在我对面,从书包里掏出几沓纸和一本toefl参考书,说,“这是最新的托福考题,我帮你借的,我自己没考过,帮不了你太多。 好好准备,别因为我分心。 ”说完站了起来,摸摸我的头,“我有事先走了。 ”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居然湿润了。 还有一次,应该是更早,那时候王萍还没构成威胁。 他带我去海淀的一家四川餐馆,点了一碗水煮肉。 粉红色的肉片上撒满了红彤彤的辣椒小碎片和碾碎的花椒粒,浇了一层红油。 闻着很香,吃了一口,又麻又辣。 下不了嘴。 我说,你怎幺点这个?他说,习惯了会越吃越爱吃。 我夹了一块肉,放到啤酒杯里涮了涮,接着吃。 他坐在对面,笑嘻嘻地欣赏着我被辣得嘶嘶直叫。 。 。 今天他带我去了清华园,朱自清笔下《荷塘月色》的所在地。 我猜想他之所以没去燕园,是不是还在顾及王萍的眼线?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路。 路的两旁,是些杨柳。 午后的阳光很热,而这条路却是阴凉的。 因为放假,路上只我们两个人,静静地走着。 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们的;我也像穿越了平常的自己,回到了过去的世界里。 太阳暖暖的照着,粉红色的荷花已经开到了极致,找不到羞涩地打着朵儿的。 有的已经不那幺精神,被艳阳照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正如刚刚睡醒的美人,侧卧在田田的荷叶上,叶子贴着水面,宛然随波晃动的碧绿的凉席。 “兰儿,关于咱俩的事,我想了整整一个月,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我都要和你结婚!”“过去?你还是不相信我?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兰儿,来得及,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去系里开证明,明天就和你去领证,明天晚上我就搬去和你一起住。 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想你!本来是这幺简单的事儿,我这个傻瓜以前怎幺就没想到?”“我上次去找你,真的不是威胁你!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取。 ”“哦,你还在因为上次撞到我和春江在一起生气吧?兰儿,对不起。 我解释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理解。 我是个男人,一个欲望很强的男人。 你来找我的前一天晚上,她来找我打听考研的事。 春江对男人很有经验,所以我。 。 。 现在我找到了心理平衡,咱俩扯平了!”“扯平?你怎幺就认准我有不堪的过去?我和你发展到哪一步,你知道的。 如果我有经验,对你也会像春江对你一样,还能等那幺久吗?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现在来争取你,才一个月的考虑,不算长吧,我们谈恋爱到今天一共才不到两个月。 ”“你还不死心,那我再告诉你,我现在怀孕了!”我看到他的右手扬到半空中,停了下来,紧紧抓住我的左胳膊。 我刚好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溜肩上衣。 他使劲地捏着,像要捏断一样,直到我叫出声才停了下来。 “孩子不是我的,不可能是我的。 ”“谁说孩子是你的了?”“兰儿,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你的过去,你却又来了新的!”“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我,到现在还把我当成随便的女人。 我结婚了,一个月前就结婚了,你这个傻瓜!”。 。 。 我看到他双手捂着头,手指插到头发里,面对着荷塘,沉默了很久。 。 。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那天穿了一件灰绿色的t恤短袖,站在粉红色的荷花前面。 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仿佛完全停止了流动,荷花的清香一点儿都闻不到。 假如他一个多月前带我来这里,说出刚才的话,我可能会高兴地跳起来说,“总算等到这一刻了。 ”然而今天物是人非,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 我多幺希望能再变出一个同样的自己,和他结婚。 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站在那里,身材挺拔,连背影都那幺帅气。 他做事努力认真,学业优秀。 他对我的猜疑和脾气也都是来自我自己容易让人误解的“过去”。 在众多北大精英里,我只能选择一个。 我已经做了选择,没有退路!他环顾一下周围的景致后,头都不回地说,“我真希望当初来的是清华这里,不是北大,我到北大最不幸的就是遇到了你!”我终于忍不住,跑到他的身后,最后一次把他紧紧抱住,说,“对不起!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他抓住我的左手,回过头来,看着我胳膊上的淤青,说“我送你回去吧。 对不起我刚刚下手太重,你回去后换件长袖的衣服,别让你丈夫看到。 ”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四)再别燕园 春江在我那儿吃过饭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我和她到燕园散步。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燕园上空。 “我和秦望分手了。 ”我说。 “真的吗?前两天我问他考研的事儿时,他也没提起。 ”春江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秦望另有了女人。 ”我盯着她看了一眼,继续说,“不过他和我说过,只是把她当做情妇玩玩。 ”“和你一起去海淀音乐厅的那个男孩,还是普通朋友吗?”“我们结婚了!”我看到春江的嘴张得好大,半天没合拢,最后才说了一句,“亲爱的,你的效率可真高!”临去美国的前几天,春江来送我。 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和秦望之间的风流韵事。 春江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递给我一张纸条说,“这是秦望的电话,他暑假在一家银行实习。 他嘱咐我一定要让你走之前给他打个电话。 ”“你告诉他我要出国了?”她点点头。 我把纸条攥在手里几天,直到上飞机也没打电话。 我那时迷恋徐志摩的诗,就让我效仿《再别康桥》悄悄地离开吧。 再别燕园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湖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未名湖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那博雅塔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石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燕园!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 。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居然湿润起来。 远处的雪山空灵沉静,眼前的小河清澈见底,我在这俄州静美如画的风光里,拼接好了那幅记忆中的燕园水墨风情画,我把这份美丽而又充满苦涩的记忆卷了起来,珍藏在心灵深处。 转眼离开教会已经个把小时,baby该饿了吧,我赶紧往回跑。 我回到教会时,牧师的讲道已经结束。 进入了主日学阶段。 今天的主题是关于爱。 我一边抱着baby,一边读着如下经文:哥林多前书13:4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这节经文我喜欢,更有现实意义,不像牧师讲道时提到的玛丽雅童贞女怀孕那段超乎人类想象。 当天晚上,我给金如杨发了email。 如杨,首先请你原谅我不能跟你去东部。 那天我们在俄大图书馆前重逢,你见到婴儿车时问我是不是结婚了。 我当时没有回答你。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在你走后的不到三个星期我就闪婚了。 结婚一个月就怀孕了。 孩子出生时早产了三个星期。 而我和你在勺园喝酒那个晚上距离我的新婚之夜刚好是三个星期。 我在你那儿住的那个晚上还做了一个十分销魂的梦,就像真的一样,由此我一直怀疑孩子会不会是你的。 所以见到你以后,我就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想逼你说出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碰过我。 从你当时的反应和回答,我现在完全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谢谢你成全了我。 今天我把自己的“爱情故事”回顾了一遍。 我的初恋被住你们楼的唐明耽误了几乎三年,我曾经的执迷不悟你是知道的。 后来我怀着试一试的心情开始了第二段感情,虽然这段感情像烟花一样持续不长,却让我理解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 之后不久的第三段感情充满了种种挫折。 不经意间我遇到了现在的丈夫,一切来得那幺容易自然。 我体会到真爱来临时,双方都会毫不犹豫纵深火海。 我没有办法控制我深爱的人也同时深爱我。 但我至少可以在发现对方不在深爱我时及时退出。 这种退出其实也是一种积极的争取。 因为你只有离开不是真爱越远,你才有更多的机会找到真爱。 我们常常为情所困,其实是自己钻到了爱情的死胡同里。 这时候需要做的是扭转身,寻找海阔天空,而不是继续走直到头破血流。 其实你和曾经的我一样,在茫茫人海中努力找寻自己的另一半,绝不向不爱妥协。 在寻求的过程中,我们或许留给别人招蜂引蝶,朝三暮四的坏印象,但我们骨子里其实都很传统,都属于那种不轻易接受别人的爱,但一旦接受了就不轻易放弃的那种人。 你和我很像,不是吗?你送给我的那条丝巾,我一直带在身边,上面的两句诗意味深长。 着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我在你失恋的那个晚上说爱你,而你又在我结婚了以后说爱我。 虽然我们很早就认识,但我们的心却没有及时相遇,错过了一场姻缘。 这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缘份?衷心地希望你走出我这个死胡同,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另一半。 亦兰 燕园的粉红回忆(四十五) 最浪漫的事 —浪漫的季节还有一个浪漫的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二十二年后。 。 。 我照着镜子,发现自己一边的鬓角又多了几根白发,于是把头发从另外一边分开,还好,白头发全都挡住了。 好在自己头发稠密。 原来见了白头发就拔,现在也懒得拔了。 我用lancome洗面奶洗过脸后,喷了点儿玫瑰水儿,又涂上ley的保湿霜。 还好,眼角目前还没有一丝鱼尾纹。 前两天得空出于好奇,我上网搜了一下秦望。 没想到关于他的报道甚至照片铺天盖地。 他的照片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实在没什幺变化。 还穿着白色的短袖,领子扣得紧紧的。 他如今是中国一家知名公司的ceo,应该工作压力很大很忙才对,他居然保养得这幺好,一点儿都没发福。 他在北京呼吸着雾霾,吃的应该避免不了有毒食品,不知道怎幺还能显得那幺年轻?也许是被金钱和成功滋润的。 程程说的对,我对男人很有眼光。 当初我替她拍板定夺的清华博士,如今已是清华高分子材料物理研究所的所长。 程程和他结婚后在北京先后买了两套房子,生了一个女儿,已经送来美国留学。 如果我当初嫁的是秦望,不出国,结果会如何?当初他是一介书生时,我就面临着和两个女人打架。 以他今天的成功,应该有漂亮小姑娘争先恐后往前挤才对,我应该已经被退位了,即使不被退位,应该也是占着空位子,还得和2,3,。 。 。 n奶们打架。 生活品质应该不如现在。 如今我在美国虽然还是普通人,但是呼吸着新鲜空气,吃着organic食品。 生完孩子后,我经过锻炼保养打扮又从俄州村妇华丽蜕变为波特兰市华人第一美女(我老公评选的。 )四十岁以后女人的美丽是用钱砸出来的!打扮得好的看着像三十多,打扮得不好的看着像五十多。 当年我在北大学的打扮课如今可是派上了大用场!这门课带给我的好处远远大于当年修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甚至泛函分析,拓扑,这后两门课我如今连是干什幺的都不知道了。 我涂了一点儿chanel的口红,穿上了我刚在anntaylor买的一件浅粉色的蕾丝dress,登上了一双prada的金丝高跟鞋。 这双鞋本是明星走红毯穿的,我因为偶然发现打折就买了。 “宝贝,你看我今天漂亮不漂亮?”我称自己老公为宝贝,和儿子是一个称呼。 我老公斜眼看了一下,不耐烦地说,“漂亮漂亮!”“你看我显得年轻不?”“年轻,看着也才刚五十。 ”“什幺?你敢嫌我老?”“没有,逗你玩的,我老婆是波特兰市第一美女!”说着他在我脸上啄了一口。 “那你看我怎样?”我老公天天去健身房两个小时,功夫不负有心人,身材确实好。 “实在没感觉!不过比同龄人还是强多了。 ”我说的是实话。 “何止同龄人,小伙子也比不了我!”说着他弯了一下胳膊,露出肌肉。 “行了行了,咱们走吧。 ”今天是我们俩结婚二十二年周年的纪念日,转眼我的年龄比结婚时翻了一倍。 我在波特兰downtown的citytower订了位子。 我的主要目的就是去吃一顿,至于情调嘛,老夫老妻,实在没感觉。 真要情调,家里点几根蜡烛也可以,不过还真没点过。 “要是吃完饭你能陪我去跳salsa就好了,什幺时候你也学学,拿出你当年在北大国标队的劲头。 ”我这样劝他不止一遍。 salsa是从南美地区风靡进美国的,音乐节奏感极强,跳的时候很sexy,我迷上了跳salsa,只是苦于没有舞伴。 “我才不学呢!当年我跳国标就是为了吸引女孩,像你这样的,现在跳舞没动力。 我更喜欢去健身房。 ”说着我们俩出了门,出去庆祝结婚纪念日。 我们今天庆祝的这个日子,其实不是结婚证上的日子,而是我俩私定终身的日子,前者比后者晚了两个星期。 二十二年前的今天。 。 。 早上我去秦望宿舍“逼婚”碰了钉子,跑出研究生楼门后才突然觉得痛苦从四面八方袭来。 仿佛刚刚被人捅了一刀,我还没反应过来疼时,先支撑着说完了来之前计划要说的台词。 现在戏演完了,我跑下台,伤口开始淌血,疼痛来自心里。 我知道他不会再来找我了,我没有给他留空间,逼婚不成,反而把恋爱逼上绝路。 还有春江,想想她那火辣的身材,一定是让秦望受不了。 我这个笨蛋,为什幺要告诉她秦望也喜欢她呢?秦望和我两次被敲门,和春江一定是烈火干柴。 我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我该去哪儿呢?我在研究生楼门口茫然四顾。 昨天晚上刚和李江陵一起去听音乐会,他能给我一种很安静很放心的感觉。 记得音乐会结束后,我们俩站在一棵树下聊天,我当时靠着树站着,手背在身后。 以前秦望看我这样站着,就会过来吻我。 李江陵却说,“我通常不轻易和一个女孩走近,我是决定了要负责才开始走近她。 ”他显然在抵制诱惑。 不过我听了还是挺感动的。 “对,去找他。 我的蓝颜知己。 ”他看到是我敲门,脸上泛过淡淡的一层红晕。 “你今天能不能带我离开燕园。 ”我一进门就说。 “你想去哪儿?”“康西草原!”